李唯拎着小洋装的手指颤抖了:“为什么叫我穿?”

“是这个样子的,”为首男生伏地上奏:“在下各位弟兄们大学四年,孤家寡人,每每见到食堂后院老母猪,顿觉眉清目秀观之可爱。余心内十分焦急,如此而往人兽惨剧将不远矣;经众议决定,我等弟兄们急需清秀美貌俏佳人来缓解本科生态不平衡,而大少您的出现恰恰就是那本科新世纪的号角、新春天的鸟叫!”

李唯说:“……啊?”

男生继续上奏:“经女同胞慷慨解囊的捐献——她们大多名花有主不愿意为本科生态平衡做任何贡献——弟兄们很快凑齐了历年巴黎时尚款,前来恭请大少穿着在学校里溜一圈;我等大多上学四年连雌性的毛都没摸着,实在是不愿意在大学生涯里留下如此遗憾,您老就行行好……”

男生一使眼色,身后壮士们齐齐跪地三拜九叩:“——大少!满足我们吧嗷嗷嗷——!”

秦坚摸着下巴说:“李唯,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爱好。”

花满楼小心翼翼:“……大少你不觉得太花团锦簇了一点?”

菜鸽泪流满面的蹲在墙角:“男变女天雷啊啊啊”

杨真赶紧往外走:“东东我们回避一下,这种事少儿不宜。”

李唯嫣然(?)温柔(?)一笑,目光一横,每个字都像是从唇齿之间浸润了一番才慢慢的吐出来:“——不好看么?”

吉野掩面说:“好看!好看!”

李唯满意的拍拍他的肩:“我就知道好看。”

——他仰天长笑两声,脚边横七竖八的倒着一地壮士遗体,身上青青紫紫伤痕无数惨不忍睹。比较有视觉冲击力的是,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娇柔轻薄、色彩绚丽、风姿万千的……巴黎历年时尚款晚装小礼服。

李唯用中指关节优雅的推了推眼镜:“让我们向这些勇于为艺术献身的时代骄子们致以最恳切的敬意——你们敬,我要去本科开会。”

吉野颤抖着问:“什么会?”

李唯说:“关于肃清资产阶级不正之风对当代大学生思想的不良影响和纠正过于奢华的生活习惯。我对本科女生们在礼服晚装上花费大量金钱这一点感到相当不满意。晚饭不用等我吃了。”

寒风卷过,李家大少微微一笑,风情万种。

第40章

晚饭照例在食堂解决,花满楼敲着锅碗盆瓢发表感想:“大少不在,白米饭都他妈特别香!”

菜鸽问:“那你为什么还不动筷子?”

花满楼立刻正色:“‘特别香’是我的心理作用下的感官错觉,实际上米饭里的石子、沙砾、昆虫残片和不明飞行物并不会因为大少不在就特别减少——蔡小歌同学你哲学辩证法学得太差了!上学期跨专业选修又没过吧?”

菜鸽掩面:“五十九。”

——这是蔡小歌同学历尽千辛万苦钻研多年之后都搞不懂的事:明明抄的是前排杨真的试卷,一样的问题,一样的答案,一样的监考官,一样的改卷老师;偏偏杨真就可以拿六十一,而他则是花纹繁复、字体优美、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五十九。

生生摧折了菜鸽同学一颗积极向上的好学心。

他看着充满了哲学辩证法的食堂白米饭,不禁悲从中来,猛地扑倒杨真嚎啕大哭:“小公子~!现代社会不适合我~!其实我是从那盛世大唐火影村穿越而来、背负着博士学位血之诅咒的写轮眼少年啊啊啊~~~~~~~~”

杨真安慰他:“好的,好的,你先放开我好说话。”

“不放!”菜鸽狰狞说道,“改卷老师一定和你有奸情,我要挟持你向他要回那两分!我要把你绑在柱子上,用刀子慢慢的割你衣服,从外套开始,到里衣,到腰带,到裤子,到小内内……我要一边欣赏这大好春色一边笑着问他:你到底给不给那两分?不给?不给我就让你的小奸夫春光大泄!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邪恶的盯着身下的杨真:“你怕不怕?嗯?怕不怕?”

杨真诚恳的说:“……不怕。”

秦坚悄无声息的从菜鸽身后探出头:“三丫鬟,你找我有事吗?”

……菜鸽同学刹那间石化了。

杨真笑了。杨真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脸,然后对秦坚点点头:“已经硬了。”

秦坚风淡云轻的吩咐:“拖出去埋了。”

菜鸽扑通一声翻倒在饭桌底下。

秦坚伸了个懒腰坐下来:“念在初犯,只杀他一人,家人无涉;下次再敢犯就株连九族,把他家男女老少全拖来食堂里吃饭,让他们肠胃痉挛不断跑厕所而亡——话说回来,今天本科那边食堂倒是很热闹嘛,学生争先恐后的围着打饭师傅,纷纷咆哮:大爷!我还要一份!还要一份!大爷!我们还要很多份!很多份!”

花满楼和杨真对视一眼:“……他们终于被万恶的应试教育摧残成了一群傻子了吗?”

“……非也,非也,”菜鸽匍匐在饭桌下摇晃手指头,接着探出头:“老板我也可暂时复活十秒钟吗?”

秦坚宽宏大量的点点头。

菜鸽伏地谢过恩,继续八卦:“大少他抓狂了,他从女生宿舍楼里搜出一个移动硬盘,里面装着很多关于他和吉野的……呃,感性描写,充满了少女般粉红色的绮思和哥特式的黑色监禁系列狂想;在这些充满了想象力的故事中,李唯发现自己时而变成皮鞭蜡烛的特异爱好人士;时而变成娇弱无力海棠春睡的小白受;时而变成在本校一堆攻君的争夺中摇摆不定孤高自傲的高岭之花……现在他下令等本科生晚饭过后就清查宿舍楼。”

秦坚敏感的叫停:“打住,本校一堆攻包括哪些人?”

“比如老板您啊,比如沈教授啊,比如花满楼啊,比如吉野啊,比如经常来串门的太上皇啊,当然,”菜鸽羞涩的停顿了一下,“也有在下小小区区不才我……”

花满楼俯身去桌下低声问:“咱们老板不是有杨真了吗?”

菜鸽小声指导:“她们是万人迷亲妈党!”

秦坚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手表:“十秒钟时间到。”

菜鸽迅速倒下装死。

过了一会儿这小子又忍不住,悄悄眯起眼睛,颤颤巍巍的从桌下探出头来左右望了一眼,拉拉花满楼的衣角:“……杨真呢?”

花满楼说:“泪奔了。”

“老板呢?”

“追去了。”

“那你还留在这里干吗?”

花满楼笑了:“老板吩咐我,见你醒来的时候,迎面给你一刀,赏你个痛快……”

李唯坐在学生会会长办公室的大转椅里温文尔雅的微笑着:“——腐败。”

会长点头说:“是是是。”

“——迂腐。”

“对对对。”

“——堕落。”

“好好好。”

“——纵欲。”

“行行行,……哎?”会长绝望跪倒:“纵欲?”

“脑海中的意淫比明着骚扰还要可恶!”李唯怒斥:“身为学生会的后辈,竟然让这种堕落腐败的洋文化思想污染纯净的大学校园!我对你太失望了!”

可怜的学生会长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您说什么都是对的……但是大少耽美文化它不是洋文化啊。”

李唯冷酷反驳:“东洋也是洋!”

——呜呼哀哉,当年李唯高考时,成绩优异,科科全优,唯独一个英语要了他老人家的命。大学第一年奖学金原本稳稳是囊中之物,可惜英语老师竭力反对,老头儿拿着他的试卷向学校据理力争,声称:奖学金给这种学生我干脆辞职好了!

教务处主任拿起试卷一看,听力翻译题,我们在海滩阳光中举行宴会,广播里是这么说的:We held the party in the sun of the beach.

李家大少写:“呃……我们……我们举起党……在……那个……女性特殊服务业从业者的儿子里?”(the son of the bitch)

教务处主任差点当场脑溢血,之后李唯一直被全校称作X大海滩的一缕阳光。四周大学以诈传诈,误以为X大新进来一个有着阳光美名的健气美少年,都纷纷跑来亢奋围观——后来那些登徒子都一个个被李唯施以了惨无人道的遣返。

从此李唯深恨外语——一切外语——他甚至抵制花满楼那个印有KFC字样的漱口杯,称之为洋文化对博士宿舍楼的逆侵袭。当他搜出那个硬盘,看见原创四格上自己香汗淋漓春意盎然的呻吟:“呀咩代~~~~~~~~~~”的时候,他彻底的爆发了。

他说:“老子日语只会说一句撒由那拉;她们画就画了吧,还恶意歪曲老子的人物形象!”

他说:“呀咩代是什么意思?老子就算叫床也不可能叫鸟国语!”

他说:“不能纵容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了——!肃清!镇压!斩首!祭旗!擒贼先擒王!严刑拷打——!”

他想了想,又补充:“……还有,老子跟那个吉野只是普通友好的朋友关系啦,那群姑娘们意淫我和吉野的风流韵事真是太过分了呀~~~~~~~”

……大少。

在那张暗无天日的硬盘里,你可不仅仅是被吉野一个人压了啊。

你被你老板、二少、皇家夫妻、伪攻三丫鬟、路人甲乙丙丁一起压了的啊。

为毛你只洗白你和吉野之间的奸情呢?

你……你做贼心虚?

晚饭过后本科宿舍楼里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清洗运动,主办人是金融系博士在读研究生李唯同学,其爪牙是学生会众人,对象是无辜的、纯良的、只不过对世界对人类对李唯怀有爱的本科少男少女们,以及他们小小的精巧的移动硬盘。

李唯坐在办公室等人回来汇报,等了半天不见爪牙回来,问吉野:“人呢?”

吉野咳了一声:“……鼻血飘橹,去医院输血了。”

李唯喀嚓一声拧断了学生会长新买的英雄钢笔。

“亲爱的,”吉野真心诚意的说,“别介意了,你想连我都不介意——我和秦教授沈教授太上皇花满楼蔡小歌等等涉案人员接洽了一下,他们都表示不在乎被群众恶搞一下充当娱乐;连杨真都从拒绝跟秦教授回家的傲娇状态中恢复正常了,您就当是岁末大派送,满足了一下本科女生粉红色的纯美幻想嘛!”

李唯微笑起来,温和的反问:“被群压的是你吗?”

吉野心说不是。

李唯迅速冷下脸:“那就闭嘴。”

他老人家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向外走,问:“你听说过佛教典故深渊排雷和扬汤止沸吗?”

吉野直觉不好:“不不不我什么也不知道!”

李唯笑了,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但是什么叫做换汤不换药什么叫做治标不治本你应该听说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要平息谣言的关键就是自己要做的让人没有谣言可传。

他老人家充满智慧的说完以上这段话之后,下了结论:“所以,我要自己找一个女朋友来平息这荒唐的谣言。”

吉野说:“……啊?”

吉野抓狂了:“……啊?!”

吉野猛扑上去:“亲爱的你找了女朋友我可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

第41章

李唯同学不找女朋友都没办法了,他老人家早不是杨真那雪白粉嫩新鲜可口的年龄了,读着博士,专业前景良好,有望留校任教,家庭情况不错,人长得俊秀,早就有一大把媒婆天天上门。可惜研一那一年招惹了混世魔王吉野小流氓,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不然别人就不是怀疑他同性恋了,人直接怀疑他某方面能力存在问题。

十一放假回家,爹妈跟在后面念叨,说某位伯伯某位伯母家的某姑娘,人又漂亮,性格又好,你什么时候去见见面吧你看你隔壁发小儿孩子都会叫爸爸了。

李唯不胜其烦,微笑问李妈:“有我漂亮么?”

李妈语塞。

“那就不要。”李唯微笑,把李妈推出门去啪的一声书房落锁。

房间清净了,但是他PDF一点做不下去,靠在椅子里仰着头,手指深深的插进自己额前头发里,疲惫不堪。

研一到现在整整五年,吉野本着破坏到底重在掺和的精神先后破坏了他的五次相亲,离间无数个试图接近他的女同学。他甚至可以用暴力、特权、金钱等种种手段达到目的。比如说他会威胁人家女生:“大学期间谈恋爱?毕业证书还想要么?”

女生争辩:“我已经是成年人了现在大学连结婚都可以为什么不能谈恋爱?”

然后吉野就会给那女生指出一条明路:“隔壁系的XXX,人帅/有钱/脾气好/肯上进/运动健将/家世清白……怎么说都比李唯好多了啊小姐慢走不送。”

要是人家女同学继续强调自己谁都不要就要李唯,那么下一步她就会发现自己正受到某种程度上的暴力威胁。吉野这小子又有点背景,又有点小钱烧着,当年是十里八乡著名的不良少年,什么下流手段使不出来?

这些都是李唯时候打听到的,一次两次还有“我一定要找吉野那小子算账”的想法,五次六次之后就无力了,随他去了。一拖拖到现在,两人的关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有时候李唯自己都有种“正和一个人交往着”的错觉。

然而这种感觉有时让他很恐慌,他还没做好走上这条路的准备,更没有接纳一个社会地位、家庭背景、阅历学识和自己完全不搭调的人的念头。他完全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往上一步是娇妻幼子和谐天伦;往下一步是未知,充满危险的甜蜜和诱惑。更可怕的是这个深渊还有个声音不断的鼓动他,叫嚣着:来吧!来吧!

结果当天晚上睡觉李唯就做恶梦了,吉野笑嘻嘻的看着他说:“李唯我们结婚吧!”

李唯心说他妈的老子还没谈恋爱呢怎么就要嫁人了?接着全身一个激灵,为毛我第一个念头是“嫁人”?难道我有潜意识状态下的异装癖和变性倾向?

他一个哆嗦醒过来,睁眼就对上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睛:“哎哟!”

“嘘——!”吉野一把捂住他的嘴,洋洋得意,“老婆,想不想我?”

李唯看窗口,窗口大开,夜风吹拂。

他一下子背上毛都竖了起来,这可是五楼啊大哥!

吉野可怜兮兮的伸出手掌:“你看我皮都蹭掉了一大块……“话音未落,被李唯砰的一声干净利落打下床去。

李唯一只脚在吉野胸口上狠命的碾啊碾:“老子的香闺是你能擅闯的么你个登徒子王八蛋还不快滚滚滚滚滚滚……”

“哎哟!哎哟!”吉野涕泪涟涟的说,“老婆你这么踩着我怎么滚啊?”

里面正闹腾得如火如荼,外面李爹晚上起夜,路过敲门问:“儿啊,你说梦话呢吗?”

里面两人同时僵硬了一秒钟,接着李唯一把把吉野折叠塞进床底下,甜蜜的微笑着说:“是啊是啊!”

李爹点点头,不疑有他,安心的回去睡觉了。

李唯听老爹脚步声远了,一把掀起床单把吉野拖出来继续碾:“你个乱来的东西谁叫你来的?”

吉野竭力保持风度和深情款款:“老婆我想你~~~~~”

李唯一愣,咬牙切齿的狠命碾:“老子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恶心不恶心啊混蛋!”

吉野委屈的眨眨眼,猛地蹿起来一把抓住李唯:“花满楼欺我!”

“……啊?”

吉野控诉:“他告诉我说,只要我叼着一枝玫瑰,半夜爬到你家卧室里,一把抱住你,在你惊慌莫名的时候深情款款的来一句老婆我想你,任你是铁石心肠都能顺利拿下说不定还能直接本垒打!”

李唯看着他,吉野肯定的点点头。

李唯颤抖:“……真的是花满楼说的?”

吉野再次确认点头。

李唯捂着心脏跌坐在床上:“……他到底用这个办法进过多少次本科女生宿舍?”

吉野默默的把自己缩成尽可能小的一团。

突而李唯眼睛一横,轻柔呼唤:“吉野~~~~~~~~~”

吉野面无表情的向窗口走:“老婆我突然想起来外面被子还没收被子晾在外面是违反校规的是危害环境的是破坏精神文明建设的老婆我先走一步晚安啊亲爱的你睡吧啊你睡吧。”

李唯懒洋洋的说:“回来。”

吉野立刻定在原地。

“回去以后,”李唯说,“第一件事,杀了花满楼,随便拿草席一裹拖出去埋了,隔壁医科大学如果要的话免费赠送。第二件事,回去拆了你电脑今晚跪主板。”

吉野跪地:“得令!”

李唯挥挥手:“去吧。”

吉野心惊胆战的顺着水管往下爬,爬到一半李唯突而探出头:“等等,花呢?”

“啊?啊?什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