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奕又转向殷恕,说道:“殷恕,我除了打工赚的钱之外,还有一些额外收入。这些收入数目不少,我将它交给你,希望你能用它做些公益事业。这都是意外之财,不必手软,只管花。”

随后,齐奕又将自己的房子和其他东西都交给了殷恕。

殷恕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直到齐奕再次提醒他:“记得给我找律师。”

他才回答:“今天时间晚了,明天就给你找。”

病房中的其他人同时看看窗外,现在还不到中午,怎么就晚了?殷恕想做什么?

齐奕得到答案,安心地睡去了。

探病的人相继离开,心情都非常沉重。

等人都走光,齐奕的眼睛突然又睁开一条缝,伸手戳了戳殷恕,小声道:“人都走了吗?”

“嗯。”

“嘿嘿,太好了,我其实就想和你单独待着。”

殷恕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刚才故意装睡。”

齐奕笑起来:“不装睡,他们怎么会走?我最怕悲悲戚戚的场面,他们在这里不开心,还是出去轻松一点。”

“你怕他们不开心,就不怕我不开心吗?”

齐奕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握,轻轻道:“这世上,我只需要你陪我不开心。”

殷恕眼眶一红,抿着嘴,努力克制着。他知道齐奕现在看不见,所以不需要隐藏自己的表情。

“亲爱的,难受就哭吧?”齐奕用调笑的语气说道,“在我面前,不必忍着。”

“不,我没事。”

“唔,好吧。”齐奕望向天花板,叹道,“唉,可惜,我准备了好几天的生日大餐,都还没来得及做。你是没口福了。”

“我来做。”

“你?”齐奕哈哈大笑,“你到时候可别把厨房烧了。”

“我是你的徒弟,不会很差的。”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两人说了好一会,齐奕终于累了,慢慢睡着。

殷恕帮他掖了掖被子,又痴痴看了他许久,才起身离开。

殷恕回到家,找出齐奕的菜谱,在最后找到了他为生日准备的菜单。然后根据步骤,花了三个小时,才勉强做出了两份菜。他将饭菜装进便当盒,因为怕齐奕吃坏肚子,于是又去酒店订了两份美食,一起打包送到医院。

病房里已经有人送来了餐点,不过齐奕没吃,显然一直在等殷恕。

“唔,好香。”齐奕闻了闻菜香,赞道,“光这个香味,就可以给你打2分了。”

殷恕将勺子递给他,托着他的手,将饭菜的位置一一指给他。

齐奕每样菜都尝了几口,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殷恕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留意他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啊,好饱。”齐奕拍了拍肚子,满足道,“虽然水平还有待提高,但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殷恕看到齐奕将他做的两道菜全都吃光了,他在酒店订的那两道菜却没动几口。

“不过,”齐奕挑眉道,“以后别用外卖充数了,我是什么舌头,一吃就能吃出来。”

“我做得真有那么差,一吃就能吃出来?”

“不是你做的差,而是别人做的东西没有你的味道。”

殷恕一语不发地收拾饭盒,旁边几名探病的人装作没看见,这两个家伙真是不秀恩爱不死星人。

“哎,坐累了,小奕,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殷母起身告辞。

“好的,谢谢你们,一路小心。”齐奕笑着朝他们摆摆手。

出了病房,殷母的表情立刻变得难受起来,殷璇扶住她的肩,安慰道:“别太难过,妈妈,齐奕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唉,这两个孩子真是可惜了。”殷母一直是个开朗的人,但是看到他们这样,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殷璇也叹了一口气,上次托齐奕的福让她逃过一劫,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发生这种事。

太过完美的东西,果然不能长久吗?

“殷恕可能还没吃饭,我去问一下。”殷璇先扶殷母坐在一旁,然后转身朝病房走去。

伸手推开房门,殷璇看到…殷恕在哭!

他一边温和地与齐奕说着话,一边任由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无声地,哀伤地、压抑地…哭泣着。

殷璇捂住嘴,缓慢而轻柔地将退了出来。

她记忆里的殷恕,从来没有哭过。这个强硬而冷漠的男人,即使再孤独,再难受,遇到再大的挫折,也从来没有哭过。

但是现在,他在这间小小的病房中,在与最爱的人独处时,哭得那么真切,那么伤心,却还不敢让爱人知道。

殷璇泪流满面,心痛不已。

“阿璇,你怎么了?”殷母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难受。”殷璇抱住母亲,声音沙哑。

殷母拍拍她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齐奕住进医院的第六天下午,齐奕变得格外虚弱,神知虽然清醒,身体却很无力。

殷恕将律师找了过来,按照他的要求写好遗嘱,给众人传阅并经过律师确认后,再由齐奕本人签字。

殷恕扶着齐奕,握住他手,辅助他签字。

齐奕也看不清,殷恕拿什么签什么,似乎签了好几份资料。他有点奇怪,一份遗嘱怎么需要签这么次?

不过他也没问,在众人注目下,将所有资料都签好。

接着,周围忽然响起一阵不一样的哗声。

殷璇说:“齐奕,殷恕向跪下了。”

齐奕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随即耳边传来殷恕认真的声音:“齐奕,我想和你成为伴侣,生生世世,至死不渝。你呢,是否愿意?”

齐奕愣在那里,没有说话。

殷恕又道:“不要顾虑其他,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伴侣?”

“我愿意,殷恕,我愿意。”齐奕毫不犹豫地回答,“能成为你的伴侣,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殷恕目光柔和,从戒指盒中取出戒指,慎重地戴在他的无名指上,然后将自己那枚交给他。

齐奕拿着戒指,细细地摸索着殷恕的手指,缓缓为他戴上。

殷恕托起他的手,低头在他的戒指上轻轻印下一吻,低声道:“我爱你,齐奕。”

齐奕伸手抱住殷恕的脖子,温柔地亲吻他的唇。

两人拥吻的画面,美得让人窒息。周围众人全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尽管他们即将阴阳两隔,但在此刻,他们完整地拥有了彼此。

齐奕露出幸福的笑容,突然感觉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就在他戴上戒指的那一刻,好像有一股力量融入了他的身体。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只当是回光返照。

到了第七天,齐奕陷入深度昏迷。

殷恕守在他的床边,翻看他昨天签字的资料,翻到最后时,露出一张红纸,最上方赫然写着“婚书”两个字,下书:今日盟誓缔约,他年白头永偕。阴阳不离,生死不弃。后面并列签着殷恕和齐奕两人的名字。

这张婚书是他前天让人赶飞机去请无定大师书写的,若齐奕真的无法挺过这一关,他就将婚书烧了。即使到了冥间,他与齐奕也不会分离。

殷恕将婚书一下一下地折好,然后放在最贴近心脏的口袋中,表情平静。

正在这时,仪器响起一串刺耳的警报声。

殷恕倏地站起身,目色沉沉地望着医生和护士手忙脚乱地对齐奕进行紧急救治。

其他人都在病房外,紧张地留意里面的变化。

片刻后,医生停下动作,抬头看向殷恕。殷恕紧紧握拳,手心都是冷汗,整个人在恐惧中沉浮,僵硬地等待死神的宣判。

然而,医生却说出了出人意料的话:“齐先生刚才一度停止呼吸,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并且逐步开始稳定。”

殷恕眼中燃起一簇火焰,急声问道:“什么意思?”

“齐先生的情况有些特殊,病因始终没有查出来,只不过他的生命体征一直在持续下降,如今第一次出现了提升的趋势,可能是一个好的兆头。”

“真的吗?”殷恕有些不敢置信。

医生点头:“后续情况还需要观察,你们也别太着急,如果他能渡过今天,说不定会出现转机。”

殷恕心中涌出希望,周围的杂噪声逐渐远去,他的眼中只剩下病床上的齐奕。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殷恕知道,齐奕还有生机!

齐奕,加油,一定要活下来!

第83章 生机进行时

齐奕的世界是明亮的,没有黑暗和阴冷,好像踩在云朵之上,柔软而温暖。

难道这就是天堂?他在云端漫步,广阔的世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心跳?齐奕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却看到手指上的戒指。银白色的指环,闪烁着迷人的光芒。他全身不着片缕,唯独只有这枚戒指还在。戒指并非实物,而是他灵魂上所承载着强烈执念和感情。

能够带着这份感情离开人世,也算不枉此生。有人活了一辈子,也未必能够遇到一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人。齐奕觉得他比殷恕幸运,等他死后,至少还有七天时间陪在他身边,而他却只能孤孤单单地想念自己。以后再也没有人为他烹饪美食,再也没有人为他添置衣物,再也没有人陪他渡过漫漫长夜,再也没有人拥抱他亲吻他…

可怜的男人,齐奕心酸地想着,即使才分开几个小时,他已经无法抑制地想见他。

正在这时,他的世界开始晃动,预示着大限将至。

齐奕闭上灵魂之眼,安静地迎接死亡,希望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不知过了多久,晃动似乎停止了,世界又恢复一片宁静。

齐奕缓缓睁开眼,首先入眼的是一片金色。他诧异地发现自己还没有死,仍然留在意识世界中,只是原本白色的世界,此刻被镀上了一层金色。这片金色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齐奕灵光一闪——是殷氏夫妇!殷家的福气之光。

他竟然得到了殷家的福荫?

齐奕看了看手上的戒指,难道是因为他与殷恕交换了戒指,成为了伴侣?不,不对。只是交换戒指,并不能让他和殷恕一样享有殷家的福荫。如果他们正式注册成为夫妻,或许有可能。因为人的名字,具有某种特殊意义,一旦签订,便有了因缘牵绊。但他们是同性,在国内不可能登记结婚。

而且即便真的登基结婚,也未必能够享有福荫,这也是要拼人品的。

齐奕沐浴在福光之下,感觉非常舒服,这种体验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这时,好像又有另一股力量融入其中,星星点点如精灵般闪动跳跃,色彩斑斓,充满活力和生机。

与殷家纯粹的福气略有不同,这股力量更加饱满丰富,齐奕觉得很熟悉,但一时想不出它的来源。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这次恐怕死不了了!有两股庞大的力量赐福予他,齐家短命的禁锢很可能被打破。他记得无定大师曾说过,齐家有运而无福,本身的福运无法承载旺盛的气运,只有用寿命来填补。他虽然知道殷家是积福之家,却没想到自己也能得到他们的庇佑。

他确实很幸运,比齐家历代先祖都要幸运,竟然同时遇上了最强鬼气和厚德福光。原来,这就是齐家的生机所在——破而后立,浴火重生。

齐奕心中充满喜悦,迫不及待地想要醒来,然后抱住殷恕,大声告诉他:“我不会死了,我还能和你生活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直到白发苍苍,牙齿掉光!”

齐奕在昏睡中不知时日,守着他的人仍在煎熬中等待,一天、两天、三天…殷恕每天都会给齐奕做一道菜,他的生日大餐,一道一道地被殷恕做出来。虽然厨艺依然那么差,但心意却是沉甸甸的。

做完最后一道菜,又是一个七天过去了。

“齐奕,今天我给你做了一个生日蛋糕。”殷恕将蛋糕放在桌上,对床上的齐奕说道,“蛋糕上还没有写上祝福,我想等你醒了一起写。”

他拉起齐奕的手亲了亲:“快点醒来,否则这个蛋糕就会被我一个人吃掉的,你到时候肯定会生气吧?没有你看着,我可管不住自己。”

殷恕打来温水,细心帮他擦脸擦手,神色专注,动作轻柔。以前从来不会服侍人的家伙,现在做起这些事来已经熟练无比。

“你瘦了。”殷恕叹道,“再不长胖点,以后抱起来就没那么顺手了。”

“是吗?那你还会喜欢我吗?”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病房中响起。

殷恕动作一顿,身体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回来了,殷恕。”床上的人轻笑一声。

殷恕猛地回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这是自己的错觉。

齐奕握住他的手,微笑着凝视他。

“齐奕?”

“嗯。”

“齐奕。”

“我在。”

“我不是做梦。”

“嗯,不是。”

殷恕紧紧抓住他的手,将头伏在他的床头,用压抑的声音喊道:“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齐奕澄澈的眼瞳,清晰地映出了殷恕的影子,专注而深情。

“你等等,我马上叫医生。”殷恕等不及按铃,直接冲了出去。

不过半分钟,医生就被暴力地押了进来。

脸色发青的医生在他的盯视下,战战兢兢地开始给齐奕进行检查。

最后,他长出了一口气,直起身说道:“齐先生恢复得很好,各项体征都非常稳定,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谢天谢地,这位诡异的病人和这位恐怖的病患家属,总算不用再折腾人了!

“我不要’可能‘,我要确切的答案。”殷恕冷喝。

医生为难道:“殷先生,您也知道,齐先生情况特殊,病因至今不明,我很难保证他以后会不会出现类似的病症。”

殷恕脸色难看,死死瞪着医生。医生都快被瞪出内伤了,恨不得立刻夺门而逃。

“别为难医生了。”齐奕开口为他解围,“过来,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来告诉你。”

医生感激涕零地望着齐奕。

殷恕这才放过医生,打发他之后,走到齐奕身边。

“亲爱的,我这次是真的没事了。”齐奕笑着说,“我有贵人相助。”

“什么贵人?”殷恕问。

“你。”齐奕指着他。

“这个时候就别和我开玩笑了。”殷恕抓住他的手,明显不信。

“是真的。”齐奕将自己受到殷家福荫的事情解释给他听,最后说道,“因为你,我才有幸得到殷家的庇佑。”

“也就是说,你不会死了?”殷恕不确定地问。

“死还是会死的。”见殷恕脸上变色,齐奕连忙解释道,“不过至少要等我们百年之后。”

殷恕眼中的灰暗散去,闪烁出一抹亮光,再次确定:“真的?”

“真的!”齐奕重重点头。

殷恕开心地笑出声,连日积累的恐惧和压力,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失而复得的欣喜,让他整个人好像获得了新生。

齐奕想,殷恕此刻的笑容,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那是你为我做的蛋糕?”这时,齐奕留意到桌上那个形状有些扭曲的蛋糕。

“嗯。”

“正好饿了,我们现在就把它解决吧。”

“好。”殷恕端来温水,一边帮他洗漱,一边说,“蛋糕上还没写祝福。”

“你扶着我,我们一起写…嗯,祝齐奕和殷恕一起渡过今后的50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