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宝叹了口气，把她放在仪器操作台前的椅子上。
小裴黎君的脸上显出茫然，歪着脑袋看向顾安宝，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继续抱自己了。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顾安宝很认真的问她。
小裴黎君摇了摇头。
顾安宝想从她的眼睛中看出真假，可是机器人的眼睛里只能看出纯粹……
顾安宝没有办法，指向仪器操作台，“这台仪器，你有印象吗？是你研发出来的，soul2精神质子仪。”
小裴黎君怔怔看着仪器，好半天，慢慢的点了一下头。
顾安宝看向厉晴空，厉晴空眼睛还有些红，声音沙哑的说:“老丁也是这样，不记得自己是谁，但是原来拥有的技能，都没有忘记……”
顾安宝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孩，觉得头疼。
382.第382章 电话查岗
离开厉晴空的这栋房子，外面的天空已经蒙蒙亮。
神经绷紧了一整晚，现在陡然放松，浑身的疲惫感争先恐后的涌上来。
顾安宝累极了。
回到家里，倒头就想睡觉，连澡也不想洗了。
可是刚闭上眼睛，就想起今天早上还有两节理论课。
不行……
这个状态肯定上不了课啊，困死了快……
顾安宝挣扎着睁开眼睛，摸到自己的手机，打算给老师发个消息请假，一打开，立即弹出几条未读短信和未接来电的提示消息！
啊！
糟了……
是陈昱珩！
要疯！78个未接来电？！——为什么她没听到声音！
顾安宝用她那颗快困成浆糊的脑袋费力的思考，估计……应该是……因为地下室隔音效果太好？
昨晚顾安宝基本上一直都在地下室里给机器人做检测，而她的包包在客厅放着，厉晴空负责把机器人从客厅带到地下室，肯定听到手机铃声了，却没告诉自己！……气人……
顾安宝点开未读短信看，一共3条。
——公司有些事要处理，可能推迟回去的日期，你在做什么？有想我吗？
——阮阮，你睡了吗？
——接电话。
一条比一条短……
隐约能感觉出发件人的怒意。
顾安宝心里略作思考，决定装怂……等睡醒再回复吧。
她真的太困了，如果现在回电话，陈昱珩肯定会问她为什么早上五点钟没有在睡觉，接着她就要巴拉巴拉跟他解释裴黎君那堆事情……
说来话长，所以，还是等睡醒了再说吧！
顾安宝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可是，这一觉，注定睡不了多久……
十一点半，陈昱珩几乎是掐着她下课的时间打来电话。
顾安宝迷迷糊糊按下了接听键。
“hello……”她甚至都没睁开眼睛。
“阮阮？你怎么在睡觉？你没去上课？”陈昱珩看见顾安宝还睡着，有些惊讶。
顾安宝听见陈昱珩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迷蒙的睁开眼一看，瞌睡虫立即被惊醒！
是视频通话！！！
顾安宝一咕噜爬起来！坐在床上拨了几下睡乱的头发。
还没来得及好好跟陈昱珩打个招呼，男人不愉快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昨天晚上就穿这么一身睡的？”
顾安宝低头一看。
哎呀……
昨天睡觉的时候没换睡衣，直接穿着那么一身就睡了……
“我昨天太困了，躺在床上就睡着了，没来得及换。”顾安宝打了个哈欠，嘟囔道，“早上五点才睡，所以给老师请了假，下午再去学校……”
她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边虽然是大中午，陈昱珩那边却是夜里凌晨，忙问道:“你怎么现在也没睡呀？还在忙工作吗？”
陈昱珩黑着脸回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消息。”
本来是那么喜欢黏着他的，忽然不回消息不接电话，陈昱珩当然很不满意。
更重要的是，他非常担心！
顾安宝小脸一红，赶紧解释:“我当时是真的太困了，你听我说，你绝对想不到我遇见谁了……”
顾安宝正要跟陈昱珩细细把昨晚的经历解释一遍，楼下传来门铃声。
真是……
顾安宝无奈的爬下床，一边穿鞋一边跟陈昱珩说:“有人来了，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是谁……”
举着电话小跑着下楼，打开门一看，傻掉了。
小裴黎君站在门口，两只浅褐色的眼睛正安静的看着她。
顾安宝望了望自家的院子——栅栏门是开的，裴黎君自己打开的吗？可是她现在这么矮，怎么办到的？……也许是厉晴空帮她打开的也说不定。
脑子里正乱七八糟的想着，陈昱珩见她愣了半天，早已不耐烦了，问:“是谁来了？快递员吗？”
“呃，不是……”顾安宝把手机的视频摄像头切换成前置，有些尴尬的说道，“是……裴黎君。”
小裴黎君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那么愣愣的看着顾安宝，小小的模样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顾安宝叹了口气，把她拉进来，关上门。
“她原来的身体被卢安旭弄坏了，昨天她的一个朋友……就是住在我们隔壁的那个女人，求我帮忙为裴黎君做精神移植，我们为这事一晚上没合眼，因为我们都不会调节磁场，所以只能一个个的去试……最后虽然找到一款合适的机器人，但是移植好像出了点问题……”
顾安宝一边跟陈昱珩解释，一边看向裴黎君。
三岁女童的身形小小矮矮，感觉走路都不太稳似的。小裴黎君打量室内的陈设，目光最后落在桌子上——
桌上的仓鼠笼里，没电了的机械小麻雀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顾安宝觉得，可能是因为裴黎君眼熟这只小麻雀？
“还记得这个吗？”顾安宝把仓鼠笼拿下来，弯腰递给她。
小裴黎君点了一下头，末了，皱起眉，又摇了摇头。
顾安宝又叹了口气，对陈昱珩说道:“她失忆了，连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想起来……”
“她一直住在我们的隔壁？”比起失忆，陈昱珩更关心这一点。
顾安宝认真的想了想，犹疑的说道:“好像是吧……没看见过隔壁搬家，所以我想，她应该是比我们提前搬到这边来的。”
陈昱珩冷笑了声，“看来你爸妈去加拿大买房的时候，她就已经盯上了。”
顾安宝抿了抿唇，没作声。
确实……这种可能性很大。
总不会是碰巧逃到加拿大，又刚好和他们一个城市，而且还住在隔壁……就算顾安宝再单纯，也不认为这件事没有预谋。
何况，还有那只机械小鸟，怎么解释？
顾安宝看着正在拨弄机械小鸟的裴黎君，心中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陈昱珩的语气极为冷漠，“我会尽快回加拿大，我不在的这些天，你少管她的事，躯壳损坏也好，失忆也罢，都跟我们无关。”
他不相信，裴黎君会在这个时候，凑巧失忆？谁知道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本以为顾安宝会按照他说的做，可是顾安宝却只是默了默，而后声音轻轻的说:“怎么能不管？……我的心脏，是她捐的啊……”
她注视着手机屏幕里的男人，看见他面上飞快的闪过一丝讶然。
他果然是知道的。
顾安宝心中苦涩，“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
383.第383章 小号裴黎君
这种被人隐瞒的滋味，并不好受。
陈昱珩淡淡道:“现在你知道了，你心里怎么想？”
“我……”顾安宝张嘴，随后又咬住下唇。
她怎么想……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很不舒服……
陈昱珩问她:“内疚吗？觉得拿了别人珍贵的东西，甚至某种意义上而言夺取了她的生命，于是乎过意不去？但是，如果不是她，你不会被卢安旭关起来，也不会心脏病发作，她在救你之前已经杀了你！把你牵扯进这些事的整个过程中，她已经杀了你很多次！阮阮，你明白吗？……你根本用不着去背负那些。”
“明白……”顾安宝垂头，喃喃回道。眼睛余光不由自主瞟向裴黎君。
裴黎君已经把那只机械麻雀从笼子里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就像小孩子对某件玩具感到好奇一样。
顾安宝心里头越发难受。
因为人的感情，并不是一道简单的加减法数学题啊……
不会因为一个人杀了你，然后救了你，于是两者能够抵消。
——那是不可能的。
杀了你，会生出怨恨。
救了你，会生出感恩。
而最终，不论是怨恨，还是感恩，它们都在那里，一分也不少。不会互相抵消，而是互相糅杂在一起，所以她的心里才会郁结，才会难受！
同情是有的，感激也是有的，但是那些对裴黎君的怨和怒，还有畏惧，同样从未减少。
……
陈昱珩到底还是不放心，说:“我会派人过去，你自己在那边要小心，有任何事情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顿了顿，想起裴黎君拐走过顾安宝好几次，陈昱珩又烦躁的捏了捏眉心，“阮阮，你这些天住学校宿舍好吗？”
让顾安宝和裴黎君做邻居，他是真的放心不下！
顾安宝看着裴黎君，缓缓说:“宿舍是需要提前申请的，而且……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不记得……我不要紧的，你别太担心……”
裴黎君现在这个躯壳，几乎轻轻一碰就会摔倒，怎么看也构不成任何威胁性……
陈昱珩沉默片刻后，沉声说:“以后不许不回消息，也不许不接电话，每天中午十一点三十分给我发视频，记住了吗？”
“记住了……”顾安宝小声嘟囔，“真霸道。”
“你说什么？”陈昱珩蹙眉，声音太小，他没听清。
“没什么。”顾安宝不自在的解释，“我是说……我想去洗澡，昨天睡觉前没洗，现在身上好难受……”
“去吧。”陈昱珩说完，皱起眉，“等等，先给我把她弄出去！”
“哦……知道了。”
……
结束通话，顾安宝无奈的看向裴黎君，走过去，牵起她一只手，“走吧，我送你回家。”
小裴黎君瘪了瘪嘴，没说话，任她牵着往门外走。样子看着很可怜。
顾安宝觉得裴黎君这回的躯壳太占便宜了……面对这么一点小的孩子，真的很难硬起心肠……
刚走到门口，门外就响起激烈的拍门声！
“顾安宝！你在家吗？！黎君不见了！她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
顾安宝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厉晴空……
只要和裴黎君相关的任何事，厉晴空都会紧张得不行。
打开门，把小裴黎君轻轻往外推了下，厉晴空一把抱住裴黎君！就像找到自己失散的孩子一样……
顾安宝尴尬的说:“刚才她来我家了，你怎么让她跑出来了……她现在是机器人小孩，走在外面会引人怀疑的。”
正常的家庭，怎么可能放任一个三岁小女娃随便乱走？
厉晴空眼眶红红的，“我去给她买衣服了。”
顾安宝看了眼她身边散落的购物袋，全是各种童装……还有一些儿童玩具，也不知道是赠品，还是厉晴空特意买的。
张口想劝她几句，转念又想，如果厉晴空和裴黎君长久在这里住下去，家里放一些儿童的衣服和玩具，才显得比较自然吧……
顾安宝想了想，不禁问道:“你之前说的那个老丁，他后来……有恢复记忆吗？”
厉晴空轻轻摇了摇头，“他走了，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恢复记忆……”
她说着，越发紧的搂住裴黎君，“就算她一辈子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我会陪着她，一直到死。”
顾安宝蹙眉，“我觉得……还是先想办法让她试试仪器吧，看看怎么调节磁场，最好你能学会方法，这样一来，即使下次躯壳不能用了，你也能有办法帮她换新的躯壳，总不能每次都买一大堆机器人挨个去试啊，这次是运气好，如果下次找不到数值相当的怎么办？……”
顾安宝的话，触动了厉晴空。
她说的没错，机器人的躯壳不是万能的，更何况现在这幅躯壳，无论是坚固性还是耐耗损性，都无法和mars3相提并论！它太脆弱了……如果不解决仪器的问题，那么下次，裴黎君该怎么办？
厉晴空点点头，“我知道了。”
顾安宝微微一愣。
这是厉晴空第一次心平气和，且语气里没带刺的跟她说话。
厉晴空捡起地上散落的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单手牵着裴黎君回去了。
顾安宝关上门，没有看到裴黎君回头望她时眼眸中的那一抹失落。
……
顾安宝洗了澡，洗了头发，清清爽爽的从卫生间出来，坐在二楼的窗台边不紧不慢梳着头发。这样就不会弄得地板上都是头发了。
隔壁的窗户也是打开的，窗帘拉开，小裴黎君坐在窗台上，短短的小腿抵着窗沿，歪头看着顾安宝。
顾安宝忍不住会去想，失去记忆的裴黎君，现在在想什么呢？
这时，小裴黎君挪了挪，一条腿朝外放下，悬空轻摆。
顾安宝蹙起眉。这样太危险了，如果掉下去……
她正这样想着，裴黎君又动了动，抬起双臂，朝顾安宝的方向伸出，另一条腿也往外挪动。
顾安宝大骇，身体探出窗外喊道:“别动！快回去！你会摔下来的！”
天！如果摔坏的话，再上哪里去弄一副磁场相符的躯壳？！
顾安宝转身就往楼下跑！
这种巴不得离对方远远的，可是又不能见死不救的心情！真要命！
384.第384章 他有大麻烦
顾安宝一路跑出来，抬头往对面房子的二楼窗户看！
没有人？！
是已经摔下来了，还是回屋里去了？！
顾安宝心里急得不得了，伸着脖子往窗户下面看，视野却被栅栏外围种植的一丛丛绿植遮挡，她顾不上那么多，又翻了一次栅栏，跑到窗户下面检查。
没有痕迹……
还好，应该是回屋去了吧。
顾安宝终于松了口气。
她简直要怀疑裴黎君不仅是失忆了，心智也退化了吧？不然，怎么做出这么危险的动作？
真是太孩子气了！
确定裴黎君没出事，顾安宝准备回去，刚转过身，就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裴黎君。
她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小裴黎君伸手抱住她，因为身高的缘故，小女孩的头顶才到顾安宝的大腿。
顾安宝拉开她，然后蹲下，视线与裴黎君平行，很认真的对她说:“裴黎君，以后不要坐在窗台上，很危险，知道吗？”
小裴黎君点了下头，顾安宝放下心来，正要起身，听见裴黎君小声说:“坐在那里……可以看到你。”
顾安宝一时心情复杂，真不知道是该为裴黎君的偷窥癖严厉斥责，还是装聋作哑。
什么怪毛病……
正斟酌着句子，在想着怎么纠正她这个癖好，厉晴空从屋里匆匆跑来，看见裴黎君，紧绷的神情瞬间和缓下来。
顾安宝说:“刚才她差点从窗台上掉下来，你不能让她一个人呆在楼上。”
厉晴空语气不太好的回道:“我有什么办法？她一直要去你家找你，我总不能把她绑起来，让她在窗台边上，她才不乱跑了……我也不知道她会爬上去……”
顾安宝觉得头疼。
她能说什么？难不成说:看吧！随便看个够？！
厉晴空又说:“不然让她住在你家吧，她在你家肯定不会乱跑，我没办法二十四小时盯着她，刚才只是去了下洗手间，她就爬到窗台上……”
顾安宝愕然的睁大眼睛，“那怎么能行？陈昱珩肯定不同意！”
“你不告诉他不就行了！”
顾安宝整个人都要凌乱了。
为什么厉晴空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要求！
这是什么逻辑，每天偷窥她还不算，居然还要住进家里来近距离偷窥？……哦！那样就不算偷窥了，是正大光明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