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弦扶着顾寒晏进去后,松开他的胳膊,自己进去里屋找了一圈也没找着医生。

她忧心忡忡地走出来,看着顾寒晏问:“你还撑得住吗?”

顾寒晏没有回答,隔了几秒,狭长的桃花眼垂下,眸底的光明明灭灭:“你和那个安杨什么关系?”

时弦显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卷翘的睫毛安静地像一根根贴上去的。

顾寒晏很执着,时弦没有回答,便耐心地再问了一遍:“你收了他的情书?”

时弦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纠结了一会儿,她决定还是和他说实话,她咽了咽口水道:“我不记得了…”

顾寒晏的面色沉了三分,他眉心锁着,眯了眯眼道:“你当时喜欢过他吗?”

时弦皱了皱眉:“啊?我不记得他是不是我的初中同学了…”

顿了一下,她抿唇道:“而且,我觉得他可能认错人了。”

顾寒晏愣了一下,有些讶异。

他今天想了很多,甚至连她现在还喜欢那个黑炭这种情况都想了,就是没有想到她的记忆里压根没有这么一号人。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时弦不明所以地看着顾寒晏。

顾寒晏看了她一眼,猛地关上了医务室的门,然后他扯着时弦的手腕,重重地将她压在了门上。

在她撞上门之前,他一只手托在了她的背后面。

他另一只手抵着门,将时弦完全的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倾斜着身子,眼睛死死地盯着时弦的脸,声音闷闷的:“你以后会不会也不记得我?”

时弦整个人被浓烈的男性气息所包围,心脏跳动地幅度越来越大,她无措地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听到他问话,下意识地回道:“我会一辈子都记得你的。”

顾寒晏闭了闭眼,额角的青筋跳跃不歇,显然克制到了极点,声沉而磁:“不够。”

“啊?”

他喉结滚了滚,像是诱哄,刻意又压低了嗓子,清冽干净的气息划过她光润的脸颊:“光记得我不够。”

时弦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耳朵和脸颊越来越烫,她微微抬起脑袋看着顾寒晏纤长的脖颈和随着呼吸不断滚动的凸起,目光渐渐困惑起来。

屋内静谧的只剩下两个人夹杂在一起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越来越清晰。

时弦感受到掌心下他的心脏的跳动,噗通噗通,一下又一下。

每跳一下,她的心脏就会跟着轻颤起来。

空气因为紧张变得凝滞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不轻不重的拍门声:“里面有人吗?谁把门给我锁了?”

紧接着是钥匙串清脆的响声。

第27章 第二十七根弦

时弦听到门外的动静, 感受到门另一侧传过来的推力,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浑身渐渐变得僵硬起来, 她抵在顾寒晏胸膛的手轻微颤抖着。

她想推开他,然而任凭自己怎么挣扎, 他始终纹丝不动, 她急得眼眶都红了, 有水气慢慢模糊了视线。

就在她的神经紧绷到快要断裂的时候,顾寒晏突然直起了身子, 主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漆黑的眼灼灼的望着她。

时弦一口气还没有喘匀, 他炽热的大掌就又扣上了她柔软的腰腹,眼前蓦地落下一道阴影, 有温润的唇瓣贴上了自己的额头。

在神经无比紧张的此刻, 软糯的、冰凉的触感被无限放大, 她睁大了双眼,黑白分明的眸底带着几丝茫然。

医务室的门又被人从外面推了两下,此刻没了顾寒晏全部的力量支撑,终于被推开了一道手指大小的缝隙。

外面的人还在嘀咕着:“这门怎么回事?得让后勤处的人来看看了。”

时弦从来没有这么无措、慌乱甚至还有些难堪的时候。

她红着眼瞪着害她陷入这种尴尬境地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桃花眼微扬, 眼尾勾起愉悦的弧度。

他一只手抵着门, 另一只想抬起来抚摸下时弦的脑袋, 安抚一下某只小动物的时候, 被她灵活地躲开了。

时弦慢慢地朝门后面的墙壁移动, 她闭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被医务室老师目光凌迟的那一刻。

她能想象到老师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他们, 会用什么样的语气去质问他们为什么锁门。

她几乎整个人贴在了墙上的时候,门外忽然又没了动静。

顾寒晏挑了挑眉,双手揽着她的腰将她从墙壁上抱到了门口,舔了舔唇道:“外面没人了。”

时弦愣了愣,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了两秒,确定外面没声音了后,她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我再也不会陪你来医务室了!”

丢下这句话之后,她迅速拉开门,猫着腰跑了出去。

跑到实验楼前,她闪身躲进了小树丛后面。

她两只手交替戳着粗糙的树干,面色红得滴血,脑子像一团刚沸腾的浆糊,不断冒着热气。

回想起刚刚的画面,她依旧心跳如雷,思绪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额头被他亲吻过的皮肤还隐隐发烫,就连腰上似乎都还残余着他掌心的温度。

时弦手上的动作顿住,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垂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不一样的呢。

好像是月考之前,又好像是月考之后。

她抬起手,指腹在额头上轻轻地蹭着。

他那么优秀。

喜欢他的女生那么多。

他不会…真的喜欢自己吧?

时弦垂下手,用力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不管喜不喜欢,他俩还这么小,而且他那么不负责任,不分场合,不顾学生的身份…

*

实验楼前面通往操场的水泥路上有了动静,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来。

时弦缓缓蹲下身子,将自己全部藏在了灌木丛后面,视野里全是纷杂的枝丫和绿叶,四季常青的树种未受季节影响,依旧郁郁葱葱。

为了等人走过去,她无聊地开始数一根树枝上有几片叶子,并反反复复地数着同一根树枝。

数着数着,她发现有些不对劲,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时弦伸出手稍微挥开了交错在一起的树叶,拨出一丝缝隙后,她朝小树丛旁的小道入口望了过去。

一双修长笔直的腿立刻跃入眼帘,时弦只觉得这双腿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心里一个咯噔,她保持着蹲下的姿势围着圆树丛走了几步。

她一边艰难地移动着,还一边透过繁茂的树叶观察着入口处的情况。

时弦再朝小道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那双腿已经不翼而飞了,正当她欣慰地想着又是虚惊一场的时候,脑袋突然撞上了两个坚硬的物体。

她下意识举起双手揉着脑袋两侧被撞疼的地方。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听见的男声:“躲在这啃树叶?”

时弦揉脑袋的动作就像被人按住了暂停键,保持不动了。

怎么还带横穿草坪的呀。

这人又犯规。

时弦低垂着脑袋,不去看他,也不让他看自己红得不行的脸。

“不关你的事,你快走开。”

顾寒晏垂眸,无奈又好笑,勾了勾唇哄道:“你起来我就走开。”

时弦脑袋埋得更低了,几乎要陷进自己的膝盖里去了,声音闷闷的软软的:“你犯规,我不相信你了。”

顾寒晏一向对她没辙,舌尖点了点唇珠,眸里的微光亮起:“你真不起来?”

时弦摇头,肩膀随着动作一耸一耸的,声音刻意被她压得很尖,听起来很凶:“你走开我就起来。”

顾寒晏叹了一口气,盯着时弦黑黢黢的脑袋,朝后面退了两步。

隔了一分钟,时弦终于听不到动静了,她快被自己闷死了,忙不迭地抬起头。

又不偏不倚正正好好撞上顾寒晏似笑非笑的黑眸。

他正蹲在她的面前,一只手撑在了地上,另一只手…悬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方。

时弦抬手,啪叽一下拍掉了他的手,愤愤不平地指控:“你又犯规!”

顾寒晏无辜地看着她,音色像被磨砂纸磨过,又哑又磁:“我哪里犯规了?”

时弦盯着他说话时微动的唇,咽了咽口水,别开眼,小声回道:“全部。”

顾寒晏胸腔微微震动,从嗓子口溢出丝丝缕缕沉沉的笑:“你听我解释,我刚刚真的是忍不住…”

没等他说完,时弦双手捂住通红的耳朵,直摇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俨然一个活得表情包。

顾寒晏被逗笑了,手指掠过冰凉的唇,试图挡住笑声。

却还是被小姑娘发现了,小姑娘更加生气了,她抿着唇瞪了他一会儿,最后伸手推了推他:“顾寒晏,你快走…”

话还没说完,顺着胳膊的方向,她整个人突然朝顾寒晏倒了过去。

顾寒晏反应极快,双手掐着时弦的腰捞了她一把,然后他顺势倒在了身后的草坪上,小姑娘身体的全部力量就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时弦脑袋靠在了他的胸膛上,两只手放在了他身体两侧,乍一看像是她把他扑倒了一样。

顾寒晏笑了笑:“不是让我走开吗?怎么自己投怀送抱了,嗯?”

时弦又是羞愤,又是腿麻,所有的感觉交杂在一起,她快哭了:“顾寒晏,我腿麻了,都怪你…”

小姑娘都带了哭音,顾寒晏再王八蛋也知道不能再逗她了,他乖乖点头认错:“嗯,都怪我。”

“你经常旷课,你还老翘晚自习,你上课睡觉,你还不写作业…呃,除了生物作业,你看看你自己多过分…”

顾寒晏黑眸里柔光星星点点,像是万千星河落入海底,温柔又宠溺。

他喉结动了动,神情认真而郑重:“嗯,我多过分。”

*

时弦回到操场的时候,一节体育课已经过去了三十五分钟。

杨三朵正和蔡文丹打着羽毛球,她走过去找了地方坐下,双手托着腮看着她们。

安杨瞧见了她,步伐轻快地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来,他把玩着手里的羽毛球:“时弦同学,你是不是因为有了男朋友,所以才不怎么理我?”

时弦怔住了,她皱了皱眉,啊了一声:“我没有男朋友呀,我也没有不理你呀。”

安杨眼睛亮了亮,停止动作认真地问:“真的没有?”

时弦下意识侧了侧身子,离他远了些,她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嗯。我觉得早恋是不对的,不仅影响学习,还违反校纪校规。”

安杨呵呵笑了两声:“…”

他偏头看着时弦:“对了,你还记得我们初一的班主任吗?叫什么霞的,喜欢体罚的那个!”

时弦忽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跟他对视。

安杨看她这幅表情,以为她不记得了,忙提醒道:“你不记得你有一次信息课写英语作业,被信息老师告到了班主任那里。结果那个什么霞把我们没去的和去了没听课的都集中在教室里,挨个打了两下手掌心吗?”

他笑了笑,一口白牙整齐又干净:“然后她打到你的时候,我上前帮你挡了,但是她还是没放过你,最后让我白白多挨了两下。”

提到那什么霞,安杨可谓是怨气深重,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还有她老变态了,默写个破单词,错几个挨几下!害得我转学之后又是高兴又是难过的。”

时弦终于将面前的少年与记忆里那个又矮又黑的小男孩对应起来。

她站起来,安杨也跟着站起来,他的身形高大挺拔,令她羡慕不已。

时弦抿抿唇,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的话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你后来吃了什么长大的呀?”

安杨浓密的眉毛拧在一起:“啊?你说啥?”

时弦支支吾吾地开口:“就是…初一的时候…咱俩还差不多高…你后来…”

她其实想说的是初一的时候你还比我矮,为什么现在比我高这么多。

安杨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也不知道啊…或者因为我海带吃多了?”

他微微俯身,朝时弦靠近了点,语气莫名带上了委屈:“我后来转学去了沿海城市,天天吃海产品。”

时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沉浸在如何才能再长高点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到身边大男孩脸上的忧郁。

安杨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还有几分钟才下课。

他朝时弦晃了晃手里的羽毛球,“时弦同学,你如果还想长高的话最好多动动哦,我觉得我能长这么高跟我喜欢运动也有一定关系。所以要不要来一把?”

时弦有些受蛊惑,眼睛盯着他手上的羽毛球,犹豫了下刚想点头,身后传来周明昊吊儿郎当的声音:“新同学,敢不敢跟我们阿晏来一场一对一?”

随之掠入时弦鼻尖的是熟悉的薄荷气息,她睫毛颤了颤,清澈的眸底微光不明。

时弦没有回头,她下意识朝前面走了几步。

周明昊拍了拍顾寒晏的肩膀,皱眉道:“我咋觉得时弦妹妹不太高兴呢,不仅看都不看我们,还跑开了。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