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当然不会。从我认识的时候起,我就知道你妈妈对你有多重要。我还清楚记得她去世时你遭受了多大的打击。”

“没错,如果那个时候没有你在我身边的话,我可能已经垮了。所以温婉,你和母亲是可以共存的,你们不存在矛盾,你也不需要跟一个死人吃醋。”

“我没有,我和你一样,也敬重并爱着你的母亲。可是江承宗,就是因为你的母亲,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你从不知道,你妈妈究竟为什么会死。我今天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妈妈是被我父亲间接害死的。”

江承宗的手倏地握紧,那力量大的像是要把轮椅的扶手都捏弯一般。就如温婉所说的那样,母亲在他心里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当年她的突然去世如同晴天霹雳,把一向坚强的他都几乎打败。

事隔多年再次听到和她有关的事情,却是这样的结局,饶是江承宗心理足够强大,一时竟也有些接受不了。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跟你说过,几年前我妈得了一场重病。其实就是在你妈妈去世前没多久。但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事情,我爸妈一直瞒着我,怕我担心难过。我妈的病需要手术,可手术要很多钱,我们家里所有的积蓄加起来,还不够一半的手术费。我爸爸急得不行,到处想办法筹钱。他后来告诉我,那时候他连去抢劫的心都有。所有当机会出现的时候,他果断地抓住了。他出卖了你妈妈,你还记得你妈妈是怎么去世的吗?”

江承宗的身体一僵,艰难地吐出一口气。那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画面,却又是时常会想起的往事。那时候他已经大学毕业,正在电视台上班,每天过着毫无规律的生活。妈妈去世的那天下着大雨,他在外面跑了一天的新闻,整个人淋得透湿。

然后他就接到了电话,是邻居通知说,说她妈妈掉进了湖里,让他马上回去看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情况不妙,可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去到出事的河边。当他拨开人群挤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是母亲冰凉的尸体。

大雨磅礴下,他默默地蹲在尸体旁边,说不出一个字。旁边有邻居过来劝他,还有人聊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人看到他母亲被几个男人追赶,不小心失足滑落了河里。那些人站在岸边看着,竟没有一个下水。后来还是撞见的邻居看不过眼了,从远处跑过来跳进河里救人,可为时已晚。

就这样,陪了他近二十一年的母亲,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虽然最后的几年里母亲已经很少能和他说话了。她病的时间越来越多,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整日里疯疯癫癫的,虽然不会伤人,却总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但即便这样,江承宗依然深爱着母亲。他当时在内心默默发誓,一定要查出害死母亲的凶手。

可天大地大他根本无处去找,一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的父亲来找他的时候,送了他一份厚礼。那就是他找到了那几个凶手,并且把他们一并送进了牢里。

那几个人江承宗去见过他们,问他们为什么要追赶他母亲。他们当时只说是抢他妈妈身上的钱,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后来那几个人都被判了刑,虽然不是死刑,但量刑也足够重。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不太记得那几个男人的脸孔,也没再去看守所看过他们。他从来没有想过温婉的父亲会牵扯其中。那些看上去像混混似的男人,和温婉的父亲有关系吗?

他望着温婉,语气有些冷淡道:“我妈是让人逼死的,但这和你爸爸有关吗?”

“有关。我爸爸后来告诉我,那些人是通过他找到你妈妈的。”

“按你的意思,那些人的目标很明确,他们是特意是找我妈的?”

“是,具体的情况我不大清楚,只听我父亲说。当年案发的前几天,那些人找到他,向他问起你妈妈的行踪。他们给了他一笔钱,那笔钱的数目不小,对于当时正为手术费发愁的我父亲来说,真是雪中送炭。为了那笔钱他出卖了你妈妈。明知道他们可能对你妈妈不利,可他抱着侥幸心理,还是昧良心做了那件事情。虽然你妈不是我爸直接害死的,但我从不否认他需要负的责任。是他的错,江承宗,是我们姓温的对不起你。今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想要怎么做你看着办,我都没意见。”

江承宗安静地坐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他就像正在给画家做肖像模特儿,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可他越是平静温婉心里越是不安,憋在心里的结果就是最后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爆发。温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他消气。

如果他现在动手打她一顿的话,她心里或许会更好受些。可他这么沉默着,就像无声的刑罚,简直要将她整个颗心生生地掏出来。

江承宗的心同样纠结。他不说话不是因为生气,而是他需要彻底消化温婉的那番话,并且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毕竟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他深爱的,并且她并没有在那件事情里起什么作用。

他拼命告诉自己温婉是无辜的,却始终无法如往常那般坦荡地面对她。毕竟是他的母亲,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为那样的理由莫名其妙逝去了,他只觉得像是有人在心头插了一把尖刀,疼得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冷静了许久后,才勉强开口道:“你爸现在在哪里?”

“他失踪了,早几年就不见了。那次事件之后他的精神受了很大的刺激,人有些不正常了。还记得上次你在农家乐的时候你问起我爸时的情景吗?我当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因为我害怕谈到我爸就会谈到你妈的死因。我不希望你难过,同时也不愿意你对我恨之入骨。”

“可你终究还是说了。”

“是,因为我知道,该来的永远躲不掉。”

☆、第68章 下套

傍晚来临的时候,江承宗慢慢地从床上醒来。

他一整个下午都是睡觉,一方面是因为累,另一方面是觉得厌烦。温婉几个小时前就走了,临走的时候收拾了自己和小柔的衣服。她说晚上会接小柔放学,并且会直接回自己家。

看到她走的那一瞬间,江承宗心里竟没有太大的感觉,不像五年前两人离婚时心里空落落的。虽然那一次他也伤了腿,和今天一样坐着轮椅,但心境是完全不同的。

他心里清楚,温婉走不远。她今天潇洒地走出这扇门,过不了几天就会乖乖自己走回来。

江承宗是一个心里很有主意的人,并不计较一时的得失。所以温婉走后他索性睡了一觉,起来后揉了揉眉心,然后收拾收拾自己准备出门。

外面客厅里阿姨已经忙开了,把宝宝放在小床里后她就在厨房里做菜。当江承宗打开房门出来的时候,另一个负责接小柔的阿姨正好开门进来。她脸上带着沮丧的表情,像是任务没完成心情不悦似的。

她一看到江承宗就赶紧上前分辩:“对不起江先生,小柔让她妈妈接走了,我没接到。我打她妈妈手机,她说孩子回家了,今天不过来了,以后也不用我去接了。”

“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了。”

“那、那我怎么…”

阿姨想问那我怎么办,她平时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接送小柔,算是钟点工的性质,偶尔也帮着搞搞卫生,但并不住在江家。现在小柔不用她接了,她一下子就成了失业的状态,这令她有些不安。

江承宗刚要开口,一眼看到另一个阿姨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手脚麻利地摆在桌上,转身一阵风似的又钻进了厨房。于是他清清嗓子:“你还和从前照旧,每天早上两小时下午两小时,工资我加你两成,暂时不用接孩子,你帮着骆阿姨做点家务,具体的让骆阿姨和你说。”

说完这话他转着轮椅到门口,扭头又吩咐一句:“把孩子看好,女主人过两天还回来。”

来接他的人已经等在门口,他不再多说什么,开门就出去了,剩下两个阿姨站在屋里若有所思地对视一眼,彼此都露出尴尬的笑容。

江承宗也不在意她们心里怎么想,在别人的帮助下上了车后,就让人直接往西华医院开。他到的时候大概六点半,正是连文雄吃晚餐的时候,于是他也不客气地坐到了餐桌旁,让人上一份饭菜给他。

父子两个都坐轮椅,不同的是连文雄明显苍老很多,吃饭的时候拿勺子的手都在颤抖,好几交竟把饭菜洒了开来。但他并不在意,似乎对生死已经看开,反倒关心起儿子来:“新闻看了吗?”

“还没顾得上。”

“小马!”连文雄叫了一声,马护士赶紧过来,心领神会打开电视。连文雄就指指屏幕道,“今晚你不开工?”

“伤了腿,最近都是别人在上。”

“这样也好,你早就该从那个位子上退下来了。你是要接手集团的人,大老板亲自播新闻什么的,未免太掉价。”

江承宗没接他的话,但也没反驳。他今天来主要是为温婉的事情来的,并不在打算在恒运的问题上多费唇舌。

反正他爸还没死,只要他活着一天,恒运就在他名下。如果哪天他不在了,那他也管不了公司到底会交到谁手里。

父子俩坐在一起默默吃着饭,直到七点档新闻开始,连文雄把头看向屏幕,转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江承宗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吃着面前的食物。连文雄不禁笑了笑:“怎么,不想看看吗?今天这新闻有点大。”

“没关系,用听的就行。”

连文雄也不跟儿子争,自己倒是津津有味把中午看过的新闻又看了一遍。对于自己的杰作他一向很满意。因为新闻不小,所以头一条就播的这个。江承宗认真听了听,心里的想法一下子就被验证了。

他这个父亲还真是出手够快,他才撞断腿没几天,朝哥的走私集团就让人连根挖起,铲除得一点不剩。顶替他的年轻主播语调平稳地播着新闻,隐隐地还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兴奋之情。这么大个走私集团被破获,确实值得兴奋。

连江承宗也在心里高兴。不是替自己高兴,而是替范珍珍。这下子她不用再东躲西藏,可以回来把孩子接走安心过日子了。

一想到这里江承宗竟有几分失落。到底和宝宝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间也有了感情,虽然知道孩子回到母亲身边是最好的选择,他心里到底有些不舍。

这和温柔的离开是不同的。前者是轻易能回来的,后者以后想见一面可能都有点困难。

连文雄见儿子停下筷子,以为他在关注新闻,于是便说道:“你心里应该也有数,这是谁做的。”

“我知道,是你做的。因为那人伤了我,所以你要教训教训他。”

“我早说过,没人能对我连文雄的儿子下手。”

可大哥还是死了。这话江承宗没说出口,总觉得太过残忍。他想了想冲父亲道:“谢谢。”

“干嘛跟我这么客气,我这么做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连家为了恒运。”

“我知道,你做任何事情总是有理由的,并且总认为这理由非常合情合理。”

连文雄本来脸上带着笑意,听到这话不由面色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挖掉这么个毒瘤不好吗?他们是在犯罪,我这是在做好事。”

“确实是,这件事情您做得非常好,我也十分感激。但是除此之外,关于我的其他事情,请您以后都不要再插手了。”

江承宗不说“你”而改称“您”,连文雄一下子就嗅到了关键所在。这么疏远的态度,表明他儿子正在生气。

至于气什么,他一时倒是没想到。难道温婉戏演砸了,让江承宗看出破绽来了?

他一双眼神紧盯着儿子不放,却不急着开口。江承宗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了当道:“温柔是我的女儿,这事儿我已知道了。”

果然是这个。连文雄微微皱眉,他以为自己安排得足够好,没想到还是露了陷。

“林森是你买通的吧。那个亲子鉴定的结果,是你让他给改了。”

事已至此连文雄不再隐瞒,痛快点头承认:“是。”

“陈智文的事情是你安排的吧。”

“没错。”

“既做了头一桩,何必又做第二桩。”

“只是为了万无一失。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反倒是第二桩出了问题。”

“多此一举。”

“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怀疑的吗?”

江承宗微微一笑,扫了眼电视屏幕。电视里还在播朝哥的新闻,警方打击掉特大走私团伙,涉及犯案人员上百名,一个个被从某幢大楼里押出来的时候,往日里趾高气昂的主儿全都成了垂头丧气的乌眼鸡。说不痛快是假的,但江承宗此刻的心情更为复杂。

“其实林森给我报告的时候,我已经不打算追究了。是也好不是也好,于我都不重要。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和温婉复婚,小柔这孩子我也会当自己女儿来照顾。但后来出现了陈智文这么个,倒让我起了疑心。温婉说年轻的时候让个人渣给骗了,后来人这就消失了。他既不见了这么久,怎么刚好就在这个时间出来了?有时候巧合做过了就不是巧合了,这事情看上去就像有人刻意为之。总有种我不想要什么它就偏偏出来的感觉。我这人从小运气就不怎么样,但也没背成这样过。当真就没一桩让我称心的事情?然后我就在想,这大概是我亲爱的爸爸为我准备的礼物,好让我彻底死心。所以我试一试林森,我拿了别人的头发给他,骗他是温柔的,让他替我做个亲子鉴定。多可笑,他的报告清楚显示,任波和这个陈智文竟然有血缘关系。看来这东西他一早就准备好,就等着我下套呢。”

连文雄眯起眼睛打量了儿子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果然是后生可畏。看来我从前太小看你了。你有这样的判断力和能力,等我两眼一闭就可以放心把恒运交给你了。”

“不用费这个心思,我从来没想过要接手恒运。”

“承宗,这是你的责任,你不要也得要。”

“这跟我没关系,我不想要就可以不要。”

“你!”连文雄血气上涌,显然有些被气到了,“你这是故意在气我吗,因为我在温柔的问题上做了手脚。”

“我确实生气,但不接手恒运是我一早的决定,很早以前我就和你说过了。另外再说一遍,我会和温婉复婚,所以你别再帮着隋忻做那些无谓的事情。隋忻条件很好,你也别耽误人家,让她找个适合她爱她的男人比什么都好,比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强。”

“承宗,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我只是在过自己想过的人生罢了,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顺遂,我想任何人都不能指责我什么。”

“那你有考虑过我吗?难道我辛辛苦苦找你回来,只是为了现在这样?”

“所以对你来说,找我回来不过是因为恒运需要一个接班人,而不是因为我是你儿子你也爱我的缘故?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我不介意卸下你儿子的光环。”

“江承宗!”连文雄一时承受不住,一阵剧痛从心头传来。他僵硬着双手去摸胸口,动作就这么直直地停在那里。片刻后他两眼一黑,整个人直接歪倒在轮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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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婉把小柔领回家后,一言不发钻进了厨房倒水喝。

外面客厅里,温母吃惊地看着突然回来的女儿,又看了看一脸莫名的外孙女,小声问道:“小柔,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妈妈突然去幼儿园接我,还说要回家来住。”

“回家来住?”温母一愣,立马起身打开温婉的房间,只见房里安静地摆着一只箱子,正是前几天她收拾东西去江承宗家时带的那一只。

她轻轻合上房门,又向小柔打听:“怎么了,你妈妈和你江叔叔吵架了?”

“没有啊,他们挺好的。还经常在我面前亲来亲去。”

温母尴尬地咳了一声,暗骂这两个当父母的不像话。可女儿这个样子很明显是发生了什么:“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你仔细想想,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小柔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脸上的五官纠结成了一团:“没有啊,这两天妈妈特别累,江叔叔就让她早点睡觉。其他的,没有了。”

听了这话,温母陷入了沉思。肯定有事情发生,但小柔并没有注意到。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问女儿。就在这时温婉喝完水出来了,她直接走到小柔身边,轻拍她的脑袋:“跟妈妈进房来。”

“温婉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有点事儿。”温婉看母亲一眼,冲她淡淡一笑,“不过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听着令人隐隐不安,温母还想再说两句,温婉却直接搂着女儿进了房。砰得一声房门关上,温母吓得一激灵,脸色不由微变。

小柔也被这气氛给吓着了,小心翼翼问:“妈妈,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今天在学校,把小胖的腿打断了。”

温婉本来是想跟孩子说江承宗的事情,一听这话不由皱眉:“你真的越来越不像话了,好端端为什么打断同学的腿?”

“其实没有断,就是受伤了。是他自己不好,跟别人打赌起哄,非要来亲我。我一生气就…”

温婉心头不由一叹。自己的这个女儿真的不是一般的凶悍,想要调戏她的“男人”,十有八/九没有好果子吃。她只能拿出手机给高老师打电话,询问小胖的情况。高老师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反过来安慰温婉:“不是很严重,你别担心,就是擦破点皮。…温柔她太夸张了,怎么可能把腿打断,她才多大啊。”

挂了电话温婉一脸无奈去看女儿:“小柔啊,妈妈拜托你,以后不要这么凶好不好?”

“可他非要亲我,特别讨厌。”

“那是因为你长得漂亮啊,他是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他。长得漂亮不是我的错,妈妈江叔叔比我长得还漂亮,是不是也有人整天亲他呢?”

一提到江承宗,温婉心里就有股钝痛蔓延开来。明明去接孩子的路上已经打定主意把真相说出,可事到临头她竟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你江叔叔是大人了,当然不会有人亲他。”其实还是有的,只不过想占他便宜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罢了。

“这样啊,可我经常亲他呢。江叔叔的脸好滑好白啊,特别好亲。”

“温柔…”

“妈妈,我好想江叔叔啊,我们可不可以去找他啊。我想和他住在一起。”

“难道你不想外婆吗?”

“想啊,最好外婆也一起住过去。妈妈,你说这样好吗?”

“不好。”

“为什么?”

温婉想了想,长痛不如短痛,索性直接就说了:“小柔,你江叔叔就是你爸爸。”

小柔还沉浸在见不到江承宗的“痛苦”之中,对妈妈说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习惯性地点点头:“哦。”

“你听明白妈妈的意思了吗小柔?江叔叔其实不是你的叔叔,他就是你爸爸。你一直以来想要的爸爸。”

不满五岁的孩子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笑道:“妈妈你骗我,你说过我爸爸早就死了。”

“那是妈妈骗你的,你爸爸没有死,江叔叔就是你爸爸。”

“真的吗?”

“真的,不信你可以问外婆。”

小柔愣了很长一段时间,漂亮的小脸上现出迷惘纠结的表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跳下床去,开了门冲进客厅大喊:“外婆外婆,妈妈说江叔叔是我爸爸。这是真的吗?”

温母大吃一惊,走到房门口看着女儿。温婉冲她点点头,露出一脸苦笑:“妈,别瞒她了,承宗都知道了。”

事到如今温母也没话好说,小柔在一旁拼命追问,她也就不再隐瞒,承认了女儿的说法。

孩子和成年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听到这么震惊的消息时,小柔的第一反应不是指责不是震惊也不是爆怒,她完全没有想过要追讨过去四年被隐瞒受到的伤害。她的心里只有单纯的喜悦和欢乐,以及梦想成真的激动与兴奋。

她满脸的笑意无法掩饰,一阵拍手叫好之后竟在屋子里愉快地跳起舞来。边跳还边幻想着:“太好了,江叔叔是我爸爸,那我长大后真的可以嫁给他了。我的爸爸好漂亮好漂亮,我太喜欢他了。”

看到小柔如此高兴,温婉心里压抑的情感也有了些释怀。她站起身拉住想要制止孩子疯闹的母亲,轻声道:“随她去吧,她这么高兴,我们不要扫她的兴。”

温母忧心忡忡地望着女儿:“现在怎么办,承宗知道了是不是很生气?”

“没有。”

温婉倒没有撒谎。事实上江承宗的反应相当出乎她意料。她本以为再怎么样他也会冲自己吼几句,说些冷酷无情的话,再不济也会让她滚蛋。可他没有,他甚至没说几句话,安静的样子令她心疼不己。

明明已经过去的伤害,因为真相的揭穿,就像是在他的心头又重新划了一刀,并且划得更深更狠。

所以温婉选择了离开。她无法面对江承宗。她的父亲害死了他的母亲,她还有什么颜面面对他?

温母还在那里担心:“如果承宗怪你,我去和他说。其实说到底当年的事情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生那场病就没这么多事了。不,我要是一下子死了该多好,那你们也不用痛苦这么多年。温婉,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你别胡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谁愿意生病,这都是控制不了的事情。爸爸那么做也是因为爱你,不想失去你。走到今天这一步谁也想不到,你不要自责。”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看他想怎么样,如果他硬要和我争孩子,那我也只能想办法应付了。”

“怎么,你们要上法庭打官司?”

“我不希望那样,可我看他也不会轻易放弃孩子。这事情总要解决的,与其在私底下互相拉扯,倒不如放到台面上来公平竞争。妈你别担心,我的赢面比他大。我毕竟是孩子的母亲,又养了孩子这么多年。再说了,江承宗的父亲并不希望他认回小柔。他以后还要再婚,带着个前妻生的孩子,总归不妥。”

“他父亲,你见过他父亲了?”

“嗯,他最近在我们医院疗养。”

“那他,我是说承宗这孩子,是不是还有后妈?”江承宗的身世温母多少知道一些,他母亲是不被承认的女人,只因为那个男人另外有家世。

温婉仔细想了想道:“没有了,他后妈似乎早就去世了。”

“哦。”温母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两个人就这么靠在房门口看着在客厅里兴奋乱舞的小柔,迟迟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