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爵急忙进去,反手关门,免得被人撞见。

邵泽慢条斯理跨过地上的人,倒了杯红酒,含笑望着他:“跟了我一天,想干什么?”

盛爵看看这间高级套房:“你今晚住这儿?”

“本来就是给我开的房,”邵泽心情甚好,“我让他开了七天,这期间所有的消费都算他账上。”

盛爵打量他,这人很漂亮,被看上玩一晚挺正常,但没到这么夸张的地步吧?

邵泽看他一眼,明白他的想法,挑眉问:“有背景和没背景的身价是不一样的,你以为我白天都在干什么?”

盛爵想说你难道不是在享受生活吗?但话到嘴边仍是忍了:“我只能猜到你四处闲逛是想熟悉线路,其他的呢?”

“享受生活。”

盛爵:“……”

邵泽笑了:“我早晨打车时问过司机哪里的娱乐场所比较高档,就选那边下了车,接着吃完饭询问服务生那些地方的位置,每处都转了转,然后锁定酒吧,再来是咖啡厅,那家属于中高档,去的人不是老板就是白领,向他们打听这座城市的有钱人再好不过,他桌上有几本娱乐和财经的杂志,我只要指着标题稍微起个头,也许就能从对方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以便锁定今晚大概的目标。”

他顿了顿:“虽然资料少点,但正确使用还是挺有效的,实在不行就说一半,让人家觉得你厉害,你看,这不就上钩了嘛。”

盛爵沉默的望着他,这人走的每一步都带有目的性,实在太聪明,他心里忽然一突:“你让我跟来又是为了什么?”

邵泽慢慢微笑起来,特别诚恳:“自然是……有好事要找你商量。”

第3章 算计

邵泽所谓的好事就是让人帮忙处理“尸体”,当然作为报答,他非常诚恳的询问了盛爵是否愿意留下睡沙发或地毯。

“你可以拒绝,”邵泽很仁慈,“那请你现在就开门出去,然后随便找个地方睡吧。”

盛爵:“……”

二人对视几秒,盛爵淡定的在沙发坐下了,倒不是因为住宿问题,而是他们都是聪明人,邵泽既然暗示他跟来,很可能就是想合作,而对于这次考核他已有大概的计划,只是需要人手,经过观察,他觉得邵泽是个不错的人选,现在邵泽已经抛出橄榄枝,那自己帮他一把、卖他一个人情未尝不可。

邵泽见状便知道他同意了,开始在贵少爷身上浇酒:“这样别人会认为他喝醉了,你架着他出去被怀疑的几率就小点,给,这是车钥匙……”

“等等,”盛爵打断,“你非要把他弄走干什么?在眼皮下盯着不是更省心?”

“不,有他在干什么都束手束脚,考核的条件之一是身份作废,万一他从对话中猜出什么,咱们也许会被淘汰。”

盛爵暗道确实有可能,想了想:“那也不用弄走,多加注意就行。”

“不,这是酒店,他只要吼一声就能被听见,太危险。”

“把嘴堵上,他的命在咱们手里攥着,肯定不敢乱叫。”

“万一呢?”

盛爵见他特别坚持,不禁怀疑:“真是因为这些?”

邵泽难得有了几秒钟的迟疑,沉默片刻:“……你不懂。”

“嗯?”

“把他留下得伺候他吃喝拉撒,要是有两个洗手间,把他的裤脱了绑在其中一个马桶上就行,可这里只有一间,想方便的时候得把他提起来,”邵泽顿了顿,一脸严肃,“你想想看,万一你正在提他,而他恰好在方便……”

盛爵的表情诡异的一抽:“……闭嘴!”

“是你要问的,”邵泽神色无辜,“我有洁癖,肯定不干伺候人的事,你来?”

盛爵虽然一向是被伺候的主,但非常时期不得不做些牺牲,他陷入沉思,衡量哪种情况的危险低。

邵泽走到沙发坐下,提醒:“到时别忘了给他擦干净,不然我嫌恶心。”

“……”盛爵问,“你刚刚说要把他送到几号公路?”

“10号,”邵泽对他的识时务感到很满意,“那是九区通往十区的一条公路,周围荒无人烟,目前只建成大半,据出租车司机说由于十区不太平,工程荒废了两年,平时根本没人去,把他扔在那里绝对没问题。”

“位置在哪?”

“车上有导航,自己找,哦,买点绳子和胶布把他绑起来再扔,他的手机被咱们扣了,算上昏迷、挣开绳子、辨认方向等等的时间,他最早明晚能回来,”邵泽推测,“但那时是强弩之末,他有很大可能晕倒,转天才会找上门,所以咱们最好第三天早晨离开。”

盛爵把种种因素过一遍,觉得应该没风险,便点了点头。

邵泽于是掏出一叠钱,数了几张递过去:“油钱,免得你回不来。”

盛爵目测这叠钱估计得有将近一万,沉默一秒:“这是他在车上给的?他就没怀疑过你?”

“有吧,我觉得他是想先稳住我再找机会查,”邵泽表情无害,“所以我这不是把他打昏了嘛。”

“……”盛爵接过钱,迟疑的问,“你真不跟着?”

邵泽挑眉:“怕我算计你?”

盛爵不答,眼前这位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主,不能不让人担心,他盯着邵泽在灯光下漂亮的眸子:“如果没遇见我,你怎么办?”

“找个小混混,给钱让他处理,”邵泽面不改色,“我很娇弱,开一晚上的车会死的。”

盛爵:“……”

“不过我遇见你了,”邵泽对他冰冷的视线浑若未觉,心情愉悦,“我一直觉得你们Alpha最适合干这种粗活了。”

盛爵:“……”

邵泽鼓励的拍拍他的肩,去浴室放水,接着从衣柜拎出柔软的睡袍,准备躺在按摩浴缸里泡澡,盛爵静静看着,只觉这人的一举一动出奇的协调,甚至有点理所当然,仿佛生下来就是为了享受的。

他恍然有种“处于社会底层的其实是Alpha”的错觉,沉默两秒,急忙否决,暗道英勇无畏的Alpha明明是支配者!

邵泽不理会他的纠结,慢悠悠进了浴室。

盛爵把事情过一遍,确认没问题,便架起贵少爷走了,接着来到十号公路把人一扔,留下一瓶水离开。他们虽然混黑道,却不是滥杀无辜的主,集团也一直讨厌畜生不如的类型,他们爬到如今的位置,自然不会是那种人,所以即使他们都清楚把贵少爷宰了更省事,却不会真的动手。

盛爵回到酒店时天际已泛白,邵泽迷糊的看看他:“……几点了?”

“不到五点。”

“唔,”邵泽缩成一团,挥了挥手,“别忘了打电话订餐。”

盛爵站在卧室前盯着他看了一阵,摇摇头,关上了门。

邵泽再次睁眼已是七点,早餐刚刚送来,他对此很满意,洗漱完便去享用,盛爵打量这间奢华的套房,又看看桌前丰盛的饭菜,想象一下那群人昨晚睡桥洞、找廉价日租房或小心翼翼撬别人家窗户的画面,暗道果真是人比人得死。

二人不紧不慢吃完,邵泽擦擦嘴:“说说你的想法。”

“就目前的条件看,短期内弄到那些现金不太可能,除非像你建议的那样让人说出‘自愿’这个词,”盛爵看着他,“但我觉得……违规的可能性很大。”

“嗯,若抢劫合理就等同于比身手,可这点早就比过了,所以这次,”邵泽笑着指指自己的脑袋,“比的应该是这里。”

如果推理正确,本金就只有一千,这也是盛爵一直省吃俭用的原因,他眯起眼:“我们想法一致,只是缺少证据,不过你昨天抛了一个诱饵,早晚有人上钩。”

邵泽很无辜:“有么?我明明是好心给他们提点建议而已。”

盛爵懒得理他,自动无视。那群人爬到如今的地位,大都是人精,可也有没脑子的,估计这两天就会忍不住诱惑而行动,他们要做的便是等消息,他看邵泽一眼:“如果打劫违规,你觉得时间的约束有几成是假的?”

“七八成,为的是看看人们能不能沉住气,”邵泽微微一顿,笑着挑眉,“不过也有可能是真的,赌一把?”

盛爵沉默半秒,斩钉截铁:“赌。”

二人初步达成共识,盛爵便去补眠,醒后到电脑前刷网页,一直刷到深夜,不禁问:“真有用?”

“也许,”邵泽说,“888万对现在的咱们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今天是第二天,肯定有动手的,而且抢的绝不是小钱,应该能上新闻。”

盛爵继续刷,一个小时后终于找到想要的内容,据悉本市发了生一起连环抢劫案,其中一家金店的摄像头恰好拍摄了过程。

画面中有两名歹徒,脑袋套着廉价的丝袜,各拎着把斧头,特别和气:“妹子,笑一个,说这钱是你自愿给我们的。”

那小姑娘颤声说:“大哥,我是打工的,这钱不不不是我的……”

“你看你这就不对了,”歹徒耐心劝,“只是一句话而已,说说嘛。”

另一名歹徒道:“要笑着说,我那会儿路过看你笑得像朵花似的,就那么笑,哎呀你别哭啊……”

小姑娘直哆嗦,半天才把话说完整,两名歹徒勉强算她合格,把人打昏走了,目前小姑娘正在医院,已经清醒并接受了采访,她哽咽道:“是两名Alpha,哦,他们还让我转告相关部门一句话,一把斧头要92块钱实在太贵了,他们对这里的物价很失失失失望……”

记者:“……”

盛爵:“……”

邵泽:“……”

“没抓到人啊,”邵泽见视频快要结束,颇为惋惜,“我昨天白给警察局打电话让他们加强警戒了,浪费感情,本以为可以给那群人找点麻烦的。”

盛爵:“……”

“明早再看看,如果钱还回去就证明打劫犯规,这两人也就被淘汰了,”邵泽起身回卧室,“睡了,晚安。”

一夜无话,转天二人早早起床吃饭,电视正放着当地的早间新闻,据说那笔钱在凌晨时分便已归还,只不过两名嫌疑犯从每家店各拿了200块作为跑道费和精神损失费,目前事件仍在调查中。

画面转到另一则新闻,据说本市的高档别墅区一夜间被贴满了广告,非常壮观,镜头拉近,只见纸片写着几行大字:你还在为你老子不咽气而无法继承家产烦恼吗?还在为竞争对手太强而忌惮吗?还在为爱人被小三抢走而气愤吗?来吧!888万!只要888万!我们会为你解决任何你想宰的人!活动有效期仅为七天,你还在等什么?不要犹豫了!

注:请将联系方式送到XX桥洞用砖头压好,我们会主动联系您。

盛爵:“……”

邵泽:“……”

邵泽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汤:“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还不是你造的孽?盛爵沉默的望着他。

邵泽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愉悦的吩咐:“他们这属于破坏环境,去打热线,让有关部门把手机号送到桥洞,顺藤摸瓜抓到他们,罚他们款。”

“……这主意不错,”盛爵问,“你猜他们有几人?”

邵泽笃定:“撑死三个。”

盛爵点头,那群里有几个厉害的人精,估计也在等消息,更可能连时间限制的真假都考虑进去了。

这天是第三天,为了防止贵少爷找上门,他们该走了。盛爵看着他:“去十区吧,那里不太平,咱们的机会多。”

“唔,”邵泽随手将团的皱巴巴的衬衣穿上,“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按照之前的淘汰率算,最后胜出的有几个?”

前三场刷的人都到了九成以上,现在12人,如此算来最后出线的……仅一人。盛爵知道会有这种可能,也明白邵泽能猜到,更是早已做好在合作过程中时刻将这人踢掉的打算,但他没想过邵泽现在就把纸捅破了。

他的心猛地一跳,急忙看过去。

邵泽含笑望着他,颇为感慨:“我好吃好喝的把你养到现在了啊。”

盛爵瞬间有种待宰的感觉,正要询问,却见邵泽打开门,踉跄的扑了出去,接着惊恐的看看他,拔腿狂奔。

盛爵:“……”

盛爵反应了两秒钟,站在走廊监控器的角度把事情过一遍:那二人进屋、他快速抢进门、他搀着贵少爷离开、一天两夜后邵泽狼狈而可怜的逃了……

为什么看起来就好像是他劫持了这二人似的?!

而且似乎这几次的订餐电话也是他打的……他终于明白邵泽的目的了,敢情这人压根不想合作,而是准备把脏水泼他身上?!他想象一下自己变成抢劫强奸犯登上通缉单的画面,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沉默一瞬,愤怒的追上去:“操,你他妈的也太无耻了!”

他出去时邵泽恰好迈进酒店旁的综合商厦,他便急忙追过去,结果在里面饶了半天愣是没发现人,直气得咬牙切齿。

这时旁边来了两个人,犹犹豫豫蹭上前:“那个……你看见邵泽了吗?”

盛爵立刻扭头:“你们认识他?”

“我们是组织情报部的,这场考试负责盯着他,”二人一脸的惨不忍睹,虚弱的说,“结果刚刚跟丢了,怎么交差啊?”

盛爵:“……”

在众人将大厦翻个底朝天的时候,邵泽已坐上长途大巴,四个小时后成功到达了一缘市。

黑道世家的李家当家要结婚了,参加婚礼的肯定非富即贵,他打量这座繁华的城市,嘴角勾起浅笑,准备去弄他的888万。

第4章 初遇

李家家主李顾的婚礼定在黄昏举行,那是日与夜的过度时段,天色将暗不暗,据说可以人鬼同行,李顾结的是冥婚,这么做的寓意再明显不过。

李家实力雄厚,黑白道均有涉及,李顾身为当家,不仅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道老大,同时也是年轻卓越的社会名流,是无数媒体和八卦周刊争相报道的对象,因此这场冥婚早在一个多月前便已传的沸沸扬扬。

据说李顾为了看到爱人的灵魂,请了几位有名的术士,当面对记者提问,他一向淡漠的神色破天荒的缓了些:“他很爱我,我相信他那天肯定会回来。”

记者壮着胆子问:“那您想过后代的问题么?”

“嗯,可以从旁支挑一个作为继承人。”

“……您自己呢?”

“我不需要,”李顾淡淡的说,“婚后我会对他绝对忠诚,无论灵魂还是身体。”

报道播出后感动了无数人,网络上的祝福多的数不胜数,但事实上如果站在参加婚礼的人的立场看,这其实是有些瘆人的,因为扯上鬼魂总会让人毛骨悚然,尤其他们中大部分都背着人命,万一那些神棍没把该招的招来,反而引来厉鬼,这就要命了。

可是没办法,他们不得不来。

一缘市的局势复杂多变,贵贱只在旦夕,像“今日开豪车,明日去要饭”的事已屡见不鲜,李家在一缘已有百年的历史,虽经历风雨却始终矗立不倒,是各势力攀附结交的首选。

李顾上位不到八年,虽说中间有过些许波折,但他毕竟是李老爷子一手带出来的,能力手段较老爷子有过之无不及,所以不出意外,李家仍会继续辉煌。

因此别说李顾现在要娶一个鬼,就是娶十个甚至忽然抽风的和动物结婚,他们也得想尽办法讨到一张请帖,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婚礼的地点在李家老宅,这里建在郊外,景色十分漂亮。主宅外共有两扇门,从最外面的一扇进去是条四米宽的路,约三百多米,尽头则是第二扇,之后便是宅子的大院。

路的两旁是大片花海,外围种着高低不同的树,美得如坠梦境,彼时已到黄昏,大地染了层火红的碎金,甚为迷人,引得不少宾客在第一扇门下车,徒步走过去。

邵泽便混在其中,饶有兴致的听着周围的八卦,顺便收集有用的信息。

“这花海是李顾当年为李少舟种的,听说李顾经常一个人去里面站着,想想也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本来要结婚的,可惜。”

几位世家名媛聚在一起边走边谈,音调恰到好处,勉强让她们身后两米远的邵泽听见。

“不见得,李顾当年可是荒唐过一阵子,”另一位少女说,“他要是真那么喜欢李少舟怎么可能干那事?所以种花也是讨好的成分大,毕竟……他可不是李老爷子的亲生子,李少舟才是。”

剩下几位一惊,压低声音:“听说是私生子。”

“不可能,”少女嗤笑,“老爷子把李少舟看得比命重要,李少舟肯定是亲生的,要不是因为Omega比较柔弱,老爷子舍不得他吃苦,这位置早就是他的了,哪轮得到李顾?而李少舟既然是亲生,李顾就必然不是,不然就乱伦了。”

其他人僵硬的笑笑,不敢搭话,她们的身份远不及这位少女尊贵,她可以在这里肆无忌惮的谈论人家的家事,她们却不能。

“有时我挺为李少舟惋惜的,”少女轻声说,“他如果能强势点,老爷子就不至于怕他受族人的欺压而另收李顾为养子,李少舟也就不会爱上李顾,最后弄到为了救他丧命的地步。”

邵泽在后面听着,悠悠道:“可怜啊可怜。”

那群人有几位回头看他,发现很陌生,便自动无视,继续聊天,有人迟疑的开口:“我听说李顾其实和李家有血缘关系。”

“呵,这件事老爷子到死都没提,谁知是真是假,”少女说,“就算有也不可能太亲,否则老爷子不会撮合他们。”

另外几人想了想,点头附和。

少女望着道路两旁,幽幽的说:“所以李顾当初对李少舟有多少真心、种这些花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只有他自己知道。”

“肯定是吧,李顾上位得了大权后对李少舟的感情一直没变,还是那么疼他,就算后来……可他在那个位置,少不了逢场作戏。”

“你们懂什么,老爷子的眼睛毒着呢,李顾要是人品不行,老爷子绝不会把位置给他,按李顾的性格,哪怕不爱李少舟也一样会对他好,保他一世衣食无忧,这才是老爷子选李顾的原因,”少女说着叹气,“这也是李少舟对李顾死心塌地的原因,他是真喜欢李顾,喜欢到后来李顾实权在握开始荒唐的生活也没死心,傻子。”

邵泽听得津津有味:“可怜啊可怜。”

“是啊,”少女说,“我真替他不值,依他的条件明明有更好的选择,谁知看上李顾了,弄到那种地步……唉……”

邵泽点头:“可怜啊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