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小时候啊,一定是经常挨打的。”

“……没有。”

“什么?”

“我没有挨打。”

“你没有挨过打?都是你打别人?”王天冬的声音里充满了不信,“你在哪儿住的?怎么都这么弱啊!”

“我、我没有打过架。”

“什么?”这次王天冬的声音更高了几分,“你竟没有打过架?天哪,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

那种不信怀疑令他忍不住辩驳:“为什么就一定要打架?我自幼跟我父亲学文,五岁入馆读书,每日学习圣人道理,圣人、圣人是没有让打架的。”

“是是,你是学的圣人道理,可你问问我们哪个没打过?你去问问弘毅打过吗?问问曹成。这两个可都也是我们馆里学问的,就连我,也是得了童生的!”

晨哥看了他好一会儿,过后果然私下里去问了,得到的是都打过,曹成还告诉他一个小秘密,说最初弘毅和王天冬天天出去打,不过两人很有默契,都不往对方的脸上招呼,所以别人也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着,他们打着就不打了,感情嘛……我看也算是不错了。不过王天冬这次得了童生有些得意,其实周弘毅也行的,下次说不定就一口气中了秀才呢!”

如果王天冬曹成是那学问不好的,对于他们的话他说不定还不会太放在心上,可是他们的学问都不错,王天冬还和他一样是童生,弘毅不过正式学了这么几年就有现在的成就,他们的话他就不得不思量了。当然,他还是不觉得打架是好的,可要是遇上这次这样的事,他这个样子,也太丢脸了些!

但是他知道这话他不能和他娘说,所以只有一个人默默走开。章淑萍见他这个样子,更是气愤:“你看你看,这才出去几天,他就成了这个样子!我不过心疼他,反而成了我的错?”

“娘!”莹姐将她拉到椅子上,“这次的事,说不定是好事呢。”

“被打成那样还是好事?”

“弟弟是受了伤不错,但我看二舅妈却是愧疚的很,以后弟弟去那里,不是更便意了吗?就算娘再过去,也会和以前不一样呢!”

章淑萍停了若有所思,不过还是忍不住道:“你弟弟受了这样的伤,也没见你二舅妈有什么表示,就是带了这些药过来。还有那倩姐,我看她一点都不担心呢!”

看晨哥的样子,他和倩姐之间清清白白,那倩姐能有什么表示?莹姐在心中暗道,只是这些话,却是不好对她娘说的了,只有道:“来日方长,弟弟和倩姐都还小呢。”

而此时被说小的倩姐正在泡澡。雨前楼的设施是好,但就像那句话说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她一回来,就让尤妈子烧了水,把木桶放在房间里,然后在尤妈子的帮助下洗了头发。之后,就一边泡在大桶里,一边让小桃红拿着巾帕帮着擦头发,小桃红的手挨了一下,现在还有些发青,不好碰水,擦头发还是可以的。

她虽然走了几天,尤妈子也依然帮她烧着炕,所以屋里不见丝毫冷气,她这么靠在木桶上,就有些昏昏欲睡。

“姑娘,差不多起来吧,一会儿水凉了就不好了。”

她睁开眼,有些不太愿意的从木桶里站起来,那边小桃红早已拿好了一块大棉布,立刻就裹到了身上。小桃红去叫尤妈子合力把木桶抬了出去,回来就见她裹着被子倒在了床上。

“姑娘要睡,也先把衣服穿上。”

倩姐勉强的睁开眼,正要说话,外面就听到天儿的声音:“姐姐在吗?”

这一下就把倩姐的睡意给驱散了,她一边应着,一边就让小桃红先到外面帮她顶着。等她穿好衣服,这才放进来。

“姐姐刚才洗澡了?”天儿一进来就瞪大了眼。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还不能洗澡了?”

“不是不是,就是不知道姐姐洗澡,否则我就晚一会儿再过来了。”

倩姐一听,揪着他的耳朵拉了过来:“就你,也跟我谈什么礼仪吗?你小时候光屁股的样子我还见过呢!”

“姐姐!姐姐!疼!疼!”天儿一边叫着一边跳脚。

“说吧,你来做什么。”

“姐姐快放手啊。”

虽知道他大半是装的,倩姐到底不忍心多拽,当下就松了手:“快说吧,不说小心你另外一只耳朵。”

“还能是什么?就是帮哥哥送个东西嘛!喏!”天儿说着,从袖子里掏了两张纸递了过去,倩姐小心的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各种吃食:豆浆(三十八);荤素包子(三十七);油饼(三十三);油条(三十二)……

“这是什么?”上面的吃食也就罢了,数字又是什么意思?

“哥哥说,这上面标的是府城有多少家卖这些东西的。”

倩姐一怔,天儿道:“姐姐你快整理好衣服吧,我先出去了。”

说着就向外走,又被倩姐叫住了:“你那哥哥在哪儿?”

“哥哥?就在我们的屋里啊。我来的时候正在练字呢。”

倩姐点了下头:“你先去吧。”

天儿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蹬蹬的跑走了。倩姐想了想,找出一件银红褙子,又拿了一件白兔毛玛瑙红坎肩,摸着头发还有些潮,她就随意的编了两个大辫子,然后就拿着那两张纸,来到了天儿院里。虽在一个院子里,可因为有弘毅,她并不怎么来,听到她的声音,弘毅兄弟俩都是一怔。迎出来,天儿就扬起了小脸:“姐姐?”

倩姐一笑:“天儿,我刚才听尤妈子说炸的有牛肉丸……”

天儿一阵欢呼,风似的跑了出去,一边跑还能听到他的声音:“尤妈妈尤妈妈,你为什么不对我说有牛肉丸啊……”

声音渐渐远了,倩姐和弘毅四目相对,倩姐眼中含笑,弘毅的目光却有几分躲闪,片刻,还是他先别过了脸。

“怎么,就让我在这里站着吗?”

“没有,不是,倩姐、啊,姑娘……请。”

倩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要论起来,你是要叫我妹妹的吧。”

弘毅脸一红,率先向屋里走去。倩姐在他后面摇了摇头,也慢慢的跟了上去。到了堂屋,弘毅给她倒上茶,就再没有别的动作,倩姐暗叹了一声,只有先开口:“我听天儿说,你先前在练字?”

“嗯。”

“这刚回来就开始,是不是有些太赶了?”

“出去这几日练的少了,想补一补。”

倩姐点点头:“刚才天儿过来给了我这个,说是你记的?”

她说着把那两张纸拿了出来,弘毅脸正对着前方,目光一点不往旁边偏,背书似的道:“我想着你……可能需要这个,就捎带记了一下。”

捎带?这么些吃食,这么多卖家,要一一的记着,又不是超级电脑,哪可能再做别的?他这三天在省城里,恐怕就只是做这个了。

“有些地方我没去,有些地方可能记错了,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数吧。”他的脸依然对着正前方,一点都不往倩姐这个方向偏。

倩姐看着他,慢慢的开口:“弘毅,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弘毅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摇摇头。倩姐道:“是不能对我说吗?”

“不是……我……我不知道。”

“是吗?”倩姐叹了口气,随即站了起来,“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啦,今天是不行了,明天吧,我给你做上一道甜点当谢礼怎么样?”

弘毅停了停,慢慢的点了下头,倩姐一笑:“那我就先走啦!”

说着,她就向门外走去。弘毅将她送到门外,看着她红色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走廊后,两手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没有打算,他又怎么能没有打算呢?可是,他又能有什么打算呢,他现在连个童生都不是,虽然章文庆对他说,他的学问是有了,秀才不敢说,一个童生总是能得中的。可一个童生又能做什么呢?

吕先生那样的人品学问,现在也不过一个月五百文,就这,还是他运气好能在章家这里就馆。章文庆是秀才,可若没有倩姐没有柳氏,他又能做什么呢?秀才坐馆,一般也不过三四两的银子,想要有别的收入,一看威望二就要看手段了。读书,唯有中举才算出头,但举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就中的?他起步比别人晚,虽自忖有几分天份,又算勉励,可也不敢肖想三年后就一定中举。

而三年后,他已经十七,她也十六。

他和她,终究是没有缘分的,只是他为什么这么不甘心?

他在院中伫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回到屋里,又一次拿起了笔,慢慢的就在纸上写了起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不知不觉间,这几个字就出现在了他的笔下,因在院里站立太久,他的手已经僵了,这几个字写的并不好看,但笔力遒劲,隐隐的,竟带了几分吞噬之气,他自己看了也是一怔,随即就是一阵大笑。

他即不甘,那就去努力,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三年以后再看英豪!

弘毅记的这些东西,对倩姐此时并没有什么大用,她那几天虽然不爽,还是在府城转了转的。相比于青茗县,府城当然更繁华,更热闹,酒楼客栈也更多,但要说起小吃摊子,却真没有青茗出色,而且府城还实行这宵禁,虽不比中国古代严苛,却也是子时后就不允许在街上随意乱走了,这让倩姐非常庆幸自己是穿到了青茗县,这要穿到了府城,那可能就要走别的路子了。

不过府城的交通毕竟要比青茗县更便利,吃食上也很有些汇集南北各方的意思。比如青茗县很少见的汤圆这里就有,还有炒牛河,酸辣米粉,这给倩姐提供了思路,她决定就把糖包给推出来。这种东西是她小时候经常见的,记得那时候每逢节日,她娘就会做几个糖包,和普通的包子不一样,这糖包是三角型的,咬上一口,里面的白糖汁就流了出来,甜甜的汤汁混着喷香的白面,吃起来又香又甜,外面都没的卖的。

当然,这东西总是她那个弟弟吃的多,她最多被分一两个,所以总是吃不够。后来大了,各种蛋糕多了,她弟弟不爱吃了,她娘也不做了,只有她偶尔记起,自己试着捣鼓过一两次,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而无论青茗县还是府城都是没有糖包的,倩姐也不知这是不是因为白糖还不普及的缘故。不过她要做,也是不敢用雪糖的,要用雪糖做的糖包,估摸着也只能在雨前楼这样的地方卖。

“嗯,以后经营要拉开档次。”想到这里,她连忙拿起笔,翻出自己整理的小册子又记上一个,里面已经零零碎碎的记了很多东西了。她虽然凭一个规划把三公子给忽悠住了,其实心中还有点发虚。因为她那些规划用的就是“拿来主义”,不过是把现代所见所学的换一个说法用到这里。她当然相信是有用的,但她自己毕竟还有诸多欠缺,这平时想到什么,都连忙记上以备不时之需。

她不知道,此时三公子就在谈论她的那个规划。

第80章

京城·长宁侯府

王道安穿过抄手游廊,来到建在池水上的书房前。人都说三岁记事,他却隐隐的还有些一两岁时的记忆。记得有一天太阳很好,他是被父亲给抱进这个书房的,那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到书房,当然,那时候他还不懂什么叫书房。再大一些,他是奔跑着进来的,那时候父亲总是笑呵呵的看着他,而不多说什么。但是等他开了蒙,就再也不能那么随意。

他一天天大了,来这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而每次来,却都比上一次更恭敬。而这一次,是先由小厮通报了,里面有了传唤,他才走进去:“父亲。”

他进到里屋,对着正坐在罗汉床前捧卷的男子躬身道,那男子四十几许的年龄,留着一把美髯,面孔清瘦,正是他的父亲王德昌。见他来了,王德昌放下卷宗:“坐。”

他依言坐了下来,见炉子上的水已经开了,就动手把茶泡了,先给王德昌送上一杯。王德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你送来的那份东西我已经看了,说说你为何对这个这么看重吧。”

“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王德安也不惊慌,微一思忖,就道,“以孩儿来看,这份规划写的还粗陋简单,但难得的是已经成了体系。从买到卖,由小及大,方方面面均有涉猎。以文化篇为例,说一家店要有自己的特色,从店铺布置,到掌柜及小二均要有这个店的烙印,设立严密的制度,将来就算换掌柜换小二也不怕,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孩儿细思,发现无论京城还是地方,凡是老字号的铺子,竟都或多或少的有这些特色。以咱们家的雨前楼为例,无论是京城还是地方,主打的都是汤汁菜,桌子椅子用的全部都是红楠木的,走的也都是上层路线,在京城,有大伯爹爹叔叔们联络权贵;在地方上有大掌柜们联络乡绅。说起咱们雨前楼,人们的第一印象就是上等,就是好,就是贵;孩儿喜欢崔家的烧饼,他们家的烧饼出名的就是芝麻多,一整面的芝麻,下人买过来,不用告诉我,我看到了也知道是他们家的。”

王德昌点点头:“你现在有什么章程?”

“虽然看了这个,孩儿也欣赏那章家姑娘的才华,但一来她是女子;二来,她也还没做出什么成绩。可巧,他们自己就有个铺子,所以孩儿就想把这铺子盘下来,然后看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若是真能照着规划所写的发展壮大,也不枉我家一番栽培。”

王德昌沉吟了片刻,然后道:“既然此人是你发现的,那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王道安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父亲,王德昌又道:“这盘铺子的钱也由你自己安排,是好是坏,家中都不过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父亲,若是将来……”

“怎么,我们王家还害怕什么吗?”

王道安瞬间明白了,这是他父亲在为他做准备!他是二房的长子不错,到底是庶子。现在在这长平候府,大家都在一起,可早晚有那分家的一天。长平候府的田产、爵位是大房的,可家中的生意又是他们二房在管着,到时候怎么分都为难。而他作为二房的庶长子更是地位尴尬,有他父亲在时还好,若是他父亲不在了……

这个想法很是不敬,可是处在他这个位置,又不得不想。

“你怎么做家里不管,但你要知道,若是动了家里的关系,以后就会有家中的一份。”

王道安心下一凛:“是,孩儿明白。”

王德昌闭上眼没有在说话,就在王道安觉得自己要告退的时候,他又道:“你说那个小姑娘,今年十三?”

“这个……父亲,她好像与大哥及小六都有些关系。”他说着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王德昌听了一哂,“这算什么关系?老大不过是顺手人情,现在说不定早把那小姑娘给忘了;至于小六,更是小孩子脾气,也许没忘,可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你不用因此有什么顾忌。”

王道安诺诺的听了,王德昌也没太放在心上,一个小姑娘,无权无势无背景,有才华也只能依附男人。

王道安又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别的话,就退了出来。刚开始他还脚步从容,神态平静,而当穿过走廊,来到一处假山旁的时候,他忍不住握紧了双手,这是他的机会!是他的!

“六少爷,现在外面都在传咱们大少爷又打了胜仗呢。”

蓦地,从前面就传来一个声音,他不由得停在了那里。

“外面?你天天在这院子里,哪来的外面?”

“哎呀,六少爷人家就没个嫂子姐姐啦?就不能得点外面的消息了?您这样说……”

说话间,几个人就从那边走了过来,当先一个小丫头提着宫制的琉璃灯,三个明媚少女围着一个穿着猩红大氅束着小金冠的少年,只见那少年眼眸似星,嘴唇似朱,虽是男儿,却越来越有一种女子的娇态,正是长房的嫡长子王道静。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前几年还不显,这个六弟虽长的秀气,可任谁见了也知道是男孩,但自他三年前闹了那次出走后,就被他娘一直拘着。哪怕是在自己家的院子里行走,也要有三五个丫头跟着,年初就在他房里偷偷的放了人。于是这小六也被养的越来越娇气,越来越没有男儿风范了。

“三公子……三公子!”

走的近了,他的身形显了出来,那几个丫头纷纷向他行礼,王小六也朗声道:“三哥!”

他点点头:“这是去哪儿?”

“刚从老祖宗那里出来,正准备向娘去请安。你们走远点,我要和三哥说话。”

那几个丫头笑嘻嘻的往旁边去了,王小六又上前了一步:“本来今天早上就该找三哥问好,不过被一些事耽搁了,我正说去过娘那边就去看三哥呢。”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王道安开口,他虽然一早就离开了青茗县,但巡视还没有完,直到昨天才算是回来,“我那边也还有几件给你带的东西,正说要给你送过去呢。”

“又让三哥费心了。”王小六嘻嘻一笑,“对了,三哥,我托你那件事……”

“你是说章家那姑娘吧,我已经见了,她挺好的。”

“怎么个挺好法?她说亲了?还是嫁人了?我记得……她应该还不到十四,最多也就是说亲吧,她说给了什么人家,那户人家你见了吗?”

王道安看了他一眼:“她应该还没说亲,不过他们家已开了铺子,生意挺好的,王掌柜那里也有关照。她爹也开了个学馆,名声还不错,以后应该能说个好人家。”

“这样啊……”王小六叹了口气,“那三哥有和她说话吗?”

王道安微一犹豫,点了下头。

“那三哥有说到我吗?”

“这倒没有。”

“她也没提到我?”

“她有给我看你送她的扳指。”

王小六一惊,脸迅速的红了:“我那个、我那个……三哥,她没让你做什么事吧?”

“怎么会?”

王小六放下了心,随即又有些不死心的道:“那她就没有提到过我?一点点都没有?”

王道安看着他:“你想让她提到你什么?”

“也没什么啦,就是……”王小六叹了口气,“这么看来,那小丫头也有点没良心,我们那样的交情,她都不记着我点。不过算了,我也没有怎么记着他。三哥,我先去看娘了,明天再去找你吧。”

王道安点点头,看着他在丫鬟的簇拥下远离。想着他爹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小六少年脾气倒不假,却没忘了倩姐,当然,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对她有什么念想,估计还是对那段经历印象深刻,连带的,也觉得倩姐与众不同了。若是他以后要对倩姐……想到这里他不由一哂,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小家子气了。倩姐是有才华不假,但难道他就只能把她收到房里,以男女关系束着她?

他知道他爹的想法,女子早晚是要嫁人的,而嫁了人心思就会往夫家靠拢。可那时候他难道不能把她夫家一起收拢了?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他也不要有什么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