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宁萱能够清晰感觉到,慕祈上仙的惋惜,悲伤与难过,正因为如此,她才深深动容。

慕祈上仙难过的,是世人对隐私的隐瞒,对洞察人心事物的畏惧,对清澈干净的排斥,导致他为了仙界和平,不得不封印窥心镜,让它永远无法得见天日,更不可能修行为仙。他悲哀于自己亲手扼杀了一个无辜的生命,却不因此而后悔,这样对众生的包容与悲悯,这样坚定不动摇的内心,才是所有人尊敬他的原因。

放弃闭关修行的机会,日日夜夜守承渊宫,只为能第一时间协调仙界众多势力的矛盾,琐事缠身不说,奔波劳累也是寻常倘若说仙界众生崇敬疏陵上仙,是因为他无与论比的强大,敬畏昭华上仙,是因为他从无疏漏的卜卦,那他们尊敬慕祈上仙,毫无异议是因为他的行为。

相传慕祈上仙与鬼帝素来是知交好友,想到鬼帝与亿万与他无关的枉死生灵担下罪责,只为让他们无忧往生的举动,曲宁萱不由感慨万千。

身居高位者,自古以来不知多少,君临天下却能为花生牺牲者,开天辟地以来,又有几人?

慕祈上仙自知失态,便捧着镜子摇了摇头,失笑道:“一时感慨,让大家见笑了。”无论镜越仙君还是恒阳仙君,心思都颇为单纯剔透,想到自己听见慕祈上仙的言辞,也有惧怕窥心镜之力,不由面露愧色,哪里会取笑慕祈上仙刚才的多愁善感?曲宁萱自知不如慕祈上仙看得透,可见他眉宇间仍旧有一丝怅然,不知为何,便轻声说:“一切都是为了仙…”

倘若口口声声说着为了苍生大义,就要牺牲别人,自己则坐享其成,什么都不必付出,曲宁萱自会对其非常鄙视。可她却清楚,慕祈上仙是那种如果自己死了仙界能好,他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去死的存在,六界之乱的结局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所以,对他封印窥心镜,使原本定能成仙的镜灵永绝仙缘之事,曲宁萱顶多嗟叹几声,却并不会因此责怪慕祈上仙,只是灵帝对又少了一位强大同伴之事会如何想,这就不是他们能干涉的了。

慕祈上仙见曲宁萱劝慰他,不由笑了笑,只见他拈了个法诀,霎时间,好大磅礴又纯净无比地仙力霸道地席卷了整个仙葩院,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瞬间被烈焰染红,漂浮的云朵好像要燃烧起来!

红霞所到之处,即是强制入梦仙术覆盖范围,也是结界笼罩之处。

只要是红霞笼罩之下,若非实力强过慕祈上仙,否则绝无可能逃脱。

曲宁萱目测一下红霞蔓延的距离,顿时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慕祈上仙这一招,覆盖得竟不是偌大府学,而是绵延九十八万里的颂泉山脉!

兰冷仙子《体》内充裕澎湃,仿若无尽大海般浩渺无边的磅礴仙力,已经让曲宁萱胆战心惊,可她清楚,就算兰冷仙子能用此等仙术,也绝对不可能让仙术范围如此之大,更不会可能像慕祈上仙这般,轻描淡写,举重若轻。

这就是,天界三大上仙的实力么?

难怪除了仙界外,妖魔灵鬼四界对创世神太初皆有一丝怨言,尤其是妖魔二界来得严重“天命”二字对顶尖强者实力的加成,委实太恐怖了一点。日积月累之下,已然将天命强者与旁人之间划下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若魔皇,妖皇与灵帝联手,或许能打败三大上仙,得偿所愿,吞并仙界。可灵帝纵然愤懑于仙人将族人当成器物,不肯放手之事,本身却也偏向清正,颇为厌恶妖魔,所以日后的六界之战,才不得曲宁萱多想,慕祈上仙手中的窥心镜便绽放出炫目到极点的青色光芒,直冲云霄,仿若疾风龙卷,浩大到难以形容。

由于被慕祈上仙的结界保护,曲宁萱等人并未受窥心镜影响,只见三位衡天者灌注的数十万年至清之气不断上涌,汇成足以撕裂一切的巨大龙卷,转瞬却化作刺目的白芒,以慕祈上仙为中心,向四周铺天盖地地扩散。倘若从正上空看,就能发现耀眼到刺目的白色光芒蜒极快地速度刷过整个颂泉山脉,不留一丝缝隙。

片刻之后,十余个人从天而降,像下饺子一样“噗通”落到他们面前,慕祈上仙见状,便叹道:“竟有这么多魔族…”

“他们身上并无杀竟,可见不是凶手。”隔空施展大擒拿术,瞬间将探子全弄过来的疏陵上仙缓缓道:“心魔作崇引发的命案,却揪出这些老鼠,正是天估仙界”

慕祈上仙前几步,蹲下身子,细细检查,神色越来越沉重:“魔族喜在下界对看重之人施加魔种之事屡见不鲜,可他们身上的封印着实精妙绝伦,竟能瞒过天界之门若当事人都不认为自己是魔族,言行举止也与仙人无差,又有谁会发现不妥?倘若太初结界出了什么岔子,他只要牵动魔种,这些人就能成为他忠实的仆人——凉歌的实力,又前进了不止一个挡次”听见他提及那个名字,疏陵上仙的神色也沉重起来:“这几次父神庆典之时,凉歌都故意隐藏了修为!”曲宁萱听他们两人交谈,猜到所谓的“凉歌”估计就是魔皇,心中阴霾更深。

六界之战的阴云,竟是从这么早开始,就已经笼罩在仙界上空了吗?

慕祈上仙起身,对三位衡天者说:“此事事关重大,我需与阿陵回去好好研究这个封印,请三位耐心等候慕祈的请柬,届时十三真仙汇聚,与我们共商此事。”

第一百四十八章 青衣锦容

慕祈上仙说到做到,曲宁萱回到忆空山的第三天,就接到了他的正式请柬,邀她至承渊宫一聚。

由于正式下了拜帖,十三真仙就没有通过传送阵前去拜访的道理,这样未免也太过失礼。慕祈上仙知道三位衡天者独身居住,并无仆役,就派人去住所迎接他们。

慕祈上仙的居所承渊宫,位居仙界东南方的琅风山脉中,若乘着八匹纯血天马拦的马车,不眠不休地赶十二个日夜,才恰好能从曲宁萱所在的忆空山脉到达琅风山脉外围。

若非乘天马赶路,平素避世隐居,就算出行也用传送阵的曲宁萱或许一辈子都不能直观地体会到天界的辽阔,要知道,琅风山脉最外围到慕祈上仙所在的承渊宫,又有二十七万里的路程,而这对八匹天马来说,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罢了。

想到自己的住所是区区一个忆空山,再看看全是慕祈上仙私人领地的琅风山脉,曲宁萱心中浮现起一股微妙的情绪,名为羡慕嫉妒恨。

作为仙界灵气最充裕的五条山脉之一,琅风山脉无疑符合任何修行者的想像,灵气充沛,清气四溢,云雾缭绕,朦胧中又带了点神秘,无数灵兽仙兽在这里乖巧地栖息,令人疯狂的绝世药草大把大把都是,风景是穷尽想像都难以描绘的绝美。承渊宫也正如世人的描述,金台玉楼相鲜如流,精之阁光,碧玉之堂,琼华之室,紫翠丹房,锦云烛日,朱霞九光比起织云殿的空旷、简朴与冷肃,承渊宫简直华美得像仙界的皇宫一般。

不过,这也难怪,慕祈上仙总领仙界事务,是毋庸置疑的仙界之宰,纵然他不喜欢,所住的地方也必须足够好,能够一看就震慑住别人。虽然曲宁萱曾无意中听兰静吐糟说慕祈上仙一般就是调节纠纷、安抚人心外加抽取一丁点的税收,工作性质很像居委会大妈,也对引深以为然,却不妨碍曲宁萱对慕祈上仙的崇敬。

百年、千年、万年…自从成为上仙之后,就放弃闭关冲击瓶颈,凝练心境的机会,日日守在承渊宫中,处理诸般琐事,只为仙界和平,这等牺牲,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宫殿越是华丽,排场就越大,所以曲宁萱掀开马车车帘的那一刻,就发现道路上洒满了鲜花,身着宫装的仙娥们个个温婉优雅,端庄贤淑,以恭谨的姿态迎接她的到来,请她换乘轿子。放眼望去,这条道路一眼望不到尽头,这些水准质量极高的美人也难以算清数量。

就算“沈玉璇”成功飞升,想在这里当个下等仆役,估计还得修炼个成百上千万年…突然感觉压力好大。

下了轿子,缓缓走过十三真仙专属的林荫道,通过层层禁制,刚推开大门,曲宁萱就听见一个清脆爽朗,还带着说不尽骄傲的女声响起:“哈哈,这次来的是女仙,我猜对了,拿钱来。”

曲宁萱定睛一看,只见三个容貌气质都非常出色的男女坐在修竹中的凉亭里,说话的女子身着青色衣衫,明明是温文儒雅的颜色,却被她穿出了张扬洒脱的味道。她的腰挺得笔直,俊秀的容貌上毫无一丝女子的妩媚,只有彻彻底底的明狂疏朗,若非声音颇为明显,只怕九成九的人都会将她当成一个俊美的少年郎。只见她右手张开,搁到了华服男子的面前:“阿书,不许赖账,给钱给钱。”

华服男子纠结地看着曲宁萱,仿佛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旁的紫衣男子打趣道:“阿书,你逢赌必输的大名已经传遍仙界,别再存侥幸心理了。”

青衣女子朗声笑道:“就是,纵然我赌运也不好,可与你比试的话,却从没输过。”

曲宁萱见状,就走了过去,在他们五丈之外站定,微笑着问:“你们拿我打赌?”

她这句话的措辞似是生气,可她的态度又一点不像,实在让人犯难。不过青衣女子也直接,只见她轻轻点头,无比坦然大方地说:“阿书说他今日占了一卦,整天都吉星高照,所以他信誓旦旦,说一定挽回自己逢赌必输的霉运。我不相信,就与他赌个最简单的,看看我们打赌之后,第一个从这扇门过来的是男是女。”

提及自己的霉运,华服男子就一脸痛苦之色:“这条路设下诸多结界,只让十三真仙通过,而十三真仙中就三个女仙,锦容你在我旁边,素姐仙子又早早到了,我心想来的怎么着也是个男的,谁知…”

见他的脸都皱成苦瓜样,曲宁萱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笑容之美,让在场三人都怔了,一怔,恰巧也到了的恒阳仙君见到这一幕,连忙走过来挡住青衣女子的视线,义正词严道:“锦容,不准你对兰泠出手!”

听见他的话,曲宁萱当场整个人都傻了,紫衣男子拍了拍名为锦容的青衣女子,促狭地说:“锦容,对于深居简出的恒阳仙君都知道你光辉事迹这一点,你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啊!凡是熟识我的人都明白,我锦容此生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锦容毫无遮掩之意,说得好生干脆,曲宁萱抿唇笑了笑,柔声道:“那敢情好,我对男人也不感兴趣呢!”

锦容一听,就亲亲热热地走到曲宁萱身边,挽着她的手,笑道:“兰泠妹妹是我辈中人,那群臭男人有什么好,连自己都管不住,还是女儿家干净清透。”

“锦容姐姐说得极是。”曲宁萱附和道,“与其指望有个男子来依靠,不如事事凭自己打拼呢!”

她们俩一问一答,说得极为默契,转瞬之间就亲热万分,看得在场的三个男人全部傻了。恒阳仙君望着曲宁萱,无力道:“兰泠,我真的没骗你,锦容她可是仙界有名的风流公主。她,她,她连昭华上仙的女人都敢抢,还不止一次成功过你可别当我在开玩笑啊!”

锦容听见自己的光辉战绩,颇为自得地说:“昭华上仙素来风流,不知伤了多少女儿的心,我趁虚而入,又有何不可?难道你认为,让这些美人日日夜夜以泪洗面,又或是心生憎恨,才是好的方法么?”

论牙尖嘴利,恒阳仙君怎及得上风流潇洒,比男人还男人的锦容仙子半分?眼见曲宁萱轻而易举就被锦容拐了去,说是去看院子,恒阳仙君心中的悲伤简直要逆流成河,他悲愤地望着华服男子和紫衣男子,语气中是满满的控诉:“涵书,临枫,你们两个太不讲义气了。”

“恒阳,此言差矣。”临枫笑道,“你们衡天者终身不问情爱,不寻伴侣,锦容定不会知法犯法,顶多嘴上占占便宜罢了。再说了,作为天界女性心中最完美的好情人,锦容做得真不错,倘若兰泠仙子伤心了,锦容必定第一个前去安慰,顺便把让她伤心的人弄得半死不活;如果兰泠仙子为什么而开心,锦容就会天天练习那样事物,讨红颜一笑…你还觉得,兰泠仙子与锦容不能成为朋友么?”

恒阳听见临枫如此一说,不由木了,涵书收拾好破碎的心脏,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你当锦容为何被誉为仙界仅次于慕祈上仙多才多艺的存在?还不都是为了讨好女仙而学习的?”

衡天者为保持绝对公正,素来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只有出了案子才要他们去裁决。恒阳也不是什么八卦之人,是以对锦容的事情,他不过道听途说,眼下见与锦容关系最为密切的两位仙君坦然相告,恒阳被惊得不知说什么好。

天下竟有如此奇葩,还是十三真仙之一。恒阳仙君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曲宁萱与锦容相携而行,边走边聊,锦容果真多才多艺,无论是周遭花草的名字,园林设计的美感还是仙界历史与奇闻,她都信手拈来,实在让曲宁萱大长见识。

到了挺远的地方,锦容才随意地说:“你觉得他们三个现在在干什么?”

“我想,恒阳一定在郁闷吧?”曲宁萱抿唇笑道,“他性子直爽,待人却一片赤诚,我与你出来,他估计会紧张得要命。”

“是啊,我锦容花名在外,由不得他不紧张。”锦容微微挑眉,一派张扬洒脱,“怎么,你不怕?”

十三上仙论战力,锦容毫无疑问能排进前三,由于她平素喜欢隐藏,是不是第一便有待商榷。但像衡天者这种绝大部分攻击防御仙术都不能学习,律令也只能裁决罪人的存在,锦容以一当百都是必胜的结局,是以她有此一问,可曲宁萱却不以为意,轻描淡写道:“若你真能对女子下手,我自然会害怕。”

锦容听曲宁萱这样说,指甲轻轻嵌入掌心,过了一会儿才用闷闷的语气说:“像你和慕祈这种聪明人实在太讨厌了。”

“是么?我倒觉得,锦容姐姐很惹人喜欢呢!”

等等,你们两个的角色是不是反过来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主动请缨

才略游玩一会儿,就有人集寻她们两个,说是十三真仙已然齐聚,请两位仙子前去含元殿。

含元殿中的气氛颇为诡异,几位不了解真相的真仙时不时向右首那柄空空的椅子,窃窃私语,显然昭华上仙被禁闭在凝添崖之事,己被众人所知,只是碍于慕祈上仙刻意封锁消息,还无人知道原因.

创世神太初让仙界气度宜人,四季如春,却在仙界最北方创造了极寒之地。凝添崖位处于极寒之地深处的一座山峰上,温度低到不是高等仙人根本没办法入内不说,恐怖的风也足以令任何一个误闯入此地的仙人身形俱灭,更别说那儿灵气贫瘠到极点,根本无法修行,除了三大上仙和十三真仙外,还真没有谁会拿那种鬼地方当做禁闭之地。

虽然诸位真仙不清楚到底出了何事,可那天府学上空的动静,却是把大家都惊到了的,还没几日就接到慕祈上仙正式无比的请柬,谁都知道出了大事。在这种情况下,疏陵,慕祈两位上仙都没让昭华上仙离开凝添崖,为仙界占卜一卦,可见他们气得有多狠,就不知昭华上仙犯了什么事?

猜测归猜测,可就算再怎么心痒,大家也不会在这时候犯迷糊。

包括平素与昭华上仙交情非常好,甚至带了几分倾慕意味的素媛仙子,此刻都不敢贸然站出来为昭华上仙说话。

慕祈上仙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幕确实大家都讨论得差不多了,才淡淡道:“今天召集各位前来,实有要事相商。”

话一开口,众位真仙立刻停止交流,齐刷刷地看着慕祈上仙,看都没看坐在首座的疏陵上仙一眼。

若换在别的上界,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可疏陵上仙早习惯了慕祈总领一切事物,自己则闭关修行若非此事太过重大,他根本不会前来参加会议,是以他毫无异议地端坐一旁,面沉似水,任由慕祈上仙主持此次的会议.

“府学之中,混进了魔族。”慕祈上仙并没有像不知情的众位真仙想象得那般说昭华上仙的事情,而是毫不留情地将霹雷打下“而且,不止一个。”

仙界之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安逸稳当创世神太初设下的防御结界功劳居首位,无论魔族多么眼红仙界的充裕灵气与富饶土地都无法突破太初结界,打入仙界一步,是以听见慕祈上仙这样说,像曲宁萱,镜越,恒阳乃至漓羽,安瑞等有心理准备的还好,诸如涵书,临枫等不知情的真仙脸色当场就青了。

锦容素来与慕祈上仙交好,闻主便正色问:“他们是通过何种方式进来的?难道说,太初结界出了问题?”

“不,太初结界并无问题,只不过魔皇巧妙设下封印,将魔种重重保护起来,竟骗过了天界之门”这三天来,慕祈上仙和疏陵上仙将那些被种下魔种的仙人逐一检查过,也将他们《体》内的封印研究了透彻,所以慕祈上仙缓缓道:“我接下来说的事情,诸位切不可外传,免得引起仙界恐慌。”

说罢,慕祈上仙顿了顿,似是细细斟酌言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低沉的声音说:“魔皇凉歌的实力,这些年又上了一个台阶,已经能化魔气为仙毛。”

话音刚落,满场寂静不知过了多久,私下议论的嗡嗡地声音响起都是小声嘀咕“不可能”“怎么可能”“不是我怀疑慕祈上仙,而是这种事情太…”之类的庆,素来直爽又有点缺心眼的恒阳仙君更是直接喊了出来:“这不可能!”

修行之道,贵在修心,天界之门其中一个功用,就是审视飞升者的心智与灵魂,判断到底要给对方凝练仙骨,还是魔骨。魔修弟子一时善念拯救苍生,因而飞升仙界,正道弟子邪念滋生,蜕变为魔的事情太多太多,大家都看习惯了,也不会在意。可魔皇又不一样,他不是飞升上去的,而是魔界土生土长的存在啊!‘上界之民自娘胎里就吸纳外界灵气,一生下来就是本界居民,心智没有飞升的存在成熟,这很正常。不过只听过天生仙人犯了事成为堕仙,被衡天者判定有罪后,放逐到罚罪之地,还没听说哪个天生魔族能在魔界那个大染缸里改好的。

仙人修行的仙力是“正”的力量,哪怕不得不扼杀生灵,也是为了拯救苍生与同伴,从而自愿背负深重罪孽的杀戮,在世界法则的天平上属于正义的一方。事实上,仙界不武将修行的鬼仙飞升成的仙人,这些人手染无数血腥,杀气凛然不假,可若是为了家园苍生而非为了私利,飞升得就是仙界而百魔界。

魔族与仙族截然相反,他们修行的魔力,乃是“负”的力量。他们杀人往往不是为了别人,而我想杀人,我喜欢杀人,或者看你不顺眼,你碍了我的路,诸如此类基于私心的理由。《自》由往往也象征着无序,好比魔族,顺从欲望,行事狂悖,想让他们规规矩矩来,纠正他们的三观,比要他们的命还艰难一点。

这样想来,太初将仙界的实力设置得如此之强,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毕竟无论在什么时候,堕落都要比改正来得容易,不是么?

至于魔皇凉歌曲宁萱想着这些天自己听来的资料,着实觉得背发凉。

妖魔二界将“重视血统”与“强者为尊”两个理念很好地结合起来,纵然时运不济,没有成为天命强者,从而不得不接受对方统治,可妖魔二界的强大种族还是抱成一团,齐心对外,也对自家皇者阳奉阴违。妖皇不得不容忍龙,凤,九尾狐,麒麟等种族推举出领袖,封为地位仅在他之下,位比天界十三真仙的妖界七王,还得将妖界三分之一的土地划出来,成为七王的封地。可在环境更险恶,争斗更激烈的魔界,竟只有魔将军,没有任何魔王,可见魔皇凉歌实力何等强横,手腕何等高超,心思何等深沉,你说这样一个强悍到极点的人物突然改邪归正…有可能吗?

曲宁萱偷偷打量了疏陵上仙与慕祈上仙几眼,见他们神色沉静,却不带轻松之意,不由心中一紧。

倘若魔皇凉歌没有改变心意,成为仙人的可能,那么就只可能是…他已经掌握了部分世界至高法则。

比起几乎能算得上是好消息的前者,后者无疑糟糕透顶。

“我与慕祈的判断,不可能有错。”清清凉凉,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缓解了日前炽热的气氛,也将大家彻底了个透心凉。

魔种被封印在仙气之内,若不以窥心镜将人心中的情绪悉数引发,再让至清之气强行与魔种对冲,想要破除封印,根本就是妄想。颂泉山脉之中,尚能有十几个被魔皇印下魔种之人,那整个仙界呢?整个仙界又有多少个魔皇的种子?

十三真仙没有一个傻子,几乎是一瞬之间,他们就明白了慕祈上仙将他们叫来的用意。

府学上空的异动,已经让仙界议论纷纷,偏偏此事是绝对不能吐露的秘密,锦容轻轻摇头,叹道:“慕祈,你待如何?”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一个地方搜查过去了。”对于凉歌的招数,慕祈上仙实在很郁闷,但他却不改温和本色,缓缓道:“我将散发消息,说仙界有危险灵兽出世,该灵兽寄生于人心之中,汲取仙人的灵魂之力,若被它寄宿久了,情绪会不稳,说不定会做出种种匪夷所思之事。为了降伏灵兽,我会一个个区域封锁过去,逐一排查,也请各位帮忙说服诸多好友。若哪个势力敢动歪心思,这个势力就会成为历史,首领与重要人物也会以扰乱仙界之罪论处。”

慕祈上仙话中的冷意不加掩饰,言辞也带了些霸道的意味,诸位真仙却没觉得丝毫不对。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仙界,魔族入侵的事情,纵然不过蛛丝马迹,也比一切都重要。

大家想了想慕祈上仙纺织的借口,都觉得极好,接下来便开始讨论种种细节。在此期间,曲宁萱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过衡天者素来不大干涉政事,对这方面也不精通,众人却没觉得不对。可在散会之后,曲宁萱无视恒阳仙君欲言又止的样子,与锦容仙子一道离开,说是去锦容那儿做客,实则转个身又回了承渊宫。

“兰冷仙子有事相询?”尽管不明白曲宁萱为何要通过锦容,偷偷地溜进来,慕祈上仙却依旧保持温和尔雅的态度,完美到无可挑剔。

曲宁萱轻轻点头,平静道:“给窥心镜注入至清之气的事,我来做就行,镜越与恒阳无需插手。”

慕祈上仙闻言,不由微微摇头:“兰冷仙子,你这又是何必?”

“您应该明白,这才是最好的做法。”曲宁萱缓缓道:“多高的修为,才能审判多强的人,同时削弱三个衡天者,不是明智之举。再说了,我才是三位衡天者最不需要担心的存在,因为我还有个妹妹。”

第一百五十章 说服慕祈

曲宁萱这个要求,慕祈上仙沉默了许久。

睿智如他,自然明白凉歌这一手有多狠,曲宁萱的要求又有多么正确一能无视由仙气布置的封印,洞察到对方《体》内魔种的,唯有至清之气。可至清之气不是萝卜白菜,相反,这东西相当珍贵,为什么?因为只要在法宝中掺入一丝至清之气,就能抵抗并削弱绝大部分心魔,而心魔,从来都是“天人五衰”的重头戏。对仙人来说,多了一缕至清之气,就多了万载性命。

一般来说,唯有心智最为坚定纯粹,实力也相当强大的仙人,才有可能机缘巧合之下,将诸多仙气转为一缕至清之气,可凡事都有例外。

创世神太初对仙界厚爱甚深,世间本有十三位衡天者,仙界灵界各三个,鬼界七个,可太初选定的那十个衡天者,掌握得法则无外乎是象征绝对公正的雷电之力,或者衡量功过得失的衡量之力等,却唯有留给仙界三样“至清圣物”那就是“映日石”与“素凝优鼎”也就是化形之后的三大衡天者:恒阳仙君,镜越仙君与兰冷仙子。

仙界三位衡天者修行时,体内增长得不是仙气,而是至清之气,简直能让所有人嫉妒到眼睛发红。也正因为如此,兰静诞生的时候,才会被那么多人所瞩目,甚至大家违逆衡天者最好独处的要求,将兰静送到曲宁萱那里,因为至清圣物化形的存在,实在太过宝贵,仙界折损不起。

“兰冷仙子,你久居织云殿,不问世事,大概不清楚仙界有多大吧?”纵然起过让兰冷仙子一人提供至清之气,就算她出了什么事情,还有兰静可以成为衡天者的心思,慕祈上仙也没这样做,因为天界太大了,如果只有一位衡天者付出至清之气,逐一排查过去,几乎会耗空对方的修为。

慕祈上仙品性高洁,打定了主意就不改,纵然曲宁萱主动要求,他也没顺水推舟同意,反而让她别胡思乱想:“太初结界的开启与关闭方式,都掌握在三大上仙手中,只要太初结界不破,纵然凉歌本事通天,也是没办法的。”

既然已经得罪了昭华上仙,曲宁萱也就不在乎得罪得更狠一点,所以她极干脆地说:“我相信您,也相信疏陵上仙,可我不相信昭华上仙。”

慕祈上仙见曲宁萱毫不掩饰在说出对昭华上仙的不信,不由愕然,他原先以为,曲宁萱会说得更委婉一点的,毕竟她与自己才见几面,顶多知晓对方性命,自己却与昭华是多少年的朋友了。

“慕祈上仙,说句实话,我不认为将昭华上仙禁闭起来,让碧染住在疏陵上仙那里是什么好主意。”曲宁萱见慕祈上仙并未露出丝毫怒意,就一口气说下去“人都是这样,倘若处在封闭的环境,无人与他交流,就会发疯地一遍遍想着过去的事情,好排解无边的寂寞。我改与您打赌,昭华上仙禁闭之时,必定想着碧染的好处,将她无限美化,等他出来,发现碧染回到魔界他能为了碧染算计疏陵上仙,无视天界的稳定,您能确定等他出来之后,不会为了见到到碧染,偷偷打开太初结界,溜到魔界去见她吗?魔皇凉歌能化魔为仙,实力定然强横无比,昭华上仙若真去了魔界太初结界的秘密,还能保住吗?”

对好友智商直线下降爱上碧染一事,慕祈上仙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对曲宁萱有理有据地一长串话,他也不能肯定地说,这些事一定不会发生。

可是,即便曲宁萱说了这么多,慕祈上仙还是不大想同意她的话。

无论表现得多么温文尔雅,慕祈上仙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大男子主义的倾向。未能将魔皇凉歌压制住不说,还不得不被他牵头鼻子走,对三大上仙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可偏偏这种时候,还要靠一个女孩子近乎牺牲的付出,才能将不利影响降到最低.

理智告诉他,至清之气由一位仙人全部付出,这样做远比三个衡天者平摊好,省得将来出了什么大事的话,衡天者的修为却不够动用那个等级的律令,从而无法裁决,那简直就是悲剧。何况兰冷仙子还有个妹妹,倘若姐妹双修,恢复仙气的速度会快一些,就算出了什么大问题,兰静也可以顶上衡天者的位置。

可从感情上,慕祈上仙还是有点无法接受,更何况,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兰冷,我知你一心为了仙界,可是”慕祈上仙话锋一转,问:“你可以知道,魔皇凉歌是什么样的存。”在对于这个问题曲宁萱只能摇头。

成为兰冷之前,她只知道六界之战的最终战后,魔皇神形俱灭,唯有一丝真灵拼死逃回魔界。纵然在天魔池中沉睡亿万年,他也只能勉强重塑躯体,离从前还要有极长的一段路要长,几乎构不成威胁。成为兰冷之后,她知道得就更少了,毕竟仙界与妖魔两界的通道彻底封存,鬼灵两界的通道开也和也开差不多,仙人处在桃hua源中,对外界根本没什么了解。可是,不知道,并不意味着她猜不到,在慕祈上仙刻意拎出这一点来说后,曲宁萱就飞快地回想了一遍,终于想到了从前不被自己注意的那些细节。

最终之战时,妖皇失踪,灵帝本来就与妖魔二界不合,又是过来趁火打劫,顺便抢抢地盘的,见大势己去,灵帝自然也不会出多少力。也就是说,当时的战斗,很可能是三大上仙一同围攻魔皇。就是这种情况下,魔皇还能重伤三大上仙,并让一丝真灵逃回魔界,回天魔池修养,还没被任何垂涎他力量与阶位的存在吞噬!

光这样一想,曲宁萱就觉得毛骨悚然,虽然她一遍遍对自己说,疏陵上仙是六界公认最强的存在,根本不需要三大上仙围观魔皇。何况六界之战的时候,仙界内乱众人皆知,说不定昭华上仙为了碧染临时反水,变成二打二之类的。可能够让慕祈上仙如此郑重地询问,魔皇凉歌实力之强,或许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也极让疏陵上仙忌惮!

慕祈上仙见曲宁萱若有所思,就知道她大概猜到一些,不由苦笑道:“说句不好听的话,若阿陵没有父神赠予的那一滴眼泪,与凉歌相斗,胜算估计只在四六开。”

说罢,他顿了顿,方道:“阿陵四,凉歌六。”

仙与魔战斗,魔的优势无疑极大,因为魔沾上仙气的话,顶多像被泼了硫酸一样痛苦,而仙沾染了魔气的话,很可能会被污染得一塌糊涂。一个是肉体上的伤害,一个是心境上的,所以,同等级同实力下仙与魔的战斗,大家一般都会说四六开,因为打得越久,就对仙越发不得。

慕祈上仙说四六开,就标明魔皇凉歌与疏陵上仙实力应该是持平的,不过疏陵上仙有超级外挂创世神太初的眼泪,续后能力强大,不被邪气污染,才确保了三界第一的地位。

正因为如此,曲宁萱才越发感激并尊敬慕祈上仙,因为他肯为了她的安全,说出这个本不该之于口的秘密.

“您也说了,假如疏陵上仙没有父神的眼泪,他与魔皇的胜算才是四六开。”曲宁萱压下心中的害怕,微笑着说:“可这种假如是不存在的,所以,我为了仙界付出,也是没有压力的。”

慕祈上仙不想她一个出力,虽有她是女子的因素,但更多得是对太初结界的绝对自信,认为就算三大衡天者实力下降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能够修回来。可曲宁萱却知道,六界之战一定发生,也不会太久,很多土生土长的仙人没接触过魔族,一旦上了战场…这种时候,衡天者的力量必须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准上,否则怎么审判那些心智动摇,或者被默契污染,从而堕入魔道的堕仙?不经过衡天者审判,就直接杀?仙界法规履行这么多年,早己深入人心,倘若因主帅一己之言行事,不通过衡天者就随意处置仙人,哪怕是堕仙,也会让仙人们不满。

她占了兰冷仙子的身子,自然得为仙界做些事情,反正仙界还有同为至清圣物素凝优鼎化形的兰静在,纵然兰冷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彻底动摇仙界的根基。无论从哪种角度想,这都是最好的做法,若兰冷在此,想必也会如此选择的吧?

想到这里,曲宁萱抿唇笑了笑,说:“再说了,我也不过是损耗掉自身大半修为而已,就算不得不化为原形休息,也能修回来的,不是吗?”

你既认为仙界绝对安全,我就顺着你的话说,这样的话,你答应我的几率应该更高吧?

慕祈上仙见曲宁萱态度依旧如此坚决,不由沉默下去。

曲宁萱见状,向他行了礼,带了些狡黜地笑道:“恒阳与镜越都是死脑筋,若他们知道我的想法,定不会同意,所以我才偷偷跑过来找您。就劳烦您为我背这个黑锅,担上一些不择手段,冷酷不仁的名声啦!”

第一百五十一章 琴心涤尘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曲宁萱依旧闭上眼睛,感受琴声余韵,深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虽不知为何无人发现她是冒牌的兰冷仙子,可曲宁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精神境界还依旧停留在修真者的阶段。纵然千百年来修身养性,让自己内心放空,无欲无求,却也因为经历的磨难不多,始终未曾达到仙人的境界。可这一次随上仙旅行,她算是走了运。

由于不能闭关,慕祈上仙只能以旁的休闲来打发时间,什么都学,什么都练,久而久之,就成为仙界多才多艺之冠。而这位上仙最擅长得,便是古琴,每每弹奏之时,都能牢牢牵引大家的思绪,每一曲都是一次精神洗礼,让人的精神得到升华。

正因为如此,旅途闲暇之时便能听见慕祈上仙抚琴的曲宁萱,无疑占了很大便宜,虽不至于让她心境飙升,瞬间飞升之类的,却也给她日后脚踏实地的修行打下了坚实的心境基础。

当然,带了一点点隐形腐因子,又玩过某部叫古剑奇禅的游戏,从而对“琴”“剑”两个字特别敏感的兰静,在接到曲宁萱的书信之后,经常回信嘀咕什么琴心剑魄今何在,疏陵上仙与慕祈上仙真般配,无可避免地对曲宁萱产生了一点影响。因为曲宁萱觉得,兰静那句“昭华上仙风流不假,却离我们比较近,大家会对他产生幻想,而另外两位上仙根本不起来,只能自己凑个C。”的话,貌似挺有道理?

打住打住,她怎么被兰静影响,也变得这么八卦了?清心宁神,清心宁神,切不可误入歧途啊!

慕祈上仙不清楚曲宁萱方才的思维已经拐到了一个诡异的角落,还温言询问:“兰冷似对外界十分感兴趣?”

曲宁萱的确对上界非常感兴趣,因为她见过妖族与魔族,觉得他们除了作风诡异一点,也算是可交之人,加上通天之路一旦开启,几位熟人也不知会去哪一界,就想多听点情报。

为了不让慕祈上仙察觉出异常,她没有转身面对他与锦容,对方自然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闻曲宁萱声音渐渐变低,似是有些失落:“不过是好奇而已。”

想到衡天者特殊的身份,锦容也就释然,只见她豪气干云地说:“这简单,千年之后便是父神庆典,届时六界通道将会打开一部分,大家可以去别处玩。反正在父神遗留的光辉下,谁都不能动刀兵,更不会受六界环境影响,到时候我带你去玩就行了!”

“锦容,不可胡言。”慕祈上仙轻轻摇头。

仙界三位衡天者从不参加父神庆典,只在自己的宫殿祭拜,为何?

因为他们的战斗力实在太弱,偏偏地位又太重要,万一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纵然太初设下的规则堪称完美无缺,却也不乏聪明到能钻空子的人,这个险,谁都不敢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