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正是恒盛的历史最高位。把胡骞予从这个位置上拽下来,必定会让他粉身碎骨。

“林为零以为你早已逃离了这里,躲开了这些利益纷争,托尼以为你在帮他看着偌大家业,把你当做一颗棋子,用来牵制这些利害关系。谁会料到你其实躲在这里做我的操盘手…”

“…”

“这个女人总觉得我虚伪。但是说到表里不如一,对你,我也得甘拜下风。”

李牧晨正忙着拖移鼠标放大局部图,非常专注,似乎没有听见姚谦墨酸讽的话。

胡骞予在恒盛的地位本来就不稳,董事局对年轻人的做派总归是没有全盘的认同,加之环球之前又已经将恒盛打压到了低谷,胡骞予要借班加罗尔开发案扳回一局,结果却只是增加了资金负担——胡骞予节节败退,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要同姚露西离婚,甚至不惜破坏婚前协议,要拿他手头的恒盛股份来折价。

如果胡骞予申请离婚成功,姚氏如愿得到 数额庞大的股份,那么,输赢,其实已成定局。

姚谦墨随意地松了松领带,手中还捏着这份报纸。

静默的只剩键盘敲击与鼠标点击声的空间内,姚谦墨一时没有拾掇好目光,禁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张照片上的女人。

一贯的全套纯色的修身职业套装,一贯的穿的一丝不苟的高跟鞋,一贯的有些虚伪的笑容,一贯的一般女人不爱的黑色两厢轿车。

他的心思有了短暂的飘忽不定:什么让她放下身价利益,放下仇恨,处心积虑地帮助另一个男人?

即使这个男人折磨过她,利用过她。

真是爱情?

想想,大概真是如此:因为,她爱他。

设身处地想一想,他自己不是也曾因为这个女人而想过要放弃?

他的父亲一直想要吞并恒盛,扩大姚氏,甚至不惜对外隐瞒姚氏真实实力多年,造就一副走向落魄的假象。而在他知道托尼准备利用露西破坏这个女人和胡骞予的关系后,他甚至顺水推舟地牺牲了自己的妹妹,说服父亲以联姻的方式间接进驻恒盛的管理层。

托尼与胡骞予斗得不可开交之时,他眼见她即将泥足非 凡 电子书论 坛 蓝心燕子深陷,想要拽她出来,那一起绑架案,如果…如果胡骞予不出现,那么他的计划便会成功:一方面陷胡骞予于不仁不义,另一方面嫁祸何万成,瓦解何万成和胡家的联盟。

可惜最后,胡骞予还是赶来了。

女人始终是感情动物,动情了,哪还有一点理智?

那么,男人呢?

当时在香港,当这个女人以对手的身份出现在他和胡骞予面前,他竟然第一次看见胡骞予失常的表现。当时要不是他拉住胡骞予,这个男人也许会冲过去掐死这个笑得一片冷淡的女人。

 

那一刻,他知道,这个男人,也没有了理智。

然而,他自认不比胡骞予爱的少,他和胡骞予同样的是利用着自己爱的女人,为什么她不选择他这个与她没有父辈的仇怨的男人?

他想不通。

大学时代的她拒绝任何任何人的靠近,善意的或居心叵测的,统统拒之门外。而当他知道露西竟然成为了她的朋友,他就借由露西,去帮助她解决生活的困难,见到她似乎慢慢开朗,他进而便有些得意忘形,贸然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张怀年与胡骞予的父子恩怨要牵扯上她,林甚鹏与托尼的恩怨也要算在她头上——他知道她累,可她拒绝他的关心。

直至今日,她自欺欺人地跟着胡骞予,而与他真正的“形同陌路”。

绝望,就在那一瞬间尘埃落定。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也曾抱着发烧昏迷的她跑半个街区,只为寻找一家能够接收签证有问题的外国人的医院。

姚谦墨捏着报纸的手不禁越来越用力,眼中也不自觉凝结出一片暗色,就在这时,李牧晨的声音响起,打断他的思绪,他说:“姚氏倾尽所有就此一搏,稍有差池就要赔胡家一起覆灭,怎么姚大少你一点都不紧张?”

姚谦墨嚯地回过神来,这里是办公室,不是美国的医院。

他觉得太阳穴跳动地有些疼,李牧晨正表情淡然地看着他,他揉一揉太阳穴,避开李牧晨的目光,他说:“介不介意我出去抽支烟?”

等姚谦墨抽完烟从吸烟室回来,那份报纸已经被李牧晨送进了碎纸机搅碎。

午饭时间胡骞予约林为零共进午餐,地点选在恒盛旗下的酒店,中式料理店里就他们一桌客人,显然是胡骞予包了场。

其实着万万不必,每一张桌子周围都有中式的屏风作隔断,檀香味飘散在这独立的空间内。

侍应生不时地上菜,服务时训练有素,几乎没有一点声音,一时间整个隔断内幽静非常,细微的咀嚼声与碗筷碰击声回响。

 

两个人几天没见,都忙,胡骞予自己忙得团团转,又要防着这个女人想方设法要给他的帮助。

他要她花时间去订蜜月选钻戒,新加坡这边的离婚手续差不多了,便去拉斯维加斯注册——他对她这么说,无非也就是不想她多管恒盛的事。

为零知道他推了原来的行程安排,抽出时间来和她一起吃午饭,一定有话说,但他自从落座了以后,要么只看菜谱,要么低头饮茶,现在也是低着头关注着菜式。他的沉默有些异常,为零轻易便联想到是什么事,她也不作声,细品美食,不搭理

胡骞予夹了个伴着白松露菌的炒桂花翅到为零碗里,随后放下筷子,拿餐巾印一印唇:“刚空运到的松露,你试一试。”

他这么说,她便乖乖地试味道。

“怎么不说话?”

为零笑得有些勉强:“有点累。”

他看得出来。她眼睛不像前几天那样泛着熠熠水光,眼睛下边淡淡的黑眼圈因着皮肤白皙而看起来更明显。

他伸手抚摸一下她的眼睛,然后是脸颊,她的皮肤有点凉,看起来有些疲惫,他的手掌心正契合着她侧脸的弧度,他便轻轻靠在他的掌心里,眯上眼微微蹭了一下。

胡骞予亲吻她的嘴,尝到白松露的甜味。她是真的疲惫,他的舌在她口腔里缱绻,她也没有回应。直到他吮了一下她异常安分的舌尖,她才忍不住“哼”了一声,撑开眼睛看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还是有点心不在焉。、

他拿掉她还握在手中的筷子,拦腰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她侧坐在他身上,不得不仰着脸,她两指托起她下颚,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吻她。

他摸她的腰,觉得她有点瘦了,腰上不赢一握,他将她的舌含到自己口腔内纠缠,她有些抗拒,往后躲,他便追逐着回到她的口里,她明白自己再不回应他不会再好好吃饭了,便主动吸着他的嘴唇,他用力吮她滑腻的舌尖像是在惩罚,她嘴唇有些麻木,头往后仰,下巴抬得更高,双手紧紧地缠上了他的后颈,腰线也绷紧了,嘴唇张得更大。

他总算满意,松开她,见她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晕着红,鼻息还有点混乱,气喘吁吁的。胡骞予微微笑一下。

 “我昨天回家看你都睡着了,就没叫醒你。是不是病了才觉得累?你脸色不好。”

“你回了家?”

“对。”

 

胡骞予见这个女人刚有些回暖的脸色又变苍白,低眉想了想,说:“这里环境怎么样?”

为零坐直了身体,他问这句毫不相干的话,她看了看他,他的眼睛是很深的黑色,望不见底。

“还行,只是…”古朴,幽静,环境算是极好的了,“…你包了场,这里显得太冷清。”

胡骞予抬起了头,轻笑一下:“我包下这里,是因为怕记者又拍到什么大做文章。”

 

顾左右而言他——迎视这个样子的胡骞予,为零有回到他们曾经针锋相对那段时间的错觉。

不过既然他终于肯说到“记者”了,为零便懒得再同他绕圈子:“你应该问过池介了。没错,是我要他配合演这场戏的。”

“…”

“你约我到这儿来,是想我跟说什么?”

“…”

“或者,我该这么问,你想要我跟你说什么?需要我道歉么?”

她一口气说了挺多,他轻笑,又不规矩地抻手过去捏一捏她的下巴,他拿起筷子夹了个拇指甲背大小的虾丸,塞进她气愤的微张的口中,堵住她的话头:“看来你是没生病,现在你挺生龙活虎的。”

为零接过筷子,没有接话,有些颓然地咀嚼。

面对他,她总是败下阵来。

从没漂亮的赢过一次。甚至,每每都遭他利用…

他又亲亲她,这一回只是浅浅地啄吻,蜻蜓点水一般。两个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都在看着彼此。

胡骞予看着她的眼睛说:“这次就这样吧。不过,还是得跟你说‘下不为例’。你没考虑周全,你这样是帮我,却是给我惹了麻烦,帮了倒忙。”

他只是习惯性地看着这个女人的眼睛说话。她的眸子颜色稍浅,很淡很淡的褐色,可是如果远一些看,却又是让人觉得异常的黑白分明。不只是何故。

然后他有些愕然地看到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他很熟悉的情绪。

这个女人在怀疑和挣扎的时刻,眼中都会迅速掠过这抹淡色。他目光再低一些,便看见了她欲言又止一般地张了张嘴。

她有话未说。在挣扎。

胡骞予抽回了环抱住她纤细腰身的手臂,整理了情绪,等待她说话。

为零将鬓发拨到耳后,稳定了心绪。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过程中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胡骞予脸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又咬了咬唇,她才说:“我知道。”

胡骞予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呆:她竟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呆怔之后他不得不开始仔细审度面前这个女人。他微眯着眼看她,她没有躲开他的视线。

“为什么?告诉我原因。”胡骞予还是无法理解。

“…”

胡骞予说笑一般反问:“难道你本来就想跟我对着干?你不是要帮恒盛度过难关?”

“…”

“你不会想告诉我这个吧?”

他笑的有些狼狈,为零有些不能承受,却不得不逼迫自己迎视他,它语速缓慢说:“我问你一个问题。”

“…”

“你哪来的资金反收购姚氏?”

胡骞予倏然瞪大了眼睛。

林为零看着他将不可思议隐藏的错漏百出的表情。他被她说中了心事。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你又是怎么知道要对付恒盛的是姚氏的人?”

胡骞予在这一秒钟回过神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脸,从眉心到嘴唇。她内心挣扎,他看得见她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林为零有些无措地发现面前这个男人忽的现出一副慵懒无谓的样子,他吃定她了,一种莫名的自信出现在他的脸上,取代方才的错愕。

他稍稍斜靠进椅子里,双手背到脖子后轻轻托着,他说:“为零,你站在我这边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