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回到北京,她破例去了一趟纪跃飞的公司。

在那里,她看到倒茶的女子似曾相识,想了很久,她终于想起来她原来就是那天早晨纪跃飞床上的女子。她叫吉星儿,纪跃飞的秘书,称不上漂亮,但装扮很抢眼,知道如何让自已成为男人的焦点。

有的记忆是刻在骨子中的,想忘都难。她无语地笑了。

他很忙,又是客户,又是企划案什么的,办公室里一直人来人往。她默默地在那儿坐了一上午,告别的时候,他送她到电梯口。她轻轻地说:“忘了媛媛吧!”

他愣了一下,落莫地说:“这些年,自以为努力就会有回报,没想到,付出最大的一次,却是输得最惨的一次。”

不想看他被打跨的样子,她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他跟了进来。她想起了什么,从包中掏出一串钥匙,“上次忘了放在原处,现在还你。”

他没有接,“不要还的。”

她笑了,“不,有时会不方便的。”

“如果,我说以后再也不会有那种不方便的事出现,你还会去吗?”他握住她的手,想得到她的保证。

叶小榆浅然抬眼,“有空,我自然会去看纪大哥。但这学期,我有毕业论文,还要去竞赛中心实习,时间很紧,纪大哥更是大忙人。如果我有事想要麻烦到你时,一定不会矫情。”

“你哪会麻烦别人,独立成一棵树。”他落莫地看着她,深深的无力。

“独木不成林,我哪可能那般与世隔绝呀!”他是想弥补多年来她对媛媛的付出吗,没有了媛媛,她已没有任何价值,还有什么必要见面呢?

心又开始痛了。

电梯到了,允许自已再看他一眼,微笑道别,“再见,纪大哥!”再见往昔,再见年少时的迷恋。

摸着手中微暖的钥匙,纪跃飞怔怔出神。

[正文:第七章,晓镜 上]

我以为

我已经把你藏好了

藏在

那样深那样冷的

昔日的心底

我以为

只要绝口不提

只要让日子继续地过去

你就终于

终于会变成一个

古老的秘密

可是不眠的夜

仍然太长而

早生的白发又泄露了

我的悲伤

纪跃飞与叶小榆再次相逢,已是雪落北京。漫天飞雪中,他开车回公司,刚刚定好一笔数目不菲的合约,他心情轻快如春。就连平时很烦的红绿灯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王府井书城附近的红绿灯前,他在等着绿灯,视线稍稍左转,他看到了她。一件米色的加长羽绒大衣,一条浅绿的围巾作缀,墨黑的长发、纤细的身姿,在飞雪中,有种脱俗的飘逸。她正抱着一捧书,站在人行道上看着车流发呆。看着她冻红的脸颊、消瘦的面容,他不禁有些不舍。

忙把车打向停车道,怕她跑开,先探出车窗,“小榆!”他笑着招呼。

“纪大哥。”她发现他了,有点意外,跑到他车前,温婉地一笑,“好巧哦!”几片雪花落在她的发上,他忍不住伸过手轻轻地掸去。

“回学校吗?我送你。”他钻出车门,欲接过她手中的书。她不着痕迹地让开,摇摇头,指指后面的书城,“我同学马上出来,我们说好一块坐车的。嗯,谢谢纪大哥,你先走吧,不必管我。”

他很恼火,也很沮丧,什么时候起,他成了讨人嫌呢?无措地看着她的疏离,他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小榆,没有媛媛,我们还是校友,还是同乡,如果可以,还是朋友,我不是街上的陌生人。”他气愤地说。

她有点呆住了,慌乱地转开视线,喃喃地说:“当然,纪大哥,你多心了,我没有当你是外人,我是真的和同学约好的。”

"对我有必要这么见外和拘礼吗?”坏坏地补上一句,到底是纯真的象牙塔里的姑娘,已经快被他说得脸通红。

“真的没有。”叶小榆真急了,他为何还要问,还不走开呢?这满天大雪是讨论这个问题有意义吗?一不留神,书掉了一地,沾上泥污,她心疼地蹲下捡起,有人却抢先抱起那堆书,“哗”一声全扔车后座上。

“去和同学说一声,你先走一步。”不容商量的口吻,让她很是挫败。

看他那霸道样,不敢再拒绝,无奈地开了车门,坐了进去。“走吧,不说了。”本来就没个同学,和谁说去呀!忧然看着街景,不想看前座的男子,什么新贵,充其量也是大男子主义一个。

不会撒谎的叶小榆,纪跃飞很想笑,看吃惯了她的有条不紊,没想到也有失态的慌乱时,抬手看表,下午四点。“我们去火锅,然后再送你回校。”

“不行!”叶小榆急得大叫,“明日竞赛中心要面试答辩,我晚上还要恶补一下。”

“哪个竞赛中心?”

“奥林匹克。”

“呵,你没事的,我对你最放心啦!”

“可我没信心,为这次实习机会,我已经准备了很久,我不想出任何一点错。”妈妈说,踏踏实实走在地上,才不会失重。对于很多事,她不敢做梦,不存侥幸,只有一步一步走好,才是真的。

他停下车,回过头,看着她焦急的样子,也许该送她回校,可他一点也不想放她离开。

“小榆,这样好吗?这么大的雪,路上堵得很,我带你回我那里,你看你的书,然后明早我送你去面试如何?”他心中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一个呼之欲出的决定就在嘴角,他不禁被自已吓住了。

雪确实越下越大,街上的车象是在爬似的。“我可以说不好吗?”怅然地看着天空,她无奈地问。

“当然不可以。”他愉快地笑着,忍不住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车又以蜗速向前开着。

“方向好象不对!”叶小榆发现街景不是从前熟悉的。

“嗯,我换了个地方。以前太小了,这次换了个大的房子。”

“纪大哥一个人住,要多大干吗?”他又不勤劳,什么东西都乱扔,小一点都那么可怕,大房子那场面不知该壮观成什样。

“我又不可能永远一个人住,总是要成家生子的,北京房价很贵,早买早合算。”

叶小榆沉默地看着窗外,不再答话。纪跃飞三十多了吧,在老家,一般男子都该有孩子了,为了媛媛,他已经拖得够晚了,不管他以后娶谁,她都好羡慕好羡慕那个女子。

车拐过一个立交,转入一个住宅区。碧绿的草坪被雪花浅浅地覆盖着,几棵高大的树木错落有致点缀其间,入眼处,还有小湖,凉亭,石子铺就的小径,住宅的风格非常欧化,都市里有这样一个家,也太奢侈了吧!

纪跃飞的家是幢复式建筑,卧室都放在上面,下面是客厅和书房、厨房什么的。可能是新房子,收拾得还不错,设计师非常用心,从格局到装饰,一切都很西化。

“书房在那边,你进去看书,我来做饭,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做,我不反对。”他脱去大衣,只着一件毛衣,很家常的舒服。

叶小榆搁下书本,“我陪纪大哥一起做吧,吃完后,我想坐下认真看书。”

“行!”

书读了很多,但厨艺却是一点进步都没有。站在厨房中,她向来是被使唤的命,洗个菜、拿个盘、递下碗,然后就乖乖坐下等吃了。

纪跃飞象个称职的男主人,三下二下,菜就上桌了。两人相对而坐,灯光都隐了,他点燃两枝蜡烛,找了首约翰.丹佛的歌,倒上两杯红酒,餐厅中立刻被营造出一种浪漫而又迷离的情调。

叶小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不懂他为何如此举措。

“为小榆明天面试成功,干杯。”

她小心翼翼的朝他望了一眼,轻轻碰了碰杯,浅眠了一口,很涩的口感。

烛光下,他的眼神温柔如水,她的脸悄悄涨红,慌乱地差点打翻酒杯。这样被注视着,哪里能好好吃饭。

他却是自如的,周到地为她布着菜,催促她多吃点,还问起学校的课业,谈起老家的四季。但他一句没提起媛媛。他问一句,她答一句,沉默时,她就埋首吃饭,现在的纪跃飞,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的信息,她有点害怕。

好不容易,一餐饭结束,她没敢留下收拾,就逃进了书房中。关上门,摊开书本,看不下去一行字,眼中总是他含情脉脉的样,她又中毒了,好象还很深。

“小榆!”他端了杯茶,推门进来。她不禁抖了下,没敢回头。一只手撑在桌上,一只手放在椅后,她整个身子被他圈住。

“看得怎样?”热热的呼吸就在耳侧,她全身紧绷,紧张得都可以听到自已的心跳,“还。。。。。还好。”

“不要太累了,你一定可以过的。”他象催眠似的说着,头又低了些,几乎是搁到她肩上。

“这样好危险。”她不禁脱口而出。的确危险,纪跃飞有种不寻常的吸引力,尤其是现在这个姿势,让她感到手足无措。

纪跃飞低笑出声,伸手将她拉起,面对着他,“为什么危险?”

“这样子不好!”她爱他,放在心中就够了,不需要再近,那样她会被伤得体无完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