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我想对你提几个请求。在提鱼住院期间,不要再来看他。转学后,不要联系他。可以吗?”颜母说着从包里取出一张卡,“作为报酬,我愿意支付令堂的医疗费用——提鱼昨晚管我借钱,试图替你解决这桩麻烦,我说过,这孩子总是这么好心。”

方若好重重一震,盯着那张卡,赤红的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

颜母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接卡,便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这件事让你的自尊心无法接受是吗?也对,如果要钱的话,你早找方显成要了。那么,我提供另一种帮助吧。”

信用卡被收回,换成了一张名片——颜锐的名片。

“这是国内目前最顶尖的独立医学实验室,拥有丰富的医疗资源,能够提供医院、医生、检测、器械等全方位的帮助。令堂的病,非常微妙,也许换一个好医生,就能马上苏醒。”

不得不说,这句话的诱惑力太大了。大到此刻的方若好,根本没法拒绝。

虽然接过名片就意味着答应颜母的请求,可在颜苏和妈妈之间,她只能选择妈妈。

方若好颤抖地接过了名片。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做出选择后,颜母眼中的神色并不得意,而是更多的愧疚:“我很抱歉,让你这么难过。”

方若好低着头,紧紧地攥着名片,像是攥着她最后的一件衣服。

颜母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准备走人。

方若好忽然开口:“谢谢……”

颜母停步,回头——少女站在空荡荡的座椅中间,天花板上投递下来的冷光在她身上交织出重重阴影,瘦小、苍白,看上去荏弱不堪。可她抬起脸,巴掌大的脸庞上一双眼睛深黑深黑,有一种对比强烈的视觉冲击。

“我,我真的很感激。遇见颜苏……和您。谢谢。”

您本可以不必跟我解释的。您偷偷将颜苏转院,出国,离开。无能如我,是找不到他的。

您本可以不必提供帮助的。对待您闺蜜心中的一根刺,不落井下石已是仁慈。

您本可以不必跟我道歉的。这个世界上,骨肉至亲如我父,只有欺骗我忽视我,如我母,只有打压我为难我。更何况一个外人。

颜苏的心很柔软。您不也是么?

面对这样的您和他,不再交集,大概便是我仅能做的祝福了。

我这般不详,带给周遭人的只有悲剧。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所以,谢谢。

☆、第 20 章

方若好转身低着头一步步地走了。

她没有再回头。

她的手插在衣兜里,左边的口袋里有一块表。那是她带走的唯一一件有关于颜苏的物品。

自那后,颜苏再没来学校。

人们对他的病众说纷纭,有的说他残疾了,有的说他一直昏迷,有的说他挂了。慢慢地,就再也没人提及他了。

母亲一直昏迷着,颜母帮她转院换了别的医生。

方显成去了A国,临行前发了条短信给她,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她面无表情地看完后,删了短信没作任何回应。

县城的房子终于卖掉了,用来支付后续的医疗费用。

很快到了期末考试,学业是她最强大可靠的朋友,在那样的境地中依旧公正慷慨地给予了她回报:高一年级期末考试完毕,总分1050——又一个满分。

当她走向公告墙时,看到了也在那看成绩的方如优。两人视线相对,方如优这一次,罕见地没有笑。

高二年级栏里,她的名字已不在第一,而是一分之差,屈居第二。

方如优一言不发掉头就走。她的好友们立刻跟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劝慰:“没事吧如优?”“别不高兴啦,偶尔发挥失常而已……”“是语文换了新老师太苛刻了,给如优的作文扣了5分……”

方如优加快脚步冲了出去,好友们只好停下来,彼此面面相觑,感慨道:“看来如优真的受了很大的打击呢……”

她的确深受打击,却不是因为一分之差输给别人,而是,遭遇了这么多事情,方若好竟然还能考满分。

在她被一系列的胜利搞得飘飘然失去了警惕时,那个贱人的女儿正以光速追上来,仿佛在对她说:“就算我妈退出战场又如何?接下去,是你和我的战役了。”

送走爸爸的那天晚上,她回家时看见沈如嫣破天荒地在喝酒。

她走过去,看着半醺状态的妈妈,问:“不开心吗妈妈?”

沈如嫣望着远方的灯火,半响才回答:“我去了市第三医院,罗娟不在那了。看来你爸爸还是没死心啊,还在偷偷替她们做安排……”

方如优的心沉了下去。

“我有些后悔。”沈如嫣红着眼睛,被酒精蒸腾出许许多多情绪,“当年发现罗娟生了个女儿时,就该让一切终结的。可当时心慈手软,想着是个女儿,又去了县城。穷人可以不需要懂如何做人,因为他们没有选择。而我们是有选择的人,所以,能选择同情心的时候,一定要选择同情,而不是……恨。”

方如优定定地凝望着妈妈,难过得无以复加。她的妈妈,这么好,这么这么好,却被爸爸祸害成了什么样子?!

“我只想着我没事的,我不怕罗娟那种女人,胸大无脑,以色侍人。可是,我忘了你。如优,我一念之差,给你留下了最可怕的对手。妈妈很后悔……”

方如优连忙否认:“不不不,方若好是很聪明,很会念书,可是我比她更优秀,我才不怕她呢!她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沈如嫣伸手抚摸着女儿的头,用一种呆滞得近乎冷酷的声音缓缓说:“人生就像大海求生,你很幸运,一开始就有一块浮木,而更多人浸泡在海水中挣扎前行。你觉得他们不成威胁,但说不准哪天,他们就把你的浮木抢走了……现今社会的资源是有限的。那些以为可以凭借不入流的手段改变阶层的人,那些将来会危害到你的利益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开始就将它扼杀在摇篮中。你看所有的故事里,给主角成长机会的boss最终都没好下场。”

方如优只觉得心在发颤:“你想做什么?妈妈?”

“你很快就知道了。”

方如优飞快地奔跑着,跑进了一中最漂亮的一栋建筑楼中,三分钟后,她平稳了呼吸,换上甜美镇定的笑容,敲响了校长室的门。

“您好校长,我母亲让我问问您,之前说的那个捐助新实验楼的事情您考虑得如何了?”

***

方若好拎着水果走进校职工宿舍。

期末考后,高一年级就放寒假了。她联系好了给一个初三生补课,地点就在妈妈现在住的医院旁。如此一来,可以看顾妈妈和补课打工两不耽误。

临行前她去跟陌北老师告别,答谢他一直来的悉心照顾。

宿舍楼高六层,没有电梯。陌北老师家在最高层。因为来得较晚,资历最浅,所以分到的是最差的一个30平开间。他的妻子柳橙是个善良却平庸的女人,在24小时药店上班,为了补贴家用经常上晚班。儿子贺源西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贺老师提起他就唉声叹气,更焦虑的是,虽然是一中的老师,但想把儿子塞进一中附小,却也很困难。

三十三岁的贺陌北正处于中年男子最煎熬的阶段,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已快消磨光,事业处于胶凝期需要累积,而下一代的教育包袱已沉甸甸地压了上来。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就苍老了许多,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方若好走上六楼时,就听到隔音效果不佳的墙那头传来柳橙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尖利的声音:“为什么?李主任那边不都说好了给源西留个内部名额的吗?为什么变卦了?”

方若好下意识停步,立定了。

贺陌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文,因此也就听不清楚。不知他说了些什么后,柳橙失声哭了出来:“怎么能这样?学校想劝退方若好,找不到理由,凭什么拿你出气?”

一股冷流从后颈处流下脊椎,手中的水果顿时变得沉若千斤,有些拎不动。

“你的职称报上去没批时我就觉得奇怪,现在还连累了源西!不行,这个我接受不了,我去跟他们说……”房门被猝不及防地打开,站在楼梯口的方若好手一抖,几个桔子从塑料袋里掉出来,跳着滚下了楼梯。

推门而出的柳橙就那样跟她打了个照面。

贺陌北追出来:“别这样,也不一定跟若好有关……”话说到一半,也看到了门外的方若好,顿时停住了。

六目相对,彼此都很尴尬。

贺陌北最快反应过来,上前接过方若好手中的袋子:“怎么来了?快进屋再说。”

方若好先把桔子捡回来,才低头进了房间。

小小的开间里堆满了东西,是那种无论怎么收拾都无可避免地显得凌乱的家,虽然只有一扇窗,但有个小阳台,除了晾晒衣服还用来做饭。此时快近午时,炉上的锅里飘出猪肉炖白菜的浓香。一个小男孩踮着脚站在锅旁,正在偷吃。

阳光明艳,并不吝啬地照进阳台,给小男孩镀了一层金边。乌密整齐的妹妹头下,是一张异常小巧精致的脸,眼睛占据了三分之一,又大又亮,睫毛更是像把小扇子。

他叼着片肉转头,看见来客人了,下意识就把锅盖盖上了。再一看是方若好,当即吹了记口哨走过来,“哟,杨白劳又来借钱啦?”

贺源西早不记得三岁时方若好从人贩手中救了他的事情,对此刻的他而言,方若好是个总惹爸妈起争执的麻烦精。

方若好没有回应他的嘲讽,径自把水果放在一叠书上,然后抬眼看着依旧尴尬的柳橙:“可以说说……是怎么回事吗?学校……在为难老师么?”

贺陌北连忙说:“跟你真的没什么关系……就算没有你,今年的职称晋级也轮不到我,别放心上。”

柳橙沉默。对着十五岁的孩子,她真是说不出自私刻薄的话。

“那么……附小名额的事呢?”

“这个好!这是个好消息!谁要去那种打鸡血的集中营!”贺源西歪在沙发上抄了个篮球在手上玩,满脸都是不在乎。

柳橙瞪着他,从他身下扯出刚叠好还没来得及放入衣柜的衣服:“天天就知道没心没肺地玩,面试时一首诗都背不出来,你爸不得不腆着脸去送礼。你要是跟王老师的儿子一样乘法口诀倒背如流,我们用这么愁吗?”

“可王小胖丑啊!”贺源西眨了眨眼睛。

方若好心中感慨:这年头的孩子真早熟啊,这么小就知道美丑了。尤其是贺源西,特别清楚自己有多美貌,并且有意识地利用这一点。

“有颜的人生是开挂的。”他又洋洋得意地补充。

“你从哪看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电脑里啊。”

柳橙气得又去瞪贺源西:“都让你少给他玩电脑了,这是看了多少不该看的东西啊!”

“我要批试卷,不给他他闹腾啊……”贺陌北苦笑着,转向方若好,“所以你看,也跟你没关系。是他资质不够,附小没要他……”

看着眼前充满生活气息的一家子,方若好心中翻腾着一种异样的情绪。有点羡慕,因为她记忆中自己的家里,父亲这一角色从来是缺失的。又有点悲伤,因为他们是如此和善的好人,为了开解她而小心翼翼地粉饰太平。

她,真的是个错误的产物,天生命带不祥。

谁跟她过于亲近,都只会不幸。

变成植物人的妈妈是那样,被逼转学去国外的颜苏是那样,如今,轮到了老师……

方若好紧握手心,扬起微笑,笑着在贺陌北家逗留了十五分钟,谈了谈寒假计划,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自然告别。

走出职工住宿楼后,她出发去车站。酷冷的一月,纵然艳阳高照,校园景色仍然一片萧条。她行走在草木枯萎的校园小径上,强撑的笑容褪去,委屈的眼泪升起,一时间,愧疚难言。

尤其是,在被她撞破屋内的对话后,老师和师母所表现出的那种体贴,拼命解释一切跟她无关,反而令她更加无地自容。

就在她低头默默前行时,前方的路面上,忽然多了一个人影。

方若好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抬起头,就看见了方如优。

☆、第 21 章

方如优正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小径中间,脸上依旧挂着甜美亲昵的虚假笑容:“嗨,头牌学妹。”

高二和高三因为学业繁重的缘故,都没有像高一一样这么早放假。所以方如优手中抱着厚厚一叠试卷,看样子是要去教室的,却不知为何,刻意拦在了她面前。

方若好想了想,中规中矩地回了一句:“学姐。”

方如优的目光笑吟吟地落到她的背包上:“回家了?”

“嗯。”方若好点了下头,硬着头皮绕过她继续走。一步、两步、三步……身后果然传来方如优悠悠然的声音:“恩师家出了那么大的麻烦,而你就能这么坦然自若地回家,心挺大呀。”

方若好的呼吸一下子,停住了。

她听出了所有的画外音。

下一刻,她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方如优:“是你吗?”

“什么呀?”

“是你做的手脚吗?入学名额,还有评职称……”

“一栋实验楼换来拨乱反正的红利。要知道,走后门弄来的名额,取消也很正常。至于评职称,只能说他实力不够咯。”方如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她本就是为了这一刻而来,想看看方若好在师生情和学业前程中如何两难。而方若好压抑表情下掩藏不住的愤怒很显然地取悦了她。“下一步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跟贺陌北过不去?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到?”

方若好看着这张如花笑靥,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因为无论什么反应,似乎都是在进一步取悦方如优。

方如优忽收起虚伪的笑容,正色道:“罗娟转院去了哪里?”

去了郊区的一家私立医院。但方若好拒绝回答。

“是爸爸安排的吧?”方如优眼中有痛苦一闪而过,变成了冷嘲,“怎么,有我帮忙交医药费还不够?也是,我只肯让你妈住最便宜的病床,药都是国产的,哪比得上爸爸那么周到。是去住单间用进口药,找大犇医生了吗?”

方若好犹豫,想澄清事实,可那样一来,又将牵扯到颜苏……怎么澄清?说她为了妈妈,跟颜母做交易放弃了颜苏吗?

“嘴上说不稀罕爸爸,事到临头还是选择向现实妥协了啊。跟你妈妈一样,毫无自尊心,毫无廉耻心,用别的女人的丈夫、别人爸爸的钱,就这么心安理得吗?”方如优愤怒地叫了起来,“可那是他的钱吗?那是我妈妈的钱!姓沈!姓沈!不姓方!!”

方若好张了张嘴吧,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妈妈的住院费,是用卖房子的钱付的。可那房子,确实是爸爸买给她的。从某种角度来说,方如优说的并没有错。

方如优盯着她,一字一字道:“你们,真让我感到恶心。”

“你……”方若好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才轻轻开口,“想要我怎么做,才能不去为难贺老师?”

方如优面色微变,神情严肃了起来。

四目相对,一阵风来,吹起她们的头发,凌乱地、浮躁地,往前飞。

“我……”方如优凛冽的目光透过凌乱的发丝,像小刀一样一点点地凌迟着她的心脏,“我希望你回到你本该待的地方,跟你那个曾在洗浴中心接客、现在躺在病床上没有知觉的妈妈一样,卑微丑恶地活着。这样,才能弥补我和我妈因你们而受到的屈辱和伤害。”

方若好的指甲紧紧扣在了手心里。

“可是我已经来了。”

“是啊,那么,我就只能狠狠地、主动地、不惜一切地,把你踩回去了。”夕阳下,方如优漂亮的脸上没有丝毫暖意:“小三都不许有好下场。小三的孩子,也一样。”

***

轰隆隆——

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敲打在车窗玻璃上,肆虐的雷声和水声将外面和车内空间隔离。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她和颜苏两个人。

方若好将额头抵在了冰凉的侧窗玻璃上。

十年前的那个寒假,她最终没能挺住来自婚生嫡女的压力,在宿舍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后,踩着夕阳的余晖去找校长,用主动转学为条件换回了贺老师的利益。

“我没有再上高中。我知道方如优能把我赶出一中就也有办法把我赶出别的学校。在贺老师的帮助下,我一边照顾妈妈一边自学,以社会人的身份参加高考。幸运的是,中国很大,还是有权势无法操控的领域的。公平公正的高考,给了我一线生机。”

但在媒体的爆料中,她的这份经历却被当作是污点的证明,证明她曾经是个不良少女,高一就退学了。

方若好深吸口气,停止了回忆,转头看向副驾上的颜苏。她和他的距离这么近,可在她眼中,却也隔着一个不等式的符号,身份无法对等,心态便无法平衡。

颜苏,你不会知道——

在那些被现实打压得几乎无法呼吸的日子里,你的社交网络是我唯一的光。

握着你的手表,想到你为我抵挡的灾祸,便没有了消极颓废的借口。

我把遥远的你放在信仰的神龛之上,从中汲取奋斗的力量。

我不敢靠近你。

我不能靠近你。

我远远地、艳羡地并满是祝福地望着你。

可你回来了。带着我无法拒绝的理由,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没有喜悦,只有恐惧。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颜苏,我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希望。妈妈,就是我唯一的希望。”她凝望着他的眼睛,笑了一下,“所以,拜托了。”

颜苏回视着她,片刻后,伸出手——似乎想要碰触她的脸颊,但最终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发上——就像十年前那样。

“好。”

***

周一早上十点,手术正式开始。

大雨持续了一夜,到早上时终于停止了。

方若好坐在手术室外,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在了她身上。她忍不住想,以往几次等在手术室外时,可都没有阳光。所以,这是一个吉兆,对吧?

她没有干等,打开iPad开始筛选邮件。策划部又发来了一堆新项目,有个剧本光第一句话就吸引了她——

“我刚想自杀,就被捕了。”

往下看,是一个不良少年追求梦想的励志故事。

在大砍省,滑冰是必修课,打架斗殴也是必修课。

在滑冰上极有天赋,被师长们寄予厚望的十四岁少年阿东,在比赛前夜参与斗殴被打断了一条腿,并且因为触犯纪律被赶出了滑冰队。

祸不单行,父亲家暴将妈妈打死,入了狱。他自暴自弃成了小混混,被警察汪大海屡屡刁难。

为了报复汪大海,阿东去他家行窃,看到儿童房里摆放着冰鞋,墙上竟然还贴着自己曾经得奖的照片。这时汪大海起夜正好撞上心脏病发作,本想偷了东西就走的阿东,在最后一刻心软叫了救护车。

回去的路上阿东魂不守舍,生命中似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他去训练营看了队友们的训练,在他浑浑噩噩之时,他们都在飞速成长。

自卑后悔绝望等一系列情绪席卷而来,十五岁的少年放声大哭,决定自杀。这时汪大海带着警员们赶来,以盗窃罪将他逮捕。审问他到底从他家偷了什么时,阿东沉默许久,才回答——是照片——从儿童房墙上撕走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