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羿搂着她:“好,不去不去。听你的。”

车轱辘来回转——

如意骂:“你不去?谁赚钱!”

杀了我吧……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妈倒还满意,觉得如意的眼光也还好,没她以为的那么差。

我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太对。

潘羿对如意的好,像条件反射,来不及,不,甚至是完全不用思考的那种。我看不出他的真实需求,他只和如意有交流,只对如意的话有反应,对我们点头已算是大热情。

我觉得恋人不应该是这样。

如意两口子一来,洪喜就来得少了。

即便来,也多在晚上,他们离开后。

我想,他嘴里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终究难释怀。

*6*

我们的店不及别家兴旺,但毕竟处在好位置,如意担心她不在时,我慌了手脚乱降价,干脆贴上“概不还价”的标签。在她的努力下(当然也有我的努力),有天销售额居然到了三千。虽不及洪喜店开业营业额的十分之一,我还是很兴奋。

晚上只剩我一人时,忍不住又多喝了点酒。我酒量一向不错,可之前洪喜送的两瓶冰酒被我喝光了,我又贪杯,混着喝了几种别的酒。

等发觉自己有点醉醺醺时,就想提早关店,睡个好觉。

挂上打烊的牌子,四处找防盗门的遥控按钮,店门口的自动发声猴子玩偶突然发出清脆的“欢迎光临”声。

酒嗝一个接着一个。

“我已经……呃!”响亮的酒嗝,我紧闭着嘴,想将它压下去,“要关店了……呃!”

又来了。

“明天请……请……早……”舌头也打结。我晃晃头,遥控器也不知道被扔到哪去了,于是沿着衣柜挨个翻找。

“你居然还没被辞退?”

酒醒了,我转过头,真是他。

“甚……甚辙?”

“看来你不但,没有,职业道德,记性还不大好。湛澈,湛蓝的湛,清澈的澈。”他看我时的表情,同上次一样忍无可忍。

“有什么事吗?”废这么多话,我还忍无可忍呢。

他盯着此刻一片狼藉的店,眯着眼睛只摇头,接着掏出手机,手指迅速地按键,一声“叮”的发送音后,问我:“你们老板,还是不在?”

哈哈哈,我在心中狂笑,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强迫症大爆发,帮我——归置、整理。

这局,算我贏!

——呃,果然是喝多了吗?好像也没什么光彩的。

“对啊。”我说。

“名片……转交了吗?”

是不是长得帅的男人,说话都这么招人烦?

不不不,我忘记了,虽然我看上去醉醺醺的,心里可明白着呢,他是从舞台上下来才招人烦。

哈哈哈。

非得给他点教训不可。

“名片?哦,对对对,上次你来给过的,”我想起来,热情回答他,“没有。”

他瞪着我:“搞不懂,什么人,会愿意,找个酒鬼,当导购。你们老板,电话多少?”

“我又不认识你。”

“我像是,骗子?”

我摇摇头:“你像不像骗子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因为我不想给你我老板的电话。”

“你……”他刚要发作,不知瞥见了什么,表情愣了几秒,语气变得柔和,“你,住这儿?”

“对啊,”我可怜巴巴地回他,“老板可怜我没钱租房,免费的。”

他没说话,似乎在辨别这话的真假。

僵持几秒,他的手机铃声大作。

“是,我直接,过来了,”接通电话后他淡淡看我一眼,“行,带她过来。”

这,这、这是要叫同伙过来吗?

“喂,我要关店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好吗?”

他一怔,摇摇头,坚定地说:“不。”

我不安地搓手,报警是不是有点夸张?

洪喜连自己的店都有几天没去,而且我不能每次出了事情都找他。

手心开始冒汗,纠结无比,其间湛澈站起来又坐下,又站起来,反反复复。

“喂,你怎么了?”

这句话促使他下了决心,快步走到我面前,背在身后的手冷不防抽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我下巴周围抹了一圈。

“茼蒿叶,今天的,晚饭吗?”

像是怕我不明白,他挑眉从茶几上的抽纸盒里抽出一张面巾纸,将手指擦干净,把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巾扔到垃圾桶。这才把目光锁在我脸上,满意地点头,重新坐回沙发上。

这位大哥,我们有这么熟吗?

处女座就有理了?

我白痴般杵在原地,想质问时已经错过时机,猴子的“欢迎光临”声再度响起。

咦?

门口站了个剪个锅盖头的小正太,看上去比洪喜小一些。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某某家政公司制服的中年女人。

也许自觉五官精致,那小正太才有自信驾驭这样有挑战性的发型,要是抛开偏见,锅盖头柔顺的碎发其实还有些时尚感。

见到湛澈,他毕恭毕敬地迎上来:“湛老师,可算找到您了。赵台都快把我骂死了,说我不称职,还威胁要开掉我。呜呜呜,好难过。您看您,有什么事打声招呼,我来不就行了,哪用得着您亲自出面。”

接着对身后的家政人员说,“就是这儿,你看着收拾吧。”

“好的。”于是那女人拿着自带的工具,开始收拾店里的每个角落。当然她干活倒是很麻利,也仔细。

只是,只是,不对吧?

什么情况这是?

——这,这,这是我的店啊!

我反应过来,大喊:“等下,你……我没有叫小时工。”

湛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知道,你没叫。所以我,帮你叫了。”

“……你有没有搞错,这是我的……”不行,不能暴露身份,还好我及时收住,“我打工的店,你们凭什么叫人打扫?告诉你,我是不会付钱的。”

小正太拍拍我的肩膀:“放轻松,别紧张。不用你付钱,我付,我付。”

“你付……就算你付,我也……”

“好啦,”小正太拉我到角落,“我们老板有点洁癖,他无法忍受脏乱差的环境,否则哪儿待得住啊,还要跟您谈事呢。您就受累些,当成是家政公司免费送的清扫服务吧。”

“谁……谁要跟你谈事儿?”他无法忍受脏乱差的环境?老子这里,哪里脏乱差了?

“气得我。”

“小少,”湛澈突然喊了一声,“好了吗?开始吧。”

哦,小正太的名字是小少?

只见小少会意地点点头,突然退到湛澈身边,像变了一个人。

“啊,这位漂亮的姐姐,你今年有十九吗?哇,你的皮肤真好呀,平时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保养的?

瞧瞧人家这张嘴。

我忘记刚才的不快,决定对他以礼相待:“哇,这个帅气的小正太,你高中毕业了吗?你的锅盖头好可爱呀,在哪儿剪的?”

噗!

原本板着脸的湛澈忍不住笑出声。

小正太也不介意,拉住我的胳膊摇晃:“哎呀,不要取笑人家了啊。好姐姐,就让你们家老板出来见一面呗?”

我把手挣脱出来,学他拉我的样子拉着他的胳膊,左右摇晃,“好弟弟,见一面也行,除非你告诉我,到底找他所为何事呀?”

这时洪喜走进来,看到我们,表情一呆。

“如心,就知道你又喝多了!”他打飞小正太的手,半扶半挟制地把走一步晃三晃的我按坐在榻榻米上。

他根本不看电视,并没有认出湛澈。

小正太以为我们是情侣,忙不迭道歉:“这位大哥,不好意思,您可能误会了,其实我……”

奇怪,洪喜跟小正太站在一起,倒是成熟多了。

“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讲。”洪喜眼睛盯着湛澈,话却是说给小正太听的。

“呀,那您一定是这家店的老板吧?”小正太开心地眯着眼睛,“是这样的,我们也不卖关子了,一直想找您,今天能联系上真是太好了。您看,我们呢,想转租你这家店,您看多少钱合适?”

我十分生气:“你凭什么认为我……我……我老板肯转租?”

湛澈一直没说话,小正太一来,他突然变得沉住了气,我们对话的过程中,不急不慢坐在沙发上喝小茶,像个局外人。

洪喜也说:“是啊,我们生意做得好好的,暂时没有转让的打算,你们请回吧。”

“这位大哥你说话真逗,”小正太在我们店里走来走去,耀武扬威地,“我听说这店的业主是只租不卖的,想来你们也是租户。就这地段,一年租金得多少钱?就你们卖的这些东西,那些姐姐阿姨奶奶们,得眼睛瞎成什么样才肯掏钱买!”

“你……”

“我正是为了让你们少赔钱,才提出这个建议的。没想到你们这么无情地拒绝我,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实在太伤心了。呜呜呜呜……”

哈,这位长相甜美的小正太说起话来倒是挺气人,比起洪喜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让你受伤害也非我的本意,”洪喜表情十分认真,“左边有药店,你可以多买几个创可贴贴上店,是真的不转租呢。”

“你……”

他俩唇枪舌剑,看得我十分过瘾。

湛澈到底忍不住了,问:“这位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洪,洪喜。”

洪喜头也不抬,倒了杯茶水扶着我喝,好像有点生气。

“久仰久仰,原来是,洪先生。您是,老板?”

未等洪喜回应,湛澈又问:“我怎么,听说,老板姓濮?”

濮?

我?

他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