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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能陪他的,也在心怀鬼胎地成天搞事情。

宁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凝神观察周边的异动。这会儿日光隐匿,风声倏然而过,带来一阵极其微弱的脚步声。

身后的野草悠悠晃了一下。

谷中灵兽吸取天地精华,久而久之便也有了充沛的灵力,越往里走,灵兽等阶就越高。

宁宁行事不像原身那般心狠手辣,在来之前做了充分的考量。

虽说剧情要求袭击温鹤眠,但她毕竟是个生长在五星红旗下的优秀共青团员,多少还是存了几分恻隐之心,不愿真如原著里那样,让他被啃咬得遍体鳞伤。

一道思忖与考察之下,只逗留在清虚谷中外层的位置,静静等候风吹草动,捕获一只不是那么凶狠的工具兽。

猎物来了。

在脚步声响起的刹那,宁宁身形迅速一转,面对着那道朝自己狂奔而来的深灰色影子,直接劈过去一个剑诀。

她力道很轻,剑诀正中对方额头,只见灰影悠悠一晃,就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那居然是一头体格强健的狼,只不过似乎有些外强中干,不怎么经打。

宁宁迈步上前,像原著里一样将它装进储物袋之中。

接下来,只需要找到温鹤眠的所在,再出其不意把狼放出来就好。

上天保佑,这回可千万别像之前几次那样,又出些乌龙。

反派不是浓墨重彩描写的主角,原著也不是地图导航,提及原身的这场计划时,只用了句简简单单的“经过一番搜寻,宁宁终于找到了坐在林中看书的温鹤眠”。

只为这一句话,宁宁就惨兮兮地在林子里打了不知道多久的转。

这回温鹤眠没弹琴,靠琴声分辨位置变得不再可行。她一边往林外走一边四下张望,终于在一棵大树下看见了那人身影。

如原文里描述的一样,他正垂着眼眸、靠坐在树旁安静读书。

古树盘根错节,根须有如虬龙,纵横交错的深棕树皮好似裂岩,隐隐生着碧绿色青苔。

温鹤眠白衣出尘,乌发如墨。阳光落在苍白面庞之上,将下垂的鸦羽色长睫染成淡金色泽,像极了一动不动的翩翩画中人。

宁宁心下紧张得厉害,压根没心思欣赏这般美人美景,暗暗向将星长老道了个歉。

她蹲在一片灌木丛后,放出那只灰狼前,便抬手将储物袋伸到另一边。

这样一来非但温鹤眠看不见她,灰狼从储物袋离开后第一眼望到的,也只可能是坐在它正对面的白衣青年。

一顿操作下来绝对行云流水,无懈可击。

宁宁不想让温鹤眠受伤,只得透过灌木之间的缝隙死死盯着另一边的景象。眼看储物袋暗光一闪,在灰狼被放出来的刹那——

本应该潜心研读古籍的温鹤眠不知道脑袋抽了什么风,居然在须臾之间抬起头来。

宁宁心头一梗。

她为了让灰狼能在第一时间看见温鹤眠,特意选了个与他正对的好位置。

不愧是好位置啊。

温鹤眠一抬头,就望见了她伸在灌木丛外的那只手,那个慌乱得无处可藏的储物袋,还有那双黑黝黝的圆眼睛。

——原著剧情根本不是这样的啊!温长老不是应该自始至终埋头看书吗!作死被当场抓包,这是什么教科书级别的翻车现场!

偏偏温鹤眠那厮看不懂她的尴尬,对着露在灌木外的右手淡声开口:“宁小友。”

宁宁差点就被这三个字送走。

因为将星长老的存在,清虚谷是玄虚剑派弟子们约定俗成的禁地,平日基本没人会来。

再看那绣着精致刺绣的储物袋,明显属于年轻女孩的白皙指节,除了她,好像也没别的什么人选。

那只灰狼发出一道绵长的呜咽,宁宁尴尬到窒息,脚趾抠出一座玄虚剑派梦幻豪宅。

好在她足够机灵,在慌乱之下尚且仍有思考的余力,当即灵机一动,从灌木丛里站起身来:“温长老,我今日来清虚谷中见到这只小狼格外可爱,便想着也让你见见它。”

耳边是一串震耳欲聋的恶狼咆哮,那只灰狼虽然修为不高,但气势有如君临天下,舍我其谁。

宁宁顶着它狰狞的吼叫和尖利的獠牙,勉强继续笑道:“真奇怪,它之前还挺乖的,这会儿怎么凶起来了?”

没错!就是这样!

既然温鹤眠亲眼目睹了这只狼是由她所放,拼命狡辩只会适得其反,不如亲口承认,再随便用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温鹤眠一定会忌惮于它,届时灰狼冲上前发起袭击,宁宁再一举将它击晕。仔细想来,似乎与原著里的剧情相差不大。

小姑娘在心里把算盘打得满满当当,杏眼中情不自禁浮起一抹浅笑。然后还没等这笑意蔓延到嘴角,就突然听见温鹤眠柔声开口。

他的声线清泠如泉,在宁宁听来,却觉得有如地狱丧钟,魔鬼低语:“小九生性怕人,许是见了生人,一时间有些紧张。”

宁宁:?

见她略显困惑,温鹤眠继续笑道:“这只小狼是我看着长大的,向来性情随和,就是调皮捣蛋了一些,总爱黏人。清虚谷里鲜有人来,它便是我唯一的同伴。”

缘,妙不可言。

哦,是你养的啊,那没事了。

——没事才怪啊!

宁宁难以掩饰眼底惊恐,故作镇定地望一眼灌木丛另一边的灰色影子。

真好。

那只狂暴版本的灰太狼还记着被一诀打晕的仇,龇牙咧嘴地狠狠瞪着她。

——这么大一坨灰不溜秋,你确定是“性情随和、调皮捣蛋的小狼”?

可它是温鹤眠唯一的朋友,宁宁自己也说过,觉得这玩意“格外可爱”。

她要是按照预订计划直接将它打晕,儒雅随和的温长老说不准立马就会来一个川剧变脸,从此和她势不两立。

“温长老。”

宁宁吸了口气,语气微微颤抖:“它怎么一直盯着我?”温鹤眠喜不胜收:“妙哉!小九天性机敏,能识人善恶,连我当初试图与它亲近,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今它定是与小友相见如故,一时忘了胆怯。”

这哪里是相见如故。

分明是仇人相遇分外眼红。

那只叫做“小九”的灰狼又死命瞪着眼睛,往跟前迈了一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类似于野兽进餐前的低吼声音。

“这这这、它怎么离我越来越近?”

宁宁后退一步:“温长老,它还在龇牙!”

哪知温鹤眠那厮更加兴奋,站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笑得温润如玉:“宁小友别怕,它定是想要与你亲近——你不是也挺喜欢它?二位实乃有缘。”

宁宁:……

汝娘也,有缘你○。

玄虚剑派那么多人,这位出淤泥而不染的温长老,是唯一一个能把她回回逼到想骂人的狠角色。

一开始宁宁只是以为他黑心肠,万万没想到此人就是朵不谙世事的盛世白莲花,脑回路跟正常人完全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真是复杂的五官也掩饰不了他朴素的智商,鼎鼎大名的将星长老温鹤眠,当之无愧“脑补帝”这三个字。

脑补一出,谁与争锋。

只要我的思路够骚,恶毒女配的套路就追不上我。

不愧是你。

绝望,宁宁现在就真的很绝望。

那只灰狼凶神恶煞地扑过来,唯一可以依靠的温鹤眠发动脑补神功,自行展开了一场《忠狼九公》的小剧场。

宁宁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能迅速后退,在灰狼舞着爪子扑来时拔腿就逃。

暖阳融融,草地青青。

绿野晴芳之间,纤细灵巧的少女与憨厚腼腆的小狼你追我赶,一派令人心旷神怡的好风光。

温鹤眠欣慰至极,轻轻咳嗽一声后,垂眸望一眼手里的古籍。

古籍泛黄的书页上,摆着封字迹张牙舞爪的信。

[将星长老好!

天羡子门下的郑薇绮师姐又在山门摆摊,我路过时瞧了瞧,觉得这万花筒颇为有趣,便买下来随信寄给你。

只要把眼睛放在一头,用手转动圆环,就能看到非常漂亮的景象。

我已经学会了进阶剑法的第九式,想必再过不久,就能接触一些高阶剑法,到那时候,也就可以像师兄师姐一样下山历练了。

学宫的文试很快就要到了,希望我能顺利通过!

将星长老也请保重身体哦。]

原来他之前并未看书,而是在细细揣摩这信件。

信里依旧是小女孩随心所欲的自言自语,修长手指在信纸上轻轻摩挲,温鹤眠薄唇一抿,露出浅浅的笑。

宁宁一直在匿名给他写信,从未断过。

她伪装成新入门派的小弟子,因此信中并未提及她下山的历练。有时天羡子会来清虚谷里看望他,温鹤眠旁敲侧击,才知道她入了迦兰古城,击败魔君玄烨。

那女孩正是少年人的年纪,理应过得潇潇洒洒,肆意张扬。

就像现在这样。

远处少女的身影渐渐隐匿在树荫之中,或许是由于太过开心,不时传来兴奋的喊叫。

虽然有些听不清晰,但迎着扑面而来的清风,温鹤眠还是听见了其中的几个模糊字句。

九,追,我,不行,快来。

太急,糖。

她定是与小九玩得难舍难分,温鹤眠虽然看不见他们,脑海中却已然勾勒出了一人一狼此时温馨友爱的画面。

女孩笑得张扬,回头时云鬓如雾,随风而动:“小九,追我啊!你行不行呀?快来!”

顿了顿,又恍然大悟道:“是我跑得太急了吗?追到了给你糖吃哦!哈哈!”

活蹦乱跳、憨厚朴实的小狼:“汪汪汪!”

年轻真好。

宁宁哪里知道这人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她唯一明白的是,那匹杀气腾腾的狼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要是真像温鹤眠所说,宁宁与它能有什么亲密接触——

那对不起,只有可能是它用牙齿亲近她的脖子,然后一口咬断,彼此之间的距离为负五厘米。

宁宁虽然体力极佳,但已经跑得心烦意乱、没了耐心。慌不择路之下,只能求助于温鹤眠,扯着嗓子喊:

“温长老救命!这只狼一直追我,我快不行了!你快来!我真的没有太极急支糖浆——!”

宁宁面无表情回了山。

她与那只狼周旋许久,温鹤眠自始至终像个死人。

最后还是她趁着那人不在现场,直接一道灵气把灰狼拍晕。带到温鹤眠身边后,只说是狼跑得飞快,一不留神撞在树干上,顿时没了神志。

温鹤眠颔首轻咳一声,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淡声应道:“无碍。小九时常如此,只可惜宁小友今日无法再与它嬉戏,不如改日再来。”

宁宁皮笑肉不笑。

那还真是多谢您哈,今天的嬉戏可真是永生难忘。

总而言之,当林浔晚餐归来,与宁宁面对面碰巧遇上时,被她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

他曾经漂漂亮亮的小师姐衣衫褴褛,破破烂烂,长发乱飞,像是被煮烂的面条,让他不由自主地又有点饿。

当她面色惨白地独自走在树荫里,犹如心有不甘前来索命的女鬼,还是怨气极深的那种。

“小、小师姐。”

小白龙吓得声音直抖,手里的西瓜皮哗啦一下掉在地上:“你讨饭回来了?”

第42章

普天同庆, 万众瞩目, 在经过了整整一夜的煎熬等待后, 玄虚剑派学宫终于放榜啦!

郑薇绮紧张得又是一夜没睡, 她虽是修真之人, 然而在精神极度压抑的情况下苦苦熬了两天两夜, 中间还夹杂着高强度用脑活动,宛如丧尸游城般走出房门时,让宁宁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句话——

一个幽灵, 剑道主义的幽灵, 在玄虚剑派游荡。

她和大师姐关系很好, 今日放榜, 自然也早早醒来陪着她。

郑薇绮表现出了高考出成绩时的亢奋与紧张,生动形象诠释什么叫做“一半明媚一半忧伤”,既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成绩,又担心这次仍然过不了关,连门都不太想出。

来到学宫,放榜处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 白压压一片,有喜有忧。

原身早就从学宫毕了业,宁宁便几乎从没来过此地。如今好不容易见上一番, 难免带了些好奇地四下张望。

但见崇阁巍峨,傲然耸立。整座建筑以白玉石砌成,自有岿然不动、气势凌云之感,青松绿蔓平添翠色, 雕栏玉砌风姿浑然。

在白玉宫外,文试成绩以非常传统的方式贴在墙上展现出来,等人稍微散了一些,郑薇绮才忐忑不安地上前几步,径直走到倒数的那一排。

榜单只会公布通过者的成绩,以郑薇绮的水平,若是在最后几个名字里没有找到她,那就必然又是个无。

郑薇绮深吸一口气,与宁宁对望一眼,用右手遮住最后一竖排几个名字。

末了以视死如归的口吻沉声道:“那我开始了!喝啊!”

随着一道意义不明的低喝,郑薇绮将手掌往上挪了挪,露出一个被遮挡住的名字。

两个字,晃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她。

郑薇绮已经不忍心再往上看,手腕颤抖着又往上动了一格。

是个男人的名字。

再往上,不是。

继续挪一挪,也不像。

不会吧。

身后传来宁宁饱含安慰的、小心翼翼的声音:“师姐……”

这两个字化作一记重锤,狠狠敲在耳膜上,迫使她再也没有思考的余力,整个人后退一步,把手掌从榜单上挪开。

放眼望去一大竖排名字,像只晃晃荡荡的龙。等她细细观察一番,别说是“郑薇绮”三个字,连姓郑的都一个也没有。

好家伙。

这榜单没有索引,歪歪斜斜的每排上都写着不同的名姓。郑薇绮仔细看了半晌,才终于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榜单都写着两个字是“重考”。

郑薇绮:……

她是彻底看开了。

“看来这次又没过。”

身为大师姐,哪怕心里有百般怨气,也不能在她亲亲师妹面前表露出来。郑薇绮努力扯出一个笑,转身对宁宁道:“再等来年吧。反正我也习惯了,哈哈。”

宁宁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用漂亮的杏眼望着她,抿唇摇了摇脑袋。

随即抬起右手,指向不远处榜单中间的位置:“师姐,你在那儿呢。”

——她这回非但没落榜,还考进了整个学宫的中游水平,挂在一堆密密麻麻名字的正中央。

郑薇绮一个恍惚,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宁宁话里的意思,等转身见到那三个白纸黑字的[郑薇绮]时,更是恍如做梦般神色呆滞。

是她的名字。

真是她的名字。

不是在做梦吧。

掐一掐脸,的确是疼的。

哦呼。

她——过——了——!!!

十方法会召开在即,各大门派精英弟子尽数离山,前往目的地鸾城。

法会每二十年一开,意在测评修真界青年才俊们的真才实干,顺便为弟子们提供一决高下的机会,经过多轮角逐,选拔出各个境界里最拔尖的一个。

宁宁觉得吧,就跟期末考试似的,总叫人觉得有些紧张。

等飞舟抵达鸾城,在客栈里收拾好行李之后,便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

法会于明日举行,鸾城城主特意为此筹备了一场大型晚宴。

玄虚剑派来得早,正午时分就没了事干,加之小弟子们常年居于山中,鲜少来这种赫赫有名的大城,只需三三两两地一呼应,便全部跑去了街头。

和往常一样,虽然每人都是由师尊亲自带队,但贺知洲那位成天云游四海的老家长仍然不见踪影,便被分来了天羡子这一拨。

“啊,风清气爽!人生美好!我还可以做十张考卷!”

郑薇绮还没从过了文试的冲击里缓过来,一边走在大街上,一边傻笑道:“这次能过文试,首先要感谢我师兄师弟师妹们的大力支持。如果没有你们,我一定无法取得成功。其次,我要感谢出卷的师长们。是你们给了我第二次做人的机会,那些题目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孝敬它们一辈子!”

贺知洲悄悄碰了碰宁宁手臂,压低声音:“她这样多久了?有没有去看大夫?”

宁宁摇摇头。

其实郑薇绮如今已经算是比较正常。当初在学宫外的榜单上见到自己名字,不看便罢,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把两手拍了一下,笑了一声,直接道:“噫!好了!我过了!”

整个就一范进中举的修真翻版。

只不过这位没疯到去滚泥巴水,等拍完说完,便扭头一把抱住宁宁,甩着舌头疯狂乱窜。

如果要为她配上一首背景音乐,必然是那首绝大多数人都耳熟能详的[Cause we are the champions of the world!We are the champions my friends!]

就非常应景,仿佛是从郑薇绮嘴巴里长出来似的。

鸾城极大,玄虚剑派入住的客栈位于闹市之中,一出门就能见到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宁宁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这座城的全貌,就听见贺知洲发出一声嫌弃意味十足的“啧”。

顺着他无比鄙夷的目光看去,竟是一道陌生男子的背影,身形纤瘦,身着青衫,一派风雅才俊模样。

察觉宁宁也在盯着那人看,贺知洲嘴角一抽:“你看他浑身那股邪气,两瓶空气清新剂都压不住。”

他向来咸鱼,几乎从未对谁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嫌恶之情,宁宁心下好奇,又听贺知洲补充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当花魁时声称自己来自万剑宗,被他们一个弟子当场拆穿了?”

宁宁恍然大悟:“难道——”

“没错。”

贺知洲咬牙切齿:“就是叶宗衡这混蛋!”

原来那人叫叶宗衡。

“贺师弟,其实归根结底是你冒充万剑宗在先,叶宗衡身为万剑宗弟子,揭露你的身份也是理所应当。”

郑薇绮不愧为大师姐,虽然此时神志不清,却还是说话一针见血:“这事儿无论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让你白白辱没万剑宗的风评。”

贺知洲气红了耳朵:“郑师姐,你有所不知。那厮哪里是为了捍卫万剑宗风评,分明是他苦苦追求的前任花魁被我抢了名头,为了讨那姑娘欢心,才对我处处针对。”

“如果只是那件事也就罢了,的确是我不对在先,心服口服。可叶宗衡居然还雇下一群壮汉,在我上台献曲时,竟、竟——”

他越说越气,握紧拳头:“竟站在台下一起吹唢呐!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的确不是常人会做的事。

宁宁想,如果实在看不惯的话,明明雇人直接打他一顿就行了啊,那位叶师兄的报复之道居然是吹唢呐捣乱……

还挺清新脱俗的。

众人谈话间,不远处的青衫男子身形一晃,微微偏转过脑袋。

被贺知洲恨得牙痒痒的叶宗衡师兄,居然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

一双圆润清亮的狗狗眼叫人想起可口的黑葡萄,娃娃脸更是让他显得稚气未脱且平易近人,白皙的颊边甚至残留着些许婴儿肥,像个白嫩嫩的馒头。

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居然会是青楼常客,而且脑子似乎不怎么灵光。

高阶修士能觉察到周围细碎的灵气,叶宗衡乃万剑宗亲传弟子,对于气息感知便更是敏感。倏然转身之时,腰间长剑陡然一震。

娃娃脸青年警惕抬头,正对上玄虚剑派一行人齐刷刷的目光。

打头那个,正是他的死对头贺知洲。

只见那贼人笑得意气风发、恶念横生,正缓缓向前踱步,带了几分杀气地向他走来。

叶宗衡心下一颤,暗道不妙。

贺知洲明显不怀好意,八成是要报他雇人吹唢呐的仇。

如今他形单影只、同门皆不在近旁,而贺知洲身后则跟了好几个玄虚派剑修,要是真打起来,他必然落于下风。

可恶!

眼看对方越走越近,嘴角的笑愈发张狂放肆,在两人相距咫尺、贺知洲正要开口说话的瞬间——

叶宗衡猛地闷哼一声,整个人像根被冻僵的大冰棍,直接倒在地上。

这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贺知洲也有点懵,差点以为跟前这兄弟突发某种疾病。

但下一瞬间,就听见叶宗衡声如蚊呐地开了口:“救命……谁来救救我!他、他打我!”

说完,还佯装出痛不欲生的模样,捂着胸口浑身抽了一下,但那贼兮兮的眼神分明是在挑衅着出声:“哈哈,没想到吧白痴!这叫先下手为强!”

——这人眼看打不过,居然碰起瓷来了啊喂!

贺知洲知道叶宗衡狗,但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有人能狗成这副德行。

这要是在别的地方,他绝对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打,但奈何此地人来人往,已经有几个路人面带惊异地紧紧盯着他们两人看。

望向他时,皆是带了惊惶与恐惧。

叶宗衡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心满意足地看着死对头脸色由白转青,末了又颤着声补充一句:“不行,你必须得赔、赔我疗伤费用。”

现场那么多双眼睛在看,按照贺知洲的性格和资产情况,如果想拔腿就跑或据理力争,只会白白坏了玄虚剑派的风评。

这一招他早就想用在贺知洲身上,一报花魁名头被抢之仇,今日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自然不可能放过。

果然,对方在犹豫片刻后咬了咬牙,十足不甘地发问:“你要多少灵石?”

叶宗衡故作虚弱地瘫在地上,抬手比了个数:“不多,五千灵石就成。”

“五千?”

贺知洲大概是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掏出钱袋掂量一番。在经过一段极其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将钱袋递到他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我没那么多,你自己看着拿吧。”

穷鬼。

叶宗衡心下冷嗤,勉强撑起身子坐在地上,抬手接过钱袋。

意料之外地,贺知洲居然没松手。

他皱了眉,不耐烦地加大力道,用力把钱袋往自己这边扯。

然后在同一时刻,耳边响起贺知洲震天动地的嘹亮嗓音:“救命!抢钱啊!你拿我钱袋做什么!!!”

哈哈,没想到吧!白痴!

贺知洲面上惊恐万分,眼底却满是猖狂冷笑。

他在穿越前的工作是什么?演员啊!这臭小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演员的自我修养》!

局面瞬间两级反转。

叶宗衡:草。

与佯装病弱抽搐的叶宗衡不同,贺知洲的这道声音喊得中气十足,还裹挟了那么一丁点儿的慌乱与无措,仿佛下一刻就会哇地哭出声来,十足可怜。

于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朝他俩所在的方向看。

叶宗衡百口莫辩,恍惚间已经听见有人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当街强抢钱财,实乃败类!看他腰间别着把剑,到底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他听得一口心头血差点上来,一计不成,心下又生一计。

既然贺知洲打定主意要将他拉下水,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这个念头匆匆闪过,叶宗衡眉目一凛,周身灵气暗涌、剑意陡生。贺知洲有所察觉,心里有点慌。

不会吧,难道是因为被他反将一军,叶宗衡恼羞成怒要直接开打?

不至于啊大哥!明明是你先碰瓷的!

叶宗衡修为已至元婴,他一个只知道划水过活的小金丹自然不敌。

正要仓皇逃窜,对方的剑气却已呈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稍作停顿后,便如排山倒海般倾泻而出,径直打在了——

叶宗衡自己身上。

贺知洲懵了。

只见叶宗衡整个人跟坐海盗船似的疯狂后仰,一击被锤上半空,在进行一个华丽丽的三百六十度大转身后,以烂泥巴的姿势重重摔倒在地。

然后像坏掉的破布娃娃般抽搐一下,奋力抬起右手:“我不过抢你钱袋……你为何,下此死手……”

说完喉头一热,喷出一口血来。

——哈哈,没想到吧!他还有这一招!跟他比演技?白痴贺知洲!

贺知洲:……

贺知洲:草!!!你有病吧!!!

叶宗衡此人竟伤敌一百自损两万!

这是什么绝世天才!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啊兄弟!

“救命,杀人啦!”

围观群众哪里见过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反转,一时间尖叫声喟叹声求救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