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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陆晚星同样一怔,继而加快了速度,把沙土拼命扒开。

首先露出来的,是一具匍匐的骨架。

然后是第二具,第三具。

十分奇怪的是,这些早就没了气息的人们,于临死之前竟是牢牢聚作一团,身体一具紧贴着一具,几乎没有间隙。

就好像……是想护住什么似的。

陆晚星的动作还在继续。

当砂土快要被尽数扒开,从某具骨架之上,似乎有什么掉落在地。

林浔看见她低下头,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而在那具骨架之后,被所有人紧紧围住的,同样是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

他跪倒在地,腿骨断裂,身前的骨骼亦是一片狼藉,然而脊背却挺得笔直,双手环在胸前,死死护着某样东西。

林浔看清了。

那是一把通体莹白,在黑暗中隐隐生光的剑。

尘封多年的秘密在此刻终于被全部揭开。

他见到决明与他的诛邪剑。

“这是我哥哥。”

陆晚星凝视决明身侧的那具骨架许久,忽然转过身来看向他们,一遍又一遍地,不知道是在对他们,还是在哭着对自己说:“你们看见了吗?这是……我哥哥。”

她已经凭借一个虚无缥缈、毫无根据的念头,苦苦支撑了太多太多年。

每当想要放弃的时候,陆晚星都会无端想起,与兄长分别的那个深夜。

由于父亲早逝、娘亲体弱多病,早早扛下家中重担的哥哥,是陆晚星心里最伟大的英雄。

那天她总觉得心头发慌,扯着哥哥袖子一动不动,陆朝看着她半晌,忽然轻声问:“晚星,还记得爹爹说过什么吗?”

她爹是个说话特酸的书生,与大漠里的剽悍气质格格不入,经常对两个孩子讲一些文绉绉的话,叫人怎么也听不懂。

陆晚星从小就不爱听,后来爹爹为救人过世,便再也没听到过。

她那时年纪尚小,早就记不清那一大堆拗口的长句,脑袋里稀里糊涂转了一圈,最终仰起脑袋,用稚嫩的嗓音应他:“爹爹说,要做个好人!”

哥哥当时似乎笑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两只眼睛温温柔柔地弯成月牙形状,俯身摸摸她脑袋。

“对。千万别忘了。”

在临别之际,陆朝对她说:“晚星,要做个好人。”

然后夜色浸润少年挺拔的影子,她看着自己心中的英雄逐渐被黑暗吞噬,最终消失不见。

在很久以后,陆晚星才恍然地想,也许早在离开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大概率不会回来。

可他还是坚定不移地一步步往前,直至临死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向她承诺过的那句话。

——当初魔神临世、决明重伤,以骨架之间的姿势来看,正是他头一个拖着濒死的身体一点点向前,用身体护住诛邪剑。

紧接着向前的人越来越多,脆弱的血肉之躯筑成道道壁垒,让那把可斩万魔的长剑,得以留存于世。

他们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只能通过如此方式,为修士们拼死护下斩杀邪魔的希望。

只可惜天意作弄,这群慷慨赴死的勇士尽数成了遭人唾弃的罪人,诛邪剑蒙了尘,再未出现于战场之上。

“决明和诛邪剑,哦豁。”

刘修远咧了嘴,笑得更欢:“我还纳闷他们怎么不见了踪影,原来是被埋在这种地方——多谢这位姑娘,若能以他们交差,我往后的日子就有着落了!”

许是望见陆晚星通红的双眼,他啧啧叹了口气,身侧雷火阵阵,一步步往她身旁走。

“我知道你很伤心,哥哥做了那么多事,却被当作十恶不赦的叛徒。我也很难过,只不过……秘密就应该是秘密,今日一过,谁也不会知道,对吧?”

“我去你娘的!”

钱三双眼血红,面上青筋暴起,抡起拳头朝刘修远猛砸:“这算哪门子秘密,老子在这儿呢!”

刘修远哪会在意此等寻常百姓,冷笑间魔气外溢,毋须多余动作,便将钱三击飞甚远。

他本欲继续往前。

然而当钱三倒地之时,却又有另一道身影向前一步,挡住去路:“我也看到了。”

“老子也是!你个乌龟王八蛋,装什么装?阴阳怪气不讲人话,有病!”

“我也知道!对小姑娘下手算什么?恶心!”

“老子○你○○○○○!”

两个,三个,四个。

提着刀的沙匪们一个接一个走上前,挡在骨堆与刘修远之间,隔断后者去路,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就凭你们?”

刘修远嗤笑:“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不止你们,连那群修士也是我的囊中之物——他们这回一共来了多少人?六个还是七个?入了埋伏,全都得死。”

他开口时指尖一动,幽白雷光形如虚影地向前飞蹿,眼看即将击中一人胸膛,猝不及防间,忽有一道白影即刻袭来。

两股力道相撞,皆作烟云散去。

那是一道剑光。

刘修远不耐烦地皱眉,向剑气的源头望去。

他以为发起这一击的,会是性子急躁、修为更高一些的贺知洲。

然而烟尘滚滚,在狂风中站起身来的,却是那个看上去总是畏畏缩缩的妖修少年。

他右手握着滴血的剑,左手用力握紧,从指缝里溢出几缕白光。

那是一颗圆润的夜明珠。

林浔抬手站直,在浑身难忍的剧痛里,抬手拭去唇边血迹。

他害怕吗?

当然害怕。

他胆小怯懦、被许多人暗地里嘲笑,说是龙宫里最没用的废物。

但即便是这样的他,也有想要守护的人和事。

那些被埋藏在大漠深处的往事,他都见证了。

那些被曲解和遗忘的牺牲,他都知晓了。

他想堂堂正正地告诉他们,一切都在被见证。

那些未曾出口的信念,也绝不会成为秘密。

哪怕死亡又如何,他……不想再逃避。

林浔握紧手中长剑,剑鸣嗡响,引得远处的诛邪剑现出微光。

剑气飘然上涌,有如不断生长的藤蔓途经他全身,龙族少年仿佛听见自己血液流淌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地,左手用力握紧。

与那些葬身于沙土中的前辈们相比,他身旁并不是一片漆黑。

无论如何,都有这道光陪着他。

至于现在。

是时候轮到他,去救下为他带来这束光的人了。

林浔屏息,垂眸,感受体内剑意涌动,充斥每一寸血肉。

他出剑的速度从未像今天这般快,雪白剑气将一方天地映得恍如白昼,当长剑挥起、落下,流转的莹辉徐徐勾勒。

白光一点点描绘,昏黑无际的半空中,陡然现出一道鸣啸而起的影子。

行如疾电,势如烈风,四散的威压引出巨浪排空——

须臾之间,所有声息都为之一静。

那道遥远的身形渐渐清晰。

有沙匪睁大双眼,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这是、是龙——!”

第114章

被烈火灼烧过的伤口阵阵发痛, 一缕血渍自手臂缓缓滑落,留下蜿蜒前行的细长红痕。

血滴在指尖凝固聚集,冷风倏至, 垂坠的鲜红圆珠陡然滑落,滴在泛着白光的剑身。

天边剑气凝结, 虚虚实实的剑芒被风吹散,好似劈落而下的纷然电光。

白光不断聚合, 于黑暗中聚作一道雄然身影, 细细看去,竟是条腾飞咆哮的长龙。

那是属于龙宫的力量。

较之人修,妖在修炼之事上独有天赋,自出生起便蕴养了可供操纵的妖气与灵力。各大妖族之间血脉不同, 力量也不尽相似。

而今林浔神识涌动, 龙族妖力被尽数引出,辅以龙血入剑,战意已抵达顶峰。

刘修远没把区区金丹弟子放在眼里,本是不甚在意地挥出雷火诀, 不成想剑光汹汹,竟将咒术一举斩断, 朝他迅速反噬而来。

啧,难缠。

青年心底暗骂一句,急忙撤回手中力道, 向后腾空一跃。

恼人的剑气似万千银蛇狂舞, 他被刺目白光晃了眼,来不及做出反击,只能身形敏捷地侧身躲闪。

不过转瞬之间,忽有一阵疾风掠过, 脸颊与手臂像是被利齿猛地一咬,火辣辣发痛。他抬手一拂,才发觉皮肤被剑气划破,已经渗出道道鲜血。

该死,这小子的妖气怎会如此之浓?

刘修远忍不住地心烦意乱,再抬眼注视林浔时,眼瞳里满是入骨杀意:“你以为……这样就能赢过我?”

随着话音落毕,四下雷光更盛,汇聚出绵延如绸带的浩荡电流。

他笑得大声,被剧毒侵蚀的半侧脸颊极怪异地扭曲起来,右手一挥,电光便袭上林浔跟前:“不过是个小小妖修,就你这模样,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能耐?要想胜过我,去西海把龙宫皇族搬过来吧!”

他本是用了调侃的语气在说,也用了势在必得的杀意在打。

没想到立在黄沙中的少年剑修挥剑而起,势不可挡的电光与剑气相撞,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炸裂声响——

他的进攻竟全部散去,与剑气层层抵消。

这是什么情况?那小子……不应该被轰成肉渣吗?

“不好意思啊!”

贺知洲像块瘫在地上的大饼,一边被疼得倒抽冷气,一边张嘴笑嘻嘻地喊:“他就是龙宫皇族耶!”

刘修远:……

刘修远默默骂了句脏话。

据他观察,那个妖修少年向来默默无闻,连话都很少说上几句,与那帮沙匪谈话时,甚至会紧张到满脸通红。

就这——这居然是龙宫皇族?!

林浔的妖脉被全然激发,整颗心里只有“战”,没有多余的停留或废话,握紧长剑便朝沙丘发起袭击。

天边龙鸣阵阵,凡龙影所过之处,皆是风沙狂作。

刀光剑影之间,两人交手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能把滚滚袭来的狂风甩在脑后。

陆晚星看得眼花缭乱、头皮发麻,到了后来眼睛跟不上节奏,只能望见四下闪动的凌厉白光。

那条长龙的影子,正随着林浔的动作不断变得更加清晰,由最初半透明的幽光逐渐加深,缓缓现出轮廓。

就在长剑与法符相撞的瞬间。

陆晚星屏住呼吸,听见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在密密麻麻、如天罗地网般散开的雷电之间,成形的巨龙咆哮着高高昂头。

旋即剑光如雨,每道白芒皆凝成长剑模样,以破风之势,深深刺入电网之中!

锃——!

第一道剑光刺破天网,为昏黑大漠带来灼目光亮。

锃锃——!

越来越多的白光穿过电流,长龙身形剧颤,发出一道刺耳尖啸。

林浔咬牙,拼命忍下喉咙里狂涌的滚烫液体,黑眸中显出前所未有的决意。

就是这一击——!

四面八方尽是铺天盖地的罗网,被禁锢的长龙狂啸阵阵,原本坚不可摧的电流如同陡然碎裂的镜面,出现一道不断蔓延的裂痕。

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倏然之间,巨龙扬起由剑光凝成的幽白长尾,向着电流所在之处,用力一扫——

“刘修远的阵……”

贺知洲咧嘴咳出一口血,止不住语气里的笑意:“破了!”

阵破如镜碎,电光如四散的镜片轰然裂开,刘修远被剑气震飞,从沙丘狼狈摔下。

林浔几乎是玩命在拼,如今同样受了重创,手里的长剑无法承受如此强烈的灵力,顷刻粉碎。

“你怎么样!”

陆晚星心惊胆战,也顾不上刘修远随时可能再度攻来,匆匆跑向林浔身边,被少年的满身鲜血吓了一跳:“你你你别着急!我储物袋里装了伤药,我——”

她话没说话,身体忽然僵住。

陆晚星自行修炼多年,能感受到自身后传来的强烈杀气。

她本欲转身反击,手臂却突然多出一股陌生的力道。

原来是林浔拧眉将她拉到身后,接而上前一步,以残存的灵气挡下一道火攻。

“直到现在还要逞强?”

刘修远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来,满面血污,虚弱得连站立都不稳:“你体内也没剩下多少力气了吧?虽说咱们半斤八两……可剑修没了剑,还能有多少反抗之力?”

林浔没说话,瞳孔中乌黑一片,看不出情绪。

他说得不错,失去了佩剑的自己,绝不可能在刘修远手里撑过五个回合。

“龙宫血脉又如何!到头来也不得像温鹤眠那样,变成被我随意碾压的废物!”

男人越说越兴奋:“温鹤眠许多年没用过剑,你那位师兄又在远处动弹不得,我倒要看看,今日你还能怎——”

他的笑容,凝固在“怎”字还没完全出口的时候。

喉咙里的声线将出未出,被突然之间卡住的时候,变成了一道气泡音。

就非常尴尬。

谁能告诉他。

为什么那个看上去穷酸巴巴的女孩……会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泛了白光的剑?

陆晚星睁圆了双眼,握着手里的长剑,有些懵懂地看他:“剑?你是说这个吗?”

刘修远:……

他觉得很诡异,很离谱。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但见她储物袋金光闪过,居然又掉出了一把剑。

然后长剑像停不下来的水流一样哗啦啦啦落,掉出一座鼓鼓的小山堆,放眼望去,把把价值不凡、成色极佳。

刘修远:……

草啊。

刘修远被气昏了头,一时间恼羞成怒得忘记了自己的反派身份,以及现下剑拔弩张的局势,颤抖着声音开了口:“我需要一个解释。”

“就是,那个,我不是为了找我哥,一直往大漠里跑吗?”

陆晚星挠挠头:“大漠里经常能见到遗落的法器啊,我就把它们全部收集起来,想着等找到哥哥离开平川镇,再把这些遗物交还给各大仙门。”

所以她才没有卖掉那把价值连城的剑,一直都过得紧巴巴。

刘修远气得眼眶通红,表情管理彻底失控。

钱三瘫在地上,闻言一个鲤鱼打挺,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钱:“没卖?全没卖?那你经常和陌生人鬼鬼祟祟交易什么?”

“不是经常有家属来找寻遗物和尸骨吗?”

陆晚星瞥他:“我若是找到了,就全部还给他们啰。”

“那那那,”有沙匪急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

“我这样说,会有人相信么?”

陆晚星朝他们扬了扬下巴,表情有些傲,也有些酷:“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就够了,难道还需要千方百计讨来你们的认同?”

在更小的时候,她尝试过想要解释。

但人们心中的成见难以变改,没有人相信她的哥哥当真死在大漠,没有人相信叛徒的家人心存善念,也没有人相信,面对那样多的珍贵遗物,会有谁不动心。

明明是他们心存成见,却非要让她承担一切后果,每每想要陈述事实,都只会得到无情嘲笑与讽刺。

到后来的时候,陆晚星已经不屑于解释,有时候嬉皮笑脸地敷衍,要比煞费苦心地解释轻松许多。

她知道自己记得爹爹与兄长说过的话,一辈子做个好人,这就足够了。

“你干嘛用这种表情看我?不要觉得我很可怜——镇子里那些人讲话的时候,我都当作青蛙在呱呱呱不停叫。”

陆晚星不再去看林浔欲言又止的表情,双手叉着腰,瞥了眼地上的一堆长剑,豪情万丈:“来吧!要哪把,随便挑!”

刘修远:“呵呵。”

刘修远:“大哥大姐,轻点,别打脸。”

刘修远之前表现得威风凛凛,其实身上也没了太多存货。

身为一个很会审时度势的墙头草,乖乖束手就擒,声称定会知无不言,将知道的消息全盘托出。

“啥?你们想知道那群魔修的计划?我也不清楚啊!”

他疼得直打哆嗦,被沙匪兄弟们团团围住,在肌肉的海洋里瑟瑟发抖:“他们只告诉我,在此将你们全部解决掉——哦哦哦!对了,我之前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一直在说某个人的名字,叫什么……‘佩吉’!”

裴寂。

林浔想不通:“既然他们的目标是裴师弟,为何会掳走小师姐?”

“……或许正因为要针对他,所以才特意带走宁宁。”

温鹤眠按了按眉心,指尖拂过,仍是未能消去眉宇间的愁色:“两仪微尘阵由正派修士的灵力与血肉凝成,既然魔族有了动作,说明阵法已经出现纰漏。若想扩大这个纰漏,破坏大阵——”

他说着一顿,语气微沉:“需要极其强烈的魔气。”

“魔气?”林浔皱眉,“魔域里那么多魔气,难道还不够吗?”

“要想破阵,只能从阵法之外。”

温鹤眠摇头:“如今魔族尚未掀起风浪,说明阵法虽然出了问题,但好在并不严重,得以脱出的魔修数量并不多——以他们的实力,恐怕难以破坏大阵。”

贺知洲惊讶得忘了疼:“难道他们盯上了裴寂?可他分明能好端端地抑制魔息,要论魔气,应该也没有魔域里那些家伙强啊!”

“魔族很看重血统,血统越是尊贵,蕴含的魔气便也越重。我们之所以感受不到裴寂的魔气,全因他在极力克制,尚未入魔。”

温鹤眠道:“当年战况惨烈,各大魔君魔尊尽数覆灭,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代子嗣。而绝大多数魔君……并没有子嗣。”

也就是说,裴寂很可能是魔族突破阵法的唯一希望。

“诱他丧失理智,引他神识大乱,让他入魔后,再使他万箭穿心、筋脉尽断,以此献祭给大阵……说不定能冲破两仪微尘。”

林浔一怔。

他心脏突突跳个不停,愣了好一会儿开口时,声线前所未有地沙哑不堪:“所以他们抓走小师姐——”

温鹤眠敛了神色:“为扰乱裴寂神识,他们恐怕是想当着他的面……杀了她。”

白雾所言不假,当宁宁从紫薇境里出来,果然置身于一条极长极暗的裂缝之中,仰头向上看,能见到遥远的崖顶。

想来她被藤妖拖入地下,因为一番挣扎被它甩开,恰巧就落进了紫薇境里。

所以再出来时,便置身于紫薇境所在的这片幽深裂谷之中。

她对大漠里的地形一无所知,好在未雨绸缪带了地图。这会儿借由剑光细细搜寻一番,很快就在图上找到了裂谷的出口。

宁宁一边看地图,一边忍不住想,这地方偏僻得不得了,紫薇境里的剑灵能来到这儿,一定是受了极为猛烈、常人难以想象的冲击。

至于她的主人,大概率已在多年前就过世了。

那把剑的本体会在哪儿呢?

当务之急是尽快与其他人汇合,来不及思考太多。

她确定方位后匆匆合上地图,刚打算顺着裂谷离开,却在漫无止境的黑暗里,听见几道脚步声。

宁宁身形微滞。

裂谷并不宽,由于少有阳光落下,前后皆是漫长无边的黑暗。

两侧沙石沉默着投下无比沉重的阴影,哪怕仅仅置身于此,都会感到难以忍受的窒息。

更何况那几道脚步声来得毫无预兆,轻飘飘踩在她耳膜上,如同悄然而至的鬼魅,叫人后背发凉。

未知的恐惧最为可怕。

宁宁握紧手中剑柄,做好了转身拔剑的准备,然而在下一瞬间,却不由皱了眉头。

空气里不知何时飘来一道暗香,香气透骨,仿佛能毫不费力地渗入每一滴血液,让她整具身体都为之一酥。

在玄虚剑派的日子里,她早就习惯了拔剑就打,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直接用毒。

脑海里的意识在逐渐消散,变成不断翻涌的海浪,胡乱拍打在岸边。

她听见一道少年音,与四周弥散的魔气格格不入,语气温柔得过分:“将她带走吧,别太粗鲁。”

凭借最后一丝残存的神智,宁宁回过头。

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五六个魔族向她走来。

为首的竟是个少年,看上去与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相貌,只能望见一道修长身形。

很熟悉,似曾相识。

浆糊一样的思绪慢慢聚拢,宁宁惊诧地眨了眨眼睛。

哇。

这是出现在她梦里的那道影子。

第115章

在坠入紫薇境时, 宁宁曾做过一个梦。

梦里一片空白,只出现了极其模糊的少年影子,她看不清那人面孔, 只记得若隐若现的身形轮廓。

而当魔修们自幽深裂谷中一步步向她走来,站在最前方的那个人, 竟与梦中所见渐渐重合。

宁宁不记得自己曾见过他,但可以确定的是, 这个人一定在她潜意识中留下过难以磨灭的印象。

——因为现在, 她又梦见了他。

放眼望去是黄沙滚滚的大漠,魔气勾连着袅袅白烟,她与那人并肩坐在沙丘上,仰头望去, 能见到天边一轮幽远的孤月。

一缕风匆匆袭来, 那人侧过头来看她,面孔仍是模糊不清。

宁宁听见他说:“你看,这是……的月亮,每每见到它, 我都会想……”

风声和无数杂音充斥耳畔,将他所说的话尽数遮盖, 宁宁听得云里雾里,只想很破坏气氛地大喊一句:“风太大,没听清, 你在说什么?”

然而话还没出口, 就惊觉浑身一凉,猛然睁开眼睛。

她之前在裂谷中遭遇魔修,这会儿应该被带进了他们的老巢。

宁宁尝试着动弹身体,却发觉双手被绳索绑住, 看材质应该是大名鼎鼎的缚仙绳,让她用不出分毫灵力。

这伙人煞费苦心地抓她干嘛?

想不通。

作为一个打小生活在古装剧滋养下的社会主义新青年,宁宁虽然不会以一首《水调歌头》引得各大青年才俊纷纷倾倒,也称不上什么宫斗十级玩家,但总归还是学到了一个十分浅显实用的经验——

在袖子里藏上一把小刀,以备不时之需。

比如现在,那把金属违禁制品就成了她心中的神。

宁宁从地上歪歪扭扭地坐起来,摆了个老僧入定状,张望四周景象。

她似乎应该收回之前那句关于“魔族老巢”的话。

因为这地方,实在是太太太寒酸了。

这里甚至称不上“房屋”,不过是一座由沙砾建成的洞穴,内里七零八落摆放着床铺与其它各种家具,看上去质地不错,却也难掩此地的寒窑本质。

……她想象中布灵布灵金光闪闪的大宫殿呢?这里怎么跟八十年代乡土剧片场似的?宁宁有点脑袋发懵,连拿刀割绳子的动作都下意识一缓,一片寂静里,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几声脚步。

那群魔修应该回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收敛了动作抬眸望去,首先见到一张白净面庞。

走在最前面的,仍然是那个与她梦中身影一模一样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