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长喜见状一头雾水地问道:“您怎么还高兴呢?”

太微笑得面若桃李,丢开书道:“你且等着看便知道了。”

长喜糊里糊涂,一点头绪摸不着。

这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个小丫鬟的声音。

——“姑娘,送东西的人又来了!”

太微闻言眉眼弯弯地站起身往外走去,到了门边,撩起帘子探出头去,笑微微问了句:“又来了?”

小丫鬟摸着头说:“是啊,又来了!”

说到“又”字,她重重咬了下话音,脸上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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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长记性

太微瞧见,面上禁不住笑意愈浓,清清嗓子问道:“东西呢?”

小丫鬟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见外边风清日朗天光正好遂眨一眨眼,又将脑袋给转了回来道:“姑娘,这东西…七姑娘亲自去接了…”

太微一愣:“小七去了?”

“是呀。”小丫鬟脸上的无奈之色又露了出来,“奴婢前脚得了信,后脚就要来报您,可不想半道上遇见了七姑娘。”

小丫鬟年纪不大,讲起话来却絮絮叨叨,像个上了岁数的:“七姑娘原本是要来见您的,但听说那送东西的又来了,立马掉头便走,道是要替您去接了东西再送过来。”

太微听着这话,微微蹙起了眉头:“七姑娘说要去你便由着她去,也不拦一拦?”

小丫鬟站在门口,苦着脸道:“姑娘…奴婢拦了…就是没拦住…”

“你呀…”太微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一指远处道,“既如此,还不快些去前头迎一迎七姑娘,看她回来了不曾。”

小丫鬟得令,连忙点头应是,急急转身而去。

不一会,背影便从太微视线里消失不见了。

太微手里还攥着一角帘子,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开始掐指乱算。

——以小七那两条短腿的脚程来看,这会儿恐怕还没有走到地方,离回来定然还要好长一段时间。

于是她手指一松,放下帘子,转身朝里头走去。

长喜还候在那,见她回来方才问道:“姑娘,七姑娘擅自做主去接东西,您可是生气了?”

太微平素在人前喜怒不辨,可在自己屋子里,却不大伪装。

她此刻的脸色,显然不如她刚才出去时的。

长喜迟疑了下,还是问出了口。

对她家姑娘而言,这样的询问,并非僭越之举。

反而瞧见了当没有瞧见,有疑问却藏着掖着不吭声,才是真正的僭越。

姑娘要她信任主子,她信了,才敢问。

“长喜。”

太微行至窗边,背对着她喊了一声:“依你看,七姑娘为什么要去接那东西?”

长喜上前一步,斟酌着回答道:“七姑娘她,恐怕是好奇心旺盛吧。”

太微转过脸来,脸色还是不如先前好看,略带着两分长喜看不明白的凝重。她看着长喜点了点头,口气平静地道:“你说的没有错。”

小七还是个天真的孩子,而孩子有趣,也讨厌;讨厌却又惹人喜爱。

懵懂和无知,意欲满满和冲动莽撞,分界线有时并不明确。

所以小七未曾征求她的同意,便擅自做主去了前头接她的东西,她当然不会高兴,但是生气么?

还远远不到那个地步。

就是她自己,也不是事事都讨人喜欢的家伙,她凭什么要求旁人就一定要事事都讨她的喜欢?

何况小七是个孩子。

孩子是要教的。

她并不恼小七。

她只是…有些不安。

长喜的话固然无错,却也只怕不全对。

寻常孩童缺乏自制力,好奇心比大人更重不假,但近些日子这东西送的,便是集香苑跑腿传话的小丫鬟都要忍不住说上一个“又”字了,小七她又怎么还会一如既往的好奇呢?

太微心里忍不住犯起嘀咕。

更不必说小七平素算个乖巧孩子,这样直接越过她匆匆忙忙行动的事,还是初次。

太微不由得想起薛怀刃第一次差人送花来的那一天。

她摸摸耳朵,再次转回身去,趴到了窗口。

窗外的天空碧蓝如洗,浑似翡翠,只角落里悬着一轮红日,像嵌了块血玉。

“五姐!五姐!”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风来,也顺便带来了小七雀跃的童音。

太微便自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去,歪着头朝廊下遥遥望去,只见个着绿衣的白胖小丫头正双手捧着只匣子一蹦一跳地跑过来,不觉笑了起来。

这可怎么好。

这孩子怎么就一点也不像是祁家的人。

太微笑着笑着,慢慢收了笑意,故意板起脸道:“蹦蹦跳跳的成何体统!”

小七已经离得很近,听见她的话,连忙挺直腰杆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到窗下才仰头看着她道:“五姐,我没有偷看。”

她将手里的匣子双手捧着高高举起,一直递过头顶,递到了太微眼前。

“我很小心,一路上都看着没有磕碰到。”

太微轻垂眼帘瞥她一眼,并不伸手去接,只是淡声问道:“你可是同人撒谎了?”

小七老实颔首:“是呀…”

她高高举着手,袖子滑落,露出了两截藕节似的手臂,又白又肉,讨喜极了。

声音又是软软糯糯的,像个粉团子

太微骨子里已是个当娘的年纪,瞧见这一幕,差点规矩也舍不得给她立了。

只是错了就得罚,该长的记性还是得长。

太微绷着脸冷哼了一声,伸手接过匣子随意往窗台上一搁,沉声道:“你进来。”

小七应着是,迈开两条小胖腿,飞快地进了屋子。

一站定,太微便让她伸出手来。

小七乖乖的,把两只手都伸了出去,手背上五个浅浅的肉窝。

“五姐…我不应该和人说谎…”

太微让长喜给她寻了把戒尺来,轻轻拍着自己的掌心道:“一只手,把右手放下。”

右手还得握筷拿笔,不能打。

“掌心朝上,不要动。”

小七却不肯将手缩回去,轻声道:“不能厚此薄彼,只让一只手挨打。”

太微闻言啼笑皆非,拿戒尺轻点她的头顶道:“厚此薄彼是这般用的么?”略微一顿后,太微道:“我不打你,你先说说,你为什么要去替我接这东西?”

小七眨巴着眼睛看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太微道:“大点声!”

小七嗫嚅着:“我、我想再去见一见那位好看的小哥哥…”

“好、好看的小哥哥?”太微复述着她的话,脑海里浮现出无邪那张脸来,忍不住道,“他好看个屁!”

怕是为了惩罚无邪,薛怀刃那个记仇的小心眼近些日子天天让无邪跑腿送东西,权当个小厮使唤,哪知道倒叫小七看上眼了。

小七这个年纪情窦未开,自然谈不上什么喜欢。

可这事儿还是让太微哭笑不得了。

晚安~明天继续见吧

第179章不知廉耻

她望着小七,眯起眼睛问道:“如今见过了,可是高兴了?”

“挺高兴的…”小七才从她嘴里听了句粗话,正惊诧,忽然又听见她问自己高兴不高兴,迷迷糊糊地便说了老实话。

太微冷冷出气:“手伸直了。”

小七探长胳膊,将手绷得紧紧,面上露出了两分害怕。

到底还是小孩子,年纪小,见识少,知道要受罚,心里多少还是害怕了起来。

戒尺“啪嗒”一声落下来,她顿时打了个哆嗦。

太微板着脸,也不将戒尺收回,肃然问道:“可知道我为何罚你?”

小七低着头不敢看她,声音放得很轻,自语道:“定然不是因为我说小哥哥好看…”

太微差点气笑。

“五姐,我不该骗人,说是你差我去领东西的。”小七小心翼翼望了她一眼,“你再打我两下吧。”

太微有心叫她长长记性,自然也不手软,闻言“啪嗒”一声又打了下去。

她习过武,手劲大,这一下打下去,不说疼得冒汗,也绝对是要红肿的。

小七皮薄肉嫩自然捱不住,眼泪珠子一串串滚下来,很快就哭花了脸,但心里明白的确是自己错了,这声音就不敢出,只闷声落泪,咬紧牙关不动弹。

太微问她:“还有没有下一回?”

小七摇头如拨浪鼓:“没有了,一定没有了。”

“好,下不为例,你可记住了。”太微目视着她,忽然举起戒尺抽了自己左手掌心一下。

这一下,力道十足,比方才打小七时的声音更响亮。

小七全无防备唬了一跳,连忙扑上去看她的手,哇哇大哭起来:“五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太微道:“你不过是个小孩子,自然有犯错的时候,若要你一点不错只怕不能,是以你犯错,亦是大人的错。我罚你,也得罚我自己才算公正。”

太微声音不轻不重,语气不疾不徐,像在谈论午后的天气。

小七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涕泪横流。

“五姐,你打我好了,小七不怕疼…”

太微拍了下她的后脑勺:“不怕疼?”

小七哽咽着,点点头又反应过来急急摇头。

太微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这一脸脏兮兮的全糊我身上了。”

小七抱着她的手,往上头呼呼吹气,一时不察忘了吸鼻子,鼻涕都差点滴下来。

太微只好推开她道:“你个脏孩子,还不快去洗洗!”

小七被大丫鬟长喜牵住了手。

“七姑娘,奴婢领您去洗把脸,您再回来和五姑娘说话好不好?”

小七犹豫半响才点点头随着长喜转过身去,可没等走出几步,她蓦地又转过脸来朝太微喊了一声“五姐”:“匣子!你记得看匣子里的东西!”

太微见她一双眼睛红通通又亮堂堂的,愈发哭笑不得,无奈摆摆手示意她去净面,这才返身去拿了匣子来看。

薛怀刃送来的东西,回回都装在匣子里。

匣子又只只都一样。

大小、样式、颜色、雕花,都分毫不差。

若不是太微将先前的那几只匣子都好好留着,只怕要以为是他偷偷地拿回去了又送来。

她轻轻摩挲着盖子,回忆着前几回他送来的东西,伴随“咔哒”一声轻响,将匣子打开了来。

里头静静躺着的,依然是一枝花。

——薛怀刃天天送花,各种各样的鲜花。

不知道的,还当他那镇夷司是种花的。

太微探手去匣中取花,一面忍不住腹诽起来:难怪他后来旁的不干,偏要做个花匠。

她将花枝拈在了指间。

凑近轻嗅,花香依然很淡。

又是她不认得的花。

她上辈子跟着他,见过的花不少,可那会儿他们过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那些花木也就不过只是些寻常之物。

不似现今这些,俱是稀罕之物。

太微在案前落座,歪头斜靠,一手举着花定定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