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分感想:

这世上有种手法,叫将男女主的幸福建立在对比配角们的不幸上…所以这章配角戏多,主要为了衬托主角的幸福。

不过写风乔叶泊的时候真的虐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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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五十)第二回合 ...

时近六月,天气开始渐渐闷热起来,而女皇的病,也仿佛随着寒气离去,身体一点一点地康复着。

至少,在御医的言辞里,正在逐渐康复着。

六月,阳书岛第一次派使臣进京朝拜,恰逢太子百里镜息三十而立生辰,一场盛大庆典自然而然不可少了。

庆典三天前,百里镜息忽然召见任凭。

“此次阳书岛首次派使臣朝拜,场面气势万分不可输脸面。”百里镜息托着腮垂眸把玩着手中的棋子。

“是。”与他对弈的任凭落下一粒白子,“在微臣看来,阳书岛虽投降,但也仅是迫于当时局势,心里头并未臣服。若不令它见识大晏的强盛,想必那强盗一般恃强凛弱的念头不会彻底消除。”

“嗯,”百里镜息颔首,“此事我并不担心,礼部那群平日里白拿银子的,做起事来倒也不会含糊。国家的银子,他们花得比谁都大方。”

“那殿下急召微臣…”总不会是急着想找人下棋吧?

百里惊喜脸上慵懒的笑容一敛,微微坐起身子,神情凝重地落完子,才道:“昨日母亲急召我进宫,商议庆典之事。”女皇虽正在康复,但如今大晏国仍是百里镜息监国,找他商议庆典这样的大事并不出奇,问题在于——“也提了我的婚事。”

他与风乔的婚事。

“也该是时候了。”任凭想了想,没有意外,“毕竟殿下已近而立之年了,三十岁还未娶妻在平常百姓中亦是少有。”更何况他是未来主宰这个天下之人,子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前些年身体一直不好,风乔又尚且年幼,这事儿也就如此耽搁了。”百里镜息无奈地笑了笑。

任凭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

是耽搁了…还是故意拖着呢?

自三年前百里镜息身子开始健朗,他身上的凛冽之气愈加地厚重了,像是换了一个人。相较而言,对于风花雪月男女之事,他表现出了他这个年龄不当有的淡然,就仿佛事过境迁看透了一般,不怎么上心。

“如今小风乔长大了,风夫人却过世了,我又怎能在她守丧期间娶她?”百里镜息为自己解释。

任凭颇是怀疑地盯着他。

在他跟随太子的第五年,百里镜息聘下了年仅十岁的风乔,令风家显赫起来,也使得风家的势力迅速的扩张,遍及朝野。

就像是一颗种子,十一年前,百里镜息将它种下,十一年后,他在这棵树下乘凉。

对于当时容貌还未长开的小风乔,百里镜息聘下她究竟是为了替风家找一个靠山,也为自己牵上一条捆紧风家的钱,还是另有缘由?

无论什么缘由,都绝不会是爱。

“但,昨日母亲提起了。”百里镜息叹了口气,“母亲身体不好,希冀我能在这次庆典宣布与风乔的婚事,我一旦大婚,她便退位让贤,休养生息。”

“这是喜讯。”任凭眼眸闪过欣然的光芒,却又很快沉寂下去。

他想起了一个人——那日夜市中,那个名唤叶泊的男子,负手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静静地望着那把玩着油纸伞的女子,眼底是满满的爱意。

随即,任凭不可避免地忆起,远在淇州时,当他问起叶泊大业与儿女私情哪个更重要时,当叶泊回答一直都有答案时,风乔转身而去眼角一闪而过的泪光。

这两个人的羁绊,当真能让婚事顺利进行下去?

任凭踌躇着如何提醒百里镜息此事,百般措辞:“殿下,风大小姐…”

“我知道。”百里镜息抬手打断他,“藏鸦里面我也有人,她做着什么,与谁一起,我亦心头有数。”

任凭错愕:“那殿下为何…”为何不阻止?

为何如此大方地…将绿帽子高高戴起?

百里镜息弯了弯眼,眼底沉入回忆:“我一手将小风乔拉扯大,命她习武,命她带领藏鸦。这么多年了,就像养女儿一样,看着她一点一点努力,一步一步迈向少女之姿。出落得再美能力再出色,我也只是骄傲,骄傲这样一件自己一手雕琢的作品,但要我独占她什么的,我倒还生不出那种心态。”

任凭大惊。把风乔当成女儿?!

百里镜息继续道:“小风乔从小听从我,把我当神一样信奉着,也拼命尽好自己的职责。但小女孩终归要长大的,要情窦初开的,终有一天,她会发现情郎比神更重要。我给不了她二十年来一直缺少的情爱,也无法对她这些年所立的功劳作更多的嘉赏。唯一能做的,只是放她好好的享受少女时期的情爱罢了。”

“殿下这是…”在成全风乔?

“成全她的一个心愿而已。”百里镜息扬了扬头,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嫁给我之后,这段感情会成为她余生最美的回忆。我不可能放她,尤其对方还是镜宁的人。她若倒戈,整个风家都会跟着她转向。”

任凭在心头微微抽了口冷气,暗自敬佩百里镜息大公无私,恩威分明。

他不逼风乔,甚至不闻不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风乔却会因为惦记着恩情,在倒戈之心生出时受到良心的谴责,一次又一次回到自己原有的阵营。

“我提前知会你此事,只为让你有个准备。”百里镜息总结道。

任凭沉吟,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的对手,决计不会坐视风乔成为太子妃的公子叶泊,势必会做出点什么来阻止。

而婚期一旦公布,晋平王或者公子叶泊自然也能猜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们需要阻止的,不仅仅是太子的婚期,更是太子龙袍加身。

情势一下子便走到了巨大的转折点。而这个转折点,很快便到来了。

太子生辰庆典这天,天光明媚,吹着阵阵小风,带着初夏的舒爽,归和园里迎来了成批的王公大臣极其家眷。

阳书岛派来的使臣是女子,大晏国这方若全是大臣接待,倒显得有些不协调。于是女皇陛下下令,太子生辰典上,各大臣可带女眷随行。

任凭因官位低微,开典时站的位置离园子中心有好长一截距离。林果儿顶着头上被听雨捣鼓了一早上的重重头饰,撑着因昨晚折腾某事而微酸的腰。很远很远之外传来女皇陛下的致辞,传在耳里尽皆成了嗡嗡声,让她昏昏欲睡。

“这种时候别添乱。”任凭掐了掐她腰间的肉,低声道:“醒醒。”

“嗯…”林果儿将头抵在他的背脊上,迷迷糊糊应着。

“据说一会儿有琴棋书画的才艺竞赛,人人皆可参加。”任凭低声与她说着话,试图引起她的兴趣,“最后的奖赏甚是丰厚,你要参加吗?”

林果儿一听有比赛,来了劲,敛神仰脸看向任凭:“什么奖赏?”

“不知。”任凭诚实给了回答,“据说女皇陛下为了让阳书岛的人见识大晏的文化底蕴,也为了缓和庆典的气氛,特意安排的。”

“那你要参加么?”林果儿扯了扯他的衣袖,可怜巴巴撅着嘴道:“你参加我就不参加了。”

她的确想与他再堂堂正正比一把,哪怕深知实力上她并不如他。可那也是明年江南山庄画尊大赛的事了,一家人窝里斗这种戏,实在不宜在这种场合上演。

“你怎么不想想,我们可以…一起参加。”任凭如是道。

“诶?”林果儿错愕,“什么意思?”

“以你之笔,融之我画。”任凭短短解释,“你我皆清楚对方的笔触与风格不是么?”

林果儿摸着下巴仔细丝毫了片刻他的建议,沉吟:“会不会不太协调?风格的话。”

“那要看你我的本事了。”任凭眯眼一笑,“迎合对手,发挥自己的所长,也是能力之一。我已在你送给你母亲的画卷上证明了我可以,现在该你了。”

被他如此一激,林果儿立刻斗志满满地握拳,“我绝不会输给你的!”

“那便如此说定了。”

那一头,女皇说完该说的套话,开始接见使臣。

使臣中为首的端庄女子朝女皇陛下礼了礼,抬起头来时,一侧的林果儿看清了她的模样,低呼了一声:“相公,她、她…”

“几个月不见,倒是蜕变了啊。”任凭看着远处那女子,悠悠道,“应当是回去被兄长狠狠教训了一道吧。”

那头,浅井葵巧笑嫣然,一回身看见了人群中的两个人,眉眼一数,龇牙吐了吐舌头。

瞥见这一幕的大臣们一片抽息。

“呃…”任凭抽了抽嘴角,扶额,“不好意思,评论下早了。”

与浅井葵之战的第二回合,要拉开序幕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坐等2果2任联手。。

我家百里镜息的女儿养成计划,还有同情太子滴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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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五十一)二二联手 ...

“相公…”林果儿深情款款看向任凭侧脸。

任凭头也不抬应道:“什么?”

“我一定要提前知会你一声,”林果儿绞着衣摆,楚楚可怜。“对不起你。”

“不用。”任凭垂眸,专注于手头的事。

“那你说我们要不要放…”

“必须放。”任凭终于直起身子看向她,一针见血道:“虽然我觉得即使放了水,跟着你一道也一定会是第二。”他家妻子就是有这等神奇的力量,能够将腐朽化为神奇,将第一变成第二。

林果儿委屈地吐了吐舌头,跑过去狗腿地替他研磨,“那我们怎么放呢?”

任凭微微别过头,扫了一圈周围凑热闹参加琴棋书画才艺比赛的诸臣,“在座没有绝对的行家,放水太过无痕不容易被觉察出。太过,却会被一眼看出。”

“那该如何做?”林果儿偷偷摸摸四下瞧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偷听到他们的“勾当”后,才低声抱怨:“我真的不想再拿第二了。”明明知道自己有吸引第二的体质,却仍旧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摩拳擦掌参加比赛,然后一次又一次败在了第二的位置上。

“不如何。”任凭重新垂眸摊平渲纸,平静道:“这场活动不比江南山庄的画尊之赛,其本身并没有绝对的公平性。”琴棋书画糅杂在一起,各揽风骚,如何比较?难道我下棋力压群穷,就一定比你神来之笔的画者更高明?更何况,其中还夹杂了微妙的官阶等级关系。“就好比,一品大臣来参加,评官便绝对不会让同样参加的九品小官的名次窜到他前头。”

林果儿经他一提点,便明白过来。这场比赛,与其说是竞技,不如说是趁着这欢喜的当儿,当权者想让大家热闹热闹,顺便向阳书岛的使臣炫耀大晏国的渊源文化,令其心悦诚服。而大臣们,个个家有珍宝,却为了给君王面子,讨好上位者,一个个装作很积极参加为夺头名的模样。

“没有闪光点,想拿前三不太容易。”任凭瞥了一眼身边恍然大悟的女子。

“我明白了。”他们需要做的,仅仅是“平凡”而已。“只是…画什么才算没有闪光点呢?”平日里总爱揪住自己最拿手的画,这会儿想刻意平凡,倒是为难了。

“随你喜欢。”任凭说到此,颇是自信地抬了抬下巴,“你能画的,我都能配合你画出最美的风景。”

林果儿身子一震,顿觉心头一股暖流溢开。

所谓的“夫复何求”,便是如此了吧?

“哟,任大人跟任夫人也来啦。”路过的年轻官员忽然止步,看到二人惊叹感慨,“今年的画尊与二名联手,这头名想必非二位莫属了。”

虽不识来者何人,但从其官服可以看出官阶高于任凭,任凭颇是谦虚道:“大人抬举了。”

原是平平常常的寒暄,哪知这年轻官员声音响亮,硬是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画尊”一衔更使得众人的好奇心大增,纷纷想一睹画尊的技艺。

渲纸已铺平镇好,林果儿蘸了墨汁,挽袖悬笔停在纸的上方。任凭负手站在她身后,等着她落笔。林果儿抿了抿唇,感受到四周投过来热辣辣的目光,生平第一次,在画画之事上怯了场。

“相…相公。”林果儿犹豫着看向任凭,“好像忽然围过来的人多起来了。”因为时间有限,才艺比赛里面书与画都在一边同时进行,诸臣可随意走动观赏进度。

“画你自己的,这点小场面就镇不住了?”任凭故意冷哼。

“才不会呢!”林果儿敛神,聚精会神落笔!

任凭在她落笔的那一刻,终于动了。只见他慢悠悠走到她身侧,在不会妨碍她的地方仔细观察她所画的内容,感受她想表达的涵义。

“咦,任大人不画吗?”周围的官员小声问道。

旁边的官员立即替他回答:“任夫人是画尊第二名,想来技艺也是非凡的。”

“哎,这夫妻二人才真算是心意相通,志趣相投了。”某大臣夫人在一旁唏嘘。

“任夫人虽好,若能让我见识见识画尊的手笔,此生也无憾了。”一文官感慨。

任凭一边不动声色地听着众人的议论,一边目不转睛注视着林果儿越来越浮躁的笔触,终于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随手操起一支笔蘸了墨汁,从林果儿腋下穿过,点在纸上。

林果儿原已被周围的议论声惹得心神不宁,这突如其来的神来一笔吓了她一跳,微微回头,任凭已贴在了她背后,眼眸低垂,睫毛轻颤,面上却无波无澜,专心致志地在她画纸上挥洒着。如此近距离地看他作画时的模样还是第一次,林果儿不觉看呆,怦然心动。

“回神。”任凭盯着画纸淡淡提醒,“会被周围影响,说明你不够投入。”

林果儿咬唇,羞愧地将目光重新放回画纸上,这一瞧,她惊诧低呼:“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画画。”任凭给了简短的两个字。

“你不是画背景么?为何在我的仙鹤上动笔?”

任凭下笔的手一顿,伸出食指指了指那未干的仙鹤头上朱红,“鹤头是主,鹤腿是次,也就是背景。”

背景居然是这么定义的么?

林果儿气他抢了自己要画之物,鼓起腮帮子眯眼盯着他。

“有时间瞪我,不如去画下一个东西,别让我把背景铺完整张画纸。”任凭淡淡吩咐。

林果儿一口气呼出,无可奈何挪到一边,抬笔之前又瞧了瞧自己方才心烦之下所作的仙鹤。

太子生辰,以“仙鹤苍松,云深仙宫”为内容,意在祝贺。奈何那鹤虽有外形,却无神采,本算她的失败之作,却在任凭几笔勾勒出其跳跃的腿与扑扇的翅膀后,活了过来。

甚至,即便是内行的她,也瞧不出最开始的接合处在哪里,任凭就这样自然顺畅地从腿开始,一路画上去,天衣无缝地与她无精打采的鸟头衔接在了一起。

当真是若神一般的挥笔啊。

这个感慨一滑而过,润得她心头美滋滋的,一瞬间,周围的议论不再重要,画尊或者二名不再重要,甚至她技不如人也不再重要。

因为这个男子,让她败得心服口服的男子,是她夫君啊。

林果儿深吸一口气,心已完全沉寂下来,一抬手,淡墨山峦,飘渺若现,令人好似置身仙山。

任凭已画完仙鹤,见她这头进入了状态,稍稍放下心来,随即换了支笔,开始那在若隐若现的山峦处勾勒仙宫的踪迹。

这头,林果儿山峦画至纸的尽头,与任凭交换位置,重新回到仙鹤的那侧,继续画鹤头。夫妻二人就这般,默契十足地交替位置,不妨碍彼此,却又仿佛知道彼此心中所想,填充着彼此的空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比一画,以这种绝无仅有的顺序将画面填充着。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忘记了原该有的“平凡”,配合得默契无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臣哗然,只道大开了眼界。

“好了么?”任凭垂眸画着天边仙鹤的轮廓,淡淡问道。

“差不多了。”林果儿没有抬头,致力于勾绘苍松的枝丫。

林果儿话音落了不多时,夫妻二人同时搁笔,直起身子看向对方,目中千言万语化作相视一笑,是如释重负,是祝贺,亦是心照神交。

“哇!”一直在一旁从头看到尾的浅井葵终于忍不住惊叹出声,星星眼跑过来,“好厉害!好漂亮的画!”

任凭眼眸一沉,拂开她的爪子,“别碰,这是送给殿下的。”

“不碰就不碰。”浅井葵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复又激动地握住林果儿双手:“任凭他脾气太坏了。你教我吧!”

任凭冷哼:“她用刀劈你之事,忘了?”

浅井葵一个激灵,退后三步防备地看着林果儿,脸一拉,可怜巴巴道:“要是你能教我,我让你砍。”

“砍你这样的事,费力不讨好,我为何要做?”林果儿表示无法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摇了摇头托起画纸吹了吹。

“呃…”一盆冷水淋下来,浅井葵一时语塞。

而另一头,大臣们爆出一阵细碎的低呼:“风大小姐来了!”

“哎,风大小姐筝音一绝,不想今日竟然能够听到。都不知该说是阳书岛的面子大,还是吾等有福。”

“太子殿下的生辰,风大小姐作为准太子妃,又怎能不来?”

“如此说来,风大小姐非今日的头名莫属了。”

林果儿听到“头名”二字,又听到“风乔”二字,不由自主想起了在她心中,与风乔相连在一起的公子叶泊,和公子叶泊一年前,临时弃头名于不顾的恶劣行为,于是莫名地颤抖了一下,狗腿地跑到风乔面前,小心翼翼问道:“风乔姐姐,你不会弃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