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台水声哗哗,她一只手还撑着台边, 虚弱得仿佛随时都能原地死亡。

岑森上前将她搂入怀中, 沉声问:“不舒服么, 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季明舒顺势靠进他怀里, 细白手臂松松地环在他腰间,声音瓮哑,“不用,是那个牛奶, 味道太冲了,早上喝起来好难受。”

岑森轻轻抚着她薄瘦背脊,脑海中有个念头倏忽闪过,但他了解不多,不能确定, 也就没有随便开口。

相较而言女人对呕吐就要敏感许多, 尤其季明舒还默默焦虑了好长一段时间自己为什么没有怀孕, 所以在恶心反胃的第一时间她就想到了孕吐。

可她知道如果这会儿说出这一猜测的话,岑森肯定会陪她去医院检查。他今天要谈南湾项目的新投资,要是因为这事儿放鸽子又黄了怎么办。

而且她对自己的猜测很没信心,要知道当初节食晕倒她还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呢, 没准就是肠胃不适什么的,小题大做闹出乌龙多尴尬。

这么一想, 季明舒又故意窝在岑森怀里,撒娇抱怨道:“明天早餐我不要牛奶了,就喝果汁或者咖啡,纯牛奶那个味道真的特别腻。我上高中的时候有次升旗前喝了杯纯牛奶,也是恶心得不行,升旗还没结束我就去洗手间吐了。”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岑森更加不好说出自己的猜测。

若无其事揭过这页,目送岑森出门上班,季明舒一颗小心脏砰砰乱跳,她倚着门板做贼似地往姐妹群里发了句——

【姐妹们,你们可能要喜当干妈了。】

谷开阳和蒋纯还没来得及惊讶,她又解释:【当然也不一定,就是我今早喝牛奶觉得奶腥味好重,有点反胃,然后呕了一次。】

谷开阳:【嗯…是正常的牛奶吗?】

季明舒:【……?】

季明舒:【本总裁夫人难道已经抠搜到要喝变质牛奶了?你以为本夫人是你们杂志那个周扒皮老板?】

谷开阳:【我不是那个意思。】

谷开阳:【奶腥味什么的,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多想你知道吧。】

季明舒最近纯洁得有点过分,谷开阳暗示到这份儿上她才恍然大悟。

季明舒:【我不知道,请你闭嘴。】

季明舒:【色请网友,举报了。】

蒋纯原本是一只单纯无害懵懂无知的小土鹅,可在这群里呆久了,深受她俩污化,现如今面对这种级别的对话也早已波澜不惊了,甚至她还摆出了专业妇科医生的架势,认真询问起了季明舒近期的身体状况还有床上运动频次。

季明舒回答得模模糊糊,末了还扭捏道:【可能只是肠胃不适也说不定。】

妇科医生小土鹅一锤定音:【什么肠胃不适,你这八成就是怀孕。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是婴儿啊,还无缘无故吐上奶了。】

谷开阳:【她可能以为自己能萌吐奶。】

季明舒:【@谷开阳】

季明舒:【闭嘴警告x2!】

三人偏离主题斗了会儿嘴,很快又回到孕吐这一主题,蒋纯和谷开阳都认为她是怀孕了,劝她去医院做个检查,再不然先买根验孕棒试试也可以。

季明舒觉得去医院还是得要岑森陪着,买验孕棒试试这一方案倒还可行。

她想了想,上楼换了套衣服,又戴上墨镜,鬼鬼祟祟出门。

许是季明舒的离家出走给司机大叔留下过深重阴影,见她戴着墨镜、神色略显紧张,司机大叔也不自觉地跟着紧张起来,途中还不停套话问她去哪儿,去干嘛。

季明舒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答得囫囵敷衍。

司机大叔愈发觉得总裁夫人怕是又要作妖,将人送达商场,他马不停蹄给周佳恒打了个电话报备。

周佳恒听到这消息略略皱眉,“保镖呢。”

司机答:“他们跟着夫人进商场了,就是不知道跟不跟得住。”

周佳恒听到有保镖暗中保护,还是放心不少,“知道了,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他正要陪岑森去见城西池家那位草了多年不争不抢人设,却忽然夺权改弦更张的池礼池二公子。

池礼不是个简单角色,周佳恒早知岑森与这人有些私交,但不太清楚交情深浅,所以这会儿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和岑森提起季明舒的事儿。

万一岑森搭错神经又要为了季明舒撂下这笔南湾项目的巨额投资,那他周佳恒可就是京建第一罪人。

可万一季明舒真在搞事而他没有及时通知岑森,那他离卷铺盖走人的日子也不远了。

“你在想什么。”

岑森站在车前,瞥了眼发呆发到忘记给他拉车门的周佳恒。

“哦,没…没什么。”

周佳恒回神,忙上前为岑森拉开车门。

车往前开出一段,他做了会儿思想斗争,还是没忍住汇报道:“是这样的岑总,刚刚夫人出门了,去了汇嘉百货中心。只不过司机说,夫人有点不对,戴着墨镜,好像有点紧张,他怕夫人又像上次不声不响搬去星港国际那样,所以……”

周佳恒正努力琢磨着把“鬼鬼祟祟”和“离家出走”这两词儿形容得委婉一点,可岑森头也没抬打断道:“放心,她不会离家出走。”

周佳恒:“……”

他依稀记得上次季明舒离家出走时,他们岑大总裁也是这般自信地要去超市买排骨回家做饭。

岑森顿了顿,忽然又交代:“你联系赵洋,让他安排个稳妥的孕检,就这两天。”

“……?”

这是什么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

周佳恒稍默,紧接着又应了声是-

季明舒并不知道自己鬼祟迂回买验孕棒的行为,已经不自然到司机大叔都神经紧绷了。

她跟着导航晃晃悠悠,穿过商场到对面街上才找到一家药房,拉高衣领遮住下半张脸,要了几支验孕棒。

正当她以为大功告成可以回家测试的时候,忽然又接到一个令她略感意外的电话。

这电话来自岑杨。

“小舒,我要回美国了。”

他的声音和初初回国时一样,只不过温润清朗中好像夹杂了几分疲惫。

季明舒怔了几秒才应声,“为什么?”

岑杨沉默。

季明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个问题好像有些多余,于是又问:“什么时候?”

“今天,我现在正准备出发去机场。”

他大概正要上车,季明舒听到短促的行李箱滚轮摩擦,紧接着又听到了“砰”地一声后备箱关合声响。

岑杨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我这次走,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短暂沉默过后,他继续道:“小舒,对不起。你可能不知道,但我回来的这段时间里,的确是做了一些对你不好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季明舒不是傻子,虽然岑森瞒着没告诉她,但当时出事截胡,前前后后的时间点撞得那么巧,她心底早也隐有预感。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岑杨好像很难生起憎恨的情绪,甚至听到岑杨说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她心底还有些难过。那些没事就找岑杨哥哥玩耍,有事就找岑杨哥哥帮忙的童年时光,好像是真的永永远远过去了。

她站在药店门口,沉默半晌还是说了句,“我去机场送送你吧。”-

听说季明舒去了机场,周佳恒整颗心都在突突起跳,奈何岑森正和池礼聊具体的投资内容,他打断不是,不打断也不是,挣扎难度比之前加大了百倍。

大概挣扎了二十分钟,池礼注意到周佳恒的紧张忐忑,垂眼理着袖扣,说了句,“你助理似乎有话要说。”

岑森回头。

周佳恒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俯身,低声向他汇报:“夫人去机场了。”

岑森安静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拿起手机给季明舒打了个电话。

可电话这东西发明出来大概就是让人在关键时候失联的,季明舒关了机。

池礼见状,自顾自地摘了钢笔笔帽,在合同末尾签字,又示意法务盖骑缝章。

“签了,不耽误你。”

岑森也未客套,“嗯”了声,便让周佳恒收起合同起身离开。

周佳恒动作先于意识整理好合同,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低估了这两人私底下的交情-

未等走出会所,岑森就接到岑杨打来的电话。岑杨还没开口,岑森就问:“明舒在你那?”

岑杨顿了几秒,“是。”

岑森:“想干什么。”

岑杨:“你觉得呢。”

“她人在哪。”岑森声音低了低,有不易察觉的紧张情绪。

岑杨沉默,本来还想再故弄玄虚兜上几句圈子,可实在不知该接点什么,只好反问:“你觉得我会绑架她么?”

这瞬轮到岑森沉默。

“关心则乱。”岑杨撂了这么四个字,就径直挂断电话。

站在一旁的季明舒都听懵了。

他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来机场的路上,季明舒回忆小时候的事情,伤感了好一会儿。直到走进机场她才想起岑森吃起飞醋来特别狠,便想着通知岑森一声,结果手机在关键时刻没电了。

见到岑杨后,两人聊了几句,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要通知岑森,便向岑杨提出借手机打电话。

岑杨反问她是不是想打给岑森,她如实应是,然后岑杨就说他来打。

他来打就他来打吧,结果打过去就说这?脑洞要不要这么大竟然还扯上了绑架。

而且岑森怎么回事,他也不想想她在机场能出什么事儿,是不是傻了。

这两人脑回路好像和她都不在一个频道,岑杨挂断电话,还双手插兜颇为欣慰地评价道:“小舒,他确实很关心你。”

季明舒点点头,心里却想着“我老公不关心我难道关心你么”。

岑杨班机还早,而且听电话里那意思岑森似乎还要赶来机场,季明舒便和岑杨多聊了会儿。

岑杨正说到自己回美国后打算给陈碧青和安宁办移民,季明舒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往后拉了把,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七十五度转角遇到爱式惯性回头,她就被拉入了一个熟悉且温暖的怀抱。

岑杨静默,还未说完的话也咽了下去,只安静看着面前两人。

忽然感觉昨日种种,恍如梦一场,很多事情其实早已尘埃落定,只有他执着于不属于他的一切,平白绕了许多弯路。还好,一切稍迟,但还来得及走回原点。

第八十七章

机场人流来往熙攘, 细碎交谈声和行李箱轱辘声中夹杂广播, 电子屏实时更新,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离别和重聚。

原本岑森的出现也算是为这场告别画下了一个句号——季明舒从他怀中缓缓退出,岑杨也识趣地打算退场。

可忽然“啪嗒”一声, 季明舒口袋里莫名掉落了几支不明物体。

岑杨率先反应过来帮忙捡起, 顺便拿着看了眼, 表情有点儿精彩。

岑森也没管是什么, 冷淡地一把夺过,垂眼看了看。

而后两人齐齐看向季明舒。

季明舒:“……”

空气大概静默了数十秒,依旧是岑杨最先反应过来,他轻咳一声, 温声道:“恭喜。”

季明舒挽了下头发,又抿了抿唇。

虽然怀孕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但验孕棒就这样掉出来,实在是尴尬到快要窒息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瞄了眼岑森,没成想岑森正一眨不眨盯着她。

她一心只想快些结束这平添尴尬的告别, 小碎步挪移过去, 挽住他的手臂, 又清清嗓子,对岑杨说了句,“那个,你还要安检过海关, 还是早点进去吧,我们就不多送了, 下次去美国再约。”

岑杨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挥手作别-

机场一直有前序航班抵达,也一直有飞机在轰鸣声中起飞远走。

岑杨走后,岑森把玩着手里的验孕棒问:“今天鬼鬼祟祟出门就是为了买这个么?”

“我哪有鬼鬼祟祟,”季明舒轻咳一声,不自然地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怎么会来,你今天不是要谈那个投资吗?不会谈到一半跑了吧你。”

岑森:“合同已经签好了。”

“那就好。”季明舒稍稍松了口气。

岑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季明舒一下子还没跟上他的思路,“什么?”

岑森垂眸,瞥了眼验孕棒。

季明舒顿了顿,组织语言解释,“就是…我早上不是吐了么,然后谷开阳和蒋纯说可能是怀孕了,我就想买来测一下,我一个人总不好去医院对吧。”

岑森:“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季明舒:“你不是要谈合同嘛。我本来是想测出结果再让你陪我去医院检查的。”

岑森默了默,没在这话题上多作纠缠,“我已经让赵洋安排了孕检,现在就去。”

这么快就安排好了?

可没见他打电话啊。

季明舒脑袋中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跟着岑森上车后,她有点儿懵,又有点儿紧张。

有些人一紧张就容易话多,季明舒就属于这类,上车后她不停碎碎念,将接到岑杨告别电话后的所有事情都念叨了一遍。

念叨到他俩讲电话那会儿,她还觉得有点好笑,“对了,你刚刚在电话里为什么那么紧张,也太奇怪了你们俩,你不会真觉得岑杨要绑架我吧,什么脑回路……”

“万一是呢。”

岑森忽然打断。

季明舒:“……?”

岑森看着后视镜里跟在后头坐着贴身保镖的帕萨特,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他还在岑家的时候,被绑架过。那时候岑家刚好知道他的身世,面对巨额勒索想要放弃。”

“这些年他一直对岑家心怀不满,所以我不能排除,他筹码尽失之后要绑架你实施报复的可能性。”

岑杨被绑架过?

什么时候的事?

季明舒半晌没消化过来。

而岑森已经收回视线,缓声总结道:“好在他还有点脑子。”

其实这些故纸堆里的旧事他原本半点都不想告诉季明舒,但季明舒被保护得太好,没有亲眼见过人性的恶与凉薄。

如果今天岑杨不是真的想通了要和过去挥手作别,而是想不计后果对岑家进行最后的报复,那也完全可以凭借一点旧情一个电话轻轻松松将季明舒骗走。

这种同归于尽谁也别想好过的可能性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他想到的时候都很难保持自控。

季明舒消化完这件事后半点都没感到后怕和心惊,只觉得讶异,“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那时候为什么要放弃他?”

岑森垂眸,淡声道:“你对岑家人了解得太少。”所以不知道,他们骨子里本就冷漠-

去医院的一路,季明舒都在消化岑杨曾被绑架这件事,有了这事儿分散注意力,她先前那些紧张都消失得了无踪迹。

甚至到医院做完检查等结果,她还有些出神,一半在想到底有没有怀,一半在想岑家那些过往。

等检查结果时,岑森在打电话,听周佳恒实时汇报工作进度。

他面色一如既往沉静,可看着休息室的门,不自觉就走了神。周佳恒连喊两声,他才重新集中注意力。

季明舒的检查结果是护士长亲自送到休息室的。

“岑先生,岑太太,恭喜。”

护士长笑意吟吟地递出检查单。

岑森接过扫了眼,季明舒也凑过去看了看。

其实两人在听到那声“恭喜”时就不约而同大脑空白,至于看检查单,不过是本能反应,那些指数两个非专业人士再怎么看也看不懂。

足足空白了半分钟,两人才听清护士长交代孕早期的注意事项。

一个安安静静不说话,一个听她交代淡淡点头。

护士长见他俩这般反应还暗自心想:见过大世面的就是不一样,怀孕了都这么处变不惊沉着淡定。

护士长离开休息室后,里头静默了阵。

季明舒从神游状态回神,拉了拉岑森的衣角,“我,我真的怀孕了。”

岑森指尖动了动,没说话,只缓缓转身,将她揽入怀中。

季明舒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怀孕的心理准备,可真听到这消息,只觉得像在做梦,不真实,又有点奇妙。

她也伸手回抱住岑森,可抱了会儿,她觉得岑森好沉默,又半是撒娇半是不满地发出死亡三连问:“你为什么不说话?不是你说要生宝宝的吗?那我怀孕了你不高兴吗?”

岑森以额抵额,注视着她的眼睛,好半天才低哑着说了句,“我很高兴。”

季明舒往后望了眼,见没人进来,忽然偷偷撩起衣摆,露出平坦白嫩的小肚皮,不讲理道:“那你亲一下你的宝宝,这样才能证明你真的很高兴,真的很喜欢他。”

岑森默了默,将她扶至沙发落座,还真撑着沙发边沿缓缓俯身,在她小肚皮上落下一吻。

季明舒没忍住,翘了翘唇角,主动站起来抱住他,过了会儿想起什么,又补充命令道:“但生了宝宝之后,你还是得最喜欢我!”

岑森“嗯”了声,揉揉她脑袋,低声保证,“最喜欢你。”

护士长想起还有个孕期检查手册没给他们,本来想着过来一道给了,可她站在门口正准备敲门,就听里面那对见过世面的夫妇传出肉麻对话。

“……”

打扰了-

初初得知怀孕,季明舒和岑森都还没有什么实感,两人回家路上商量了下,决定暂时不告诉家长。

岑森是因为本来对家里人感情有限,并不觉得有必要第一时间告知。

季明舒则是因为深受宫斗剧里瞒孕情节的荼毒,总觉得前三个月不能大张旗鼓搅得众人皆知。

回到家后,两人仍处在不真实的飘浮状态,虽然努力想要表现如常,可实际都已深受怀孕影响。

季明舒看个剧,看完一集都不知道讲了些什么内容。岑森做个菜,青椒炒肉做成了青椒炒红椒,还加了两次盐。

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他俩一个玩手机一个看书。季明舒心思根本不在手机上,可见岑森专注看书,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瞄了眼,过十分钟又瞄了眼。

忽然,她发现了新大陆般抢过岑森的电纸书,带些抓到把柄的小得意质问:“十分钟才翻了一页,你这是在看什么书!”

岑森按了按眉骨,承认道:“在想宝宝的事。”

季明舒躺倒在他腿上,“我也在想。”

“嗯?”

季明舒叹了口气,一瞬又变得有点儿惆怅,“就还是觉得……很不真实,我自己都不成熟呢,突然就要养小孩了。而且我妈妈小时候也不管我,我都不知道妈妈应该怎么对小朋友。”

岑森帮她顺着头发,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接话。

季明舒忽然抬手戳了戳他喉结,犹豫着提了个从前一直好奇,但一直没问的问题。

“那个,我想知道,你妈妈,我是说亲生的那个……你有见过吗?”

“见过一次。”

岑森眼底情绪不明。

季明舒:“我小时候也见过她很多次,但突然,她就和岑杨一起不见了。”

从前的季明舒不太喜欢刨根问底,一则不好奇,二则不想掺和。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秉持着有钱花就万事大吉的第一原则,特别自觉地坚守着家族联姻的底线,主动给彼此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她从不追问他和岑杨为什么会被抱错,也不探究她的正经婆婆为什么完全神隐,更没问过岑森这些年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可今夜,她忽然就有了一种完完全全走进岑森内心的冲动。

这种冲动从他对岑家人礼貌有余亲近不足就开始酝酿,一直到今天他在车上对她说“你对岑家人了解还不够”,她才恍然惊觉,自己好像分给了岑杨很多同情,却从没有特别深入地去想过,岑森明明有家人,为什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活出了一种孤家寡人六亲不认的孤独感。

岑森指尖一圈圈绕着她的发尾,沉默了很久才回答这个问题,“她早就过世了。”-

岑森的亲生母亲出自名门,在嫁给岑远朝前,本来和青梅竹马订了婚,可青梅竹马还没结婚就因车祸意外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