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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烟的手可不是用来绣花的,她的手是用来击筑的,怎么能大材小用了呢?”非云用手叩着桌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的脸。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了非云,她总是用这种腔调跟我说话,“我现在就绣给你看看。”我说完,夺过非雾的活计,择了嫩黄的线,就在绣绷上飞针走线起来。

“哎哎,你干什么,怎么用黄线,别毁了我的牡丹!”非雾连忙要抢回去。

步非烟传奇之温柔坊 第十四章(4)

“非雾,绣坏了我赔你。”我扭过身子,不停地飞着针。

非雾叹了口气,只好放弃了把绷子夺回来的打算。

“哟,还真的赌上气了呢。”非云咯咯一笑。

我不是赌气,我只是忽然很想绣,很想,想得我都控制不住自己这个念头,我绣得飞快,好像眼睛都不需要看绷子上的丝布,针是自己走动的一样。

过了一会儿,我把绷子递给非雾。

非雾带着自己辛辛苦苦快绣完的手绢被糟蹋了的心疼表情向手中的绷子看去。

“啊——”她吃了一惊,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我。

她的反应是我意料中的事,我笑笑,“我没毁了你的牡丹吧?”

“没有,没有,非烟,你真是个天才,我从来就没看见你刺绣呀,你天生就会吗?唉,你简直是无所不能。”非雾爱不释手地拿着绷子上上下下地细看,“瞧,多么粉嫩的翅膀,好像是透明的一样,简直要掉下粉来!”

非云本来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可是禁不住非雾不住的赞美,也凑了过来,“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大惊小怪的。”

我只不过在牡丹花瓣上绣了一只正欲停下来歇息的小蝴蝶,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那些线条还是能熟悉至极地在我的手指下流出来。

非云看了一下,仿佛发了一下呆,然后把绷子还给非雾,“你们的花和蝴蝶呼应得很好。”她的语气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失落和嫉妒。

非雾也感觉到了,她忙道:“非云,你也在这上面绣点什么吧,算是我们三人合力绣的手绢。”

非云拿起木盆,朝着非雾摇摇头,“已经没地方下针了。”她走出门口,脚步声远了。

“非云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非雾皱着眉头,“刚才你和樊姑娘走了以后,她独自一个人待在琵琶房中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定是因为明天韩夫人要听琵琶,她待在琵琶房中温习弹奏之法了,别看她表面上笑嘻嘻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我们三个人中,最要强的就是她了,她比我们晚来,心里担心被韩夫人淘汰,也是常理。”我为非云解释道。

“谁不担心被淘汰?”非雾面带担忧之色,“非烟,你说,这一次我们都能过吗?”

我淡淡一笑,“非雾,过与不过,都是命,别想太多。”

这一夜,非云总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似乎担了很重的心事,无法入眠,她这一折腾,把我和非雾弄得也一夜没睡好。

步非烟传奇之温柔坊 第十五章(1)

我和非雾、非云三个人怀抱琵琶一溜儿排开,站在韩夫人房中。

韩夫人还是坐在床上,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衫的小丫鬟坐在她腿边的一张小下凳子上,握着小拳头,轻轻地给她捶着腿。韩夫人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她闭着眼睛,慢慢地捻动珠子,过了半晌,她睁开眼睛,腿动了一下,那小丫鬟连忙止住捶腿,站了起来,行了一个礼,低头退出去了。

“今天是你们还没有成为牡丹亭正式的姑娘之前我最后一次听你们弹琵琶。”韩夫人今天倒没有拖长声音说话,原来她的声音也挺好听的,“你们要知道,如果你们在我面前弹不完一曲,那你们要么就永远也不能再弹琵琶,去重新开始学习唱曲儿,或者学习舞蹈,再一关一关地过,留在魔音司或羽衣司,要么就发到巫云司去,虽然也还可以弹琵琶,那就要看点了你们牌子的客人喜欢不喜欢了,明白了吗?”

“是,夫人。”我们三人齐声回答。

“好,那就开始吧。今天全都给我弹《霓裳羽衣曲》。”韩夫人微微闭上眼睛,依然慢慢地捻着她的佛珠。最后一关的曲目是由韩夫人亲自定的。

非雾最大,来得也最早,所以她第一个弹,她抱着琵琶,向前走了一走,向韩夫人施了一礼,坐在前面已经摆好的凳子上。她很快定好了弦,开始弹奏了。

《霓裳羽衣曲》有如月宫仙曲一样的旋律荡漾开来。

我和非云都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听着非雾弹的每一个音符。

散序的节拍很自由,本来是由磬、箫、筝、笛等轮奏的,用琵琶来独奏,难度非常大,非雾一开始有一些紧张,旋律不够舒缓,我为她捏了一把汗。

幸好非雾很快就沉浸到曲中去了,身心完全放松了,《霓裳羽衣曲》在她的指尖里,别有一番温柔味道。

弹奏到中间歌头,非雾已经完全投入了,这是一个比较慢板的抒情乐段,中间由慢转快的几次变化非雾弹得非常自然,我仿佛看见了一群仙子缓缓出来,准备翩然起舞弄清影。

曲破是全曲高潮,本以舞蹈为主,繁音急节,非雾的手指飞快地在弦上起落,好像只是几根纤细的白影在舞动,仙子们飞旋着,舞姿千变万幻,衣袂翻飞,正在听者心醉神迷的时候,节奏忽然转慢,仙子们如片片彩云,慢慢地飘落下去,坠入尘埃。

一曲毕了,余音袅袅不绝于缕,非雾站了起来,低着头等待着韩夫人对她命运的判决。

韩夫人的眼睛还是微微闭着,手中的珠子也没有停下来。

我知道,非雾此时的心里一定狂跳个不停,我甚至听到了怦怦怦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明白过来,那是我自己的心跳。

“你先退下。”韩夫人并没有直接给出结果。

非雾退回来,站在我旁边,我瞥见她的脸色苍白一片。我顾不上许多了,怀着琵琶上前一步,正要向韩夫人施礼。

韩夫人却摆了一下手,“你先退下,让非云先弹。”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施了一礼,默默地退到后面,站回了原来的位置,非雾的脸更苍白了,我知道她在为我担心。

非云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她充满了信心地走上前,盈盈向韩夫人行礼,坐下来。

她定好音,开始弹起来。

《霓裳羽衣曲》在非云的手指间飘出来,与非雾的温柔不同,非云的曲子里有一种坚韧和倔强的感觉。

她完全没有紧张,整个过程都流畅异常。

当她退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她的脸上流露着一种异彩,宛如她已经知道自己通过了一样。我的目光碰上了她的目光,她冲我很奇怪地笑笑。

我开始定弦,我双弹第一柱的空子弦和空缠弦时,忽然发出了极不和谐的声音来。

这声音是那么刺耳,韩夫人半闭的眼睛跳动了一下,我的心猛地一空,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弦我昨天临走的时候还专门定过一次,怎么会这样!我勉强定下神,依次按住了空子弦和空缠弦双弹,岂料,我才弹第一下,砰的一声,空缠弦断了!

步非烟传奇之温柔坊 第十五章(2)

弦竟然断了!

韩夫人蓦然睁开眼睛,锐利地盯了我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韩夫人,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一急,一阵头晕,小腹也开始痛起来,一股热流从我的身体中向下涌出来,仿佛带走了我全身的热气,我的身体一阵冰凉,我的脸色一定很苍白很苍白。

“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乐器,如何配弹奏它们!”韩夫人的脸沉了下来。

我惊惶失措,不由得回头看了一下非雾,希望能从她的脸上得到一点安慰,非雾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我看见了她的眼睛中闪着泪光,她比我更脆弱。

我把目光投向非云,我却看见她的眼睛闪出特别亮的光,那种光,带着一点邪恶。我顿时明白了,是非云!这个一直笑眯眯的同伴,竟然在昨天一个人留在琵琶房,偷偷把我的琵琶上的空缠弦割伤了,只要我微一用力,就一定会被震断!

我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这种猜想,非云,她跟我一样,只不过是个孩子,比我大半岁,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我们曾经一起抱头痛哭过啊!

樊姑娘曾经说过,我会因为学习击筑而失去一些东西的,那么,我现在已经永远失去了非云的友谊。

“你再也不用弹琵琶了。”韩夫人又半闭上眼睛,“你出去罢。”

“韩夫人!”我带着哭腔,心里有一千一万个小声音在叫,不,不能不让我弹琵琶!

“我讨厌别人求我。”韩夫人不耐烦地说,她半裸的丰满的胸起伏了一下,“出去!”

我怀抱着那把断了弦的琵琶,心里一片空茫地站了起来,我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全世界都把我抛弃了!我又迷路了。

热流不断地从身体里涌出去,我的躯体都被流空了。

“韩夫人。”一个淡淡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来。

是樊姑娘,樊姑娘来了!我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我回过头来,不由得呆住了:樊姑娘吃力地抱着那一架筑,没有披她的淡紫素帛,她站在门口,声音还是淡淡的,“韩夫人,请你再给非烟一个机会。”

“筑?!”韩夫人有些诧异地看着樊姑娘,“你终于肯为我击筑了?”

樊姑娘走了过来,虽然吃力,可是很从容地把筑放在我面前,对韩夫人说,“不是我,是非烟给你击一曲。”

“非烟?”韩夫人很吃惊地看着我,“非烟会击筑?!”

樊姑娘还是那么淡淡地点了点头,“是的。”

“你教她击筑!”韩夫人的神情很奇异,她不能置信地看着樊姑娘,“你说过,这个世上再没有人配击筑!”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遇到非烟。”樊姑娘平静地说。

韩夫人圆圆的脸上阴晴不定,混合着欣喜和嫉恨,她又开始上下打量我,就像我第一天来的时候一样。

终于,韩夫人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她的声音又拖了一下,“好,非烟,若如樊姑娘所说,你配得上击筑,那么以后你就可以继续弹琵琶,不过,你只能弹你自己带来的琵琶了。”

我大喜过望,如果不是韩夫人在眼前,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把头埋在樊姑娘的怀中,真正地叫她一声姐姐!

樊姑娘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我从她淡漠的眼神中看到了鼓励和关心,原来,樊姑娘是真正配得上她的绝世美貌的!

我放下怀中的琵琶,重新坐了下来,在筑的边上取下挂着的筑尺,定了定心,把所有的杂念一一排除。

我弹的正是昨天在樊姑娘房中弹过的《咸阳古道》。

秦娥梦断秦楼月。

韩夫人的房中,整个牡丹亭,整个洛阳城,不,整个大唐,此刻,只有一种声音,那就是筑曲《咸阳古道》!

我手中的筑尺,化成一只翩翩的蝴蝶,在弦上起落翻飞。

我看不到其他人的表情,可我知道,在筑声中,她们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忘了自己,忘了世界。包括非云。

步非烟传奇之温柔坊 第十五章(3)

筑尺停下来许久,筑声却缭绕不绝。

韩夫人站了起来,脸上沐浴着一种光辉,这一瞬间,她像个观音娘娘转世一般祥和。

“非烟,你已经成为天籁司里的头牌姑娘了。”韩夫人有些激动,也有一些失落。她是不是想起了自己青春年少的岁月了?

非云的脸色变了,变得非常苍白而透明,好像突然之间,所有的血流失了。

韩夫人看着非云和非雾,“你们也是天籁司的人了,从今天起,你们搬到天籁司的三楼去住了,等一会儿就有小丫鬟带你们上楼到自己的房间。非烟会有两个小丫鬟侍候,非云和非雾也有一个小丫鬟侍候,一应用具,已经替你们准备好了。”

步非烟传奇之温柔坊 第十六章(1)

我快十五岁的时候,就在初潮来临,告别幼女时代之时,忽然成为天籁司的头牌姑娘,搬进了天籁司像天上仙府一样的三楼。

从牡丹亭的正门进去,穿过楼下大厅,再穿过左边的回廊,前面一片画梁朱栋的建筑就是天籁司,天籁司既是独立的,又是跟牡丹亭的主建筑相连着。主建筑的右边回廊,通往另一片跟天籁司一模一样的建筑,那是羽衣司和魔音司,而巫云司,则设在牡丹亭主建筑的二三楼上,直接从楼下大厅上去,因为巫云司是卖笑之地,更适合设在临街的楼上,我刚来的第一天抬头所看到的楼上的红男绿女,就是巫云司的姑娘和前来寻欢作乐的客人。

我从来不曾想象过的雅致的房间,珠帘轻响,纱幔重重,幽香阵阵,雕花大床,名贵的古玩,满满两箱的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漂亮衣裳:宽袖襦、窄袖襦、对襟、半臂、披帛、广袖衫、小袄、长裙、百鸟毛裙、石榴裙、翻领胡服、条纹裤、蹀带、各种丝带,我能想象得到的颜色都有,我想象不到的颜色也都有,像把天上的彩云摘了两箱,堆在我面前。

一个小箱打开着,闪出夺目的光芒,里面盛放着各种各样的首饰:

高耸的乌云般的义髻。

钗有钗头有镂空的双凤及卷草纹的双凤纹鎏金银钗、镂空穿枝菊花纹钗、花鸟钗、花穗钗、缠枝钗、圆锥钗,每式钗朵都是一式两件,花纹相同而方向相反,用来左右分插。

簪有细金丝盘花、双蝶花钿簪,用金丝盘成两只相向飞舞的蝴蝶,两翅满镶黄色琥珀。

步摇有双翅展开,镶着精琢玉片花饰,分垂珠玉串饰的飞凤金步摇,有顶端有四蝶纷飞,下垂珠玉串饰的飞蝶银步摇。

作为头饰的梳篦,有金有银,式样精巧,上饰精细的花纹,背上有细致的纹饰,呈双鸟徘徊旋飞状,金錾花栉,背部半圆形,中央刻镂空草花叶和一对吹笙飞天,四周绕以联珠纹,镂空鱼鳞纹及缠枝梅花与蝴蝶相间。

金镶宝石项链,链条系用二十八颗镶各色宝石的金珠串成,金搭扣镶有刻鹿纹的蓝色宝石,项坠分为两层,上层由两个镶蓝宝石的四角形饰片紧靠圆形金镶蚌珠环绕红宝石的宝花作坠座,下层就是坠座下面悬挂的滴露形蓝宝石。

手镯有白玉镶金玉镯,玉分三段,每段两头部都金花绞链相联,可以开启,华贵无比;有银嵌料珠手镯,以两股银条为镯身外缘,宽面留出空缝,空缝间夹有一根银丝,穿着一排不同色彩的料珠,式样极为新巧。凿花金手镯,镯身装饰两道宽度相等的花纹,看似两副手镯合于一体。

臂钏有捶扁的金银条盘绕旋转而成的套镯,五圈的、八圈的、十二圈的应有尽有,环圈由大到小相连,金银丝缠绕;

有各种金指环,银指环,宝石指环,不由得让人想起后汉繁钦的《定情诗》:“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何以致殷勤,约指一双银。”

这些珠光宝气的首饰,晃得我的眼睛都花了。

两个十一二岁的双髻小丫鬟莺儿燕儿,穿着粉色长裙,眉清目秀,她们把我迎入房中,服侍我宽衣,沐浴,更衣,梳妆,画眉,抿唇,绾起满头青丝,插上金镶玉的步摇簪,额上贴着一朵淡金色的梅花,鲛绡淡黄柔纱外衣,紧身白绸内衣,内衣胸前有大撮的粉色晕缬团花,披上浅绿的好像初春似有若无的草色一样的轻纱披帛。

最后,她们扶着我走到一面大铜镜前。

我迷迷糊糊地看见镜中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人迷惑地看着我,从今天起,我和这位镜中无与伦比的美人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步非烟。韩夫人同意我恢复我的姓氏。

“纵使娥复媖复生,看见姑娘也应羞惭。”莺儿替我拉了拉轻纱,满脸的艳羡。

燕儿只管张大嘴巴凝视着我,竟似傻了。

就像赵象哥哥说的那样,我已经长成了一位绝世美人。

娘亲,你在泉下有知,是轻轻一笑,让满世界的花儿都开了,还是轻轻一叹,使满世界的阳光都黯淡下来?

步非烟传奇之温柔坊 第十六章(2)

红颜多薄命。

娘亲,我的命,会不会比你更薄!

我对着镜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姑娘为何叹气?”莺儿问道。

我对她说道:“莺儿,拿手绢儿过来,替我把唇上的胭脂擦去,记住了,以后不要再给我点唇了,也不要在我脸上擦胭脂。”

莺儿拿来一方白手绢,替我轻轻拭去唇上的胭脂。

“姑娘这是为何?”燕儿才醒过神来,惋惜地问。

“太红了,我不喜欢红色。”我淡淡地说。

“可是,过一个时辰,你和非雾姑娘,非云姑娘的琵琶会就要开始了,韩夫人看见你没擦胭脂会责骂我们的。”燕儿道。

“别担心,我会亲自跟韩夫人说的。”我再看镜子里的美人,脸如白玉,唇色淡得只是一抹似有若无的轻红。这个样子更像步非烟些。

我叫莺儿把我来的时候带来的大包袱和琵琶拿出来。

她把东西放在床上,正要打开,我止住了她,“我来吧。”

我站在床上,微微弯着腰,把琵琶上的绿绸布一层一层打开,那把浅檀色的琵琶一点一点地露出来。我的手有些颤抖,往事如烟,烟的背后,是怎样的痛楚和眼泪?

我把琵琶抱在怀里,左手按住弦,右手极轻地拨了一下,一声叹息般的琴声似有若无地响起来,我的心突然剧痛了一下。

我放下琵琶,打开大包袱,把那些美丽的衣裳一件一件地放在床上,是的,今天,我要穿上一件娘亲穿过的衣裳赴会。

衣裳如流动的水,滑过我的指尖,一种熟悉的气息飘入我的鼻端,这是娘亲的气息,五年多过去了,没有一丝的改变,这气息轻轻地拥住我。

我的手指停了下来,停在一条披帛上,这是一条淡金色的披帛,有隐隐的凤形,细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这披帛是如此的轻,我觉得自己都无法握住它。我把披帛捧起来,对莺儿说:“你给我换上这条披帛吧。”

“是,姑娘。”莺儿接过披帛。

燕儿赶紧把我身上的淡绿色披帛取下来。

莺儿给我披上淡金色的披帛,惊叹了一下,“姑娘,再也没有比这披帛更适合你了。”

我被笼罩在一团淡金色的轻雾里。

我没有照镜子,可是我知道,在这团轻雾里,我微微闪着光,只有看得到的人才能看见这淡金色的光,我知道有一些人是能看见的,娘亲,樊姑娘,韩夫人,非雾和非云,也许还有别的人能看见,我不知道他们将是谁。

门帘轻响,燕儿回头一看,赶紧上前,“樊姑娘来了。”她扶着樊姑娘走进来。

我连忙上前接替燕儿,搀着樊姑娘,“樊姐姐,有事让小丫鬟上来叫我,樊姐姐亲来,让非烟感到很不安。”

樊姑娘在凳子上坐下,抬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我觉得樊姑娘的目光有些奇怪,好像看着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一件什么东西一样,有淡淡的欣喜,淡淡的期待,淡淡的失落。

我第一次看见樊姑娘眼眸中流露出感情,虽然这感情也是淡淡的。我静静站在她面前,等着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