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对他郑大郎有什么好处?

他还年轻啊,哪怕有几十万人陪葬又如何?

他不想死!

郑大郎神色变化不定。

好半晌,他才抬头对老汉道:“无忧山庄那边怎样了?”

老汉愣了一下,旋即回道:“好叫郎君知道,在王爷起事的当日,山庄的管事便将那些人秘密转移到了安全地方。”

齐王做了两手准备:外有胡人围城,内有贵妇人质。

只是他行事素来谨慎,哪怕是自己的继承人,他没有将全部实情告诉郑大郎。

所以,很多事,郑大郎只是隐约听闻,具体详情,他就不知道了。

现在他想跟圣人谈判,那就必须拿出足够分量的筹码。

“安全地方?在哪儿?”郑大郎追问道。

老汉犹豫了下,“这个——”

“阿爹蒙难,二弟染上了无忧散的药瘾,已经成了废人,现在齐王府只有我了!”郑大郎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老汉最终被郑大郎说服,是啊,偌大一个齐王府现在也只有郑大郎一个继承人了。

“管事奉王爷的命令,将山庄里的贵妇们送去了骊山别业!”

“好,我知道了!”

郑大郎眼中精光闪烁,骊山好啊,平阳、李寿都在哪里,他可以通过平阳跟圣人谈判!

“郑大郎说齐王要让整个京城给他陪葬?”

唐宓听了李寿的话,不禁有些诧异,“他好大的口气?”

竟敢算计京城近百万的人!

这莫不是郑大郎为了求得圣人宽宥,故意放出来的谎话吧?

“应该不是,郑大郎说得言之凿凿,”李寿微微摇头,继续说道:“我虽然跟这个舅舅不是太熟悉,但也知道他的性格,确实是个极端的人。”

这样的人,好听点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难听点儿就是偏执狂。

成功了也就罢了,一旦失败,他没准儿还真会让整个京城都覆灭。

只是,李寿想知道的是,齐王到底做了怎样的准备。

“郑大郎不知道?”唐宓问道。

“齐王太谨慎了,连自己的儿子都瞒着。”李寿语气中难掩焦急。

如果郑大郎说的是真的,那么京城就危险了。

可恨他们知道齐王有计划,却不知道具体为何。

唐宓眯着眼睛,仔细思考,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盅上的花纹。

这是她的一个习惯,思考的时候,手指总不闲着。

忽然,唐宓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那郑大郎知不知道,三年前齐王煽动百姓冲击城门,主要是为了往城里运送燃烧弹?”

唐宓只是猜测,到底没有切实的证据。

“这个我倒是问过他,他说齐王确实趁机将燃烧弹运进了京城。”李寿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唐宓继续问道:“那他知不知道,齐王到底运了多少?”

如果燃烧弹的数量够多,多到将整个京城都点燃,那么齐王倒是真能够拉全京城的人给他陪葬了。

“郑大郎说,很多很多,但具体多少,他就不知道了。”李寿的眼睛越来越亮,“猫儿,你是说齐王想火烧京城?”

唐宓摊手,“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办法。”

李寿点了点头,而后又皱起了眉头,“那他将燃烧弹藏到了哪里?郑大郎说不知道,我相信他没撒谎。”

“是啊,足以烧掉整个京城,那得需要多少燃烧弹?”

唐宓喃喃自语,“这么多东西,齐王到底藏到了什么地方?”

唐宓隐约想到了什么,但一时没有抓住。

她咬着下唇,在平阳长公主的大帐里转来转去。

当她的目光接触到大帐中间的沙盘时,叮咚一声,脑子里的灯泡亮了。

李寿的眼睛一直追着她,很快也落到了沙盘上面。

有了!李寿也想到了。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道:“地下排水管道!”

京城作为容纳近百万人口的国际化大都市,城市基本建设非常完善。

地下排水管道更是纵横交错、四通八达,遍布了整个京城的地下。

而燃烧弹的主要材料是不溶于水的石漆,那么,齐王完全可以将大量的燃烧弹液体倒进地下排水管道里。

到时,只需点燃一处,水流动,火也跟着流窜,整个京城都将陷入火海之中。

黑夜降临,京城宵禁开始了。

除了巡逻的武侯和甲士,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一片漆黑之中,几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摸到坊内的水沟边,俯下身子闻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刺鼻的味道。

嚓~

其中一人擦着了火折子,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不是别人,居然是本该在唐氏山庄的郑二郎!

他满眼疯狂,将火折子直接丢进了水沟…

第259章 田庄

混乱的六月终于过去了。

时间进入了七月。

朱雀大街恢复了往昔的繁华,人来车往,好不热闹。

几辆马车缓缓的行驶过来,前面、左右都有精壮的武士护送,一看便是豪门权贵。

再有懂行的一看车厢上刻着的家族徽章,便了然的点头:“原来是安国公府的贵人出行啊。”

“猫儿姐姐,这次咱们能在田庄上呆多久啊?”柳佩玖趴在车窗上,一边看着外面来往的人群,一边兴奋的问唐宓。

“唔,我想待到秋收结束。”

唐宓早就计划好了,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秋收结束?唔,那——”柳佩玖掰着手指算着,然后异常高兴的说道:“至少也要十多天吧。”

古代秋收也不比现代,这里没有现代化的机械,一切都要靠人力。

收割、脱粒、晾晒…一系列的流程下来,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的。

再加上唐宓的农庄足足有十余顷地,这么多粮食,收割起来可是个大工程哩。

没错,今天唐宓和柳佩玖要去的是距离京城二十里的乡下,那里有唐宓的一个田庄。

这个田庄不属于唐氏的财产,而是王怀瑾刚买下的。

自从唐宓降生后,王怀瑾和唐元贞这对夫妻便开始给宝贝女儿攒嫁妆。

土地、首饰、铺子,每隔几年就会给唐宓添置一些。

京郊的土地不好买,大多都被老牌的世家、权贵或是宗室占据着。

六月份的那场大动乱,不知多少家族落了难。

倒不是都是谋反或是附逆,有的家族比较苦逼,只是受到了牵连。

按照大梁律,除不赦大罪外,其它罪责都能赎买。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其中便有一家的少郎君被关进了大理寺,其母为了救他,忍痛将自己的陪嫁田庄卖掉了。

姜皇后当权时将王怀瑾调入了礼部,王怀瑾以为母侍疾为借口没有到任,待圣人重返朝堂后,直接将他调入了大理寺任少卿。

大理寺的犯人家属要卖田,王怀瑾近水楼台,最先知道了,赶忙跑去跟娘子商量。

唐元贞一听是京郊的土地,没说的,一个字:买!

经过多年的经营,金钱对于唐元贞来说,真的只是个数字了。

她不是个偏心的母亲,给每个儿女都准备了一个匣子,匣子里放着田契、房契以及装铜钱金银的库房钥匙。

每年她都会往每个匣子里放入等值的契纸。

唐宓跟李寿的婚期定了,就在今年冬天。

唐元贞收拢了一下给女儿准备的嫁妆,发现,女儿的田产大多数都在兰陵、梁州,京城的极少。

唐元贞便将最近从买来的京郊的田地归拢、整合了一下,直接弄了个十顷地的田庄划到了唐宓名下。

田地是新买的,但地上都有庄稼,且马上就到了收获的季节。

唐元贞便想让女儿去田庄,亲自管理一番。

过去唐元贞心疼女儿,很少让她沾手这些庶务。

但眼瞅着女儿要嫁人了,唐元贞不得不对女儿进行主母课程。

首先,就从打理田庄开始吧。

柳佩玖是唐宓的小跟班,唐宓要出行,她自然也要跟着。

就这样,唐宓、柳佩玖以及各自的侍女,再加上十来个部曲,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往京郊。

马车行进的很慢,中午时在驿站用了午食,下午时分,他们才抵达田庄。

田庄的管事姓唐,今年四十多岁,是唐元贞从自己田庄上选派的,是唐氏旧仆。

远远的看到马车过来,唐管事很是高兴,赶忙迎了上去。

“奴请三娘安!”唐管事恭敬的行礼。

唐宓从窗户探出头,笑着对唐管事道:“唐管事无需多礼。”

“三娘,庄子里已经准备妥当,您看是先进屋休息,还是去田里看看?”

唐管事从未接触过唐宓,一时还不知道这位新主人的脾性,试探的问道。

“田地距离宅院远不远?”

唐宓看了眼跃跃欲试的柳佩玖,轻声问道。

“好叫三娘知道,并不远。”唐管事回道。

“那就先去田里看看吧。”唐宓说完,便放下了车窗帘子。

“是。”唐管事应了一声,然后亲自带路,引着一行人去了田里。

不多会儿,便到了地方。

阿陈、阿苏率先跳下马车,然后扶着唐宓和柳佩玖下来。

唐宓两人带着羃离,精致的绣鞋踩在软软的土地上。

隔着薄薄的白纱,唐宓清晰的看到了一片金灿灿的麦地。

“这些都是咱们庄子上的?”

手搭凉棚,唐宓向远处看了看,发现她竟没有看到麦地的边际。

“是啊,足足十顷地,都是上等地。”提到田地,唐管事满心欢愉。

他是唐家的部曲,战时跟随主人上战场,闲暇之余便种田,是个老道的庄稼把式。

对于田地,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不错,真不错!”没来之前,唐宓对于十顷地没有太明确的感觉,直到站在田埂边,她才发现,十顷地竟是这么的大。

柳佩玖也是惊叹不已,她性子跳脱,直接跃下田埂,来到田边伸手折了几个麦穗。

麦穗金黄,掂在手心沉甸甸的。

“阿玖,摘这个做什么?仔细让麦芒扎到手!”唐宓关切的说道。

“猫儿姐姐,这个烧烧就能吃,可香啦!”柳佩玖记得没穿之前,去农家乐玩儿的时候,就试过烧麦子,很香、很好吃!

“柳小娘子说的没错,这麦穗儿可以直接烧着吃。”唐管事惊诧的看了柳佩玖一眼。他真是没想到,似柳佩玖这样的贵女,竟也知道这些乡间野趣。

“好,那待会儿就试试!”唐宓见柳佩玖这么开心,竟也来了兴致。

“三娘,这边是麦地,那边是佃农们住的房舍。”

唐管事见三娘对庄稼很感兴趣,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介绍着。

“哦?咱们田庄上一共有多少佃农?”唐宓顺着唐管事的指引看去,果然看到几十座大大小小的房舍。

那些房舍有泥坯的,有石头的,还有木屋。

“一共有五十六户。”唐管事回道。

原本这十顷地分属于好几个主人,那些佃户也从不同的地主那儿佃田种,时间久了,佃户们便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