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阿爹早逝,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但名义上,她还有祖父、叔父,若是撇开他们直接留在李家,旁人是何态度她不知道,但祖父和叔父为了自己的名声,定不会同意!

“想留下就好。其它的你不必管。”李寿丢下这句话,便抬脚离开了。

李二十五娘望着李寿的双眼中满是希望,她们母女三人真能继续留在老宅,继续现在的生活?

如果真能达成,那她便确定了一件事:想要讨好李寿,先讨好唐宓,只要这位十八嫂高兴了,十八哥那儿一切都好说!

第285章 双生子

“咦?萧氏布艺怎么关门了?”

柳佩玖趴在窗户上,从二楼往下看,正好看到对面的店铺上了门板。

而门外摆放的娃娃机也都不见了。

唐宓面前小几上放着棋盘,棋盘上黑白子交错,对面的位置空着,而她手边却放着两个棋盒。

这会儿她拿起一枚白子,稍作思考后,便将白子放到棋盘上。

接着,她又拿起了一枚黑子,转换思路,再做思考。

一人对弈,玩儿得颇为尽兴。

听到柳佩玖的话,她眼皮也没抬,不甚在意的说道:“估计出了什么意外!”

至于什么意外,唐宓也大致猜到了。

二九兄昨日回京,当天下午,她便收到了李家送来的赔礼。

送礼的是李其琛的心腹,直说家里管教不严,竟让外人钻了空子,将几位匠人借走,使得她唐宓设计的娃娃机险些泄露。

幸而及时发现,将匠人和所有娃娃机都接了回来。

但到底伤害了唐宓的利益,所以特来赔礼道歉!

李其琛到底是长辈,如今派人来跟唐宓赔不是,就算是天大的事,唐宓也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更何况,不过是个玩具和几个匠户,更不该跟长辈计较。

所以,唐宓爽快的接受了道歉,但把礼物退了回去,直言自己是晚辈,怎敢让长辈破费?

送走来人,唐宓便知道是李寿出手了。

而事情的真相也定不是李其琛所说的“下人疏忽”,而是另有主使者。

比如李二十四娘。

春日某次参加宴集的时候,唐宓曾经见过十八郎的这位异母妹妹。

怎么说呢,她很不喜欢自己。

唐宓本来就对别人的喜恶非常敏感,更不用说李二十四娘那毫不掩饰的嫌恶,她全都看在眼里。

不管是迁怒还是别的原因,唐宓觉得,一旦李家有人想算计她,那人非李二十四娘莫属!

唐宓还曾经跟李寿提及此事,并略带戏谑的说道:“你的那位继母,恁般七巧玲珑心肝的人物,怎么就、就养出这么一个,额,天真烂漫的女儿?!”

什么天真烂漫?

你直接说人家傻不就完了?!

李寿对于唐宓这骂人不吐脏字的评论,顿时喷笑,说了句:“再精明的人,当她面对最心爱的女儿时,也会犯一些难以挽回的错误。”自以为疼爱女儿,却把她养废了!

明明已经十五岁了,却总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被人搓起火来就会不管不顾的做一些错事。

做了错事,就让长辈给她善后!

唉~

“她做了什么?”见到李寿后,唐宓直接问了出来。

她也没有点明是谁,可李寿十分清楚,说道:“被萧五娘拿来当枪使了。萧家赌坊周遭又开了几家赌坊,很是被抢了些生意。萧五娘玩过几次娃娃机,觉得这个玩具稍加改进就能变成最新式的赌博用具,偏匠人和技术她都摸不到,就——”

撺掇李二十四娘那个蠢货了!

“你又做了什么?”唐宓太了解李寿的性子了,知道他定不会轻易饶了李二十四娘。

“我请继母给她找个婆家,三个月之内就出阁。”李寿抠了抠手指,淡淡的说道。

够狠!

唐宓冲着李寿竖起了大拇指。

李寿则向唐宓抱拳,一副“谬赞谬赞”的模样。

唐宓起身给李寿添了一碗茶,说实话,她很享受李寿对她的这种看重——别人向她伸手了,他就将手剁掉,不令她受半点委屈!

“对了,分家的事怎么样了?”两人静静的吃了会儿茶,唐宓又开口问道。

李寿端着茶盏,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上的花纹,“几位族老来了,他们要求开祠堂。”

“等等,”唐宓有些疑惑了,“分家而已,有必要开祠堂吗?”

其实,严格说来,李家分家,都不必劳烦那些族老。

因为李家老祖宗既是家主,又是族长,他们分家,根本用不上族老。

李寿勾起的唇角满是嘲讽,“李其珏说嫡长混乱,要求族老主持公道。”

“嫡、嫡长混乱?”唐宓更不明白了。

李家的嫡长不就是李寿祖父李祐堂嘛,人家都当了六十多年的嫡长子了,怎么忽然就变成“混乱”了?

李寿对唐宓没有一丝隐瞒,“我祖父和二叔祖是一胎所出的双生子。”

“哈?”唐宓还真没听说过。

上回李家老祖宗寿宴,唐宓曾跟着祖母、母亲去拜寿。

远远的见过李祐堂和李祐明一面,这两人、长得并不像啊。

李寿点点头,“确实是双生子。我祖父比二叔祖早出生一刻钟。”

为何长得不像,李寿就不知道了,这年头还没有同卵、异卵之说。

唐宓听了这话,顿时明白了李祐明这一支为何总愤愤不平了。

一胎所出,只因为兄长早出生一刻钟,便成为继承家业的嫡长子。

如果是兄弟两个年岁相差得多也就罢了,偏偏只有一刻钟。

就这么短短的一刻钟,就使得一对兄弟有了迥然不同的人生。

任谁,也不会轻易释怀啊。

更不用说李祐明及其儿孙都不是心胸开阔的人!

“但,这种事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唐宓皱眉,不解的说道。

李家是世家,宗妇生产自然不是小事,接生的稳婆,还有产房里那么多服侍的丫鬟、婆子,就算是双生子,哪个早出生、哪个晚出生,别人不知道,那些人还能不清楚?

“曾祖母已经仙去,当年服侍的人也大多过世,”李寿也有些无奈。

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很多当事人都早已不在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李家老祖宗那般长寿,八十多岁了还精神矍铄。

“李其珏‘找’到了当年的一个小丫鬟,那丫鬟说,当时最先出生的孩子耳后有个痣。”李寿缓缓的说道。

“你那位二叔祖恰巧耳后便有一颗痣?”唐宓嗤笑一声,“就算那个小丫鬟当年只有十岁,现在也该七十五六岁了,这么大年纪,她的脑子还那么好使?”

六十多年唉,不是六十多天,她怎么就能记得那般清楚,清楚的记着一个足以推翻六十多年事实的“错误”?

第286章 怪物

李寿笑了,笑容里没有一点儿温度,“可不就是老糊涂了嘛。”

李家是什么家族,一个老迈下人的信口胡诌也能当证词?

就算那老婆子头脑清楚,李寿也有办法让她“糊涂”了。

唐宓听出李寿话语里的森森杀意,但她没说什么。

那老妇人既然要跳出来给李其珏作证,那么就要承担这一切而引发的后果。

就算被十八郎收拾了,也不无辜!

李寿看着唐宓平静的小脸,心里一片柔软,他就知道,不管他是什么样子,猫儿都是最理解他的人。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李家的分家大战就此拉开序幕,李家四房,如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李其珏率先出了招,而三房、四房也都坐不住了,纷纷忙活起来。

一时间,李家好戏连台,大盆大盆的狗血往下撒,真真是热闹非凡。

今天三房的李其珪说李其珏凉薄冷血,杀妻也就罢了,连一双儿女都不放过,合该现在连个正经嫡子都没有。

明天四房的李其琏就说李其琛占着嫡长,却从未做过一件正经事。

如今快五十的人了,竟是连个官职都没有。

后天大房的李其璜就说李其琏刻薄寡嫂和嫡亲侄女,纵容身边刁奴欺侮李家主子。

大后天…

头一次,李家老祖宗为自家的人丁兴旺而感到头疼,特娘的,真是吵死人了。

不过,李家众人还算知道轻重,再怎么闹腾也是在家族范围内,没有把脸丢到外面去。

这也是李家老祖宗能容忍至今的原因。

各种陷害、各种流言、各种污蔑、各种揭疮疤轮番在李家大宅上演,李寿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李家的种种闹剧,外面的普通人家或许不知道。

但那些世家、权贵多少都听闻了一些,纷纷摆好果子、泡好茶,坐看李家的笑话。

其中笑得最欢畅的便是平阳长公主,“这就是堂堂李氏,所谓的千年世家。哈哈,为了争家产,人头都要打成狗脑子了!”

“阿娘——”李寿有些无语,他也姓李,好吧。

虽然李寿也没少看家里人的笑话。

“好好好,不笑了,我不笑了,”平阳掩住嘴巴,肩膀却一耸一耸的。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扑哧又笑倒在榻上,“哈哈,李家那个老狐狸定要气炸了吧?哈哈哈,这就是他的好儿孙,他所谓的清贵世家子!”

当年逼李其琛和离的便是这位李家老祖宗,平阳对他可不是一般的怨恨。

李寿见平阳笑得都岔了气,赶忙上前给她顺气,“阿娘,事情都过去了,您就别在意了。”

“我没在意,就是想看他们闹笑话。”平阳帅气的摆摆手。

李家也好,李其琛也罢,她早就放下了。

但放下不等于她不想看李家的笑话啊。

李寿:…

平阳笑了好一会儿,哎哟哎哟的顺了半天气,这才渐渐平复下来。

“李家乱成这样,再有两个多月就是你成亲的大好日子了,会不会有影响?”虽然她想继续看笑话,但跟自家儿子终身大事比起来,她还是更看重后者。

李寿缓缓点头,“李家闹腾的差不多了,也该有个结论了。”

距离他的昏礼还有近三个月的时间,但各种准备工作却要开始进行了。

李寿决不许任何人、任何事破坏他的昏礼!

想到这里,李寿决定出手了。

李其珏上蹿下跳,极力撺掇族老们开祠堂,给自己父亲正名分。

李家老祖宗看够了儿孙们的表现(或者说丑态),终于发话了:开祠堂,审案子!

李家所有的男丁全都齐聚祠堂。

老祖宗坐在供桌旁边的位置上,几位族老坐在他下首。

李祐堂等几兄弟坐在两侧。

李其琛等十几个堂兄弟则站着前排,后面跟着李寿等第四代。

至于李家的第五代,则因为年纪太小而没有来。

“好了,开始吧!”老祖宗开口道。

“是,祖父。”李其珏答应一声,然后扬声喊道:“带冯婆子。”

不多时,一个七十多岁的干瘦老妇人缩肩塌背的走了进来。

“老奴冯氏见过老祖宗,各位郎君!”冯婆子哆哆嗦嗦的跪了下来,态度很是恭敬,几乎是五体投地。

“冯婆子,当年你在先太夫人跟前当差?”一个族老问道。

“是!”冯婆子不敢抬头,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四周。

李寿站在人群中,发现这个婆子年纪虽大,眼睛也开始浑浊,但精神头却极好。

“那么,先太夫人生产的时候,你也在场?”族老继续问道。

“是,那时老奴只有十二岁,跟着太夫人身边的阿秦姐姐进了产室。”冯婆子恭敬的说道。

她口中的阿秦是先太夫人的贴身侍女,后来嫁给李家的管事,二十多年前儿子犯了错,阖家被打发去了个偏远庄子,路上遇到乱兵,全都糟了难。

“当时是个什么情况?你仔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