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唐宓年纪轻,上头也有好几重长辈,所以并没有大办。

再者,李家刚出了那么多事,实在不好办什么生辰宴。

就连萧氏的五十整寿,也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唐宓虽然在心底里并不认同萧氏的婆母身份,但不能否认的是,在名分上,萧氏确确实实是她的婆婆。

做儿媳妇的,唐宓当然不能越过做婆婆的。

所以,端午节这天,唐宓只是让厨房多准备了些饭菜,将几样唐氏秘方菜送到了榕院,自己则和李寿一起窝在桂院。

“这是阿娘给你的生辰礼物,”

李寿捧出一个黑漆螺钿的扁方匣子,送到唐宓手边,“阿娘本来想亲自送给你,结果大营有事,她又去了骊山。”

唐宓赶忙道,“阿娘的军务要紧,再者我又不是什么整生日,没必要这般郑重。”

说话间,唐宓打开了匣子,见里面是一套将作监新制的头面首饰。

唐宓很喜欢,挑出一支边钗簪到了鬓边。

其它的,则让丫鬟收了起来。

“怎么能不郑重?”

李寿故作认真的说道,“今年可是猫儿嫁给我的第一个生日哩,当然要好好庆贺一番。”

“哦?你要怎么庆贺?”

唐宓见他说得热闹,不禁也来了兴致,歪了歪小脑袋,调皮的问道。

李寿看了眼食案上满满当当的饭食,而后拉起唐宓的手,笑道:“咱们出去吃!”

“出去?”

唐宓有些好奇,“你在外面的食肆定了席面?”

李寿伸出食指抵在唐宓的唇前,故作神秘的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说罢,拉起唐宓就要出去。

“哎哎,别急,我安排一下再出去。”

唐宓拉住李寿的手,示意他略等一等。

李寿顿住脚步,看着唐宓叫来阿姜,简单将家里的事安排了一番。

见一切都安排妥当,李寿又拽起唐宓,两人相携离开了桂院。

“咱们去哪儿?”

马车缓缓出了李家,唐宓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保密!”

李寿背靠在车厢壁上,神情很是慵懒。

“对了,早上二十五娘神神秘秘的来找你做什么?”

为了不让唐宓再纠结于“去哪儿”这个问题,李寿直接换了个话题。

“阿婶给我准备了一件生辰礼物,特意让阿芙送来。”

唐宓见李寿打定主意不肯说,也不再准问,顺着他的话题说道。

“哦?什么礼物?”

对于五婶郑氏,李寿的印象并不深,只记得是个病弱的女子。

出身郑氏,却不是郑文渊的同族,而是徐州郑氏。

前朝时,家族便有些颓势,当时修氏族志,郑家便已经垫了底儿。

今年重修氏族志,郑家直接被踢出了世家行列。

郑氏的父兄也都是低阶小官,靠着李氏,勉强在老家继续体面的生活。

家族败落,父兄都不争气,所以郑氏很难依靠娘家。

五郎君李其瑚英年早逝,除了李敬芙姐妹两个,还有一个妾侍怀了遗腹子。

郑氏原本想把那遗腹子抱到自己身边抚养,结果却被婆婆抢了去。

她们母女,则成为四房多余的人。

这也是李寿能把她们三个留在李家大宅的原因之一。

“阿婶命阿芙送来一个插屏,双面绣,一面是雪白的小猫,一边是牡丹,十分精致!”

唐宓提到这件生辰礼物,脸上露出喜欢,她禁不住叹道:“听说这件插屏是阿婶亲自绣的,没想到,阿婶的绣工竟如此了得。”

那绣活,绝对比专业绣娘都要好!

“柳氏当家的时候,对其他三房并不亲厚,直接将份例分到各房,”

李寿低声说道,“四房是四叔祖母当家,而四叔祖母很不喜欢五婶,并将五叔早逝的帐算到了五婶头上!”

没了夫君,婆母不喜,郑氏母女三个生活艰难,逼得郑氏不得不靠绣活贴补家用,这才练就了一身好技艺。

唐宓拧眉,“我听说五叔是先天不足,从小就身子骨不好啊。”

这是好听的说法,难听点儿说,李其瑚就是个病秧子,否则也不会娶郑氏这个没落世家的小娘子。

李寿无奈的摇了摇头,“事实确实如此,但四叔祖母就是认定了这一点,谁劝都不听。另外,五婶没能给五叔生下子嗣,也加重了四叔祖母对她的厌恶!”

“女人的价值只能体现在侍奉男人、延育子嗣?”

唐宓似是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着。

“当然不是,世间还有像猫儿这样聪慧又美貌的女子,靠着过人的智慧在这大梁留下印记。”

李寿伸手揽住唐宓的肩膀,声音很柔却异常坚定。

唐宓笑了,她就知道,二九兄最懂她!

马车缓缓驶过街道,穿过坊区,转入了崇仁坊。

唐宓看着熟悉的大门,猛地扭头去看李寿,“今天是你生辰,想必岳父岳母都分外想念你。”

尤其唐宓是早产加难产,十七年前的今天,唐元贞万分艰难的生下了唐宓。

母女两个都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过去,唐宓还在闺中,唐元贞想怎么给女儿庆祝生日都可以,可今年,唐宓出嫁了,唐元贞再想给女儿过生日,都不能了。

唐元贞内心的失落可想而知。

赵七娘和长安都知道唐宓在唐元贞心中的地位,眼见婆母从昨天起就蔫蔫的,想劝慰,又不知从何处劝起。

左思右想之下,干脆将自家儿子贡献出来。

果然,看到胖孙子们,唐元贞总算露出点儿笑脸,但还是忍不住嘀咕:“唉,也不知道猫儿现在干什么呢。”

李十八那小子应该会用心的给猫儿过生日吧?

生日礼物也不能少哟。

新婚第一年,就敢忘了给礼物,别说猫儿,就是她这个做丈母娘的都不会绕过他。

正嘀咕着呢,外面飞快的跑来一个小丫鬟,“夫、夫人,三娘回来了!”

“谁?你说猫儿回来了?”

唐元贞腾地站了起来,疾声问道。

“是、是三娘,哦,还有十八郎也来了!”

小丫鬟后知后觉的又补充了一句。

唐元贞高兴不已,快步迎了出去,根本就没听到小丫鬟后面那句话。

倒是赵七娘和长安对视一眼,从来没说过李寿什么好话的长安,撇了撇嘴,好歹说了句公道话:“李十八,倒是有心了!”

第489章 隐患

唐宓和李寿的到来,受到了整个王家的热烈欢迎。

就连长久不理庶务的赵氏,都笑盈盈的坐在正堂看着两只给她行礼。

“好,好啊!”

赵氏不等他们行完礼,就伸手将两人召到近前,一手摸着唐宓的小脑袋,一手拍着李寿的手背,“看着你们好好的,阿婆也高兴啊。”

“阿婆放心,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唐宓蹭了蹭赵氏的掌心,柔声说道。

李寿没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已经表明一切:我娘子说的对!

见他们小夫妻这般恩爱,赵氏笑得更加欢愉。

唐元贞捏着帕子在一旁看着,两只眼睛仿佛要粘到唐宓的身上,恨不能将宝贝女儿看到眼睛里。

唉,猫儿又瘦了,都怪十八郎,家里那么多烂事儿,硬生生累得我家猫儿瘦了一圈又一圈。

唐元贞没好气的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李寿感受到丈母娘犀利的目光,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还是王怀瑾,想着今天是宝贝女儿的生辰,是好日子,不好见血,给唐元贞递了个“有事日后再说,别耽误了猫儿过生日”的眼神。

唐元贞经由丈夫一提醒,这才醒过神儿来,对哟,今天是猫儿十七岁的生辰,还是先给猫儿好好过个生日。

其它的,哼哼,咱们以后再说!

李寿发觉背后的目光柔和了些,不由得舒了口气,劫后余生啊。

赵氏含笑看着这些,过足了戏瘾,她才笑眯眯的跟唐元贞道:“阿唐,想必你有不少话想跟猫儿说,你们娘儿俩就别在我这儿杵着了,快回迎晖院吧。”

唐元贞跟赵氏婆媳这些年,彼此也都十分了解,她知道婆婆不是跟她客套,所以,她也没有推辞。

带着唐宓一起向赵氏行了礼,便回了迎晖院。

李寿则跟着王怀瑾去了书房,王令仪、王令齐兄弟两个在两旁跟随。

赵七娘和长安一个去厨房安排膳食,一个去后院张罗伶人、杂耍准备戏乐。

“阿宝啊,你就陪着阿婆吧。”

众人都出去了,偌大的堂屋只剩下了赵氏和王令平。

“嗯嗯,我跟阿婆打双陆!”

王令平自幼在赵氏跟前长大,跟祖母的感情比跟父母的还要亲厚。

他已经褪去了幼时的圆润,小小少年长得结合了父母的优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再配上新制的广袖长袍,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俊美。

他扬着小脸,眼底满是孺慕,欢快的表示愿意跟祖母一起玩耍。

“好,咱们就打双陆。”

赵氏见小孙子眼中只有她这个祖母,心被填得满满的,笑着命人摆棋局。

唐宓回来了,她的四个贴身大丫鬟也回来了。

阿陈、阿周都是王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弟都在王家。在路上的时候,唐宓就发了话,让她们趁着回来的机会,也回自己家跟亲人团聚团聚。

阿苏和阿韩则是唐元贞从唐家挑选出来的人。

阿苏家中只有个寡母和弟弟,都住在城郊的庄子上。

阿韩倒是有一大家子的亲人,却都远远的待在兰陵。

再加上唐宓身边也需要人伺候,阿苏和阿韩便一直跟着。

直到来到迎晖院,唐宓要跟唐元贞说梯己话,才对阿苏和阿韩道:“你们家人虽不在这里,可相熟的小姊妹却不少,你们也别在这儿待着了,索性去找那些小姊妹去玩儿吧。”

阿苏和阿韩闻言,知道暂时不用自己伺候,便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两个丫鬟去找相熟的小姊妹玩耍不提,单说唐元贞,拉着唐宓进了上房。

母女俩在榻上坐下,唐元贞低声问道:“怎么又瘦了?你这孩子,也别只顾着忙,好歹歇一歇啊。”

“阿娘,我没事。”

唐宓依偎在唐元贞怀里,头枕在母亲的腿上,鼻端萦绕着熟悉的味道。

“还说没事,你看你都快皮包骨了。”

唐元贞心疼的捏了捏唐宓的腕子,只觉得那骨头硌手。

唐宓道,“前些日子确实忙了些,不过现在仆役已经安排妥当,百忍堂也收拾完毕,待过两日我们便搬过去。一切也就都步入正轨了。“

唐元贞听女儿讲着李家的事,缓缓点了点头,“能步入正轨最好。这些事办妥了,你也该好好调理调理身体了。我给你写的那些养生方子,你可都照着做了?”

唐宓点头,“阿娘,您放心,就是再忙,我也没有忘了这些。”

左右不是她亲自动手,不管是按摩头皮、泡浴,还是吃药膳,都有侍女们,所以,唐宓每天都坚持着。

唐元贞满意了,“这才对。猫儿啊,你和十八郎成亲都半年了,孩子的事儿,也该考虑了!”

唐宓的脸腾地就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阿娘,您、您说这个做什么——”

唐元贞收起笑容,认真的说道:“李家经此大难,子嗣分外重要。十八郎疼惜你,不会主动要求,可你也要自己心中有数。”

种花家的人对血脉传承格外看重,就算是千年后的现代,也不知有多少恩爱夫妻因为孩子而生出矛盾,最后闹个分崩离析。

唐元贞不想自己的女儿最后因为子嗣问题而受苦。

唐宓红着脸,点了点头,“阿娘,我知道了。”

唐元贞还不放心,想了想,道:“罢了,我还是给你寻个善于调理这方面的婆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