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韦氏是个安分的人,没有听萧氏的撺掇,李家内宅才能保持清净。

再者,唐宓和平阳感情好,她也不想做让平阳不舒服的事。

虽然平阳从未在唐宓面前表露对萧氏的憎恨,但大家都是女人,换位思考一下,唐宓也做不到让情敌的子孙继承自己儿子的产业!

“真的?”柳佩玖眼睛一亮,旋即笑道,“那就好,哼,让她得意去吧。”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柳佩玖真是期待,当萧氏知道自己希望落空后,将会是怎样的模样?!

“好了,不说这些了,马上就要开席了,咱们还是过去吧。”

歇息了片刻,唐宓又挺直腰杆,扶着柳佩玖的手,朝人群走去。

唐宓和柳佩玖都没有发现,距离她们不远的窗外,正有几个十来岁的小娘子坐在廊下玩鲁班锁、九连环。

其中一个眉眼清秀的小娘子,年纪是这群小娘子中最大的,她正好坐在窗下,玩九连环的手顿了好一会儿,在小伙伴的催促下,这才重新又动起来。

只是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着强忍着莫大的激动…

第515章 纷至

李家的寿宴进行的很顺利。

经过几年的历练,唐宓或许还达不到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地步,却也能恰到好处的与人交际。

其实,就算唐宓依然是过去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性情,照样会有一群人拥簇在她身边。

无他,权势决定一切。

如果唐宓没有国夫人的封号,没有李寿这么一个权臣夫君,就算她再伶俐,也无法让那些贵妇们亲之、近之。

倘或地位不平等,过于伶俐,反倒会被人笑话。

李寿年仅三十岁,就位居正二品,前途不可限量。

他的生辰宴,整个京城的权贵基本上都到齐了。

顾琰等几位相公的夫人,以及诸位国公夫人、侯夫人、伯夫人全都坐在了女席上。

只是这些女眷,大多数都已经四五十岁,最年长的已经快七十岁了。

一群头发花白、雍容富态的贵妇中,唐宓这个刚满二十岁、粉嫩水灵的小娘子就格外醒目。

跟这些年纪足以做自己祖母、乃至曾祖母的人并排而坐,唐宓没有丝毫的拘谨。

她行止有度、言谈不俗,不管这些夫人们说什么话题,她都能接得上。

席间的诸多安排,亦是十分稳妥。

顾琰夫人见了,暗暗点头:到底是唐氏教养出来的女儿,规矩什么的丝毫不差。

尤其是这沉稳的气度,远超绝大多数的同龄人啊。

长得好、人又聪明,行事还这般靠谱,唐氏真是哪儿哪儿都好,唯一的不足就是子嗣吧。

想到坊间的流言,顾琰夫人看向唐宓的目光中禁不住带了一丝的怜惜。

在座的夫人们都有这种感触。

不过,她们都是成了精的老人,自是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

席间一片笑谈和乐。

用过膳,唐宓又命人引着众人去了中庭的水榭。

那里早已摆设了戏台,李家豢养的伶人们,又是杂耍、又是弹唱、又是跳舞,配上那欢快的乐曲,李家真是一片热闹。

唐宓来了,围拢在萧氏身边的人自然也都散开,转而簇拥到唐宓身边。

看到唐宓年纪轻轻就在前排主位上,跟一众贵妇们谈笑风生,坐在上首的萧氏差点儿把帕子都要撕烂了。

“哼,看把你得意的,活该生不出孩子。”萧氏心里恶狠狠的骂着。

比较靠后的席位上,一个十来岁的小娘子正趴在母亲耳边嘀咕着什么。

“真的?你、你没听错?”

母亲惊喜万分,若不是还有理智,险些叫嚷出来。

“阿娘,我没听错。十八娘就是这么说的。”

小娘子低声说道,眼底满是激动。

母亲不自禁的将目光放到最前排的唐宓身上,当然,她没有忽略掉萧氏。

蓦地,母亲想起一事,恍然道:“是了,她可是她的情敌哩,十八娘跟她又婆媳情深,定不会帮着外人给自己婆婆添堵!”

小娘子到底年幼,被母亲口中的几个“她”绕晕了,迷惑着看着母亲。

母亲没有给女儿解释,温柔的摸着她的小脸,心中则开始盘算:唔,看来这段时间要想个理由去主宅转一转了。

生辰宴结束了,唐宓足足又忙了三天,才将一切都料理清楚。

还不等她喘口气儿,便有人来拜访了。

来人是三房李其珠的妻子严氏。

“九婶,快请坐!”

唐宓客气又不显疏离的招呼严氏入座。

严氏笑着坐了。

落座后,严氏和善的问了句:“可都忙完了?这次累坏了吧?”

严氏生得并不算很出挑,但皮肤白,且许是到了中年,有些发福。

白白胖胖的,又爱笑,看着就让人有种亲近的感觉。

在李家“其”字辈的长辈中,严氏的名声很不错。

当年唐宓刚过门,曾经管过一段时间的家,没少跟那些婶子、堂嫂、堂弟妹打交道。

这其中,严氏给唐宓的印象最好:心正,行事稳妥,从不跟主家提过分的要求。

当然,严氏也不是完美无缺,她也有她的小算计,但这都在合理的范围内。

至少唐宓不反感,反而觉得她很真实。

这会儿严氏说得情真意切,唐宓也感受到了她的善意,便笑着点头:“还好。多谢九婶挂念。”

“谢什么谢?都是一家骨肉,不必这般外道。”

严氏笑眯眯的说着,“说起来,我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唐宓见她说得俏皮,也不禁笑弯了眼睛,“九婶刚才还说‘一家骨肉’呢,怎么倒跟我客气起来?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就是。”

唐宓笑靥如花,精致的五官更加鲜活、明艳。

严氏作为女人,看她这般,也禁不住有片刻的失神。

心说话,十八娘还真是好相貌啊,难怪十八郎把她疼到了心尖儿上。

“十八娘既这么说了,那我可就真说了,”

严氏忙收敛心神,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家三郎,眼瞅着到了入学的年纪,你九叔和我都想把他送到书院读书。”

不等燕氏说完,唐宓就接过话茬,“嗐,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这样吧,过两日您就把三郎送去。”

这几年来,东庐书院的名气越来越响。

特别是今年春天,几个冬荣班的学生悄悄报名参加了科举。

结果,几个人全都考中,且名次十分靠前。

若是他们原本就读书好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们在入东庐书院前,都是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

有的人还被国子监劝退过,成绩差的连家里人都放弃了。

后来,东庐书院开学,几个学生的家长冲着李克己的名声,掏了巨额的束脩,把孩子送了来。

当时几个家长也没想着孩子们真能学得有多好,只是希望,孩子们能沾沾李大名士的文气,好歹别那么混账。

没成想,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几个孩子竟似脱胎换骨一般,不再斗鸡走狗,不再空耗年华,个个刻苦读书。最后在春闱中彻底证明了自己!

如此一来,东庐书院的名声彻底打响了。

秋假还没结束,不知多少人家争着想把孩子送来。

其中,也有李氏族人。

此“族人”非彼“族人”,现在所谓的李氏族人,更多的是指二房、三房和四房这些人。

至于李立德的那些人,只能算是同姓。他们想要读免费的书,只能去李氏家学。东庐书院什么的,就不要奢求了。

而现在的李氏家学,则更像是个“义学”…

第516章 沓来

李氏家学,除了李家的那些“前族人”,现在还收纳了一些落魄世家的子弟。

免束脩,家学还提供抄书、或是用书换笔墨纸砚的交易。

在大梁朝,有很多世家没落了,生活艰难,但他们永远不会丢的是家族藏书。

唐宓和李寿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在家学推出用书换文房四宝的交易。

不必拿出原本,只要确保没有错字、乱文,即便是手抄本,也能在李氏家学唤来读书所需的笔墨等物。

如果不想要这些东西,也可以换成钱。

唐宓不缺钱,所以换给学生们的笔墨等物都是上等的,开出的价格也高于市面价格。

那些没落世家的学生,一开始还遮遮掩掩,次数多了,反倒放开了。

他们又不是把家族藏书卖了,只是用手抄本换取自己所需的东西,这没什么丢人的。

学生们放开了,消息也传了出来。

弄到最后,许多并不在家学读书的没落世家子,也会用自家藏书的手抄本到家学来换东西。

…如此过了三年,唐宓竟收获了上万卷的书。

这些书,有很多都是唐氏藏书中没有的。

哪怕不是原本,其阅读价值也很高。

唐宓先将这些书自己通读了一遍,然后又填充到了东庐书院的藏书阁。

亲身感受到李氏家学带来的好处,唐宓对家学更加上心。

先生什么的,都是聘请的好品德、有学识的大儒。

校舍等一应设施,也都定期打扫、修整。

奖学金公正评定,评好后,按时足额发放。

一系列措施执行下来,李氏家学进入了良性循环。

先生们认真教书,学生们刻苦学习。

这两年春闱,亦有不少家学的学生考中科举。

李氏家学逐渐变身为面向整个京城世家圈的“义学”,那些原本对李寿咬牙切齿的世家们,对李寿的评价渐渐好了些。

顾琰等几位大佬,更是没少在世家聚会的时候称赞李寿。

但李寿到底不是银子,有人喜欢他,也有人憎恶他。

这不,严氏说完自家孩子的事,故作犹豫了片刻,又低声道:“还有一事,我知道十八娘你或许不想听,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这话说得,若是唐宓不了解严氏,还真当她是故意消遣自己呢。

“九婶,什么事这么为难?”

唐宓嘴上说着,心里已经开始猜测。

能让严氏这般纠结,估计那事涉及的人,是唐宓或是李寿所厌弃的。

而在李寿和唐宓跟前“不可说”的人,只有一个——

“是崇仁坊那位。”

严氏果然道出了李立德的名字。

当年李其璜带着李立德和柳氏分出李家,搬到了崇仁坊的宅子里。

族人们都知道李立德对李家嫡支所犯的罪孽,也都憎恨他,但李立德到底做了自己几十年的长辈,若是直呼他的名讳,他们实在做不到。

正巧李其璜搬到了崇仁坊,族人们便干脆称呼李立德“崇仁坊那位”。

唐宓一听事关李立德,不禁扬起了眉毛,“他怎么了?十八郎不是请太医每个月都去给他问诊吗?”

这是李寿对李立德的报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不是说这个,”

严氏急忙摆手,“十八郎心善,待他亦是仁至义尽,我们都知道。事情是这样的,那日我们家郎君去寻五郎(即李其璜)吃酒,五郎吃醉了酒,无意间说了一句,说、说那位最近的精神不错,居然还能让人推着去院子里闲逛。”

李其璜说这话,更多的是抱怨:李立德怎么还不死?都九十多岁了,人也中了风,却还坚挺的活着。

李其璜很清楚,李立德就是李寿心中的刺,他一日不死,自己这一房就一日不能跟李寿彻底和解。

但严氏是个仔细的人,却从这句话里发现了问题。

“不是我多想,而是自打‘那位’中风后,不管身体怎样,都不愿出门。“

严氏低低的跟唐宓说出自己的猜测,“可这几天,怎么就突然想出门转转了?如果不是五郎拦着,‘那位’还想去城郊庄子哩。”

“哦?他想出门?”唐宓蹙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