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宓不想十八郎面对那样的局面,她想了想,问道:“有办法将阿郎救出来吗?”

黄一赶忙道,“属下等已经打探到了关押阿郎的地方,正在想方设法的营救。”

“嗯,尽快吧。”算着时间,估计再有一个月,东征大军就能返回京城。

“都怪萧氏那个毒妇,如果不是她主动出卖,阿郎又怎么会落到萧贵妃母子手里?”

打发走了黄一,唐宓恨恨的捶了床榻一下。

她和十八郎一直觉得萧氏虽然时常做些恶心人的事,但人还是聪明的,至少不会做出为祸家族的事。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萧氏跟萧贵妃那群前朝皇族疏远了几十年,到了最后,还是和他们搅合到了一起。

萧氏会借萧贵妃的手害唐宓,唐宓可以理解。

毕竟萧氏和她一直不对付,且只要唐宓死了,就相当于去了李寿的半条命。

日后,这李家,没准儿还能落到李赫手里。

只是唐宓却不能理解,萧氏为何还要出卖李其琛?

“这有什么?女人嫉妒起来,可比男人狠多了。”

唐元贞抱着四胞胎唯一的小女娃儿,满脸的疼爱都快溢出来了。

她凉凉的说了一句,“过去萧氏以为自己的婚姻十分美满,可一个颜七娘就打破了她的迷梦。萧氏是恨颜七娘,可她更恨的还是李其琛。恨他薄情寡义,恨他为老不尊,或许还恨他辜负了自己的一片深情!”

“…”唐宓细细一想,觉得自家阿娘说得很有道理哎。

至少她熟悉的萧氏,就是这么一个“爱憎分明”的人。

“好了,不说这些了,”

唐元贞轻轻拍着襁褓,眼见小外孙女闭着眼睛,小嘴儿却时不时的吸吮着,那小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她怕吵醒小家伙,用极轻的声音问道,“现在京城里乱,也不能给孩子办洗三,真是委屈了他们。还有,他们的名儿可有了?”

总不能小一、小二的叫着吧。

学名等着长辈给取,但乳名什么的,可以先取一个啊。

“嗯,我和十八郎早就商量过了。”

唐宓靠着迎枕,目光扫过榻上摆放的三个儿子,以及母亲怀里的小女儿。

她和李寿没有其它的奢求,只希望孩子们能够平安康泰、多福多寿。

“老大就叫去病,老二叫延年,老三叫永安,小四就叫阿福。”

这几个名儿都是这个年代最常见的,寓意也简单明了。

唐元贞点点头,笑着对怀里的小女婴道,“阿福,嗯,阿福好,咱们小四就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

哇~~

四胞胎的老大,也就是去病小朋友,似乎不满外祖母的偏心,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不打紧,延年、永安也都跟着哭了。

就是阿福小团子,也皱着小脸,一副似醒非醒、要哭不哭的样子。

外间的乳母听到声音,赶忙走了进来。

各自将自己负责的孩子抱起来,去屏风后喂奶。

喂完了孩子,拍完嗝,乳母们这才又将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到榻上。

见四个乳母出去了,唐宓才轻声跟唐元贞说,“阿娘,真的不用我来喂孩子?”

唐宓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可是一直吃阿娘的奶呢。

她的乳母阿姜,更多的像是一个摆设。

“你哪有这么多奶?”

唐元贞横了女儿一眼,“给他们喂点儿初乳就好。其它的,还是靠奶娘吧。只要你平时多跟孩子相处,他们就不会亲近别人,哪怕是他们的奶娘。”

唐元贞还记得后世的那个猩猩实验,其实对于孩子而言,谁喂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母全身心的疼爱与陪伴。

只要父母尽职尽责,乳母什么的,不过就是个移动的奶瓶。

所以,在唐宓生产完,给孩子们每人喂了一点初乳,唐元贞便开始让严妈妈给唐宓熬回奶汤。

接连喝了几天,又没有给孩子喂奶,唐宓的奶水越来越少。

估计再坚持些日子,唐宓便会彻底回奶。

“嗯,阿娘,我会好好疼爱他们的。”

唐宓用力点点头,她这次生产可是遭了大罪,身子亏损得厉害,医女给她诊了脉,说是她以后很难再生产。

其实,就算是能生,唐宓也不想生了,她这辈子有这四个小宝贝已经足够。

“知道就好。”

唐元贞见小外孙女睡熟了,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到榻上,而后跟女儿继续说:“还有啊,四个孩子,你要一样对待,切莫偏心哪一个。”

孩子多了,最忌讳的就是偏心,也最忌劫富济贫。

一碗水端不平,日后就会有麻烦。

“他们都是我的宝贝,我绝不会偏疼哪一个。”

这四个孩子都是她用命换来的,能健康已经是上苍的恩赐,也是老天爷给她的福气,她绝不会做自损福气的事。

黄一等人的能力果然不容小觑,当天夜里,他们便通过地下水道潜入了关押李其琛的别院。

没有惊动一个人,他们就将李其琛救了出来。

“还有七娘呢。”

李其琛一听来人是十八郎的人,顿时放下心来,他心情好了,自然也就想起了他还有“同伴”。

“…是。”黄一心里虽然有些瞧不上李其琛,却也不敢违逆他的命令。

又折回小院,将形容有些狼狈的颜七娘也带出来了。

带着两人,黄一等没有继续走地下,而是七拐八绕的来到了一处小院。

“怎么不回家?”李其琛有些疑惑。

黄一扯了扯嘴角,“阿郎,李家不安全,这些日子,郑烨的人一直盯着。您且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待外面太平了,奴再来接您回家。”

萧氏都能出卖唐宓和李其琛,谁又能保证被郑烨关押了好几天的李其琛没有问题?

为了娘子和四个小主人,黄一觉得,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李其琛一听李家曾经被郑烨的兵马数次围攻,顿时变了脸色,连连道:“好,好,这里就很好!”

颜七娘都比李其琛更会做人,她确定自己安全后,便轻声问道:“表嫂呢?可还安好?还有十八娘,她快要生产了吧,一切无恙吧?!”

“表妹,不要提那个毒妇,我真是没想到,她竟会跟萧贵妃勾结,还将咱们交给郑烨。”

一提到萧氏,李其琛就满眼愤恨,想到自己被萧氏害得差点儿没了命,他就恨不能立刻杀了萧氏!

“她到底是表哥的妻子啊,她也是太在意表兄了,一时气昏了头,所以才做了错事。”

颜七娘时刻不忘给萧氏挖坑,柔声细气的说道,“表兄,不管别人,也要看着二十郎和二十四娘啊。”

萧氏和李其琛有子有孙,就算犯了大错,看在那些人的份儿上,也不可能真的把她怎么样。

什么?你说萧氏和萧贵妃勾结?

证据呢!

颜七娘觉得,以萧氏的狡诈,她定不会留下太多的破绽。

而且萧氏也没有危害朝廷,说破天,也就是一个妒妇拈酸吃醋罢了。

这时的颜七娘还不知道萧氏也对唐宓动了手,所以,她担心待乱子结束了,圣人会看在李寿的面子上,对萧氏轻轻揭过。

圣人不追究,萧氏又有儿孙傍身,李其琛也不能休了她。

那她颜七娘这些日子的罪不就白受了?!

“…阿赫和阿薇,”提到一双儿女,李其琛确实犹豫了,不过很快他便有了主意,“哼,就算不能休了她,我也不能跟她继续过下去了。这样的毒妇,以后还不定又会想什么歹毒的法子害人呢。”

跟这样心狠的女人睡在一起,李其琛都觉得害怕,唯恐自己一闭眼,第二天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颜七娘见李其琛是真的厌弃了萧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李其琛不能跟萧氏和离,也没什么,反正她也没打算嫁给他。

嫁了人,就要被困在内院,过惯了自由自在生活的颜七娘如何能忍受?

她最理想的状态,就是继续做李其琛的“红颜知己”,背靠李家,既借了势,也不会缺了富贵,最妙的是不用担责任!

随着圣人即将回归的消息传播,被萧贵妃母子拉拢的朝臣和勋贵们纷纷惶恐不安起来。

尤其是虎贲和千牛卫,他们都是软禁了主将,副将造了反。

但,时局并没有朝着他们想象的方向发展,萧贵妃母子乱了,那两位造反的副将也乱了心神。

虎贲也就罢了,杜允是二皇子妃的舅父,就算这时候“迷途知返”也晚了,日后清算,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被株连的。

千牛卫就不一样了,千牛卫将军赵源只是被杜允裹挟上了战车,他并不是二皇子的铁杆支持者。

实在是杜允描绘的画面太美好了,而且他也当够了“万年老二”,想在有生之年坐上大将军的宝座,又被杜允送来的爱妾夜夜吹着枕头风,一时头脑发热,便囚禁了千牛卫大将军。

圣人和太子无恙的消息刚传回来,赵源便惊出了一声冷汗,狂热的头脑彻底清醒了。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平阳留在京里的探子找上了赵源。

第二天,赵源悄悄将大将军放了,然后配合平阳的探子开了东城门。

东城门一开,几万娘子军便涌了进来,直接将杜允杀了个措手不及。

杜允铁了心要跟着萧贵妃母子一条路走到黑,但虎贲基本上都是京中官宦子弟。

之前京城被郑烨控制,他们的家眷也都在郑烨手里,所以他们都不敢乱动。

如今娘子军进了城,郑烨大势已去,平阳又当众高呼“及时悔改、既往不咎”,虎贲众将士纷纷倒戈。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平阳就带着大队人马杀进了太极宫。

只是,刚刚踏入太极宫,便看到了冲天大火。

平阳快速赶到两仪殿,正好看到大火之中,一个身着华美公主朝服的女子,正欢快的跳着舞。

胡旋舞!

萧贵妃还是公主的时候,便有京城胡旋第一人的美称。

火势很旺,眨眼间,萧贵妃就被大火吞噬。

萧贵妃穿着公主朝服,自fen于两仪殿。

郑烨却下落不明。

有人说,他是趁乱逃离了京城。

还有人说,在岭南看到了他。

更有人说,他在逃亡的路上被乱兵所杀。

但不管怎样,自次以后,唐宓再也没有见过郑烨。

平阳命人扑灭了大火,所幸萧贵妃没有丧心病狂的拉人陪葬,宫里除了少数几个太监和宫女在乱阵中被杀,并无太大的伤亡。

就连姜皇后,也只是被萧贵妃饿了几天,看着病弱,但到底还活着。

整个皇城,两仪殿被烧毁,其它宫殿却还完好。

平阳命人收拾妥当,然后又派兵将城中的乱兵清除一空。

至于那些趁火打劫的混混也都被官兵抓的抓、杀的杀。

平阳使出雷霆手段,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京城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顾琰等几位相公,也重新出来处理政务。

而那些附逆的朝臣、勋贵,则被平阳暂时关起来,等圣人归来再做处理。

一个月后,东征大军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终于回来了。

但,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圣人病重。

“怎么回事?圣人好好的,怎么会”

唐宓有些不解,低声问着李寿。

李寿特意选在空旷的花园里跟唐宓说话,他扫了眼四周,低低的说道:“服侍阿舅的宫女,她的家人在四年前被乱兵所杀,她知道庚辰之乱的真相后,便恨上了阿舅,趁着阿舅睡熟,想用匕首刺杀阿舅,结果就在她奋力刺下的那一刹,阿舅翻了个身,匕首刺进了阿舅的背脊。”

伤了脊椎,圣人直接瘫了,而且那宫女发现自己失了手,便又补了一刀,刺伤了圣人的心肺。

虽然有贾老神仙的救治,但还是没能救醒圣人。

他就像个活死人,能喘气儿,却不能睁眼说话,更不能动弹。

唐宓惊得瞪大了眼睛,“这、这…”

而紧接着,李寿又说出一句让唐宓险些跳起来的话,“你送去的白玉葫芦被阿舅截了下来!”

“他、他知道了?”唐宓的心都悬了起来,且她忽然有种猜测,看向李寿的目光无比惊骇。

“之前他染了时疫,我将白玉葫芦给他用了,他病愈后,便怀疑上了我。”

李寿望着平静的湖水,声音也很平静。谁也不知道,他发现这件事后,曾经是怎样的痛苦与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