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思联系不到笙箫,便将她的手机随身带着,陌笙箫刚要伸出手,聿尊就将她手掌摊开,让她握着他的手机。

里面只是嘟了两声,电话就接通了。

“喂,聿少?”

“姐”陌笙箫嗓子哽咽住,聿尊明显看到她眼睛又红了一圈。

“笙箫,笙箫你没事吧,你在哪?”对面传来陌湘思紧张地追问,她用着聿尊的电话,湘思实际就已经猜出来笙箫在哪。

“姐,我没事,对不起,我现在才打电话给你,你这两天怎么样,饭好好吃了吗?睡觉怎么办?”陌笙箫一连串地担心,她当初就不该答应严湛青出去,更不应该把陌湘思一个人留在家。

“笙箫,我有打电话给舒恬,她把我接去了玲珑湾,我很好,就是找不到你担心坏了。”

“对不起,姐。”笙箫不免自责。

“你现在在哪?”

“我在皇裔印象。”

果然是,陌湘思脸色一暗,她现在才想着打电话给自己,定是回到聿尊身边后乐不思蜀,将她完全抛在了脑后,“那你没事吧?”

陌笙箫擦了擦眼睛,指尖带过一道冰凉,“我没事,很好。”

聿尊睨着她的侧脸,笙箫视线垂落,也不知该望向哪里。

“我现在马上过来。”

“别…”陌笙箫开口,“姐,你别过来。”要是湘思见到她这个样子,指不定又要伤心,与其让她担忧,还不如先别看见,只是,这些天要麻烦舒恬了。

“为什么?”陌湘思大波浪的卷发垂在胸前,她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握起来,她猜得到,笙箫是嫌她跟着碍事,笙箫定是早该忘记了,她的腿当初就是为了救她才砸断的。

陌笙箫一时找不到理由,“姐,我会请舒恬好好照顾你的,过了这几天,我会再来安排的。”

湘思只觉胸闷气短,怎么安排,难道又要将她塞回那个能将人逼成疯子的医院里去吗?

“笙箫,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陌笙箫眼里噙满泪水,她怕再多说下去,就要忍不住哭出声来,“姐,就这样哈,我改天再给你电话,你早点休息吧…”

“笙箫…”湘思见状,忙高声喊道。

陌笙箫啪地挂断电话,说完这些话后,她仿佛显得很吃力,背部靠着沙发,微微喘着气。

“你怎么不告诉她,你不能去接她,是因为眼睛的原因?”

“姐姐自己身体不好,若知道我的眼睛成了这样,定要伤心,你知道吗?姐姐说过,我能好好活着就是她最大的希望,我不能让她的希望,有一丝一毫的残缺。”

聿尊从她手里将手机接过去,“只怕,她不会领你的情。”

“什么?”他说的很轻,陌笙箫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陌湘思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她右手握成拳锤了下自己的腿,“笙箫,笙箫!”

早就挂断了。

陌笙箫就这样,将她一个人丢在了别人的家里?她螓首望向窗外,这会天色已黑,夜幕浓厚的令人喘不过气来,笙箫愤愤合上手机盖,笙箫不是和严湛青出去的吗?怎么,会在皇裔印象?

哼,当初走的时候表现得如此决绝,才几天功夫,就又住了回去。

陌湘思双手推着轮椅,在床边半圈半圈地转动,她神色烦躁,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是旧情复燃,上床了吧?

湘思胸口起伏的越发急促,陌笙箫,你肯定又和他上床了,肯定的。

卧室门轻叩一下后,很快就被打开,舒恬探进来半个脑袋,神色急切,“湘思姐,是笙箫的电话吗?她现在在哪?没事吧?”

陌湘思半张脸藏在阴郁的灯光后,令人看不真切她脸上的表情,湘思推着轮椅来到门口,神色已自然地转换成关切与焦急,“是笙箫的电话,她说她现在在皇裔印象,舒恬,我好担心她,她说话的语气不对劲,我现在就要去找她,我实在是不放心。”

“湘思姐,你不要着急,”舒恬安抚道,“笙箫没事就好,这样吧,我现在去皇裔印象一趟,顺便看看她,你留在这,我马上回来好吗?”

陌湘思右手拉住舒恬的手腕,“我今天若是见不到笙箫,又会整晚睡不着觉的,舒恬,你帮我收拾下好吗?我要搬过去。”

“这…”舒恬脸色犹豫,“当初你们搬出皇裔印象的时候,我也没敢多问笙箫,现在她说她回去了,我不是很放心。”

湘思用劲点点头,“我就是不放心才要过去的,舒恬,快帮我收拾。”

舒恬其实想说,让陌湘思不用这么着急收拾行李,但一想到她们俩姐妹情深,也就点了点头,确实,湘思今晚若见不到妹妹,肯定是睡不着觉的。

陌笙箫一动不动在客厅坐了好久,放在桌上的粥早就凉了,何姨又换了一碗烫的过来。

“聿尊,你说有些事是不是注定的?我上次搬出皇裔印象的时候就在想,我终于可以离开这儿,不用再回来了,我没想到,我的眼睛却成这样了。”

“陌笙箫,”聿尊口气落下去,“我对你算是不错了,除去顾筱西的那些事,我难道是十恶不赦了?非要你天天想着怎么离开我。”

笙箫视线一瞬不瞬地盯向一处,她看不到男人此时的神情,她眼睛瞎了,可很多事记得清楚,“当初,可是你让我搬出去的?我没有提出来过,是你说的,让我卷起铺盖走吧。”

聿尊拈起她一抹发丝,“那你现在该晓得,我让你走,只是嘴上说说的。”

笙箫脑袋侧过去,将头发从他指尖抽离,“那是我还未走远,我若走的不见了,就找也找不回来了。”

她这么一说,他也就这么一听,没放心上。

聿尊端起茶几上的粥碗,“吃点东西吧。”

陌笙箫这会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她两只手举起后一阵胡乱摸索,聿尊刚忙抓住她的手腕,“我喂你吧。”

“不用。”笙箫顺着他的手,将粥碗端过去。

何姨贴心的放了一把小匙。

陌笙箫小心翼翼将碗凑到嘴边,她舀了一匙子送到唇前,只是看不见,满出来的粥掉在她腿上,笙箫烫的一惊,整个碗差点翻倒。

聿尊大掌将粥碗接过去,“我都说了,我喂你。”

笙箫咬住唇,尖锐的牙齿几乎将嘴角咬破,聿尊见状,探出手擒住她的下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逼得她松开嘴,“难道我以后连最简单的吃饭都要别人喂了吗?我的眼睛要是一辈子不好,我是不是,就一辈子连自理的能力都没有?”

聿尊知道她看不见,却还是避开了陌笙箫的视线。

他将匙子在碗中转动几下,尔后便舀起一匙送到陌笙箫嘴里。她饿的厉害,却一点想吃的力气都没有,聿尊又是一匙,将她嘴里塞得满满的,“你要真一辈子看不见,我就请一大堆人伺候你。”

一辈子?果然很远。

“若是你哪天对我腻了,还会请着人伺候我吗?”怕是,连见到了都要嫌烦。

“那,我也会给你足够的钱,保证你过上最好的生活。”

“是吗?”陌笙箫抬起视线,她眸光仿佛恢复了清明那般盯住聿尊的脸,“聿少,做你的女人真好,走的时候还能有这种待遇。”

笙箫嘴里被一大口粥塞满,她捂着嘴,“轻点,牙齿都掉了。”

“陌笙箫,学着乖乖的不好吗?”

她就是学不乖,所以才总有苦头吃。

在聿尊看来,他算是不错了,以往哪个女人吃过他喂得粥,偏偏陌笙箫还不领情。

笙箫填饱了肚子,接过聿尊递给她的纸巾,“是不是很晚了?”

“嗯,想睡觉吗?”

陌笙箫摇摇头,“这两天睡得,我都想吐了,”她双眼不由望向落地窗外的方向,“外面很黑了吧?”

“对。”

“那你能看得见外面吗?我闻到了花香,是不是,又有什么花开了?”

聿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他骗她,“我也看不到。”

“是和我一样,一点点都看不见,全是黑的吗?”

“是。”

陌笙箫嘴角勾了下,有些苦涩,“聿尊,我知道你骗我,这会花园内都有景观灯开着,一定很漂亮吧?”

聿尊没有说话。

“聿尊,你在吗?”陌笙箫一伸手,就摸到了男人的手臂,“也许我睡着了,就该忘记我眼睛看不见,可是我一点睡意都没有,这会比什么时候都清醒。”

她的手被聿尊拉起来,陌笙箫不安起身,“我睡不着,我不想睡觉。”

男人在前面走的很慢,尽管这样,笙箫下意识还是怕被绊倒,她浅步跟着,聿尊将她带到钢琴前,按住她双肩,让她坐下来。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琴架上,陌笙箫指尖触动,钢琴发出一道欢快的雀跃

笙箫双手熟练地飞跃,一首曲子从头至尾她都不需要停顿,她整个灵魂早就和这架钢琴融为一体,她不用眼睛,凭着一种感觉,就能完美演绎。

一曲完毕,聿尊在他身侧坐下来,陌笙箫听着他奏出的琴音,她虽然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但是他弹钢琴的时候她见过,笙箫闭上眼睛,若是在以往,她绝对想象不出,被阴暗附身的撒旦,如何能像王子那般得到高贵地救赎,“聿尊?”

男人偏过脑袋。

“你弹得真好,比我都好。”

聿尊十指娴熟地换了一首曲子,陌笙箫听着觉得陌生,她从来没有听过。

男人周身的气息都安静下去,他薄唇轻启,唱了一首英文歌。

笙箫发怔,聿尊嗓音醇厚,充满磁性,他唱的极好听,陌笙箫闭着眼睛几乎就沉醉进去,“这是什么歌?真好听。”

聿尊潭底隐着种晦暗,似是不愿提及。

附一院的重症监护室外,连夜有警察守着。

苏柔走进去,严母本来也想过来,但苏柔让她在家陪着顾筱西,说自己能照顾的过来。

她只想和严湛青单独呆一晚,他出事后,严母将一半的责任推在苏柔身上,说要不是她守不住严湛青,也就不会出事了。

病房内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地躺在那,苏柔将包放在床头柜上,严湛青身上缠绕着各种仪器的线,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睡觉得时候安详和静。

苏柔搬了张椅子在床前,她取来热水给严湛青擦了脸,再坐着给他擦拭双手。“我当时要没有出国的话,多好。”

那他们之间就不会有陌笙箫的插足,她的湛青,还是那个只会宠她一人,爱她一人的严湛青。

“我知道你讨厌我现在的样子,可是,我也不想的,我要是不争不抢,我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苏柔将他每个手指头都仔细擦拭,“我逼着你和我结婚,我就想,留不住你的心,我留住你的人也好。湛青,我爸妈都让我和你离婚,这种想法,我从来就没有过,以前,你时常不在我身边,我尚且要跟着你,现在,至少我能天天看见你,顾筱西尽管怀着你的孩子,但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从你给我戴上结婚戒指的一刻起,我就发誓,定要和你不离不弃。”

苏柔弯下腰,指尖一下下抚过严湛青的眉头,“你每次回来都说累了,我就算想和你说话,你也总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我知道,那是因为你不爱我了,感情没有了,就连包容都跟着消失了。湛青,我要怎么办?妈说,顾筱西的孩子就是严家现在的希望,可她的孩子要是生出来了,我的希望还能在哪?湛青,如果哪天你醒了,不要怪我好吗?我总是处在逼不得已的情势中,好难受。”

如果严湛青能够醒来的话,她一定要告诉他,她也可以给他生个孩子,一个有名有份的孩子。

静谧的病房内,只有仪器嘀嘀的声音有节奏地回荡着,苏柔将水倒完后回到病床前,她拉着严湛青的手,趴在了他身边。

皇裔印象外传来门铃声,何姨擦了擦手,没有打扰正在弹琴的二人,她蹑手蹑脚走去开门。

“呦,湘思来了。”

“您好。”站在湘思身后的舒恬打着招呼。

“何姨,”陌湘思点点头,“这是笙箫最好的朋友,舒恬。”

“快进来吧,”何姨帮着舒恬将轮椅拉进去,她站在玄关处,像是想起什么事来,便转身道,“嘘,他们在弹琴。”

隐约间,还能听见男人吟唱的歌声。

陌湘思抿起双唇,何姨转过身在前面走着,湘思咽下口气,倒是真有闲情雅致,这么晚了还在弹琴。她想起陌笙箫急促挂上的那个电话,心里不由一阵窝火。

走进客厅,两人似乎并没有听见方才的铃声,也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陌笙箫正听着聿尊弹琴,她双目轻合,半个身子微侧向男人,她回到皇裔印象的时候并没有换洗衣服,所以聿尊临时让人送了几套过来。笙箫穿着条白色主打的波西米亚长裙,抹胸设计,裙摆是天蓝色海浪花纹,从后背看去,能看见她裸露在外的琵琶骨,舒恬推着笙箫轮椅的动作不由顿住,何姨也站住了脚步,不想过去打扰。

“其实,这样看去,他们真的很配。”舒恬挽起唇角,脱口而出。

陌湘思眼角轻颤下,她换上一抹笑,“笙箫!”

陌笙箫听到声音,忙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男人的动作也随着湘思这一声而顿住,琴音戛然而止,聿尊指尖按住一个琴键,钢琴便发出拖沓刺耳的声音。

湘思听得出来,聿尊对她的突然打扰很是不悦。她尽量笑的温和,并示意舒恬将她推过去。

聿尊视线穿过笙箫耳际望去,他妈的,真是阴魂不散。

“笙箫…”

“姐,你怎么来了?”陌笙箫并未立刻起身,双眼望向前方,却毫无焦距。

湘思在心里冷笑,她当然希望她不要过来。

66嫉恨

“笙箫,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聿尊一眼望见舒恬脚边的行李,哼,过来看看,倒是把什么东西都带齐全了。

“姐,我真的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坐在这吗?”

“湘思姐不放心,这么晚了非要过来,”舒恬将陌湘思推向前,“这会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吧。”

“舒恬,这几天麻烦你了。”

“咱俩谁和谁啊。”

陌笙箫站起身,她并不打算告诉湘思事实,她想说几句话,让姐姐看着放心了,就让舒恬带她回去。不料双腿却被过长的裙摆给绊倒,笙箫狠狠摔了一跤。爬起来的时候,两只手一个劲在地上乱摸,她双手触到轮椅的轮子,聿尊拉着她的手臂,将她用力拽起来。

舒恬一个惊怔,“笙箫,你没事吧?”

陌笙箫望向舒恬说话的方向,视线却空洞地同她错开,“我没事啊。”

“笙箫,你别骗我了,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湘思也看出不对劲,“你不要瞒着我,快告诉我。”

“她眼睛暂时看不见了。”聿尊本身就觉得毫无隐瞒的必要。

“什么?怎么会这样?”湘思大惊失色,眼泪当即就流淌出来,“有没有去看医生?医生怎么说?”

“姐,”陌笙箫伸出手,湘思急忙握住,“现在正吃着药,应该很快就能好的。”

“是吗?还能好吗?我好怕,要是你的眼睛永远看不见了,那可怎么办。”

站在湘思身后的舒恬忙安慰,“湘思姐,现在医疗这么发达,这些都是小毛毛雨,肯定能治好的。”她尽管也担心,嘴上却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如果连她们都慌了神,那陌笙箫岂不是更要无助。

“对,”湘思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肯定能看好的,没有问题的。”

“姐,”笙箫蹲下身去,抬起小脸,“对不起啊,我没有早点给你打个电话,害你一个人在家。”

陌湘思抚了抚她的头发,“没事的,多亏了舒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