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他是谁啊?”

“我不知道,”陌湘思这会的害怕并不是装出来的,那间手术室,以及徐谦那晚手里握住的手术刀俨然成了她最大的噩梦,“我只知道他来过皇裔印象,我见过,笙箫…”

陌笙箫忙抱住湘思颤抖的身子。

何姨从远处正疾步走过来,“陌小姐,聿少让你们进去。”

“我不要进去…”湘思摇着头,一边双手死死拽着陌笙箫的衣角,“不要,不要…”

“何姨,我陪姐姐在这坐会。”

“聿少说,你若不进去,他就要出来强行拽你进门。”

笙箫望见湘思满脸惊恐,“那就让他出来吧!”

何姨下意识为了笙箫好,她拉了拉陌笙箫,“要不你先进去,我在这陪着湘思。”

陌湘思隐约猜到徐谦来肯定有事,她强忍下惊恐,“笙箫,我和你一起进去,别丢下我。”

何姨带了两人走进去,聿尊和徐谦坐在沙发上,陌湘思紧握住笙箫的手,海贝摇着尾巴挨过来,笙箫拍拍姐姐的手,示意她别怕,“聿少,有事吗?”

聿尊并没有计较她的称谓。

“这是徐谦,我的朋友,前几天我就是找他给你姐姐看的腿。”

笙箫脸上有很明显的防备之色,徐谦看了直想笑。

湘思瑟缩着双肩藏在笙箫身后,何姨扶着她坐下来,“你想说什么?”

聿尊没有说话,而是拾起边上的遥控器,一按,里面便出现一副画面,“这是当时的监控,”他关了声音,“没有拍到你姐姐站起来,但至少也拍到了全过程。”

湘思眼里一道阴鸷,果然,她当初被全拍了下来。

她舒出口气,暗自庆幸。

陌笙箫眼睛看不见,聿尊又特意将声音关了,听不到陌湘思地惨叫,冲击力度自然不会那么强烈。

“何姨,告诉她,你看见了什么。”

“我…”何姨看的心惊胆战,“我看到湘思在一个手术室内,她被绑了起来。”

陌笙箫眼里的忿然更加藏不住。

“她被人割开了裤子,又…又被划了三刀。”

“别说了!”陌笙箫有些受不了。

何姨看完了录像,聿尊俊脸微侧,“看见她被人强暴了吗?”

何姨目光不由望向湘思,摇了摇头,“没有。”

陌湘思双手紧握住轮椅,“这不是全部的录像,肯定被你们给删了!”

电视画面上重复着播放,聿尊按了暂停,“从你被带进这间手术室到离开,这上面可都是有时间设定的,何姨,她回来的时候是几点钟?”

“我将湘思搀回屋的时候看了下钟,9点20。”

徐谦指了指录像上最后的时间,“这是她离开时的,8点59。”

陌湘思当面被揭穿,心紧张地咚咚跳动,她手背因用劲而几条青筋绷了起来,“你把车上的录像拿出来,当时那些事,都是在送我回去的车上发生的。”

聿尊右手撑起侧脸,这女人不光骨头硬,还嘴硬,不做特工都浪费了。

他一侧脸,就看见徐谦面色铁青,一张俊脸布满阴兀。“你怎么了?”

湘思触及到徐谦的目光,也是急急避开。

男人胸口起伏了下,似是被气得不轻,聿尊只见他抿紧的薄唇启开,说道,“20分钟不到就做完了你?你也太小觑我的能力了吧?”

75伸出手,靠近一步

陌湘思咬住牙,一只手紧紧握住笙箫。

何姨拧紧了眉头,视线不由落向湘思。

“何姨,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你也不相信我吗?”陌湘思冲着她吼道。

“姐。”

“笙箫,你信我吗?”湘思眼里流出泪水,“你也不信,是吗?”

“姐,我信。”

她简单三个字,令湘思心安下来。

聿尊侧过脸来瞅了她一眼,嘴边的阴戾越发明显。

徐谦不由冷笑,“尊,要不是你让我把她丢回来,对付她的法子我有的是。”

聿尊比谁都清楚,陌湘思再嘴硬,他但凡肯花一点狠心思,就绝对能撬开她的嘴。只是,她的腿是不是残废与他本身没有多大关系,他想让笙箫看清楚,就下不得黑手。聿尊放下搭起的一条腿,唇瓣逸出抹自嘲的笑,“徐谦,我们两个真无聊,她瘫不瘫是她的事,喜欢坐,就坐着,你也别恼,她说你上了,你也勉为其难受着吧。”

“神经病。”男人起身,走了出去。

陌笙箫的态度如此明显,别人多说也无益。

聿尊切断电源,站了起来。

何姨杵在边上更不好插嘴,忙躲进了厨房去。

湘思望着聿尊走上去的背影,眉角一扬,口气却充满悲戚,“笙箫…”

她脑袋一侧,枕在陌笙箫的肩上哭起来。

笙箫连声安慰,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打,湘思唇瓣逸出笑来,陌笙箫双眸望向远处,她尽管装的很好,可眼底的疑虑只有她自己清楚。

姐妹俩在客厅坐了会,笙箫将湘思送回房间,她出来时关上门,并将何姨喊过去。

何姨按着笙箫的吩咐,将客厅内的那盘录像取出来,陌笙箫见湘思正在房间看书,便拿了录像带上楼去。

她径自进了客房,再将门反锁后,将音量调成6,轻的就算外面有人站在门口都不可能听见。

她看不见,所以只能听声音。

陌笙箫听得分外仔细,她听到刀子割开布料的声音,然后,有湘思的尖叫声。

接着,就是徐谦说,“残疾了还会痛吗?”

陌笙箫倒过去,反复听了几次湘思尖锐的惨叫声,那种声音,不像是因为害怕才能发出来的,反倒像是,被刀子割过时因剧痛才不自主尖叫出口的。

后面,还是陌湘思的声音。

“是聿尊让你来的吗?他究竟想怎样?就算你在我腿上割一千刀一万刀也没用,他这么对我,笙箫知道了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因为陌湘思的这句话而停止了,笙箫倒过去听了几遍,再倒回去。

后面都是无声的,当时手术室只有陌湘思一个人。

她按下快进,除了听到有护士的三两句说话声,便再没了动静。按了几次快进,整段录像就播放完了。

陌笙箫盘膝坐在地板上,她上半身靠向后,背部抵着大床。

耳边重复着录像内的对话,何姨同她说过的话也不期然冲撞进来,笙箫双手捂住脸,眼眶酸涩的有些发胀。

她安静地坐着,大片阳光泄进来,倾洒在她半个身子上。

何姨做好了午饭上楼。

打开门,就看见陌笙箫一动不动,席地而坐,双手抱住膝盖,像是石化了。

“陌小姐,你怎么坐在地上啊?”何姨忙过去,想将她扶起来。

陌笙箫挣了下,“我想坐会。”

何姨知道她为了何事而愁,“陌小姐,你听我一句,别再想了,有时候越想越会钻进死胡同里面出不来。”

“何姨,你想说什么,我懂。”

“地板上太凉,起来吧。”

笙箫拉住何姨伸过来的手,“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真的看不见?”

何姨先是不懂,细想了下,就明白了陌笙箫的意思,“你说的,是湘思的事吗?”

“何姨,你告诉我的那些,都没有骗我是吗?”

“我也希望,我能骗你。”何姨执着的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也许,这里面存在着误会,会不会是湘思回到皇裔印象后又遇到了什么事?”

“有人来过吗?”

何姨摇摇头,而且湘思出事后她也没敢出去,她不放心湘思,生怕她出什么事。

要什么东西,都是打了电话让人送货上门。

“对,可能真有什么误会。”笙箫从地板上站起来,她拍了拍双腿,小脸抬起时,已然不动声色。

何姨扶着她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湘思正在电视机跟前打转,何姨率先喊出声,“湘思,找什么呢?”

笙箫走过去,陌湘思双手放在腿上,“我找那盒录像带。”

“姐,你别怕,我已经把它丢了。”

湘思闻言,稍稍心安下来。

“快吃饭吧,你们先坐着,我上去喊聿少。”

陌湘思推着轮椅朝房间走去,笙箫也没有勉强她,聿尊和何姨一起下楼,男人没有吃饭,就拿着车钥匙出去了。

姐妹俩吃过饭后哪也没去,就坐在了湘思的房间内。

里面冷气开得很低,笙箫抱着一个抱枕,坐在湘思的床上,“姐,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就喜欢睡在一张床上聊天吗?”

“当然记得,”陌湘思放下手里的书,“我们两个睡相都不好,一到半夜,妈妈就会过来给我们盖被子,害的她老是睡不好。”

“是啊,”笙箫想起之前的事,不由动容,“可我就喜欢挨着你睡。”

“你啊…”湘思微笑着,“现在有人陪着你了,将来也会有你自己的家。”

“是吗?”陌笙箫扬起小脸,一双黑亮的眸子望向前面,“我还能有爱情吗?姐,我什么都没有了。”

“笙箫,你别这么想,我知道都是我连累了你…”

“姐…”陌笙箫开了口,却觉有些无力,“不管怎么样,都是我先欠你的。”

她话里似有深意,只是陌湘思并未深究。

湘思的药过几天就吃完了,陌笙箫让何姨打电话给常帮湘思看腿的汪主任,准备下午过去复查,顺便拿药。可汪主任却告诉她,湘思的药被停了。

不止是陌湘思,就连她治眼睛的药也停了。

她们用的都是进口药,加起来一个月就要花费三万多,如今说停就停,陌笙箫不用想都知道是聿尊做的。

她怔怔坐在沙发上,湘思从房间出来,“怎么了?”

“姐,我们的药被停了。”

“什么?”陌湘思嗓音不由拔高,“怎么会这样?”当初汪主任说过,她的腿因为有些细胞开始在畏缩,就算哪天能站起来,这种药也要坚持服用一年,这样才不会有后遗症。

“我想,是聿尊让人这么做的,我那天说要带你离开,他既然不让,肯定会让我知道没有他,我会过得多么凄惨。”

陌湘思心里一阵气恼,没想到聿尊会做出停药的事,“笙箫,你当初就应该听我的,就算你哪天离开了,身无分文的话,以后怎么过日子?”

陌笙箫之前听了这些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如今,却像是肉中刺一样,扎得她十分难受。

“姐,我能怎么办?”

“如今你的眼睛还需要治疗,笙箫,别傻。骨气能值多少钱呢,聿尊出手大方,你就要为以后考虑,他给你钱你就拿着,用不完的存起来。”

陌笙箫咽了口气,喉咙痛的像是被人硬生生用刀子割开似的。

“可他那样对你,我没法再原谅他,姐,我们离开这吧,我以后努力赚钱,一定给你将腿治好。”

“笙箫,你现在走了,能得到什么?你这些日子,就白白给他玩了吗?”

陌笙箫心口疼的几乎呼不上气来,她的姐姐,不是这样的。陌湘思事事会为她考虑,她应该是要坚定地离开这才是。湘思见笙箫不说话,便知自己说的话刺痛了她,“聿尊是怎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我也想离开这,不去想那些事,可是我们能去哪?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的眼睛赶快能治好,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笙箫摇了摇头,“如今药都停了,我的眼睛更没希望了。”

“笙箫,聿尊停你的药,只是给我们一个警告罢了,姐姐的腿反正是站不起来的,先前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可你不一样。你求求聿尊,他一定还会继续给你治疗的。”

陌笙箫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那般难受,各种滋味占据着,她为了自己的亲姐姐同聿尊闹翻了,如今,湘思竟让她腆着脸去求他。

就像当初她给陌湘思顶罪,湘思也是哭着喊着让她去求聿尊。

笙箫痛极,累极,将脸埋在掌心内。

陌湘思并没有察觉到笙箫是在一步步套她的话,在她眼里,陌笙箫为了她能不顾一切,甚至是完全没有心机的。

“笙箫?”

“姐,你说得对,”陌笙箫嗓音闷着从指缝间传出来,“我们这样哪也去不了,我多希望,你的腿能快些好起来。”

湘思脸望向窗外,前一刻,陌笙箫还执意要走,同聿尊抵死不容,如今,却要开口去求他。

这滋味,定然不好受吧。

陌湘思笑了笑,拿起腿上的心理学书继续看下去。

姐妹俩在房间呆了一下午,何姨打开门进来喊她们出去吃晚饭。

“何姨,聿少回来了吗?”湘思将书放在一边。

“回来了。”

“笙箫,那我不出去了。”

陌笙箫搀着何姨的手,“好,我待会让何姨给你送进来吧。”

笙箫出去时,聿尊也是刚回来不久,这会正坐在餐桌前。她摸着桌沿在自己的位子坐下来,何姨忙碌着将丰盛的晚饭端上桌,陌笙箫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两人照旧谁都不讲话。

笙箫眼睛看不见后,何姨习惯上菜的时候都会报一遍菜名,她将盛好的饭放到笙箫手边,“陌小姐你先吃,我去给湘思送饭。”

陌笙箫拿起匙子,吃了两口,空气内安静的依旧只有碗筷声,她如鲠在喉,一口饭卡住了硬是很难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