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陌笙箫放眼望去,就算打完折衣服还是要好几百,她的工资要留着家用,再说陌湘思那,她多少也是要花钱的,“我上班时买过几套。”

陶宸付完款回来,和笙箫经过only,他不由顿足,陌笙箫顺着他的视线,就见摆在门口的模特身上穿着件驼色长款大衣,明码标价,打完折1600,陶宸欲要上前。

“是想买给女朋友吗?”

“不是,我哪来的女朋友?”陶宸浅笑。

陌笙箫避开他的视线,敏感地察觉到陶宸可能又想给她买东西,“其实一件衣服这么贵并不值,近两千的穿身上,估计时刻都想怎么不去弄脏它,多累呢。”

里头的服务员正好听到,面色不善地望向笙箫。

她忙拉住陶宸的袖口离开,其实他真想给她买件好点的衣服,尽管他工资并不高,又要还房贷,但一件衣服还是能买下。最主要的,他觉得依笙箫的气质,就该穿这种衣服。

曾经的陌笙箫,聿尊在最宠她的时候,家里的衣服多到摆不下,许多衣服还未来得及穿就过时,聿尊会让人将最新款按照陌笙箫的尺码送到皇裔印象。

其实,穿在身上,哪怕是几万的价格,只要心里开心,地摊货都乐意。

两人来到底楼,陶宸去coco买热饮。

陌笙箫坐下来休息,42寸大彩电正播放着新年歌,经过的人群大致都是携家带口,笙箫觉得有些热,她扬起右手往脸上扇风。

电视画面突然切播,聿尊的脸陡然撞入陌笙箫眼中,她心脏猛地抽搐,一时间气喘不上来。

这应该是聿尊公司新招标的某个项目,是个剪彩仪式,男人照例意气风发,冷冽的嘴角抿成一线,在几个人中鹤立鸡群,纯黑色西装将他的面部表情拉得越发阴鸷。

“笙箫?”陶宸将奶茶递给她。

陌笙箫惊怔回神,她望了眼身侧的男人,目光迷离,陶宸将奶茶塞到她手里,笙箫捧住杯子,捂得掌心发烫,她起身欲离开。陶宸见状,右手落在笙箫肩上,让她坐回去,“你已经和他离婚,就没有逃避的必要。”

“我没有。”她嗓音很低,又带着沙哑,显然像底气不足。

“没有就更好,”陶宸靠进椅子,“笙箫,你知道我当时从医院出来,第一件事想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我想,我的手已经这样了,我还能做什么?我六岁开始学琴,到出事那天,没有一天不碰钢琴的,我在想,我的手要是不在钢琴上活跃,它会不会从此就真的废了?”

陌笙箫闻言,心里酸楚难耐。

“刚开始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想看见钢琴,但是人活着,什么事都不能预见,当我继续要面对生存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克服疼痛克服心理障碍,你看,我现在总算也在弹琴,这样我就很开心了。”陶宸凝向笙箫的侧脸,“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想逃避的,越会在你眼皮子底下频繁出现,那倒还不如去面对。”

“陶宸,你抱怨过吗?”毕竟,当初他纯粹是为她。

“笙箫,我告诉你件事,你可不许笑。”男人模样一本正经。

“何事?”笙箫跟着有些紧张。

“其实,我信佛,我总认为,有些事是注定好的,我努力过就算得不到应有的结果,但我总是相信,我的某个方面,或许某件事能得到意外地补偿。”

陌笙箫并没有发笑,她神色认真,“陶宸,我也相信。”

二人坐了会,笙箫喝完手里的奶茶,热乎乎的全身都暖起来,她跟在陶宸身后站起,目光瞥过电视画面,她只是看了眼,很快便别开。

商场外就是家乐福,笙箫打算将带着的购物券去用掉。

她买的东西都很简单,一应均是牙膏毛巾等必用品,好像每分钱用的都很紧,她又在生菜区买些菜,置办的年货也不多,至少在陶宸看来,并不像是要和陌湘思好好过年的样子。

他没有多问,在她后面推着购物车。

这次回去,笙箫并未拒绝陶宸将她送上楼的要求,她打开门进去,“今晚我再露一手,请你吃饭。”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给你打下手。”陶宸将买来的菜送进厨房。

聿尊回到皇裔印象,何姨收拾好东西正从卧室出来。马上就要过年,何姨将每个房间角落打扫干净,聿尊记起,她今天就要回家去过年。

他将工资结算给何姨,再和往年那般给了她一个大红包。何姨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聿尊坐在沙发内,望着何姨走出去的背影,就连何姨也要走了,偌大的皇裔印象,真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懂,为什么别人的快乐都能用钱换得到,唯独他就不行。

笙箫唯一的过年气氛,就是在卧室窗户上挂两个拳头大小的灯笼,以及大门上贴着幅对联。

除夕当天,小区内热闹非凡,有大爷大妈自行组成的活动团,在活动场内敲锣打鼓地庆祝。陌笙箫经过时,会远远避开,好像接触的氛围越热闹,就越会灼烧她躲在胸口内的那颗心。

她除夕夜的晚饭也很简单,一个菜一个汤,没有别人,做再多都是浪费。

一到傍晚,烟花炮竹的声音响彻天际,透过窗户,瑰丽的烟火反射到陌笙箫冷清孤寂的侧脸上,她走过去拉起窗帘,从电饭煲内盛了碗饭。

“叩叩——”门铃坏了,有人来找只得敲门。

笙箫起身开门,见陶宸戴着个黑色绒线帽站在外面,脖子内围着同款围巾,他身材挺拔,自然衬得俊朗非凡,“陶宸,有事吗?”

陌笙箫挡在门口,并没有让他进去。

“你姐姐来了吗?我来给你们拜年。”

笙箫握紧门把,“她…”

陶宸一双黑亮的眸子睨着她。

“她临时有事不过来,你先回去吧,我吃完晚饭给叔叔阿姨去拜年,他们来了吗?”

“中午就到了,”陶宸透过敞开的缝隙,望见餐桌上两道简单的菜,他心里蓦然一紧,“笙箫,我爸妈让我喊你过去,吃完饭,我们还能打牌。”

“陶宸,我饭都吃一半了。”

笙箫被他拉住手腕向外走,陌笙箫犹在拒绝,“我真的不去。”

“那你想一个人留在这过吗?”陶宸回过头,“今天不是你姐姐临时有事,那天在家乐福我就察觉到你买的东西很少,不可能像会有人来的样子,笙箫,还记得我当初和你说的话吗?你若一直这样封闭,谁也帮不了你,陌笙箫,你再听着,我一定要将你从那些伤痛中带出来,我不相信,难道是我从认识你开始就看错了?你真有那么不堪一击吗?”

陌笙箫被他扣紧手腕,抿着唇没有说话。

“钥匙在身上吗?”

笙箫抬起头,“在。”

陶宸折身将门带上,笙箫也被他拉着走。

相比她,陶宸家里就热闹多了,进屋抬头,还能望见天花板上挂着的几十个彩色气球,陶妈妈在厨房忙碌,满桌子的菜发出热气腾腾的香味,陶爸爸戴着眼镜坐在沙发内看电视。茶几上摆满各色的小吃,客厅内空调开着,她体内的寒冷被驱尽,笙箫有些晃眼,杵在原地迈不开脚步。

曾经,她也有这么个家。

“这就是笙箫吧?”陶妈妈从厨房出来,将炖好的整鸡摆上桌,她走过去拉住陌笙箫的手,“我听陶宸经常说起你,那小子太懒,要不是你帮忙,说不定他早给馋死了。”

“阿姨,您客气了。”

“陶宸,还不让笙箫快坐。”陶爸爸站起身,面色和蔼。

“阿姨,我来帮您吧。”陌笙箫将棉袄脱下挂在衣架上,陶妈妈赶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和陶宸看会电视,我这一会就好。”

“妈,你可别小看笙箫,就让她给你帮帮忙吧。”陶宸知道,陌笙箫要是什么都不做,这顿饭她吃的肯定拘谨。

笙箫和陶妈妈在厨房忙活,陶妈妈很爱讲话,等吃晚饭时,陌笙箫已然毫无约束,她帮忙摆碗筷,陶宸爸妈在饭桌上决口未提笙箫家里的情况,仿佛她就是他们一家人,很自然的能融入进去。

客厅内的电视正播放着春节晚会,陶妈妈将一只鸡翅膀夹到笙箫碗里,“女孩子多吃点好。”

“谢谢阿姨。”

“不知道今年有没有刘谦,我就爱看他表演魔术。”

“妈,我爸可还在边上呢。”陶宸不由揶揄。

“那小伙子长得还挺帅的,你说我要是去春晚现场,他有没有可能让我上去做表演嘉宾?那样我就能近距离看看,他皮肤怎么那么好?”陶妈妈满面认真的样子。

陌笙箫差点被嘴里的饭给噎到,她小脸憋得通红,又不好意思咳出来。

“妈,看你…”陶宸忙倒杯水放到笙箫手边,“多大年纪还追星。”

陌笙箫忙喝口水,陶妈妈将视线从电视上收回,“笙箫,可别见怪啊,你说我经常对着老伴那张脸,不厌倦才怪呢。”

笙箫不由展颜,“阿姨,我也挺喜欢刘谦的,我一直猜不透,他当初是怎么把董卿的戒指放到鸡蛋中去的呢。”

“对啊,我也是,看那鸡蛋也没破。”

陌笙箫笑着和她聊天,陶爸爸和陶宸时不时插上几句,一顿饭就在安详温馨的气氛中度过,饭后,笙箫又陪他们打牌,她别的不会,只会跑得快。

由于考虑到陶宸爸妈,牌就打了一个小时,笙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看看手表,“陶宸,我该回去了。”

“等放完烟火,我再送你回去吧。”

“好。”笙箫靠着沙发椅背,不知不觉,竟沉沉睡过去。这是离开白沙市后,她头一晚睡得这么早。

陶妈妈和陶爸爸回到卧室,经过衣架时,陶妈妈偷偷将一个东西塞进笙萧的口袋内。

陶宸取过毯子给她小心翼翼披上,陌笙箫睡眠很浅,毯子刚盖到她肩膀,她就睁开了双眼。

“我们去楼下放烟花。”

笙箫点头起身,“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陶宸取了烟花下楼,笙箫站在她身侧,望着一簇簇绚烂升空的烟火,她不由眯起眸子。

当初,在华尔门口,严湛青为她放过一场夺目的烟花,可惜,他和她注定有缘无分。

而聿尊…

陌笙箫想起这个名字,心口仍避免不了痛的抽搐,她面色一拧,弯下了腰。

“笙箫,你怎么了?”

笙箫勉强拉开笑意,“可能是阿姨手艺太好,我吃撑了。”

而聿尊,他给她的美好,竟比昙花一现还要短暂。

陶宸将她送回家,陌笙箫关上门,满室的冷清挥之不去,原来,她还是只有一个人。

她双手插入兜内,不经意摸到个东西。

掏出一看,竟是个红包。

笙箫伪装而起的坚强在这刻豁然坍塌,她垂着头坐在床沿,手指紧紧捏住那个留有余温的红包。

南夜爵打过电话给聿尊,本想让他去御景园过年,可聿尊还是婉拒了。

他在国际饭店定了个包厢。

去的时候,饭店内的大厅早就挤满了人,大多是一大家子出来吃年夜饭,纵观整个酒店,也找不到另一个像聿尊那般只身前来的人。

他要的是包厢,待菜上齐,门一关,大厅内的热闹就被挡在外面。

聿尊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个白沙市,都沉浸在很浓的年味中,桌上摆着的是国际酒店最昂贵的年夜饭,他却食欲全无,手指间夹着跟点燃的烟,上半身侧靠着透明的窗子。

“聿少,还需要什么吩咐吗?”

“出去。”

聿尊头也不回,抽完根烟后回到座位,他令人在他身边的位子多摆了副碗筷,就好像他吃饭的时候,也算有人陪着。

整桌饭菜,直到他离开时,仿若都没动过。

他甚至心想,为什么要有过年?

聿尊回到皇裔印象,迎接他的只有海贝,陌笙箫走后,海贝一直精神不振,大多时候都躲在阳台。

聿尊走到钢琴前,他只开了盏壁灯,他脱下西装,挽起袖口落座。

双手落在黑白键上,钢琴发出一道音节。

他脑中突然想起他曾说过的一句话,若等陌笙箫某天不能弹琴的时候,他会做她的另一只手。

聿尊不由拉起冷笑,她现在定然过的极好。

当初右手被刺伤,但聿尊知道,那伤并不算重,恢复后弹钢琴是不成问题的。

陌笙箫这会,应该是在某个舒服的观景别墅内,弹着钢琴过年吧?

共奏笙箫95生不如死,也要坚强的生

聿尊指尖轻落,琴音飘荡在皇裔印象每个角落,除夕夜的月色被天空的焰火染得无限嫣红,投在聿尊挺直地背上,更添寂寥。

海贝安静地窝在他脚边,无精打采。

整个皇裔印象沉浸在忽明忽暗的黑夜里,只有那阵琴音,像是正在拨动着人的心弦,乍寒乍暖,犹如人心。

大门外的门铃忽然响个不停,像是在催魂似的。

聿尊起身走出去,打开门,就看见舒恬握着双拳站在外面。见到聿尊的第一眼,话就跟着吼出来,“笙箫呢,笙箫在哪?”

“我不知道。”男人口气很淡,也很冷。

舒恬又气又急,站在阴寒地晚风里,小脸冻得煞白,她来皇裔印象找过几次,可都没同聿尊打上照面,“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你的妻子!”

“我们离婚了。”

男人身着白色阿玛尼衬衣,舒恬抬起头,能望见他一张魅惑精致的脸,这副皮相,怕是所有女人看了都会着迷。她掩饰不住眼里的吃惊,眼泪不争气淌出来,“你们离婚了?”

“我以为你会知道。”虽然对外无人知晓,但陌笙箫动这心思的时候,不可能不告诉舒恬。

“真好!”舒恬擦拭下眼泪,嘴角抿出冷笑的弧度,“她和你离婚就是最大地解脱。”

聿尊蹙起两道好看的剑眉,眼角骤然冷冽,“你还有什么事吗?”

舒恬冷地将手插入兜内,“笙箫在哪?”

“难道她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还用来找你吗?”舒恬气结,视线穿过聿尊的脸侧,想看看莫小三在不在里面,“你把笙箫弄哪去了?”

“我为什么要藏着她?”

舒恬想说他那么变态,有何事做不出来,“依照笙箫的性子,她不可能走了都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无理取闹!”聿尊折身,欲要关门。

舒恬伸出双手抵住大门,“你们为什么会弄成这样?你当初答应过她的,要一辈子对她好,笙箫没有别的亲人,她离开后会去哪你也不关心吗?”

聿尊想,她有足够的钱,走到哪都会过的很好。

“总之,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那,”舒恬面色急切,“她走的时候好吗?”她担心陌笙箫性子倔,一个想不开会不会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