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衍舒展了眉心,笑了笑说:“你没有想法正好,我有个地方要带你去的。”

苏晓沐没问他要带自己去哪里,知道问了他也会恶劣的反说一句“去了你不就知道了”,算了,偶尔保持神秘感也不错。

也粗是配合她的好心情,今天帝都的天气特别好,秋日的阳光灿灿的落在皮肤上却不灼人,车子远离了拥堵的车道,来到景衍位于朝阳区的别墅。他把车停在门口却不进去,习惯性地找烟,才想起来自从跟她在一起,他就再没有放烟在身边的习惯了,拳头开始收紧,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苏晓沐静静地看着他如雕像般沉默的样子,也隐约猜出这里是哪里。

过了很久,才听到他喃喃低语:“从我出生到我母亲过世,我们一直住在这里,她的一生就困在了这儿。”

空气似乎被他的情绪带得有些胶着,让人难受。

“景衍……”苏晓沐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似乎这样可以给他力量。

其实因为体质的缘故,她的手并不暖和,可是景衍却出奇的觉得温暖,他很快放柔了绷紧的下巴,轻声说:“我没事,别担心。我们下车吧,我带你进去看一下,不过很久没人住了。”

他们下了车,打开复古的雕花铁门,顺着花园小道一路往内宅深入,仿佛是走进了时空隧道,景衍开始回忆自己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记忆里多半是他和母亲在一起,父亲的样子很模糊,要不是昨天才见过一面,兴许他连那人的样子都记不得了。

别墅的花园定期有花匠来整理,所以还是生机盎然并不显颓败,只是没有人气,冷冷清清的感觉稍微萧瑟。看到花园那张欧式的长椅,景衍的唇角忍不住掀起了弧度,拉着她一起坐下,开口回忆说:“母亲她很喜欢坐在这里晒太阳,也喜欢侍弄花花草草,你看,那后边有个玫瑰园,全是她种的。”

苏晓沐打量他的神色,见他表情还算好才放下心来,侧过头往后看了看,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放开,慢慢地说:“一定很漂亮吧?你带我去瞧一下?”

景衍拍拍她的手背:“不行,那边花粉多,你会过敏的,待会上了楼再看也能看到全景。”

他们一前一后进到客厅,偏欧式的装修风格,因为很久没有人住,所以家具上都罩上了防尘套,白刷刷一片,可依稀还能看出原本精致的样子。屋里的粉尘让苏晓沐不自觉地掩着鼻子咳了两声,景衍皱了皱眉,直接带她上了二楼,他母亲的卧室。

他站在复古的大床前,弯着腰像是在翻寻些什么,苏晓沐有些好奇:“你找什么呢?要不要我帮忙?”

“这边很多尘,你别过来,等我一下就好。”景衍摇了摇头,终于从床头柜里找到了一把小钥匙,然后打开一个略有些年代的妆匣,在层层叠叠的盒子里取出一只木盒子,他忍不住地笑了笑:“原来真的是在这里。”

他背对着苏晓沐,所以她并不知道他找到了什么,正要探头看一下,他已经转过身来,很直接地说:“来,快把你的手伸出来。”

苏晓沐只是愣了几秒钟,一只腕表已经套在了她手上,表盘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颤了一下,也让她回过神来。

听见景衍淡淡的说着表的来历:“虽然这表的款式旧了一些,不过跟我戴的是一对的,是我母亲的心头好,她那会儿说这表要留给儿媳的,我想既然有现成的就不用你费心思再买了,你觉得呢?”

婆婆留给儿媳的手表,自然非一般地可比拟,这也是以另一种方式表达对苏晓沐的肯定。

苏晓沐不禁一怔,低着头不让他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带着点鼻音问:“你……看到我写的东西了?”

“嗯。”景衍认真地帮她把表戴好,以退为进地说,“这次是我不对,让你难过了。”他无意中在客厅的垃圾篓里发现那张写满计划的信笺,被揉成一团,仿佛能看到她被拧紧的心,他这才真正的感受到自己又伤了她,可依她的性格即使觉得委屈也只会强忍着,让人心疼,也让人无奈。

“我也有不对。”苏晓沐只是摇了摇头。

怪不得他会放下工作,会说那些话,会带自己来这里把他母亲的珍藏送给她,其实他是想俺她的心吧?可他们之间有矛盾,责任不止在他身上,她也有,她对他的感情不够信任,对自己也没有足够的信心,若不然,怎么只是一个连前任女朋友都算不上的秦臻就让她方寸大乱?

至于送表,是她小计划的一部分。

无论男女,只要是真心喜欢对方,都会情不自禁的升起一种独占的欲望,尤其是女人,送东西让男人贴身带着,会有种向别的女人宣示所有权的感觉。

而苏晓沐尤其爱表,她觉得戴表的男人很有魅力,观念代入的觉得这种男人认真守时,为人严谨,特别是低头抬腕看时间的那一霎那着实令人赏心悦目,景衍恰恰就是这一类人。不过她也知道不自量力,他常戴的那款表,即使花光她这些年的积蓄也未必买得起。

而自己手上的,正好跟他的配成一对。

牧师的十字架骑士的剑,是勇敢与庄严的象征。

亦是他母亲的心爱之物,她忍不住用指尖摩挲了一下,那只原该戴在他父亲手上的男款怎么会在他手里,而自己手里的这只女款,虽然是老款,表身却是崭新的,想来也没戴过几天,估计因为某些原因两只表的原主人错过了彼此。

他父母的事情,她虽然不知道全部,不过也能大概猜全了。

微微抬眸,见他目光落在精致的表盘上,抿唇沉默着,脸也绷得紧紧的,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过去,她也跟着不好受,忽然想起这个牌子的广告语——没人能拥有百达翡丽,只不过为下一代保管而已。

她便风马牛不相及地说:“唔,这对表我们以后可以传给小尧和他媳妇儿。”

景衍本来僵着的脸被她逗笑了,知道她想转开沉闷的话题,也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画家的想象力果然丰富,等他结婚都多少年后的事了?而且这种半个世纪的老古董,只怕他不会喜欢。”

苏晓沐撇撇嘴说:“这手表就跟酒一样,年份越久越有味道,怎么会不喜欢?”

“再说吧。”他捏捏她的手心,凝睇着她问,“要不要……去我住的房间看看?”

“可以吗?”苏晓沐脱口而出,双眸瞬间亮了,连带的心情也跟着跃动起来,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想知道,都想了解。

景衍旋即说:“怎么不可以?来,就在对面。”

相较于他母亲房间温婉的风格,他的房间比较男性化,不过墙上挂了很多照片,大多是他和母亲的合照,或者读书时代的同学照片,竟没有一张是他父亲的。

也许是注意到苏晓沐的目光,景衍自己也看着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照片,然后慢慢解释说:“我和父亲并不亲近,他经常不在家,一直是我母亲陪着我,小时候不懂,大一点才知道,他的心在别的地方。”

“如果你觉得难受,就别说了吧?”痛苦的回忆如同刮心,她能体会他的心情。

“我这个人从来不往后看,过去的已经是过去,不可能再改变,所以我不愿意多提,毕竟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我只是想告诉你,自小我的性格很难跟别人亲近,臻臻对我来说是个异数,她对我很好,我也喜欢过她。”他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变得僵硬,却坚定地握着她的手,继续说:“我和她都是后来才知道她母亲和我父亲的关系,然后是她先放弃了我,而现在在我身边的,是你,你只要记得这点就够了。”

“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撇下她不管,所以我希望你给我足够多的时间和信任让我处理好这件事,也别胡思乱想,对你的身体不好,对我们之间,更不好。”他站得笔直,灰色的羊毛坎肩衬得他清俊挺拔,握着她的手也有力而温暖。

这个男人素来孤傲,她也知道他的性格,无论做了什么事,即使饱受非议也从来不向人解释,可是现在他却肯花心思耐心地解开她的心结,用行动来告诉她,他们之间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努力。

她被感动得鼻子微微发酸,有些傻气地想哭又想笑,怕被他笑话,只得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温柔地低喃:“那我们说好了,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31 心境

娇艳欲滴的保加利亚玫瑰在花园中开得正好。

苏晓沐慢慢地松开景衍,侧过身,从窗外看下去很容易就能见到那一抹花团锦簇在

午后的阳光下热烈绽放,如它们的主人曾经盛极的感情一样,她浅浅一笑:“景衍,不

如你今天就带我去见一见妈妈吧。”

听见她这么亲切地喊自己的母亲,景衍的嘴角轻微上扬:“那边的路有点儿远,而

且还要走一段石阶,你会很累的。”这般体贴的话任谁听了都觉着悦耳触动。

“去见你的妈妈我的婆婆又怎么会累?”苏晓沐抬起眸看了他一眼,见他张了张唇

,她抢先说,“就今天去,别跟我说下次,你总是那么忙,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景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眸色深深地揶揄:“哦?那我是不是应该理解为,你在抱

怨我陪你的时间不够多?”他蓦地凑近她耳边,对着她秀气的耳廓吐气,暧昧的气息在

一呼一吸间撩动,她下意识地躲开,挽起的发丝有一撮垂下来,他又一本正经地站直,

一边替挽好头发,一边看着她殷红的脸颊笑言:“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这么容易

害羞?”

知道他是有心戏弄她——他最近似乎很乐于此道,苏晓沐不甘示弱地哼了一声,拨开他的手在他腰间象征性的掐了一下,恼羞成怒:“莫非你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景衍连眼睛都在笑,顺势抓住她搁在自己腰上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似安抚似情深地说:“不会不会,配我正合适。”

不迟不早,只要正好,只要正合适。

苏晓沐倏地安静下来,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看他,把脸抵在他的胸口,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就是让这一刻停留得再久一点,最好是,直到永远。

从内宅走到花园的时候,苏晓沐的脚步顿下来,眼神扫过那一片玫瑰园,低声说:“要不我们把玫瑰也带上?妈妈她看见自己种的玫瑰,应该很高兴的。”虽然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说,见到儿子就胜于一切,比如她的小尧。

景衍神情一怔,被她的话挑起思绪,以前花期到时母亲总是喜欢摘一些摆在客厅里房间里,她说这样才感觉家里有生气,只不过虽然花的淡香能沉淀人的感情,却不能修补空虚和寂寞。母亲到底是喜欢玫瑰还是用玫瑰来打发时间,已经说不清了。

难得她这么细心周到,他点点头,从进这里就一直起伏的心情平静下来,淡淡地说:“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苏晓沐看着他走进那个用藤蔓绕成的花园拱门,熟悉的在一个角落取出来采剪的工具,剪了几株白玫瑰,微煦的阳光打在他身上,面容在逆光中更为深邃,眼里倾满柔情,细心地去掉玫瑰上的刺、包好,然后慢慢向她走来。这么熟悉的模样,也不过是穿着最简单的装束,她却怎么也移不开眼睛,直到他牵起她的手,低声喃喃:“我们走吧。”

墓园在另一个区,路程比较远,而他们去的时间也很晚,等拜祭完下山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融泄的流光铺洒在清冷地墓区,萧瑟里汲了一丝丝暖意。

在下那如云阶般上千级的石阶时,景衍突然弯下腰,示意苏晓沐趴到他背上,轻声说:“快上来,我背你下山。”

苏晓沐一愣,随即想拉起他,脸热热地说道:“别介,这多难为情啊,我自个儿走就成,又不缺胳膊缺腿,也不是孩子了。”

“有什么难为情的,夫妻俩做再出格的事都不算什么,何况我只是背背你而已,怕什么?好了别磨蹭了,我背你到停车场,要不然等你的脚肿了,小尧见了又该嘟着嘴不高兴好几天了。”其实他也不高兴,他是后来才知道她的血气运行不太好,一旦走太多路,尤其是山路,第二天她的双腿就会浮肿疼痛,上一回去拜祭她爸妈就是那样。

苏晓沐抬头,斜眼看去,他带笑的侧脸在斜晖下愈发温和,这样温柔的他,让他怎么拒绝,又用什么来拒绝?只能沉沦。

她不再矫情,顺从地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双手搂着他,隔着羊毛坎肩和衬衣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一级一级,一步一步,温情四溢。

突然想起前些天在网上看到的感人段子,遂兴致勃勃地问他:“景衍,你觉得我沉不沉?”

“沉什么?才不到90斤的人,不觉得轻了些么?”景衍停下来下意识回答,声音很低,两手又颠了颠她,这才继续往下走。

果然,“整个世界都背在我身上”那样浪漫的话他怎么可能说得出来?苏晓沐有点失望,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不解风情。”

可转念想想后她很快又鞭笞自己,他本就不是喜欢风花雪月的人,平时里只会看财经新闻杂志,个性也是一板一眼的冷,可这不也是她爱他的因由么,清隽冷傲。没有人会十全十美,而自己也缺点多多,怎能么能要求他那么多呢?他把她放在心上,对她好,这样不比那些虚无的情话绵绵要强百倍?

他们靠得如此近,他怎么可能听不到她的抱怨,只是他没有神通广大的猜到她的小女人心思,只是按着自己的理解,慢慢地说:“怎么?说你轻你还不高兴啊?女人不都喜欢苗条一点?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再吃点养得沉一点,太轻了不好,我会……心疼。”最后两个字他顿了顿,似乎自己也犹豫,他不是会说这种煽情话的人。可有些话有些事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就做了根本不听从理智,从心而已。

而他更不可能知道,越是从来不解风情的人,做浪漫的事说浪漫的话越能打动人心,因为可贵。

他说他心疼自己……苏晓沐觉得今天自己的泪点很低很低,鼻子酸了又酸,把他搂得更紧。

他们从墓园回到市区,先去学校接了小尧,这是第一次他们两个人一次去接他。小尧见到他们一起出现的时候那小模样别提多兴奋,一会儿拉拉父亲,一会儿拽着母亲,

最后索性不撒手,一手拉一个,来个幸福三人行。

保姆阿姨明天才回来,所以今天依然是苏晓沐主厨,去超市买菜前她跟着景衍说:“要不你带着小尧先回家,超市人多,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景衍抿着唇:“要去就一起去。”他说着还低头看儿子,“你说对不对?”

小尧连忙点头附和父亲:“嗯嗯,我们当然要去,顺便让妈妈别买那么多青椒胡萝卜。”

苏晓沐啼笑皆非,拧拧儿子的鼻尖说:“就你多鬼主意!”也就不再拒绝。

因为适逢饭点前后,超市的人很多。

苏晓沐本来在心里提醒自己,景衍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她要速战速决,可习惯了每件事都认真做,东西挑着挑着时间就磨蹭过去了也不自知。等选完晚餐的食材,她抬起头,看见货架前的那一侧,他环着手臂和儿子安静耐心地等着自己,周围很嘈杂热闹,可她的心,异常安宁。

就这么平淡的一天,竟觉得比那奢华的所谓蜜月要来得舒心。

第二天,景衍去酒店见秦臻。

刚进套房,等在那儿的王皓脸色有些奇怪,他敛弃眉沉声问:“发生什么事?”

王皓呐呐地答:“秦小姐和她母亲有些意见不合,争吵起来了。”他侧眼看了看房间的方向,半掩的房门,里面吵得很激烈,地上飘了碎纸屑,细看下才知是被撕碎的机票。

而秦臻的声音尖锐高亢:“妈妈,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回美国不会美国!你听不懂么?我回去做什么?丢人现眼么?”

方敏之叹了口气:“你们又不住在同一个州,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我怎么是一个人,你不需要担心,不是还有景衍哥妈?他会照顾我的。”

见她还是执迷不悟,方敏之口气也强硬起来:“你别跟我装傻,你明知道阿衍也结婚了!你别去打扰人家,这都几岁的人了,别跟我任性!”

这下秦臻没再说话。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

然后,听到秦臻细弱地声音固执争辩着:“妈,我不想走。”她抬起眉眼,见到立在门口的身影,想找到了救命稻草,欣喜地冲过去拽着景衍的衣袖说,“哥,你跟妈说,我不要回去,我想留在北京,我是在这儿长大的,为什么不能回来住?”

景衍低下头仔细看她,娇弱的脸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说话看似有条有理,可总不让人觉得不对劲,他转眼跟方敏之说:“我帮臻臻约了陆医生,先去跟他见一面,其他的再说吧。”

秦臻一听见要去看医生,马上张嘴想反驳,可是被母亲瞪了一眼,不自觉往景衍身边靠,景衍不露痕迹地与她拉开距离,摸摸她的头安抚了一下,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备车去见陆渐。

到了研究所,一切都得交给专业人士,秦臻开始还是有些抗拒,陆医生建议先催眠放松神经,再进行治疗,而且签了保密协定,秦臻这才不情不愿地进了治疗室。

她的记忆回到很多年前,因为自己的母亲的反对,她逃避出国,人生地不熟,被当地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缠上,意图对她不规矩,她怎么也摆脱不了,以为自己完了,那时候是程宇和他的两个美国朋友刚好路过,还慷慨地救了她。

后来那一段时间她都恢复不过来,恰好程宇跟她念同一所大学,他很关心她照顾她,她渐渐忘记掉那件事,对他很有好感,也慢慢地放下对景衍那端朦胧的感情。他们开始交往,程宇很宠她,任得她在他身边肆意妄为,那端日子她真的很开心。

然后,他们结了婚。

记忆开始断层,跃到了几年后。

她的孩子没了,程宇和别的女人结了婚,她发了疯地给他打电话,他说希望她们以后少点见面,这话似曾相识,好像从前她也跟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

那个人,是从小到大都护着她的景衍哥。

母亲瞒着她,原来连那样一个安静守着自己的人,也要离自己而去,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再没有可以失去的了。

她尖叫出声。

梦清醒,恍如隔世。

32 沙漏1

墙上挂钟的秒针在嘀嗒嘀哒地游走,时间渐渐流逝,方敏之和景衍在另一个房间与陆医生见面,听他跟秦臻交谈后的看法,不过为了保护**权,即使是亲人,秦臻和他谈话的具体内容也是不能透露的。

他扶了扶眼镜,缓慢地解释说:“也许是因为神经压抑太久,现在秦小姐的情绪很不稳定,所以一定要想办法让她配合治疗,一旦有诱因会迫使她做出超越理智的事情,千万别再让她受刺激。”他转眼对方敏之说,“希望你能提供她的相关资料给我,还有跟我说一下她日常的一些情绪表现是怎么样的,比如关于她和她前夫的以及景……景先生的相处方面的事情,尽可能详细一些,这对我的治疗很有帮助。”

方敏之忧心忡忡,犹豫地看了景衍一眼,他此时面无表情,甚至比他父亲年轻的时候还要冷傲,她暗暗叹了口气,颔首应承:“好,我会尽快给你。”

景衍抿着唇问:“我想知道,这治疗周期需要多久?她在美国也曾经接受治疗,是回去继续跟进好还是留在这里合适?”

陆医生正低头在病历上记录着什么,听了他的问话,抬头解释说:“这得看秦小姐的意愿如何,一般这类的病人都抗拒别人说自己有病,意志力强的话她完全可以掩饰自己有心理方面的疾病,而且如果她不配合那无论在哪里治疗都没有用处的,有些病人换了一个相对没有那么压抑的环境反而会好得更快,在医学上并没有绝对的事情。”

这下景衍看了看方敏之,沉声问:“那你的意见呢?”

方敏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想回去再跟她谈一谈,如果她坚持留在这里,那我也就先不走了,总不能当甩手掌柜把她交给你就离开。”

景衍点点头。

等陆医生走了以后,方敏之犹豫了很久,才对景衍说:“不晓得你知不知道,臻臻她……曾经自杀过,就在刚到美国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