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眯起眼,嘲弄地看着她。

她立刻觉出了自己的卑微。

卑微,并不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婢女,而是因为她爱上他。

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就会变得没有地址,卑微,无助,自己轻视自己。

她低下头,回到酒坊继续试验她的新酒。

也许,只有醉酒,可以让她与他有一次平等的对话。

为了寻找一种最好的酿酒材料,她远赴长白山天池,取寒冰化水,以为酒引。

然而,酒未成,身先死,他没有来得及喝上她为他酿制的冰蝉酒,她却已经先为 他喝下忘情散。而那些寒冰酒引,也在酒坊大火中化为灰烬…… “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穿着一身白衣从我面前经过,我不由自主,跟着你走了整整一条 街,可是你头也没有回一下。”

“我第一次见你,却是在大厦的楼下,你吵着要见我,满口里嚷着什么前世今生,说 要给我讲故事。记得,当时我还叫保安送你去警察局呢。”

“是呀,那次我和保安大打出手,却仍然不能留住你。朝思暮想,什么时候,我才能 够和你面对面,坐下来好好地做竟夕之谈。”

“但是后来我想见你,愿与你做竟夕之谈的时候,你却失踪了。竹叶青说你不愿意见 我,为什么?”

“我前负你太多,今生受再多的折磨也是应该的,我不想再借你转运,宁可受百世惩 罚。”

“但那都已经是前世的事情,虽然每次我回忆起来都觉得很痛苦,可是现在的你毕竟 不同,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忘记过去,重新来过?”

“是呀,忘记可以带给你平稳的生活,记忆却只能使你痛苦。但是我们被命运诅咒, 命中注定,只有你记起所有的事情,并且心甘情愿地宽恕,我才能真正解脱咒语。”

这是两个失散了太久的情人,走过茫茫的时间的荒野,终于又走在一起,他们之间有 太多的话要说,太多的旧要叙。

他们从前世谈到今生,从初识谈到相思,没有丝毫的陌生,没有半分的遮掩,仿佛两 个穿过坟墓站在上帝面前的灵魂,肝胆相照。

他们像情侣一样地开始约会,有着那么深厚的历史做积淀,他们的爱,几乎不需要经 过任何的追求与期待,就直接进入了最深沉的苦涩期。

然而爱得愈深,就愈痛苦。

因为记忆。

那些记忆,往往发生在最快乐的时候。

有人说所有的爱情都会经历痛苦,然而世上可有一对情侣,会像他们这样,每当情投 意合之际,记忆就会不请自来,让刚才还沉浸在爱情甜蜜里的心境在刹那间变得苦涩晦暗 ,痛不欲生?

风花雪月不一定是柔美浪漫,灵犀相通也不代表心心相印,执手相望之际,最深沉的 爱情和最痛苦的记忆,便一同复活了……

除了爱,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人放弃所有的自尊与自由,甘愿为人作婢,无怨无悔 ?

雪冰蝉在苏府虽然自谦为仆,上上下下却都知道主子许了她自由身,并不敢拿她当下 人看待,脚前脚后只赶着叫“雪姑娘”,大事小情只向她问主意。苏慕遮面前,也只有她 可以平起平坐,同桌共饮。

但是冰蝉从不拿腔作势,居功自傲,总是待人谦恭,事事亲力亲为。寻常小菜,只要 经了她手,便有一番不同滋味;苏慕遮早晨必饮的一杯莲子茶,也只有雪冰蝉泡制的最为 可口,苦而不忍,香而不腻。

渐渐地,连苏慕遮都习惯了她的服侍,一会儿不在身边,就要差人找来。但是同时, 她的过分顺从也让他不知道珍惜,而越来直视她为府里摆设,仿佛她的存在是天经地义的 一般。

一日,楚地首富楚半山带女儿来府上做客,一住半月,言语间,流露出要结亲的意思 。苏慕遮虽未答应,却也没有明确拒绝。

楚家大小姐楚玉环,相貌美艳,而生性泼辣,一早已扬言非赌林第一高手不嫁。她看 中了苏慕遮,可是苏慕遮对她却只是忽冷忽热,不远不近,软硬不吃,声色不动。

泼辣的人处事向来有个原则,就是如果事情不合己意,必然不会认为原因出在自己身 上,而一定要迁怒于人,她的迁怒对像就是——雪冰蝉。

雪冰蝉的美丽,雪冰蝉的高贵,雪冰蝉在苏府的地位超然,深得人心,事事都让她觉 得碍眼刺心。

“她在你府上出入随意,举止无礼,哪里像个丫头?”她向苏慕遮饶舌,“看她那套 打扮,终年一件白袍子,跟穿孝似的,你也不嫌忌讳。跟她说话,爱搭不理,死眉瞪眼的 ,木头都比她多口活气儿。不过略有几分姿色,就把自己当天女下凡了。”

苏慕遮只是淡然:“是吗?”

“怎么不是?而且没有礼貌,架子大得不得了。支使她端杯茶来,她都是不情不愿的 ,我那天散步,想去酒坊转转,她居然守在门口不叫叫下人给我开门,还说什么酒坊重地 不可参观。倒好像她是小姐,我是仆人了。”她喋喋不休地抱怨,“一个丫头,这样没上 没下的,你也不好好管教一下。”

“那么,就交给你帮我调教调教可好?”苏慕遮轻佻地调侃,一副浪子相。

楚玉环再泼辣也毕竟是女儿家,不禁红了脸:“我不是苏府女主人,有什么资格调教 丫头?”

但是背转身,她却当真端起女主人的架子来,命冰蝉当夜抱枕褥到她的屋中服侍。

冰蝉傲然不从,淡淡说:“我虽然是我们家公子的侍女,却不是别人的丫头。楚小姐 ,恕不能奉陪!”

“回来!”楚玉环恼了,“你也知道你只是侍女,可不是仕女,端什么小姐架子?”

“谢谢楚小姐指教。”冰蝉回头,平静地看着她,“楚小姐还有什么事吗?或者,我 替您把您的丫头找来?”

她那不卑不亢的态度激怒了楚玉环,一个被激怒的人往往会口不择言,说出心底最深 的秘密。

“如果我嫁给了你家公子呢,你不要叫我一声夫人?”楚玉环凶悍地问,她意识到自 己有些失言,但有什么所谓,对方只是一个丫头罢了。在丫头面前,何必谨慎? “就算你做了苏府女主人,你也只是苏公子的夫人,不是我的主人,”雪冰蝉冷淡地说, “何况,也等到做了之后再说吧。”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楚大小姐大怒,“我如果不让苏慕遮罚你,我就不姓楚。 ”

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演绎的,苏慕遮叫来了雪冰蝉:“立刻去给楚小姐跑下,向她道 歉。”

“我不会去的。”冰蝉摇头,这是她对公子的第一次忤逆。“我不是楚家的丫头,凭 什么要跪?”

苏慕遮意外之余,倒真的有了些兴致,逼近一步:“你当真不跪?”

“不跪!”雪冰蝉天性中的高贵发作了,她像一个真正的公主那样昂起头,凛然地说 :“除了天地与公子,我不会跪任何人!”

“那却是为什么?”苏慕遮嘲弄地看着雪冰蝉,口气轻慢:“如果我娶了楚玉环为妻 ,她和我就是两位一体,你尊重她,也就是尊重我。你可以跪,为什么不能跪她?”

雪冰蝉被刺痛了,公子有一天会结婚,会娶妻,他的妻子将成为她的女主人,对她颐 指气使,欺凌她,甚至撵走她。那一天迫在遐睫,她将失去她的公子,再不能跟随在他身 边。

她抬起头,看着苏慕遮,不说话。灞桥梅林一战,她跟定了他,放弃他许她的自由, 宁可入府为仆,甚至做得比所有的仆人加起来为他做的多。可是他不领情,他拥有了她的 自由,便随时准备将它像礼物一样送给别人,让别人分享他对她的特权。在杭州迷园是这 样,回到静翠湖还是这样。何其残忍?

而这残忍在继续,苏慕遮嘲讽的笑像一柄剑一下下地切割着她的心,他晒笑着,仿佛 在说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你既不是丫头,却又死乞白赖地跟着我,算什么?莫非,你 爱上了我?”

“是。”雪冰蝉忽然清脆地回答,完全豁出去,“只有爱,才会让我如此的没有地址 ,没有自我。”

“你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念头?”没想到,苏慕遮竟这样评价,“楚玉环说你没上没 下,不主不仆。我也觉得不方便再留你,你走吧。”

“你真的要我走?”

“要么离开我这苏府,要么去给楚玉环跪下,这两样,你选哪样?”他折磨她,并以 折磨她为乐,就像猫玩老鼠,“带着你的枕头,滚到楚玉环的屋子里去,她叫你做什么, 你就做什么。如果做不到,也不用来见我了。”

“公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雪冰蝉终于流泪,她看着苏慕遮,一 生中,唯一的一次表白,也是唯一的一次怨愤:“我一生中,唯一的错,只不过是爱上了 你。就因为我爱你,你便可以任意羞辱我,作践我,讨厌我!难道爱你,是这么不可饶恕 的错吗?”

雪冰蝉在梦中辗转反侧。

以前,她只睡着,就像一只没有变成蝴蝶的蛹,异常酣熟。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她每晚蠢蠢欲动,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断地抖动着她长长的睫毛 ,仿佛蝴蝶扑着它的翅膀,哪怕再细微的声响也能将她将惊醒,而她一旦醒来,眼睛中立 刻流露出不安与悸动,甚至不需要经历那个从蒙胧到清醒的过程。她几乎就是为了灾难而 准备着,时刻忧虚并等待它的降临。

而那个灾难,就是苏慕,以及她的关于他的记忆。

记忆自喝下忘情散之后中断,变得空白。

忘情散。是因为那样的绝境,才逼使她不得不孤注一掷,以喝下忘情散出卖灵魂为代 价留在他的身边。

后来呢?

她再次问自己,后来呢?变成“武媒”后的自己是怎样的结局?她终于留在公子身边 了,但是公子如何待她?他娶了楚玉环没有?

雪冰蝉坐起来,把脸埋在手心里,接了满手的泪。

她已经连着几个晚上没有好睡了,连龙涎香都于事无补。每到深夜,前世的记忆就会 来叩她的门,令她痛楚不堪,辗转难眠。

她越来越害怕那些突如其来的苦难记忆。

随着她的记忆渐渐复苏,她的痛苦也越来越深重,每想起一点往事,都会令她的痛楚 加重一分。谁会愿意生活在旧日的灾难里?

如果相爱就意味着重复痛苦回忆,那么这一段感情,可还值得祝福?

她不住对自己说:那是前世,是过去,和今天的自己,今天的苏慕无关!

但是有什么用呢?前世也罢,今生也罢,雪冰蝉还是雪冰蝉,她们拥有同一颗心,也 就拥有同样的爱与痛楚!她渴望见到苏慕,希望分分秒秒与他在一起;但是又害怕见到他 ,再次想起那些不开心的往事。

记忆如影随形,让爱人的心饱受折磨。

窗外仿佛起风了,有隐隐的声响,如泣如诉。月光透过窗纱铺了一地,宛如秋霜,透 着一股寒意,照着她辗转反侧——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这是她前生最喜欢的词,后来那滴相思泪化作了苏慕的心。

“苏慕,苏慕。”她沉吟着,不知是甜蜜还是悲伤。苏慕的名字,像一柄带刺的剑, 在她的心里翻绞,每念起一次,疼痛便加重一分。她的心,已是千疮百孔。

什么叫刻骨铭心?什么叫生不如死?原来就是这样了。 十一、不如离去

茫茫草原,他与她并驾齐驱,打马狂奔。

每年一度的校场围鹿,是苏慕遮必会参加的豪赌——他既然把自己库房取名“问鼎楼 ”,自然不会忽视“逐鹿中原”这样的项目。

别人参赛都会组织一支马队,这样才有君有臣,有主猎亦有帮猎,有冲锋陷阵的,也 有不求有功但求干扰对方的,所谓丢卒保车,围魏救赵。

然而苏慕遮却从来都是单枪匹马。

在他眼中,向来只有对手,没有伙伴。所有的人都是配角,要么输给他,要么远离他 。

他不屑于与任何人为伍,或者为友。

但今年与往年不同,他带了一个娇媚如花的同伴,雪冰蝉。

是冰蝉自告奋勇请缨而来的,她说,她可以为他暖酒。

骑手在打猎的时候一定会喝酒,而喝热酒当然比喝冷酒好。在大雪天里,喝一壶热热 的花雕,补充体力,简直比参汤还更有效。

所以,他难得地点了头,说,跟上吧。

“跟上吧。”就像他第一次在六博上赢了她之后说过的。

那次,她跟上了他,而这次,他差一点就丢下了她。

她在奔跑中坠马。

在马队的围追堵截中坠马。

虽然他们的目标其实是苏慕遮而不是她,但她难免池鱼水殃。

有暗箭破空而来,直奔向他的背心。他身后长眼,背使长剑一一拨开,并不回头。

江湖人猎鹿,明修栈道是赢,暗度陈仓也是赢,并不讲求公平。

她跟在他身边,左右支绌,柔弱的她,不可能是整票训练有素的马队的对手。眼见一 箭飞向他,她不顾一切,猛扑上去,挡在在前。

箭射中了她,血像水一样喷出来,她翻身落马。

然而他看也不看她,便打马自她身上跃过,一路前行。

纷沓的马蹄溅起落雪,将天地连成一片,骑手们在雪中呼啸奔猎,而他的身影,永远 是最矫健出色的。

逐鹿中原,谁主沉浮?

所有的男人都有帝王欲,称霸武林和九五至尊,是一样的英雄。

他们视荣誉为生命。在胜利面前,自己的生命也可以置之度外,何况他人?何况一个 微不足道的小婢女?

她丝毫不怪他,即使匍匐在地,血洒在雪地上,溅开万朵梅花,她不会怨怪,也不会 觉得疼,她的心里只有公子,没有自己。她拼力地欠起前身,向着骏马奔去的方向热切地 喊:“公子,快呀!”

公子很快,公子射出了那致命的一箭,同时,他自己也像是一支最锋锐最迅捷的箭, 排众而出。他盔甲上的银钉比雪光更亮,而他的眼睛比枪尖更锋锐。

他猎到了那头鹿,将它高高地叉在他的枪尖上,招摇炫众。

所有的人都围着他吹呼庆架,她扶着一截随手砍的树枝,艰难地走向他,怯怯地叫: “公子。”

然而她的声音被烟没在人群中,他的眼睛从来都看不见她的存在,他甚至没有问一句 他那可怜的小婢女是否还活着,便高高地骑在巴,一路呼啸奔回了……

冬天的第一场雪。

冰蝉和苏慕并肩徜徉在古城墙上,徜徉在天地之间,古代与现代的交界点。

不远的钟楼上有人在敲钟祈福,清越的钟声穿过尘嚣与雪幕,铿锵而来。

晨钟暮鼓,还有哪一个城市会比西安更具有历史的壮美?

然而冰蝉的眼中,却看不到一丝的美妙,想起的,都是比雪更加冰冷的忘记。校场围 鹿,雪中坠马……那一次,她整整爬了三天,才穿过那片看上去遥无边际的雪野,回到山 标里,然后苦苦哀求一位好心人将她送回苏慕遮的身边,而他,竟然从未意识到丢失了她 ……

雪冰蝉觉得恐怖,世间怎么会有那样的爱情?充满了罪恶与残忍,极度的疾情与极度 的负义,让一个现代人不能置信,不可理解。她几乎要拒绝相信,那个爱上一个毒药一样 的男人的痴心女子,就是她!

她回头,看着身边的苏慕,觉得他如此亲近又那样遥远。他们之间,隔着上千年的历 史沧桑,如何能再走到一起?江湖夜雨十年灯,相逢一笑泯恩仇,说起来轻松,真要做到 ,谈何容易? “冰蝉,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苏慕看着冰蝉的脸上忽悲忽喜,关切地问。

冰蝉低下头,迟疑了一下,才轻轻地答:“校场围鹿。”

苏慕忍不住叹息了,他当然也记得那一场无情的狩猎。当时的苏慕遮,可以打马跃过 雪冰蝉的身体而不见,今世的苏慕,却清楚地记得每点第一滴。

世间事,一饮一喙,莫非前报。他们之间的那笔账,岂是三言两语交代得清的?

他觉得心灰,不忍看到往日神采飞扬的女经理雪冰蝉自从和他在一起后,一天比一天 变得憔悴。“冰蝉,如果见到我真的让你这么痛苦,”他看着冰蝉,艰难地,一字一句地 说,“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苏慕,我昨晚梦见你了。”雪冰蝉顾左右而言他。她真怕苏慕再来一次失踪,她明 白他为什么不愿意见他,可她是好不容易找到他的,怎能让他轻易言去?

她挽着他的手,踏过城头薄薄的积雪,一步一个脚印。“我梦见你,在一个绿色的湖 畔,我们踏着黄叶散步,你对我吟诗……”

“是范仲淹的《苏慕遮》。”

“是《苏慕遮》。”冰蝉微微一愣,忽然想起来,“曾经有人每天给我送花,卡片上 没有名字,只有一句诗,合起来,组成一首词,那个人,是不是你?”

“是。我给你写着:麻将赛场见。我就是因为知道你要参加麻雀赛,才去报名的。”

“原来是你。”冰蝉唏嘘。原来是他!

“你原来以为是谁?钟来?”苏慕问。

冰蝉惊奇地瞪大眼睛。

苏慕:“我听说他一直在追求你。”

“他向我求婚,”冰蝉承认,“我还没回答他。”

“钟来是个好归宿。”苏慕居然这样建议。

冰蝉再次瞪大眼睛:“你说我应该接受?”

“当然,失去这个机会,你很难再遇到更好的选择。”

冰蝉愣愣地看着苏慕,一时气恼过度,竟不晓得反应,只听他侃侃而谈:“冰蝉公司 和钟氏企业是房地产业的两在巨子,如果两家能够联手,无异于如虎添翼。以经济合作为 基础,是这个时代最稳定的一种婚姻模式。而且从那天赛场上就可看出,钟来对你小心翼 翼,追求你绝对不是为了单纯的企业合作,而出自一片真心。无论从外形到本质,他都是 整个西安甚至全世界可以找得到的最适合你的天生佳偶。”

每一句都是真理,再正确不过。他分析得如此冷静而有条理,好像在一心为她着想。 可是一个人能够如此理智地对待感情,那么他对她的感情是真的吗?

“你……你劝我答应他?”冰蝉又羞又气,“那么你呢,我们呢,我们算什么?”

“我早就想和你说这句话,我们其实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交往太近并不是好事。”苏 慕转过身,背对着雪冰蝉说,“冰蝉,不要再找我了。”

“什么?”

“我觉得累了,不想再跟你一起回忆过去。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苏慕望 着远处,只觉得以心里一阵紧一阵地疼着,可是因为爱,他不得不这样抉择,“冰蝉,忘 记我,只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

“不!”冰蝉扑进他的怀里,迫使他面对她,“苏慕,不要离开我!我知道你是爱我 的,你不会舍得离开我!”

“但是我们在一起,两个人都觉得痛苦,那又何必呢?”苏慕狠心地说,“以前我虽 然运气坏,却知天乐命,得过且过。现在被迫面对自己的历史,活得这么清查,这么清醒 地痛苦着……我不想再面对了,我们还是分手吧。”

“你是认真的?”冰蝉猛地退后一步,愣愣地看着苏慕,震惊过度,反而使她不晓得 愤怒。苏慕拒绝她!苏慕居然告诉她不要再见面!感情和自尊同时受创,使她一时之间竟 反应不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他,那么无辜,那么无助,仿佛在这一刻忽然回到数百年前 ,那个静翠湖边彷徨的小女孩。

“你要和我分的?”她喃喃地重复,难以置信。

“是。”苏慕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