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息了哈,什么参加大赛为了那三十万,不过想借着这因由勾搭这种男人!我咋没一早看穿你这么贱呢?”

母亲的话语真是刻薄啊,不过,她习惯了。

这些照片该是有人蓄意让它出现在母亲跟前。

至于是谁,无非是不想让她出现在决赛现场的人罢。

譬如,林若。

从媒体记者手上高价购买这刻意被人不允许发布的照片,不算难事。

尤其,那时,林若也在现场,找到那些记者亦不算是难的。

只是,她没想到的林若难道对她母亲本不愿意她参赛的情况都这么清楚?

然,再想下去,对已造成的现状没任何帮助。

对这种富家千金,她也无力去反抗什么。

所以,省省脑细胞吧。

她径直走过母亲身旁,经过前面那条狭长的走廊,小潮的房间就在最里面那间。

那是家里最好的一间房,有独立的后阳台和洗手间。

从她读大学开始,每月贴补家里一千元,那间房才正式给了小潮。

一千元加上学费,那段拼命打工赚钱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

也在那时开始,让她体味到物质的拥有,在这人情冷漠的世间,是唯一的慰藉。

现在,她走到母亲的身旁,那几张照片如期地,被母亲狠狠砸在她的脸上。

不疼,不过是胶纸罢了。

只是,母亲接下去说的话,真的让人难耐。

忍惯了,于是,就习惯了。

仅做充耳不闻。

“给你介绍正经的IT经理不要,却去做这种不要脸的事!真以为别人看得上你?会娶你?我告诉你,那是痴心妄想!”

母亲从沙发站起,臃肿的身材,嗓门也是倍大。

“冷着一张脸给谁看啊?我告诉你,我留着一口气在,你就别想做这种不要脸的事!”

“我怎么不要脸了?我是做了那人的情妇还是抢了谁的老公啊?”还是忍不住,她顶了这句话。

‘啪’地一声,母亲一记巴掌掴到她脸上。

真疼。

没关系,反正,也习惯了。

没用手捂脸,只更快地走进走廊,转到房间那,看到,小潮仍神态安然地睡在床上。

虽然一早知道,这是母亲想让她回来用的伎俩。

但,她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离开小潮。

三天了。

其实,不算长啊,只是从那年开始,她发过誓,不管怎样,她都要给小潮最好的。

后来呢,时间的推移,她渐渐长大,发现,这句誓言的兑现,确是难的。

身后被母亲用力地一推,她一个踉跄摔进房去,接着,是母亲近乎咆哮的声音响起:

“当年把你撞死就好了!”

一推间,母亲把她的包劈手夺了去,手臂被勒得生疼,她意识到什么,急忙回身,房门却被母亲迅速关上,并从外面反锁了起来。

“开门!”她用力拍了一下门,可,仅喊了这一句。

因为,她知道是徒劳的。

原来,母亲要的,是用这种方式困着她,不让她参加赛。

果然,隔着门,传来母亲依旧冰冷的声音:

“你给我好好呆着,也大可以跑阳台上去喊,或者干脆从那跳下去,算是个干净!只当我没生过你这种不要脸的女儿!”

缓了一缓,又道:

“我不能再由着你乱来了,你是个女孩,最重要的是自重!明天一早我会放你出来。”

说完,母亲的脚步声远去,她听到,越剧的选段在客厅传来,低低的,有着最哀怨的调子。

☆、Chapter05 如此母亲 5

她放弃了继续拍门。

徒劳的,何必再用呢?

只是,真的要放弃吗?

三个月前,当母亲得知她报名参加选美时,开始是竭力反对的。当然,最后看在三十万的份上,母亲是答应了。

她们确实太需要钱了。

除了这处宅子,她们在鹏城一无所有。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这点,也是母亲从来不愿提及的。

这么多年,母亲没有出去工作过。

十五岁前,靠的是母亲的积蓄度过。

十五岁后,她大部分的开支,就得靠自个去赚。

也是在她十五岁后,母亲才带她来到鹏城,于是,她们居住的环境得到了改善,有了这处宅子。

当年,这宅子在鹏城,亦算是豪宅,如今,不过是没落的凭吊。

而她,注定就要在这没落的凭吊里枯萎吗?

不,

不。

不!

今晚的大赛,无论怎样,她不能错过。既然,失去了最后的珍贵,她不容许,一无所得。

或许,蓝皓还会在楼下?他总得先吃完早点,再走吧?

阳台,对,这个后阳台是能看到他刚刚停车的位置。

奔到阳台上,这一刻,她是有着期待的。

可,越过树影,哪里有那宝蓝色的影子呢?因为醒目,所以,即便隔着重重的树影,倘若在那,都定能看到的。

手撑住阳台,阳光炙热得照在她的头顶,她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都喊不出。

喊了,又怎样?让邻居来看笑话吗?

并且,以她母亲的脾气,断是连门都不会开的。

向下望去,二十六层,是接近顶层的高度,跳下去,一切倒是真的完结了。

只是,不会再干净。

或许,只是或许,他发现她没有如期回到酒店,细致如他,是否会发现不对劲呢?

曾几何时,她竟这般开始相信他的细致呢?

她皱了一下眉,突然,有了主意。

迅速回到房内,取了小潮的汗衫奔到卫生间,随后,换下身上的裙子,接着,她将裙子用剪刀剪成一条一条,再跑回阳台,将这条裙子,就这么架在阳台的晾衣绳上。

别人看到的,只是一件褴褛的裙子。可,如果他真的为她再回来,看到这条裙,应该能猜出,她的情况不算太妙吧。

只能这么想了,哪怕是种自欺欺人。

是啊,象他这样的有钱人,怎会连她的细节都留意到呢?

阳光好照啊。

她不想晒黑,尤其,在还没有彻底放弃的时候。

往好点想,李姐得了蔓蔓的口讯,也该会打电话来吧。

走回房中,恰好听到母亲在接电话。

房间里是没有电话的,家里唯一一部电话安装在客厅。

“啊,是组委会呀,西汐回来?没有呀,她没回来,怎么,她不是在你们那做赛前封闭训练了吗?”

“我在这!”这一次她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却,无济于事。

电话那头,根本是听不清的。

“啊,我知道了,这丫头又贪玩去了,没问题,没问题,她回来,我一定告诉你们。好,好。”

外面再次陷入一阵沉寂的压抑里。

她颓然地退后几步,恰撞到床沿。

硬板的床,撞到身上,是疼的。

回头,望着小潮,而他,永远不会再知道疼痛了。

她今日的一切,都是他换给她的。

她至少还能知道疼痛,总是好的。

蹲下身子,象以前一样,她轻轻替他翻身,他的脸没有一点反映,眼睛,仍是紧紧闭着。

她的手颤抖地握住他的手,将脸俯在他的手心……

☆、Chapter05 如此母亲 6

没有说一句话。

源于她相信,小潮哪怕没有任何知觉,却是能听到她说话的。

所以,她不会说任何话。

至少现在不会,她不要小潮再不安心。

以前每次熬不住的时候,她都会保持这个姿势,这样,等她再站起来时,会觉得这个世界上,至少不是她一个人在苦苦地捱着。

一如从那年开始,她的命就不再是一个人的。

还有关于另一个人的背负——这世上,待她最好,也是最亲的人。

那个人就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小潮。

直到蹲着的腿有些麻木,她才轻轻放下小潮的手。

现在,她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房间内不仅没有电话,连钟都没有。

因为,母亲认为对一个植物人来说,这是不需要的。

看了一眼阳光投射在房内的倒影,该是中午时分了。

小潮每日三餐的时间是固定的,而他的‘食物’就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她用灌食针抽取液体的食物,再经鼻胃管慢慢打进去。

由于住不起医院,这么多年,这些都由她来做,而她做的也不比普通护士差。

做完这一切,四周越发的静寂,客厅的越剧不知何时已经不唱了,母亲大概已出门用午餐了。

是的,这些年来,除了她在家会下厨外,母亲是从来不会下厨的。

她并不指望母亲会给她带回午餐。

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养好精神以应对晚上的大赛。

不知为什么,她坚信她是不会错过这场大赛的。

伏在床榻前,迷迷糊糊中,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忙睁开眼睛,小潮依旧安然地躺在那,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

起身,迅速往阳台奔去。

也在这一天,这一刻,她发现,和那个男子有着一种灵犀感应。

那个男子,就是蓝皓。

他换了一袭蓝底金黄色向日葵的T恤,站在楼下,正仰起脸,朝上看着。

她的手趴在阳台上,手,将伸未伸的犹豫间,她只看到他冲她扬起灿烂的笑容,径直走进这幢大楼来。

他,真的来了!

原来,彼时她的坚信竟是源自于他。

她的唇边,现出一抹僵硬的弧度,不是笑,更不是哭,那抹弧度就这般僵着。

重重吁出一口气时,终是敛了唇边的弧度,返身,奔回房门那边。

果然,外面响起门铃声。

接着,是他的声音温文尔雅地响起:

“请问西汐在吗?”

“你是——”母亲的声音带着踌躇,该是觉得似曾相识吧。

明明就是照片上的人,可,照片和真人总会有些许的差距。

但,这些许的差距很快就会被母亲察觉。

她不能等到那时。

那样,以他的斯文,或许就被母亲打了出去。

“我在这,皓!快给我开门!”拼尽力气喊出这一声,带着焦虑。

倘若她是被困城堡的公主,他是否就是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