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只是不被重视了太久,于是,希冀着以自己的才和貌,换来让人重视的感觉。

可惜,重视背后带来的负荷,终究是她承受不住的。

源于,她不会保护自己。

源于,她的手段永远不可能企及幕后屡次陷害她那只手的高度。

更源于,短短的一月,她觉到了从没有过的疲惫,这种疲惫远超过昔日身兼数份工时的疲惫。

所以,她选择放弃,放弃和自欺欺人有关的一切。

墨沧淡漠的听她说完这句话,没有任何表情的伸出手:

“我尊重西小姐的选择。第一季的广告会按期上档,至于接下来的二季——”

犹记起,那一日,她带着不悦地对他说:

“墨总,尊重别人,对您来说,这么难吗?”

那句话,他想,他永是会记得的。

彼时,他纵有他的计较,但,却还是用那份所谓的协议作为砝码。

所以,继续成全吧。

尊重她,是他唯一能做的。

也一并,彻底断了自己的念头。

西汐伸出手,与他相握。

仅是公务性的礼仪,她和他的手却都是很冷很凉。

“墨总,不论是我目前的人气,还是其他,我同样不再适合做您银讯的广告代言人,至于违约金——”这句话说完以后,会伤到他的心吧?

倘若,他真的——

不,不会的,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说的,仅是公事罢了,她和墨沧之间,剩的,也仅是公事而已。

除此之外,至多对于这场记者招待会的精心安排,她该铭记这份好。

然,她却不要蓝皓以为,她还是食言了。

“不必了。在此,我预祝西小姐新婚愉快。”墨沧说完这句话,冷然抽手,转身离去。

他和她之间,似乎,除去名利外,真的再无其他了。

所以,他该走了。

会议厅内,终只剩下她和蓝皓。

该继续回绝了吧。

因为她做不到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也做不到继续心安理得、继续自欺欺人。

甫启唇,语音未出,却听得蓝皓轻笑了起来,他很少用这种神态笑着,这一笑,让她的话语一滞,他的声音恰是轻柔地响起:

“该是要拒绝我了吧?呵,以前只有我拒绝别人,认为别人死缠烂打,纠缠不清,碰到你,终于让我尝到被女孩拒绝的滋味,而且,还不止一次,看来真的是善恶有报。”

他的口气尽量说得轻松,她却是看得清楚,从没有过的落寞从他的眉宇间一闪而过。

在这瞬间,她突然觉到,要对他再说出拒绝俩个字那么地难。

他的手从裤兜里娶出一枚亮闪闪的戒指,正是那日,他们订的婚戒,他依旧在笑,只是这笑却显得有些苦涩:

“我一直以为,会在结婚当天,在亲友祝福间给你戴上这枚戒指,但,现在看来,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她反咬了一下菱唇,唯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做到继续平静。

它会有更好的主人——这句套话在这样的场合说出口,无疑是恰当的,然,简单的八个字,说出口为何会那么困难呢?

她的踌躇间,他的笑意敛去,执起她的手,将那枚指环戴进她左手的中指,她只略缩了一缩,却终是任他戴了进去。

指环是她的尺寸,很容易地,就戴进了中指,亮闪闪的辉映着她白皙的手指。

果然是大牌的设计,即便是最简单的款式,都有着让人不能忽略的气场。

她的鼻子,不知道是源于这气场,还是其他,突然发起酸。

而他把她的手心向上,将另外一枚男戒置于掌心,伴黯淡的语声再次响起:

“这一枚,留给你,当你找到适合的那个人时,替那一人戴上吧。”

他合拢她的掌心:

“属于你的那一枚,容我最后一次的自私。”

还有半句话,不用说,彼此都已明了的。

这句话,说得很是艰涩,甚至于,在合上她的掌心时,他能觉到自己的手竟然会变凉,接着,是更凉的一滴眼泪坠落在他合拢她的手背上。

她,又流泪了。

他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男子,竟然,让她一而再的流泪。

或许,从此以后,他从她的生命里退出,她就会不再伤心吧。

可,他舍得了吗?

他伸出冰冷的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那些泪,终是让他的心,也觉到一阵的凉意,和疼痛。

她的手颤抖着打开掌心,将那枚戒指重又放进他的手中,然后,绽开苍白的笑靥:

“你留着吧。”

说完,她仓促的收手,戒指从俩人指尖的缝隙里,掉了下去,很巧合地,就那么一个缝隙,让戒指坠落。

清脆泠泠的坠落声中,和着她眼底的泪水恰是再忍不住。

卸下一切,重新开始,为什么会引起眼泪一并地溃流呢?

为了掩饰泪水,她迅速俯下身子,去捡那戒指,却是和他的手再次的相触,她先拿起那枚戒指,他的手顺势把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这个动作,在这一瞬间被定格。

空气,也仿似停止了流动。

“又在自欺欺人?你明明喜欢我了,为了自以为是的让我没有压力,所以,选择分开?”他轻笑,笑声里终是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辨出的释然。

是的,这一瞬间,他的心,释然了。

她喜欢上了他,而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付出。

所以——

他再不想松开她的手,因为,他突然很想再次看到她纯粹干净的笑容。

其他怎样,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能真正做到不介意。

一念至此,他用力把她纳入怀里,她的泪水濡湿了他花花绿绿的衬衫,使得上面的颜色开始斑驳起来。

她说不出话来,借着流泪,就让她不说话吧。

因为,她的心思,又是被他猜透了。

所以,不说,也好。

把戒指还给他的时候,她的心仿佛空了一般的难受。当然,那绝不仅是源于失去一个大牌的戒指,而是,就这样和他再没有关系时,真的很难受。

怪不得,先前她选择不告而别。

原来,她在感情上始终是懦弱的。

不敢去尝试,或者应该说,还是怕受伤吧。

可,如果不去尝试,心底的那些难受,比受伤的疼痛更让她难耐。

这些泪水,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的指尖轻轻地把她披散下来的发丝拂开,捧起她的脸,凝进她晶莹剔透的眸子:

“傻丫头,为什么要逃避呢?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为什么不相信,我能替你抵挡所有的寒冷呢?”

他温柔地凝视着她,随后,轻柔地吻上她的眼角,那些溃流的眼泪在他的吻下,一点点被吻干,带着属于她的馨甜。

“从现在起,你只属于我一个人,答应我,别再见墨沧了……”

他低咛出这句话。

再多虚假,都和这句话无关。

不知是他太过了解她,还是她本来就纯净地容易让人看透。

从她醒来后的只言片语,他知道,她定会去记者面前解除和他的婚约。

从墨沧在景海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也知道,墨沧一定会尽最大的可能将这件事摆平。当然,摆平的前提,是不能让她提前见到记者。所以墨沧有意无意,在景海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而他,故意让那个她知道那个报价,利用了她这一次,因为,他知道,她的不忍,在被墨沧带走时,一定会将这个报价以另外的形式让墨沧知道。

她的善良,会希望墨沧能收手放过他,毕竟,她能察觉得到,墨沧对她的不同。哪怕,表面上,这也一直是她回避的现实。

可惜,商场和情场始终是不同的。

墨沧根本不会放手,以墨沧的手段,一定会不惜代价,采取更为低廉的报价来竞到标书。

如此的结果,正是他要的。

通信行业协会常务理事的身份,让他提前获悉通信行业协会即将出台一份公约,公约的内容要求的,就是制止各类形式的不正当竞争手段,如此,不用他出面,协会都会直接要求Mobile平台的运营商根据市场行情,选择合理范围的报价,而不是一味用低价策略扰乱整个行规。

当然,这份公约目前根本不会有更多的人知晓。

这点,就是他反败为胜的关键。

也是他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墨沧再聪明狡猾,这点,该是看不透的。

毕竟,从西汐口里说出的话,是最合情合理的障眼法。

心里默默浮过一番话,她是听不到的。

他也不想让她听到。

他和她之间,他希望,从现在开始,永远是纯粹的,不再有其他的纷扰。

他拥她拥得更紧,在这份紧拥中,她的手轻柔地牵住他的一只手,然后,凭着摸索,她把那枚男戒戴在了他的中指上。

中指,虽然并不是结婚的意味,却是订婚的涵义。

不过,离8月1日,也真的很近了。

他微微地笑着,下颔抵在她的发丝上,而她的手,在替他戴上那枚戒指后,慢慢地、慢慢地环住他的腰际……

“沧,第四杯咖啡了。”芊芊柔声提醒着,从今晚他坐到房里开始,不知觉,已饮了四杯咖啡,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墨沧喜欢用咖啡提神,但,不论白天或者晚上,素来是有节制的。

他修长的手指把着咖啡盏,这一次,并没有听她的劝说,立刻放下,仍是一饮而尽。

今晚,既然睡不着,又何妨多饮些咖啡呢?

西汐的事虽然得到最好的解决,却也是从今天开始,他彻底失去了她。

等到明天小潮的治疗方案出来,协议就只剩下最后的履行。

不过,从来没有真的得到,何谓失去呢?

他望向芊芊,她的眼睛很漂亮,也是这双眼睛,使他当初选她作了情人。

这么多年,身边的女人换过太多,惟独芊芊,却是伴他至今最长久的一个。

或许,除去眼镜的原因,还由于她擅长画画,第一次吸引他的,毕竟先是那副画,然后才是那双眼睛。

他伸出手,轻柔地触到那双眼睛上,芊芊顺从的闭上眼睛,但他却再尚未触到时,骤然收手,随意拿起遥控板,翻看那些财经频道。

芊芊睁开眼睛,声音仍那样轻柔:

“沧,我又画了一副画,你要看吗?”

他略颔首,她笑着起身,跑到一旁的支架上,上面原本盖着纱巾,随她的拉下,里面是一副十分漂亮的静物画。

是她新画的,特意从画室拿到客厅,为的,应该就是让他瞧到吧。

只可惜,若她不提,他却是不会注意到的。

但,哪怕提了,他能给的目光又有几许呢?

果然,他仅是淡淡看了一眼,用一贯的口吻赞了一句:

“进步不少。”

进步不少?

芊芊笑得很美。

除了那副画以外,其他任何画都不能让他的目光长久驻留,所以,她希望,能再为那名女子再画一幅。

纵然,那名女子亦答应了会到她的画廊来,却不知道,这份口头的允诺何时会兑现。

她能做的,除了等待,也仅是等待了。

“本台最新消息,亚治通讯总裁蓝翦日前抵深,除了全力支持此次的竞标外,另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并不否认,会成为蓝皓婚礼的见礼人,婚礼定于八月一号于环岛酒店举行,原先受潜规则困扰的豪门准新娘西汐可谓否极泰来。”

他的遥控板按到了娱乐台,这则新闻从电视里传来时,终让他停止频繁的转台。

记者的镜头不算清晰地拍到,西汐被蓝皓护着,进入车内,接着,镜头切回给蓝翦,至于蓝翦在说什么,他却是听不清楚了。

只是,觉得心里某处位置,突然,疼痛起来。

接下来,则是恰到好处地切进了今日记者招待会的新闻,当然,新闻措辞完全照着他要的那样发展。

然,即便如此,他的神色不对,仍是让芊芊有所察觉:

“沧,你怎么了?”

“没事,给我拿先前配的止痛片来。”

很快,芊芊就端来了清水和药,在把药递给他的时候,仍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