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说什么,都可以。”

他重复说出这一句话,只要和她在一起,怎样的生活都是好的。

没有银讯,没有林氏传媒,有的,就仅是她和他二人。

只这么一句话,让她在眼泪落下来前,稍坐起身,主动,吻上他的唇。

她不想让他看到她流泪,可,她的泪水,却在吻上他唇的同时,点滴地渗进唇间。

然,没有涩苦的味道,有的,仅是温暖的甜意。

墨沧撑着拐杖,走出病室,已接近早上四点,走廊内的灯光依旧昏暗,接近黎明前,一切,都不甚清楚。

只是,在走廊的那端,下楼的必经处,站着一女子的身影。

黑色的真丝旗袍几乎和暗夜融为一体,若不是外面的披肩,带着些许的银闪,几乎就和黑暗笼为一体。

“阿沧。”林雅率先唤他,并朝他走了过来。

他停住步子,和林雅,保持着一段距离,只这段距离,不算近,却也能听清楚彼此要说的话了。

哪怕,她和他的声音都不会很大。

“老爷旧病复发,希望你能回去看一下。”没有过多的铺垫,她直接说出这句话,咖啡使她撑到了现在,也因为撑到现在,看到他果真不管再晚,都会去那个女子的病房。

“我会安排医生去Macau。”墨沧说完这句话,只要往楼下行去。

“阿沧!”林雅的语气稍急了一下,“他是你父亲。”

“我不是医生。我只是个商人。对于邢达的病,我无能为力。”

“那她呢?”林雅问出这句话,挑明就挑明吧,“这么晚,你去她病房,在她面前,你是什么身份?”

墨沧再次缓了步子,眸光与林雅的在空气里交错:

“很快,她会是我的妻子。”

“妻子?”林雅唇边划过一道浅弧,“我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你要对付林氏,也为的是她,对么?偏是我,自作多情地以为,你是为了我,耿耿于怀当年的事。”

墨沧收回目光,他曾想让林建为当初的目光短浅,付出一点代价,可,当他知道林建是西汐生父的那一刻起,只化做今日的放手。

“我不会做出让所爱的女子伤心的事。”

“也就是说,你对我的爱,早就不存在了?”这么多年,这句话的答案对她来说,其实早没了意义,偏还是想问一声。

“雅姨,从你决定,嫁给我父亲那天开始,我对你,如果有,也仅是尊敬。”

“好,那,我就以这个让你尊敬的身份告诉你,你父亲的旧病,经昨天确证,是脑癌晚期。”

胸口,猛地一闷,墨沧的撑住拐杖的手不由自主地紧握了一下。

脑癌晚期?

“你,现在,是跟我回去,还是让医生跟我回去呢?我知道,你有全世界一流的脑外科医生Mr.Ray,可,他只是植物人奇迹的缔造者,对于脑癌,他是否也能创造出一个奇迹呢?”

这句话很残忍,残忍到,她的眼底也有隐约的湿润。

她不想说这么残忍的话,可,今晚,在得到确定的一个答案后,她控制不住。

西汐站在病房门口,在避开值班护士的角度,看到的,是墨沧和林雅在那端,仿似说了些什么后,终是一起离去。

是的,离去。

她本来,是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没有想到,额外看到的,却是这一幕,鼻子皱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一撇,她轻轻关上门,继续奔回病房玻璃窗那,趴在玻璃窗上,看着他们上了一部车。

车,飞驰而去时,她才发现,自己呵出的一些气,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都隐隐地让玻璃窗上,蒙了一层很薄的白气,须臾即逝的白气。

她用力地再呵了好几口,在白气消失前,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写了几个字。

可,白气消失得太快,所以,那些字,终究是出不来,唯是随着这一笔一划间,深深地刻进她的心里。

没有人知道的心里某处。

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直到护士扣门进来送药时,她还趴在那边。

乃至于,护士都几乎以为,她是不是出了问题,急唤了一声,她回身,才发现,自己这回,出神了太久,或者说,等待了不算短的时间。

窗外已是大亮。

而,墨沧的电话没有来。

护士端上托盘,除了那些药片外,还有一枚银光闪闪的戒指,她认得那个戒指,是买婚戒时,无意中一并买的。

她的手将那枚戒指取起,蓝皓,蓝皓!

心里,不可避免地,是一阵绞痛,哪怕,她得到了所谓的爱人,可,却是让蓝皓这样的成全。

而她呢?

从来都是心安理得,多于用心付出吧。

“蓝先生起来了吗?”

“蓝先生一大早就去开会了。”护士小姐轻声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蓝皓的伤势没有痊愈的情况下,仍像院长预定了会议室,进行相关会议决策。

不过,想想也是,富豪的时间都是金钱,怎么可以一直耽搁在病房中呢?

“嗯,如果他回来,告诉我一声。”

“好的。蓝太太。”护士说出这句话,分明,却是让人心里别有滋味在心头。

她问护士要了一根红色的丝线,随后,将这枚戒指穿过,挂在颈间,既然,这枚戒指,已经不能再有戒指的意味,那么就容她挂在颈部吧。

那里,是最接近心脏的位置。

她的心里,不管怎样,始终会有那抹洒脱的身影。

今日的会议,主要是就和瑞银的合作进行最后的议定签约,莫晚的气色看起来,比先前莫雄重病时要好很多,对于合作的细节,早已和Grace逐项确定,是以,今日的签约进行得很快。

签约并没有让媒体进行采访,可,当蓝皓坐着轮椅由电梯下到一楼,要回后面的VIP病区时,还是有部分金融报的记者闻风而至。

彼时,莫晚正从护士手中自然地推着他的轮椅走出去。

镁光灯闪起时,她的姿势,隐隐透着亲密,乃至于,记者提的问题,也在见证着这份亲密:

“蓝总,对于外界揣测你这起受伤,实是由于尊夫人被人绑架而起,是这样子吗?”

这道消息,除了晨报之外,是没有向媒体发布的,虽然从那则晨报可以推测出,可,当事人一直没有在公众跟前接受访问,也使得他们身为记者,无话可探。

今日,无疑是个很好的机会。

“这些问题,今天,我不想做任何回答。”蓝皓的神色不似以往应对记者时那般自若,甚至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这些不耐烦,并没有让记者放弃追问:

“蓝先生,听说蓝太太由于上次的煤气爆炸事件受到波及,导致容貌不复,请问是否是真的?”

“这个问题,我同样不想做任何回答。”蓝皓的语气终是不耐烦起来。

煤气爆炸这件事,由于,现场的人实在太多,所以,媒体的报道,是阻止不了的,只是,关于当事人的伤情,也仅是根据现场的目击,任由记者添油加醋罢了。

现场,除了额头大量出血的西汐,还有墨沧,鉴于墨沧在业界的影响力,这些报道,仅是隐**西汐疑似毁容罢了。

毁容,对于一名嫁入豪门的女子来说,不啻是噩耗,也不啻是一道足够引起眼球率的新闻。

而今天,莫晚和蓝皓看似亲昵的相携从会议楼出来,联想起,早先西汐和蓝皓婚礼上婚变的传闻,哪怕是金融版的记者,都能嗅出不一样的味道。

这种不一样的味道,随着莫晚的启唇,只让金融记者确定有料可写:

“各位,如果你们要采访的是关于合作的细节,稍后,公关部会发布媒体公告,各位可以向公关部了解有关的细节情况。现在,请各位不要影响到蓝先生的休息,那样就不好了。”

这句话说完,蓝皓轻轻地拍了一下莫晚推轮椅的手,这一拍,莫晚的心蓦地急跳了一下,除了心之外,她的脸上,旋即做出晕红的神态,随后,推着蓝皓,向记者颔首示意后,朝VIP病区行去。

由于她在蓝皓的身后,蓝皓不会看到,她唇边露出的意色,而她也没有看到,蓝皓看似慵懒,实则,深沉的笑意。

一个女子,总是知道在什么样的场合做什么样的举止,哪怕,这些举止更多带着不经意,也正是这些不经意,让人仅能和心计联系起来。

莫晚在送他到病房时,就得体地道别,一切的分寸同样拿捏的很是到位。

而,病房的值班护士,已奔去告诉西汐,蓝皓回到了病房。

西汐到蓝皓病房时,他正坐在病床上,打开PC机,却只是看着大富翁画面的切入画面,并不游戏。

看到她进来,显然是有些惊讶的,她走到他跟前,在PC旁,看到,大富翁的壳子——那款,他用来陪着她度过最初十日的游戏。

“汐汐。”他放下手柄,微笑地唤她,“有事?”

“嗯,有事。”她走近他,问,“那天,我去华侨城带的包,警方有没有给你?”

那个包里有那封信函,这对她来说是重要的,只是,其后发生的事,让她来不及去问这个包的下落。

今日,她想瞧一下他的伤势,却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吧。

“有,我让Grace收了起来,后来,倒是忘记,还给你了。”

“嗯。”她颔首,看了一眼他腿上的伤势,仍是打着厚厚的绷带。

“过来。”他招手唤她,她踌躇了一下,仍是走了过去,他温柔的笑着从她的颈部把那根红丝线挑了出来。

她是从来不在颈部戴任何东西的女子,在这样的夏日,红绳很明显,这份明显,只让他看到就够了。却是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记住。

挑出来的瞬间,他的手指几乎没有碰触到她的肌肤,这样的守礼,恰是带了明显的生分。

“别这么戴,这样戴,任何男人看到,心里都会不舒服。”他将丝线从她颈部取下,复递回给她,“好好收着就行,记着这个戒指的含义,Open heart。”

“皓,对——”

“别说这三个字,和谢谢一样,我不喜欢听。”蓝皓的声音仍是很温柔,“汐汐,接下来,媒体可能会有不太好的报道,等这些报道过去以后,我们——”

“我知道。”这一次,换她打断他,“皓,这些不好的报道,是针对你的,对不对?”

他看到她咬着嘴唇,在竭力克制着什么,他想揉一下她的头发,宽慰一下她的心,手,却在空中,生生地收回。

再多揉一下,不过增多的,是自个的不舍吧。

“我们的事总要有个结束,你才能有新的开始。”他的笑容敛去,正色地说出这句话,“交给我去处理吧,这场婚姻,从我这开始,也由我去结束。”

作者题外话:谢谢各位的票票!今晚的票很诡异啊。

释疑:沧让大卫拿十万给西汐,没有让大卫立刻拿过去啊,是大卫自个不看时间冲了过去,因为是墨沧弄坏了那条裙,又怕为了这条裙,西汐再去答应什么事作为补偿,所以才开了那张发票。结果,变成了在蓝皓跟前给钱,其实那个时候,小沧沧就有点使小性子的意思呀,他很在意某人,却又不能表露出来,怕某人真的那个啥。

昨天去超市买了果冻,结果回来发现,不是旺旺,是其他一个杂牌,半夜写文,需要这些补充灵感,于是,吃下去后,两小时就起了反映,各位,买零食前一定要注意看仔细牌子!老妈明天去维权了,偶真悲催。

【情愫】

蓝皓说完这句话,收回的手,顺势把那枚‘挂件’放入她的手中。

她不接,他只能这么直接放了。

手指相触,很快,便分开,她松了一下,旋即,是握紧,那根红色的丝线就从她的指缝中垂挂了下来,红红的,却是理得清的一根丝线。

耳边却只盘旋着方才他说的那两个字:

结束?

是要结束了吧。

这段婚姻,到今日,其实,连一个月都是未满的。

如此短暂,并非儿戏,相反,却是把它看得太重,太重。

而她,隐隐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结束,譬如,牺牲他的声名,为她的再嫁铺平道路。

毕竟,一个女子,短期内二嫁豪门,无疑只会被人不屑,只会被人和水性杨花联系起来。

除非,是有一个恰当,又能博人同情的理由。

此刻,他的话语打断她继续想下去的思绪:

“好了,回去吧,我休息一会,也要接着处理积压下来的工作。”

与此同时,他的手彻底收回,不带一丝的留恋。

留恋如果仅是让人徒添将断不断的纠葛,还不如了断得干净,彼此,才能真的从新来过。

他,终是想通了,但愿,为时未晚。

“皓——”反正,她是准备随墨沧去普罗旺斯,反正,她的声名也早狼籍,所以,坦白于公众跟前又如何呢?

只是,在她轻启这一个字时,他仍是极快地用中指轻覆她的唇,然后,微微地摇了一摇:

“这是最后一次,我会为你做的事。所以,别再拒绝。”

说罢,他的指尖离开她的唇,其实方才,指尖距离她的唇,亦有着绝对的距离,并没有真正的覆上。

“你,对我,真的已经够好了,这样,更加显出我的自私。”她一字一顿地说着,尽量让自己的唇角牵扯出笑弧,最终,却只是笑得有些僵硬。

“你若早点自私,我会更加好。”他侧开眸子,不再去瞧她,“到普罗旺斯以后,每年薰衣草盛开的季节,给我寄点干花,每年我看到干花,就知道你好好的。”

最早知道薰衣草对于她的意义,是在那次煤气爆炸之后,他看到警方转交的一张残破不全,却仍能辨认出些许样子的画。

原本画上应该漫天都是紫色的薰衣草,薰衣草中,盈盈笑着的女子,虽然仅剩下一双眼睛,他还是知道,画的是谁,也清楚这幅画的涵义。

薰衣草的故乡,那里,是最适合恋人远离尘世的绝美去处。

而那副画,他曾找过专门的修补师父进行修补,可,终究,由于大部分地方都被火苗吞噬,剩下的碎片,勉强修复出来,也是不完整的。

所以,他不会给她了,就让他替她保留吧。

从这张画里,他清楚地看到,芊芊的成全退出,甚至,为了这幅画,间接使自己在生死边缘徘徊。

相对于这种成全,他还是幸运的。

用生命去见证爱情,这样的爱情,太悲壮,他要的,只是简单,纯粹。

这一次,没有等她允声,病房门口却是响起护士的叩门声,护士身后,站着莫晚,她的手中,还拿着一份文件资料。

“蓝先生,莫小姐有事找您。”

莫晚的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似乎有点尴尬。

可,她却是神色自若,只是带点踌躇:

“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来的不是时候,但,这份资料——”

莫晚摇了一下手上的资料,其实只是一份副本,刚才,她故意多拿了一份,于是,可以理所当然地回来送这份资料。

“莫晚?正好,我不想在吃医院的东西,陪我出去用午餐,如何?”蓝皓移身坐到轮椅上,对莫晚道。

场面,顿时变得是西汐有些尴尬。

她低了一下脸,其实,是不想看到蓝皓为了她扮得这么辛苦,是的,在这一刻,她看得懂,这场扮演,有多费力,和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