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若风絮的声音犹在耳边,那么微弱,却像一场坚定的审判。

宋子缺独自都在深夜的长街,在十字路口停下来,呵出一口白气。今天以后,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纠缠了。

像是一棵枯死的参天大树,即使不再枝繁叶茂,即使残枝萧白形容枯槁,真的到了连根拔起的那一天,才会知道它的根须早已扎得那么深。

他低下头,身后一个异样的影子忽然晃过。

“谁?!”

一个灰色的瘦小的身影,快速跑进了窄巷之中。

宋子缺想也没想,立刻追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第一顺位

立春已过,雨水将近。料峭春寒的夜里,众人未眠。

S市的清合区,傅薇在看护的过程里渐渐睡着;C市的县城里,县医院唯一的一辆救护车飞驰在二车道的公路上;H市的公寓里,易白熬夜找到了祁叙嘱托他要的资料。

而宋子缺半蹲在街头,和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女子僵持不下。

那个一直跟踪着他的人瘦骨嶙峋,干瘪得不像是人类能达到的体重。矮小的个子,面黄肌瘦,一双浑浊的眼里充满着对他的恐惧,看起来完全不像有所图谋,反倒像是被他欺负了一样。

无论他问什么话,她都一句都不肯说。

宋子缺试过了各种办法,但这个人似乎不会说话,永远睖睁着一双惊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他抿了抿唇做最后一次尝试:“为什么要跟踪我?”

“为什么要逃走?”

“…为什么这么怕我?”

那人依旧一声不吭,偶尔轻微地摇摇头,仿佛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宋子缺终于失去了全部的耐心,威胁道:“如果你一句话都不肯说,我只能把你遣送到警局。”

但她并没有进行任何犯罪,没有抢劫。看她的身形,也不像是能敌得过他一个从大学时代就擅长体育的青年男子。

连送去警局也没有用?

对方仿佛也像是知道这一点,依旧轻轻摇着头,紧闭着唇不肯回话,让人不敢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听得见他讲话。

他拧紧了眉头站起来,拍了拍灰,厉声道:“如果你再不答话,就算警局不会把你拘留,也会有收容所把你遣送回原籍。”

一直没有反应的人听到“遣回原籍”,眼里突然迸发出一道光芒,呜咽似的猛地摇头,声音干哑得不像是正常人能发出的声音:“不…要,不要把我送…回去…”

“原来你会说话啊。”宋子缺低头看了眼蓬头垢面的中年女子,四五十岁左右的样貌,头发夹杂了几缕花白,粗看要比实际年龄老几岁。他是在哪里,惹上了这么个奇怪的人?

※※※

深夜,睡眠不稳的祁叙头上顶了一包融化成水的冰袋,不舒服地醒了过来。他惺惺松松睁开发沉的眼皮,迎面撞见了傅薇熟睡的脸,愕然了片刻。

近在咫尺。傅薇睡着的时候呈虾米状,因为没有盖东西,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鬓角的碎发搭在白皙的脸上,眼圈有微微的青黑。

唔,这个女人,居然睡在了这里?

祁叙想了想,还是把身上盖的那床被子分给了她,自己裹进他原本的薄毯子,手里取下融化的冰水,静静看着她。突然心血来潮,他拿着那个冰袋在她额头上轻轻滚了两滚。见她在睡梦中不适地蹙了蹙眉,才好笑地拿开那袋冰水,欣赏她在梦里的睡容。

他静悄悄地侧躺着,傅薇睫毛轻轻的颤动落在他眼里,挠起细微的痒。为什么?明明是他在生气,却有一种,自己需要挽回她的错觉。这么没有逻辑。比起对她遗忘重要日期的不满,更让他生气的,是那种被忽略的时候自然衍生的落寞感。

居然是落寞。心尖上被挠起的酥\痒晕开来,麻痹了大半个心脏。他居然有这种可笑的情绪,更可笑的是,再回忆一遍墓园里那个和付其誉并肩而立的人,这种感觉居然会加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等她重新安睡,忿忿的某人又捧起冰水在她鼻尖轻轻一刮。这回没有动静。祁叙眉心微蹙,重新逗弄了她两下,她才在睡梦里呢喃了两声,像一只咕噜叫的小猫。幼稚病患者总算得到了满足,嘴角轻轻舒展,这才扔开冰袋,重新睡了过去。

我希望你在意,我认为重要的事情。我希望在所有人事里,我永远都是第一顺位。不能有例外,晚安,傅薇。

一夜好眠。

等到恍然不觉的傅小姐醒过来,天已熹微。

她茫茫然恢复了意识,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外套依然披在自己肩上,也确实躺在祁叙的床沿上,但…这条被子是怎么回事!她不仅在看护病人的途中不小心睡着,而且还在睡梦里机智地抢来了一条被子?!

傅薇崩溃地掀开被子跳下床,看了眼昨晚没有摘下的腕表,五点四十…她本来准备守到后半夜,就回自己的房间睡,结果居然迷糊一觉睡到了天亮,在祁叙的床边?!

不能置信的傅小姐连忙穿上拖鞋,用最快的速度跑回自己的房间换上了衣服,幸好祁叙没有醒过来发现她…她庆幸地舒出一口气。

今天是她准备彻底告别的日子。她考虑了一番,还是决定下楼最后使用一次厨房,替病号先生做最后一次早餐。

祁叙讨厌油烟味,家里的食物柜里除了鸡蛋以外也没有别的东西,只有放熟食的地方还有一些存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只能勉强做出几个煎蛋加熏肠。

冷油下锅,在已经滚烫的平底锅上无声无息地加热,傅薇敲下蛋清,一个恍惚就煎老了。 唔。她想起那天她起床得晚,那两个完美的流黄蛋。当时离开得急,居然没有注意到,祁叙居然给她做了早餐?

生平第一次。以后…也应该没有机会了吧。

傅薇把失败的煎蛋扔掉,时间充裕,她看着火候,轻巧地把煎蛋翻了个面。终于成功了一个…

慢悠悠地做完早餐,窗外天已透亮。

居然是个阳光明媚的晴天。她凉凉地一笑,转身上楼收拾行李,轻车熟路,没有了当天离开的慌忙,收拾得有条不紊,合上浅蓝色的箱子,突然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别收拾了。”

她拍了拍起伏剧烈的胸口,定下神转身:“我叫了计程车,不需要你接送了。”

“这不是接不接送的问题。”

这算是…挽留?傅薇在心里摇了摇头,祁叙他都已经把眼光放到了她的收养关系上,这么几句不明不白的话,根本就是他又一时心血来潮吧。

祁叙穿得很单薄,显然刚刚起床就来了她卧室,没有完全退烧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如果你很在意兄妹这个身份,我可以答应你,中断法律程序。”

她不是很在乎她的收养关系么?经过一夜的考虑。比起完完全全让她在生活里消失,重拾哥哥这个角色,似乎也不那么让他无法接受。这并不是他的最佳方案。委曲求全这种不适合他做的事情,让他的声音听上去凉凉的,冷言冷语。

傅薇却完完全全被他表现出来的轻描淡写激怒,委屈和气愤混杂在一起,居然让她产生了一种庞大的无力感:“祁叙,大发慈悲地收留我就这么有意思?”

“是你宁愿被别人收留,也不愿意留下来。”依旧是漠然的语调。

傅薇怒极反笑,一把把箱子拽到了地板上握在手里:“是是是。反正我就是被收留的命。从今往后,我就算睡大街,也不要你的收留,祁少爷。”傅薇甩开门,踏出去前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早饭和药在客厅的茶几上,祝你收留一个更会照顾你的人。”

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那种烦躁的感觉再次升腾起来,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扔进熊熊燃烧的火堆里,化成哔剥作响的一团火焰。

那只温顺的,几乎没有脾气的白开水一样的家猫,居然变得张牙舞爪,敏感而暴躁,对他每一个冷淡的眼神都反应剧烈,连他惯然的漠然语调都不能忍受。这种变化突然得让他适应不过来。

为什么?因为她有了其他可以依赖的人,付其誉?

祁叙焦躁地追下楼,那个倔强的身影决然得不给他留一丝余地。茶几上冒着热气的早餐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把钥匙。

傅薇的钥匙。她摘下来了,不准备再回来了。

※※※

连续几天,傅薇班也不上了,整天窝在房间里上网睡觉,日夜颠倒,三餐混乱。付其誉有时候会来看她,给她带她家乡的小吃,目光明显地有些担忧:“怎么了?我的事情快要料理完了,接下来就要住院治疗,也许顾不上你这边了。”

他严肃地看着她:“你这个样子,很难让人放心。”

“没事,我可以的。”傅薇的脸色灰沉,面容有些憔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他,“你当初找到我,让我为你工作,真的只是为了找个途径了解我?自传只是一个富有创意的借口?”

“不。”他被问得有些猝不及防,但却回答得很坚定,“没有直觉是凭空产生的。我留意你,是因为我欣赏你字里行间的坚韧,你对战争中流离失所的人有一种很克制的同情,这在普遍的煽情报道中并不多见。”

“那么,你还需要我为你成稿吗?”傅薇仰起头看着他。

付其誉抚了抚她的肩膀,眉眼温和:“如果你有空的话,我当然不会介意。”

专心致志地撰写一份稿子对于她来说,是分散注意力的好方法。接下来的几天埋头在资料整理和框架搭构上,慢慢填充进内容。因为不再是一个旁观得陌生的角度,她的书写有了自己的主观感情,看上去像是对一个亲人的追忆录。

昏天黑地地闭关了一个星期,一直没有声响的手机突然进来一通来电。

易白。

她接到过几次,每次唯唯诺诺地嗯两声,最后也没有放在心上。她不是不愿意回去,而是,没办法安心地继续去捡起,一个不属于她的生活。那种随时会被遗弃的感觉,会让她噩梦连连。

易白这一次的语气有点冲,几乎是愤怒地对她说:“你真的不回去看一看?你哥都住院了!”发烧没有好,却不好好吃药,不规律的饮食引发了他原本就很严重的急性阑尾炎。就算祁叙再不喜欢医院,也不得不送去治疗。

那个家伙犯倔,痛死也不肯动手术,这一回来得凶猛,说不定会有危险。

傅薇咬痛了唇,狠下心喊道:“说了不要来找我,他烧晕找大夫啊!难不成还要我来替他动手术?!” 吼完挂了电话,来来回回,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回拨了过去:“易白。”

易白接到她的电话一愣,前后的语气相差太大,从不管不顾的愤怒突然变成了死一般的平静。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已经开口说出了下一句,声音微哑,泄了气一般,细若蚊蝇:

“他在哪个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 = 我会说我在写中间的时候被甜死了么…

第二十九章 欲言又止

傅薇去医院时,易白还在赶向机场的路上。

叶青对他们三天两头往S市跑很不满,但易白说,这次是送朋友入殓去的。叶青吓得脸色铁青:“什么病这么严重,说倒就倒下了?”易白摇头表示:“病不在重,在于当事人肯不肯治。”

受到惊吓的叶青白了他一眼:“你话说得明白一点好不好?吓死人了。”

易白凝神仔细听着航班信息,唉声叹气:“我也没说大话。你说哪有人自己都晕过去了,醒过来还死拦着不肯进手术室的?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家里人也不劝劝?”叶青这回也被他唬住了。

易白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上次也看到了,他们家就他妹一个管事儿的,最近不知道怎么的还闹翻了。这下子不但没人劝,倒把他的倔脾气全都勾了出来。”

叶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怪人家小姑娘受不了他。”

易白对叶青完全站在女人立场上的论断哭笑不得:“你还替姑娘着想呢,人都快没了。”

“自作孽不可活。”她忿忿地得出结论。

女人果然是不讲道理的生物。易白只能投降,这回事情的棘手程度出乎他想象,只能亲自去一趟。以前还能打电话让傅薇看着,他也没必要像个管家婆似的看着祁叙,现在连个靠得住的眼线都没了。

一清早地赶飞机,叶青困得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睡,声音里还留着点怨气:“他们家怎么回事啊。”

易白叹了声,道:“谁知道呢。”那家伙最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个月不到就能闹成这个样子?

※※※

傅薇赶到的时候,医院差不多已经快要拒诊。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病人,简直挑起新型医患矛盾。但谁也不敢把个半死不活的病人直接推出医院,那不等于直接杀人?

这事连附近几家医院都知道了,上到院长下到主治医师都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负责的新晋医师是第一次主刀,还以为病人是不信任他的专业水准才抗拒治疗,欲哭无泪了好几天,终于对自己的职业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妈的,劳资现在流的汗和淌的泪,都是填工作志愿时脑子里进的水。

直到傅薇的出现,三两句话的事,看都没看祁叙一眼,签了手术同意书就把人给弄进了手术室。那位顽固不化的病人居然乖乖地接受了麻醉,再也没有闹腾。

主治医师和他的小护士们都惊呆了,看她的眼神跟救命恩人似的。新来的实习生在走廊上看到她,听说她是那个龟毛病患的家属,眼神递来递去不知道在指指点点些什么。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手术,就是因为病人不讲道理而拖得不上不下,被傅薇这么一倒腾才恍过神来——敢情他们都是狗血剧里的无辜炮灰。

祁叙打了麻醉半天没醒,刻薄一点的护士没好气地看着傅薇,说是演狗血爱情故事下次挑准医院,一定别选她们这家。公立的,赔不起这个名声。

傅薇低声下气跟人家道歉,怎么着都是他们家的不对,人家还愿意给你治已经不错了。要她遇着这样的病人,手术台上她就一刀子扎下去,药到病除。

易白一路风尘仆仆赶到,看到脱离危险的祁叙,吊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啧啧看着傅薇:“这货也就你能摆平了。”

她赔了太多笑脸,此刻有点笑不出来,扯了扯嘴角藏不住地疲惫。易白当她花了太多心思,说是一定请她吃饭,为他之前电话里态度不好而给她赔罪。

其实她是前两天日夜颠倒地,睡眠不足,整个人看上去灰扑扑的,没个精神。要说态度这东西,她回电话时候的样子更加糟糕,易白没跟她计较已经不错了。倒是赔罪这个词刺痛了她。

傅薇自嘲地一笑。

现在她担负起照料祁叙的职责,居然已经轮到别人来感谢她了。

她在病榻边守了一夜,易白提出跟她轮流,她坚持拒绝了。毕竟人家还拖家带口的,叶青对他们家的糟心事一向有些排斥。或许在潜意识里,她依旧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义不容辞的人。

易白走前依依不舍,还跟她道了个歉:“那天是我太急了,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跟你打电话,害你生了一场气。”

“没,不是你的错。”傅薇摇了摇头,“也不是我生气。气的人是他。”

易白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不是也太急了?按理说,他这种人脾气差,好在神经粗,按理不会因为你忘记个日子就气成这样的。那天他语气也挺正常的,倒是你们闹翻了之后,他就跟埋了个炸药包似的天天发火。”

祁叙的脾气,她怎么会不了解?

只不过…有些东西她自己也控制不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敏感,像某种弓起身体警戒着的小兽,一被触碰当即就会炸毛,连大脑都不经过一下。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傅薇自己也很懊恼,被易白这么一劝也松了口径:“说到底是我自己的错,怪不了他。”是她用过去的患得患失武断地判定了他,冷战了那么多天,又在安静的病房里静了半个晚上,她也想通了一些,“我会静下心来好好跟他谈一谈的。”

毕竟,是她潜藏了多年的不安全感一下子爆发,才会不能忍受他轻描淡写的口吻。是她的心情不再纯粹,才会…不能忍受他一点点的奚落。

既然事到如今还是离不开,那么放下这些矫情的计较,回过头去试着回到最初,做回那个纯粹的妹妹身份,才是她应该做出的选择。

是这样的吧?傅薇唇线下抿,嘴唇被她抿得血色全无。虽然在来医院的路上就已然做好了决定,却还是有些抗拒这样的粉饰太平。

也许所有不该有的想法,都只是她一时催生出来的好感,也说不准呢?

手术时间不长,麻醉的时间却不短,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的关系,祁叙像是睡过去了,一直没有醒过来。傅薇守了一晚上,脑海里不停过着要如何跟他和解。

直接道歉?她道过很多次了,也没见这个人领过情。开门见山问他要回家里的钥匙?不好吧…她那么潇潇洒洒把钥匙扔了就走,现在问他要,不被冷嘲热讽一顿才怪。走煽情路线诉一诉手足情深?傅薇感到一阵恶寒…他们从来就没有过这么温馨腻歪的相处模式。何况,以她现在的心情,根本不可能站在妹妹的立场上发表什么感人肺腑的演讲。

傅薇几乎要抓狂…早知今日,当初耍个什么威风,较个什么劲!

晨光初绽的时候,她推门走出了病房。走廊上光线还未亮透,空荡荡的只有两三个人,有送急诊的病人家属独自坐在冰凉的椅子上,专心地看着两张复写的诊断书。有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长廊里清晰地路过她身边。

傅薇看着那个背影,愣了一愣,不确定地叫住她:“周小姐?”

那是一个很窈窕的背影,长款的白色毛衣用一根黑色绸带束了腰,绒面的黑色高跟鞋把她高挑的身材衬得愈发锋芒毕露。简单的便装打扮,行走时那股睥睨一切的傲气却让傅薇一眼就认出了她。

周舫媛侧过肩膀,淡淡瞥来一眼,看见是她才回过身:“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望病人。”傅薇想问的话被她抢了先,在这位颐指气使强大的大小姐面前,她一向有些不能适从。

“我当然知道你来探望病人。”周舫媛精致的锥子脸上牵了丝没有耐心的笑,不经意地瞥了眼她的卡地亚腕表,“我的时间不多,正好。你带我去其誉的病房吧。”她被家里看得严,也只有趁着大清早赶过来看一眼,要在早餐时间前回去。结果进来得太急没问清病房,正缺一个人带路。

“付其誉?”傅薇吃惊地看着她,“…他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