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她应该如何,该笑还是该哭?为了那样的男子,值得么?

做过的事情,她不会后悔,只是未来,她将不会信任任何人。

月晨曦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刀身在洁白的光束下显得明亮异常,她攫住吴芷静的手,将刀口放至吴芷静的手腕处。

吴芷静见状拼力朝后挣脱,素白之手已经被月晨曦抓红,月晨曦通透的眸中滑过丝丝痛苦之色,快得让吴芷静以为那是错觉,他手一扬再次在吴芷静的背部打了一拳,吴芷静一低头,一口鲜血全然吐在了月晨曦洁白的衣衫之上,血花朵朵,似绽放于枝头的妖艳红梅,冷冽而孤傲。

“你不要怪我,在君儿与你之间,我定然只能选择前者。”月晨曦轻轻在吴芷静耳畔留下此话。

随后,手起刀落,在吴芷静的手腕上割了一条血口。

他压低吴芷静的手腕,用掌力挤压着手腕,血滴一股股地流了出来,朝下滴落而去。

不知是不是发生了错觉,吴芷静一点也不觉得手疼,她俯首朝下看去,却见那蝴蝶佛牌静静地躺在地上,正接受着血液的洗礼,一点一滴的血渍在滴入蝴蝶佛牌上时,竟然奇迹般的融了进去,本是灰褐色的佛牌一点点的变红。

原来,需要用她的血来祭奠还有这一层意思。那夜,她在皇宫受伤后,是水无痕为她包扎的伤口,血染地图,地图之上的路线显现,水无痕定是一早就知道这事的,他之所以与她一起前往宁川岛,是不想让她逃脱,因为,他需要用她的血来祭奠佛牌,如此,才能拯救他心爱的女子。

他对月思君可谓一往情深啊,只是,可笑的她,竟然在他一次次的患难与共后,不但交出了自己的身体,还奉上了自己的那一颗心。

一颗真心,对水无痕来说,应当什么都不是吧!

她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抓握地上的蝴蝶佛牌,却被月晨曦无情地挡了回去。

“不要逼我杀了你!”

吴芷静双手挣脱,怒笑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任人宰割!”

说罢,竟是聚集了全身的力气抽身而去,忍着胸口剧痛,抬手给了月晨曦一拳,那一拳正中月晨曦的眼睛,月晨曦只觉眼睛剧烈疼痛起来,胀痛伴随着黑暗侵袭着他。

他的好脾气似乎已经用完,他抛掉手中的小刀,双手拽住吴芷静的青丝,带着她的头就往地上撞。

“怦——”

吴芷静的头部与地面发生强烈撞击,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额头之上流出一汩血渍,殷红似罂粟。

月晨曦握住吴芷静的手再次按压起来,将她的血一滴滴渗入至蝴蝶佛牌之上。

那蝴蝶佛牌似一只不知餍足的兽一般,努力吞噬着吴芷静的鲜血,蝴蝶佛牌一寸一寸被染红,而吴芷静的血静静地流逝。

因为缺血,吴芷静的唇瓣变得白皙起来,脑部缺血供氧不足,一片昏花,许久后,因缺血而晕厥过去。

吴芷静的手变得手软起来,月晨曦因着这个变化微微松开握紧的手,他转眸看向吴芷静,眸中有着忏悔,但是,那忏悔确实稍纵即逝。

“用你的血换她的命,值得,因为,你不会因着这血而死亡,而她,如若没有了这蝴蝶佛牌,她便要永远地沉睡下去了。为了我的私心,对不住了。”浅浅的话语低声而出,只可惜,吴芷静已然听不见了。

蝴蝶佛牌吸食着吴芷静的血,直到蝴蝶佛牌全部被染红之际,月晨曦方才松开吴芷静的手,侧身从怀中掏出伤药与绷带,为吴芷静包扎好了伤口。

待一切事情就绪后,月晨曦缓缓站立起来,严寒的冬日,他的额头上竟是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巫师,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何时可以唤醒君儿?”月晨曦拿起蝴蝶佛牌朝后扬声说道。前些日子,部族巫师找到了他,他以为巫师是奉命来刺杀于他的,结果,巫师却告诉他,营救月思君的办法,这让他感到十分意外,巫师是部族神的象征,北疆的人都十分信任巫师的话,而他,虽然恨他,但是,却因着可以拯救月思君,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他的生命。

月晨曦话音一落,山洞之中出现了另一个身影,他身穿褐色衣衫,头上带了一顶圆帽,圆帽下方用同色系纱巾挡住,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脸。

“你先将蝴蝶佛牌交给我。”巫师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暗哑,像是刻意压低了一般。

月晨曦点头称好,巫师朝月晨曦走了过去,接过他手上的蝴蝶佛牌,面容隐于面纱之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何时能用这蝴蝶佛牌?”月晨曦碾了碾额上的汗珠朝巫师问道。

巫师闻言,抬了抬头,随后袖风一挥,月晨曦还未来得及反应,眼眸一翻晕厥了过去。

巫师蹲了下去,用手覆住了月晨曦的额头,口中念念有词,半晌后,他松开了覆住月晨曦额上的手。

“有些东西,你一定不能记住。”巫师朝月晨曦说完这话后便起身去到吴芷静的身边。

他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送入了吴芷静的口中,用内力为她化解,他低声朝吴芷静说道:“不要怪我,我的心其实也很痛的,你们都不能了解,我的心究竟有多痛。”说话间,他眉头紧颦,双手揪住襟口的衣衫,纠结许久后方才停歇下来,一旦停下,他探上了吴芷静的额头缓缓说道:“你之前的记忆不复存在了,我为你恢复记忆,未来的路或许还很艰辛,但是,你一定要坚强的走下去,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她将吴芷静横抱起来,旋身朝洞外行去,圆帽下的纱巾随着风势轻轻飘起,隐约可见,他的发梢竟是霜花覆盖,雪白一片。

*

西玥国冰王府松风轩

水无痕静静地俯身躺在床上,墨色的发丝散乱于肩,脸上毫无血色苍白一片,他的背部裸露在外,背上的伤口十分明显。虽然,在经过十几日的调养后终于结了痂,但是,从宁川岛到西玥京城,不是行船便是坐马车,几千里路,一路颠簸而回,好人都有可能受不了,更遑论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是以,水无痕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之中。

此刻,水无痕的床前立着两名男子,那是承扬与燕扬。

燕扬眉头紧皱,素来稳重的他焦急地问道:“承扬,主上何时方能醒来?”

承扬本就是脾气暴躁的人,此刻,他脸上的愤怒显而易见,他铁拳垂向雕花的书架,书架随之震动起来,出口的话中满是责备:“都怪我,当时没能拦住主上,让主上跟着那个可恶的女人去了宁川岛,大哥,你不知道,当我和二哥找到主上时,主上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乎只剩一口气了,当我为他检查完身体后,才发现他的肋骨断了三根,其中一根插到了肺部之中,主上他受了严重的内伤,背上有一条长得吓人的伤口,那口子之前定是发脓溃烂过的,他身上还有很多细碎的小伤口,那些伤口经过行路这些日子已经长好了。若不是我给主上服用了我师父炼制的金丹,主上怕早已…早已…”

承扬说着,眸中已经泛出泪花,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殊不知,那只是未到伤心处而已。自从结识水无痕后,他一直崇拜着水无痕,他为他的遭遇揪心,更为他的淡然心疼,他淡漠的双眸中隐含着巨大的力量,他俊逸的身子似青松般挺拔屹立,这么多年以来,他总是伫立于他的身前,何时伤成这样过?他不仅仅只是他的手下,他们之间更多的是朋友情谊,风云十八骑与水无痕之间也是这样的情谊,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可以为水无痕而死的!

燕扬拍了拍承扬的肩膀垂眸道:“你莫要太过自责,如今,主上体内的余毒还需多久才能清理完毕?”

承扬一听余毒,再次低喝起来:“那个该死的女人,不要让我再见到她,否则,我一定会在她身上砍下千万刀的!她不仅让主上伤成这样,竟然还在主上身上下苍鹫宫的独门毒药。”

“你们找到主上时,吴芷静已经消失不见了么?那岛屿在西海处不是只有一个海岸么?你们一直守在海边,没有看见船只离开么?”

讲到此处,承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遂怒目相瞪:“我记起来了,吴芷静那日遭遇海盗袭击,我看那海盗的船是从海底出来的,吴芷静定是这样逃出宁川岛的。好一个奸诈的女人,竟然利用主上对她的真心,假装海盗袭击,骗取主上与她一同前往宁川岛,然后,拿着蝴蝶佛牌逃之夭夭。”

燕扬蹙眉问道:“主上拿到蝴蝶佛牌了么?”

承扬摇头道:“我不清楚,主上不让我与睿扬上岸,后来,我俩实在觉得有些不安,方才上岸,还与宁川岛上的人打了一架方才朝岛内行去。”

“那座小岛上还有人?”燕扬不禁觉得奇怪。

承扬点头道:“有人啊,他们都骑着一种高大无比长得灰黑灰黑的动物之上,那动物的攻击力相当强大。”

“那你们是如何逃出的?”

“当我们与那些人打斗时,好像有人帮助了我们,我与睿扬急着找主上,也没顾着是谁帮了我们。”

燕扬闻言垂下眼眸,思索起来。

“腾腾腾——”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燕扬收好思绪转身问道:“是谁?”

“是我,晨曦。”清澈如潭水的声音传了进来。

燕扬起步去为月晨曦开门,月晨曦依旧一袭白衣如玉,朝屋内缓缓行来。

他行至水无痕的床前,定定地看了一眼水无痕后,转身问道承扬:“承扬,无痕哥哥他到底何时才能醒来?”

承扬蹙眉,一瞬不瞬地盯着月晨曦,须臾,快步行至月晨曦跟前指着他的眼睛问道:“晨曦,你眼圈周围怎么有些青肿?是撞到哪里了么?”

燕扬闻言也跟着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没有北漠的刺客进来王府,月主子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月晨曦抬手摸了摸眼睛,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周围会肿痛,好像某天清晨醒来时,他的眼睛就是这样了。为何他会不知道,他的眼睛究竟怎么了?

“现在先不管这个了,无痕哥哥何时能醒?”月晨曦拍了拍自己的头后朝承扬说道。

“苍鹫宫中最为厉害的毒药便是碎心毒,而今,主上中的乃是另一种让人意志涣散的毒药,名为幽魂,我在回程的过程中回了一趟仙鹤山庄,在师父那里讨得了一副药材,现下已经找到了药方,只是,需要合集我们十七骑的内力方能为主上治愈。”

月晨曦点头道:“那就尽快为无痕哥哥医治吧。”

燕扬回道:“谨遵月主子之命。”

随后的日子里,燕扬合集十七人之力,天天为水无痕传度真气与内力,将他体内的毒从指尖逼了出来,逼完毒后又让他服用承扬配好的药。

如今,周而复始半个月后,水无痕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醒来那日,仅有承扬守在他的跟前,当他缓缓睁开眼时,只觉自己似乎睡了一个世纪那般长。

“承扬…本王睡了很久?”虚弱的声音缓缓传来。

本是闭目养神的承扬遽然清醒,握住水无痕微微有些颤抖的手,他激动道:“主上,您终于醒了!”

水无痕点了点头,昏睡的这些日子,他的世界黑暗一片,毫无任何知觉,他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却怎知,他的生命竟是若山石般顽强。

水无痕双手撑住床榻,想要起身半躺。承扬见状,即刻俯身扶起他来。

“本王自己来。”水无痕挥手示意承扬不要再做任何动作。他尝试着慢慢直起身子。

待他靠躺在床板上时,竟是气喘吁吁,自从他拜入九域圣尊门下后,再没有如此脆弱过,而今,他却为了追寻心中所爱,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还连带着让亲若家人的承扬他们担忧,他确实是错得离谱。

不是他的,便永远都不是他的,再怎么追寻也不可能成为他的。

为何直到现在,他才算彻底明白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

水无痕垂眸朝承扬缓缓说道:“过些日子便去天山吧。”

承扬闻言皱眉拒绝道:“主上你的身子才刚好,做什么又做如此劳累的事?”

“君儿的事不能再拖了,本王想将她带去仙鹤山庄,再去求你的师父,求他老人家拯救一条鲜活的生命。”水无痕说完长长的一段话后,停了下来,胸口上下起伏,口中喘着粗气,腹部有钻心的疼痛时不时侵扰着他。

承扬摇头道:“主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师父的脾气,我师父只救与他有缘之人,他说他今生都与月姑娘无缘,无法救她,几年前不就这样说过么?不然,我们又怎会这般辛苦地去找那蝴蝶佛牌呢?”

一说到蝴蝶佛牌,水无痕的胸口便开始闷痛起来,他的手紧紧揪住襟口浅浅咳嗽起来:“咳咳…”记忆纷至沓来,让他不禁闭上了双眸。

承扬挥手在水无痕背上轻轻捶打起来,焦急地问道:“主上,你有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千万不要闷在心里,这无利于你身体的恢复。”

“本王无事。”水无痕一贯地淡然,只是他的淡然终究刺激了性格急躁的承扬。

承扬倏地一下站直了身子,他低喝道:“主上,不是我说你,天下间,有多少女子等着主上去爱,您又何苦将心放在一个根本就没有你的女子的身上呢?值得么?她不爱你也就算了,竟然还在你身上下了苍鹫宫的毒,她当真是蛇蝎心肠!”

或许是因着他还不懂爱,或许是因着他见不得主上受伤,总之,他从来没有觉出吴芷静的好来,主上放着许多温柔女子不爱,为何一直对那个脾气暴躁的母夜叉那般感兴趣?

水无痕俊眉微蹙摆手道:“承扬,莫要再说了,你赶紧治好本王的伤,本王要去天山。”

或许是自欺欺人吧,他竟是那般害怕听见有关她的事,只要有人一提起她,他的心就会跟着痛,痛到连呼吸都不愿了。莫非,那些日子彼此间的眷恋依旧不能打动她铁一般的心么?以至于,她终究还是狠心地将他遗弃在了荒无人烟的丛林之中,任那风吹雨打。

她究竟去了哪里?已经回到她的世界中了么?

他终究还是失去她了么?

回忆起缠绵的数个夜晚,温香软玉在怀,他竟是无比眷恋着她身上的淡淡幽香。

他知道她要那蝴蝶佛牌,她也从未掩饰过,可她为何残忍的想要杀害于他,如若承扬他们没有及时赶到,他恐怕已经被苍鹫宫的巨毒折磨死了吧。

凤眸低垂,眼底的情绪深似大海,罢了,罢了,就让她化作一阵风,消散于风中吧。

承扬闻言撇嘴说道:“主上,你放心,我会把你治得好好的,让你变得比以前更加英俊威猛挺拔,然后,带着月姑娘去仙鹤山庄找我师父,将月姑娘救醒,让你从此爱上月姑娘,忘记那个蛮横的女人!”

一口气吐完所有的话语,承扬跺了跺脚后便离开了房间。水无痕盯着承扬消失的地方,陷入了沉思之中。

水无痕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调养后,终于恢复如初,因为身体内拥有十七骑的内力,他的武功比之从前更加精进了。

一冬梦魇已过,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枝芽吐新,气象万千。

在初春的日子里,水无痕决定离开京城朝天山进发。

出发前夜,水无痕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朝静逸轩行去。

静逸轩一直差人打扫着,是以,依旧窗明几净,水无痕只身进了静逸轩,这个小院儿他来的次数不多,记忆中似乎只有几次,第一次的时候,为了逃过皇后的眼线,他强行与她同塌而眠,随后数夜,他一直霸道地抢占她的床铺。再到后来,她中了媚药,失踪了整整一夜,愤怒的他将她沉入湖底,而她却划烂了他的裤子,让他堂堂亲王颜面尽失。

水无痕不禁轻笑,如此想来,在王府的日子里,他待她却也一般。

一路行过穿堂回廊,水无痕直接进入了吴芷静的房间,她的房间干净清爽,没有过多的装饰物,女儿家的东西也十分之少,她似乎不爱那些朱钗步摇与胭脂水粉,更多的,确实喜欢摆弄那些弹药,真不知,一个女子竟是喜欢这么些东西。

水无痕走至吴芷静的书房,发现,她的桌子上叠放着一挪厚厚的宣纸,因着好奇,水无痕将那一挪宣纸拿了出来,一一展平细细看来。

那些宣纸上都是一些线条图画,一看就知道吴芷静的绘画是相当的差。

每一幅画的旁边都有一小行字,字迹拙劣,亦如初见她时的那几个字,似水蛇一般扭曲难看,水无痕对着一幅画边的小字读了出来:“爸爸的这件西装有些破旧了,我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他买了件新的。”

“妈妈的手因为做家务而变得粗糙,我给她买了雅诗兰黛的护肤品。”

“我们警局换了新的办公地点,坐落在市区繁华地段,楼高四十八层,警局的同事开玩笑说,如果想不通了,就从窗户跳下去,一了百了,这就是让咱在四十八层楼高的地方办公的初衷,因为四八就是死吧…”

水无痕看完这些字迹后,英挺的修眉颦起,吱唔道:“这都是写得什么?为何我看不懂?”

水无痕将那些字画全部收了起来,又从吴芷静的床铺周围搜出一些弹药与刀剑暗器,他带着这些东西离开了静逸轩,满载而归的他,心情似乎比之以前要舒服多了,或许,是因为他要开始睹物思人的历程了吧。

无论她现在在哪里,她都曾是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

或许,终此一生,他都不会再看见她,或许,在某个不知名的城镇,他会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不管怎样,他始终还是想问她一句,她有没有,哪怕只有一点点地喜欢他?

天,依旧湛蓝,风,依旧无痕,水,依旧清澈,只是人,早已沧海桑田。

水无痕带着属下在一个风和日历万里无云的日子里朝天山进发而去。

(卷二完)

风起云涌 第一章 最初的情意

碧空如水,天似湛蓝,碧绿的草原之上,牛羊吃着肥美的青草,旁边流水潺潺,奔腾的骏马似彩云一般穿梭其间。

青青草原之上,一匹幼马奔驰于无垠的草地之上,油亮的毛皮在阳光下散发着美丽的光束,幼马之上,一个小女孩正欢腾地挥动着马鞭,从外貌上判断,仅有七八岁光景。

“驾——驾——”女孩稚嫩的声音穿过草原的宁静,直达雪山山脉。

幼马之后紧随而至的是另一匹马,那马儿比女孩骑的马稍高一些,马上,一名身穿褐色衣衫的少年正一脸焦急地朝前呼唤道:“公主,您小心一些,当心摔着。”

女孩手持缰绳,转过头来看向后方的少年,稚嫩若苹果的脸上绽放出若朝霞映日般的笑容,她朱唇开启露出洁白齿,扬声说道:“子夜,你来追我啊!”

说罢,马鞭挥起,继续朝前飞驰而去。

少年英挺的俊眉微微一蹙,叹了一声后便追随而去。

女孩一直奔驰于草原之上,直至天的尽头。待太阳落山之际,女孩终于停了下来,她落了马,牵着马儿去到小溪旁边,让马儿饮水,而她却在草地上躺了下来,名唤子夜的少年站在了她的身旁。

女孩从旁边扯了一根小草,在手上不停地打着圈儿,她挥动着小草对着少年说道:“子夜,你站着不累么?坐在我的旁边吧。”

少年的俊脸之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机械性地说道:“属下还是站着比较好。”

女孩拿着小草站立起来,少年虽说只有十一二岁,但是,他的身量已经很高了,女孩的身高刚及他的肩头,女孩用小草的尾部扫了扫少年俊俏的脸庞,嬉笑道:“你若不坐下来,我就用这根小草在你脸上画圈圈。”

少年的眉角几不可闻地抽搐了一下,不等女孩有下一步动作,便直挺挺地坐了下去。

女孩见状也跟着坐了下来,随后,从身边掏出一根碧玉笛,放在唇边吹了起来。悠扬的笛声响起,风吹云动草婆娑,万事万物似乎都随着她的笛声翩跹起舞。

笛声时而悠扬若塞外飞雪,时而若湍流撞击岩石,时而若喜鹊鸣翠谷,时而若黄莺咏芳华。

一曲吹罢,女孩收了笛子,将笛子握在手中,眸中黯然神伤起来。

她转头看向少年,清澈的眸中似有云过般的痕迹,声音浅浅淡淡,若春风中的柔絮:“子夜,你说我的阿爸何时才会回来?”

少年看着女孩,沉默良久后说道:“可汗他应该快要回来了。”

女孩眨了眨浓密卷翘的睫毛,说道:“真的么?子夜你没有骗我么?”

“属下没有欺骗公主。”少年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完全不似这般年纪该有的声线。

女孩闻言朝少年甜甜的笑了,她将笛子递给少年,说道:“子夜,在这个世界上,就你对我最好了。这根笛子是阿爸送给我的,我现在转送给你,你要将它收好,没事的时候就用它来吹奏曲子。”

少年摇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属下不能要。”

女孩握住少年的手,将笛子放在他的掌心之中,问道:“子夜,你会一直守护着我么?”

少年看了看女孩,眸中镇定一片,他郑重道:“保护公主,是我们寒氏一族历来的使命,属下当然会一直护着公主的。”

“既然这样,你就收下这笛子吧,让这笛子一直跟随着你,就像你一直跟随着我一样。”

女孩的天真烂漫的话语回荡在悠悠的草原之上,和着羊群起舞,与水中鱼儿徜徉,在天际之边书写着壮美的一幕。

然而,美好的事物通常都会遭人觊觎。

当女孩与少年准备骑马回去时,却惊见周围已经被骑兵团团围住了,那些骑兵手持长矛,对准了女孩与那少年。

少年的脸上淡定自若,他伸出不算健壮的手臂,将女孩隐藏在了他的身后。

骑兵缓缓移动,于中间让出一条道来,两匹马从中间穿行而过,立在了中间,其中一匹马上坐着一名中年男子,另一匹马上则坐着一名白衣少年,那少年的年岁比子夜稍长两岁。带二人立于众人之前后,后方的骑兵再次归队。

女孩伸出手指,对着马背上的中年男子说道:“耶律弘天,你这是做什么?”

耶律弘天轻轻地笑了,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我的小公主,现在,整个北漠已经尽在我手,你说,我想做什么?”

“你这个反贼,竟敢趁我父汗不在妄自夺取政权!”女孩的指控声穿透天际,凌厉的气势让周围的士兵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耶律弘天闻言嗤笑道:“你的父汗?呵呵…你是说那个眼里只有女人的窝囊废么?”

“休得侮辱父汗!”

“难道我有说错么?如若不是为了女人,他的国家又何至落于我的手上?”耶律弘天轻蔑的话语再次想起。

“耶律弘天,在你获得政权之前,还得问问我们寒氏一族!”护于女孩身前的少年忽然之间冷冷开口说道。

耶律弘天唇角一扬:“寒子夜,你怎么跟你爹一样,总是一根筋呢?好好的大官不做,非要去当独孤一族的侍卫,莫非你们是他们家的狗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