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妈妈笑道:“真真孩子气,长命锁哪能常换,图个吉利的事儿。倒是姑娘今日准备了什么布施?又要人家念经,又要人家赐名,麻烦事儿不少哩。”

庭芳笑嘻嘻的道:“爹爹有钱!”

大老爷一掌拍在庭芳头上:“少弄鬼,你娘给了你包银子,我亲看见的。怪道儿不说贪官的不是,原来你同他们一伙的。”

庭芳嘟嘟囔囔的道:“小气!”

大老爷:…

高妈妈笑个不住,儿女都是债!

因是去庙里办事,不便坐滑竿,老老实实的从山下拾阶而上。庭芳走的飞快,高妈妈做活的人体力也好,只把大老爷累的差点翻白眼儿,还不好说什么。庭芳暗笑不已,看吧,看吧,体力差成这幅模样,还好意思纳妾!你八成是应付不了太太,才去周姨娘屋里躲羞吧。嗯,她一定真相了!

庙里没什么好说,烟熏火燎的,PM25都赶上后世的北京城了。尽管庭芳是穿的,奈何唯物主义深入她心,经常忘记敬鬼神,对和尚道士十分不以为然。面上装作虔诚的模样,把该办的事一一办了。大老爷先前还纳闷陈氏为何直接把银钱交给庭芳,如今看来她真个什么都懂,连物价都懂。方才听她悄悄的抱怨庙里的香烛纸钱比外头的贵三倍,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求了寄名符,别问她为什么道家的玩意儿往庙里求,我国人着实没节操。又烧了两卷手抄经,才找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和尚,替弟弟求名字。该庙里通没几个老和尚,捡了个年纪最大的直奔过去。那老和尚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却八成不认识多少字——听说是千辛万苦得来的哥儿,直接就给起了个“珍”字。庭芳暗自吐槽:就这么一个字二十两银子!你干嘛不去抢!大老爷倒是点了点头:“也罢,做大名也使得。”庭瑶同辈的恰是嫡出从玉旁,心里觉得老和尚怕是有些来头,一时高兴又添了二十两。把庭芳心疼的直哆嗦,二十两啊!二十两啊!以前淘宝起名8000块,她还狂笑人傻钱多速来,没想到她爹比那起子逛淘宝的还要人傻钱多,真想去开和尚庙啊肿么破!

拜完菩萨,大老爷不耐烦带孩子,忙忙领着庭芳往回赶。风景正如陈氏所言,光秃秃的没什么好看。到了街上方热闹些。可惜古代的生产力水平有限,只有田园小清新才各种觉得古代的东西多么多么精致啊!那是啊!皇家特供,关她个一品官的孙女什么事儿?更不关老百姓什么事儿了!要不是寻周家铺子,她看都懒怠看。功夫不负有心人,远远的看着有处帘子上挂着周记金银铺,心中暗自比对了下周围的铺子与胡妈妈画的简易地图,勾了勾嘴角,找到了!

正街大门脸儿,周舅舅你挺阔气的嘛!呵呵。

第26章

距离周家铺子百来米的时候,庭芳故作惊喜状:“爹爹,那里有个好大的铺子。我们进去问问他们有没有老师傅能做麒麟童子的模具。”

大老爷抬眼望去,只见庭芳指的正是周家铺子。近来妻妾不谐,大老爷有些尴尬。在周家打首饰…呃…咳,横竖是她闺女选的,赖不到他头上。特特不去周家,倒显的心虚。虽如此想,到底希望庭芳回去嘴严些。唔,还是多嘱咐几句吧。

拜菩萨起的早,此时方到巳时,周家人挺勤快,比另几家都开的早些。庭芳早打听过了,早起人少,周掌柜要下午才在铺子里。如今只有他娘子带着几个伙计干活。

周娘子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便知来了生意。笑盈盈的迎上来,还不曾靠近马车,一把好嗓音飘来:“客官可是要看首饰?不是我吹,街上在无人能比我家,老师傅好手艺,保管什么花色都有。”

在外头庭芳比在家里规矩十倍,等大老爷下了车才稳当当的从马凳上落下,举止娴雅、笑容恬静。周娘子做了几十年生意,瞧她的模样儿便猜是哪家父亲带着闺女逛街。父亲不比母亲,对女儿更纵容些。许女儿打扮成此番模样的,更是没谱儿的疼,想来可做笔大的。一面往店里头让,一面没口子的夸:“哥儿好个模样儿,只怕将来点了探花,叫小姑娘媳妇子围在街上不许回家哩。老爷要替小公子选什么?”

庭芳笑道:“我是姐儿,不是哥儿。要打个长命锁,你们家有师傅么?”

“好几个呢,手艺都极好,凭小姐挑中哪个是哪个。”周娘子早看出来了,她就是故意说哥儿好讨个彩头。

庭芳把图纸递给周娘子道:“能做么?”

周娘子看了一眼:“好漂亮的样子,姑娘自己画的么?真真才貌双全。我家铺子虽干净,可毕竟是街上,保不齐有不长眼的冲撞了。还请老爷并姑娘到屏风后头的雅间坐着喝口茶,吃些个点心。”

才开店,哪来的点心?一个机灵的伙计撒腿往外头跑去,大老爷才带着庭芳坐下喝茶,伙计已包着一大包热腾腾的南枣核桃糕进来了。周娘子介绍道:“此乃刘婆子家的糕,不知合不合姑娘的口味,我与她相熟,别的不论,自是干净的。”

彼时大户人家的孩子出门都不许吃外食,盖因孩子脾胃弱,倘或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闹肚子,一个不好就夭了。庭芳长这么大,只吃过几回相熟尼姑庵里的斋菜。早起的点心都是从家里带着,路上在马车里用火烤了吃。故庭芳刚捏起糕,高妈妈就轻咳一声:“姑娘,才吃了东西,仔细积食。回头买些家去吃吧。”

刚出炉的点心呢!庭芳遗憾的放下爪子,寻思着叫家里的厨子去那刘婆子处取个经,在家做来吃。周娘子瞧高妈妈的做派,更觉得自己猜的对。细点都不许在外头吃的,不单是普通的大户,必定是官宦门第,级别定然不低。心里恭敬了十分,开始推荐自家货物:“近来新打了些花样,姑娘要瞧瞧么?”不是周娘子只盯着庭芳,实乃男女大防。她虽不讲究,保不齐那位老爷讲究,只得避嫌。未免老爷觉得被慢待,续水添茶还是极殷勤的。大老爷见她做派暗自点头,周家规矩不错。

庭芳原就是打着请君入瓮的主意,便道:“有图册么?拿来我瞧瞧。”

周娘子忙吩咐伙计去抬匣子,自家站在雅间里闲话。庭芳要看图册,可这年头没有照相机,画的再好也不如实物好看。簪环之物皆是抬了匣子,唯有项圈和金凤之类的是图册。小女孩儿项圈还罢了,那金凤簪子断使不上的。果然庭芳一下子被小簪子吸引了注意力,拉着妈妈便挑上了。还与大老爷道:“爹爹,小灯笼耳环,好看不好看?”

大老爷哪里耐烦看这些,只昨夜庭芳把他哄的开怀,乐意陪着女儿作耍,连连点头:“好看,好看,都好看。”

周娘子捂嘴笑,真好说话。

庭芳比来比去,犹豫不绝。忽想起周娘子站在身边,笑道:“娘子且去忙,我拿不定主意呢。回头挑好了再唤你。”

周娘子暗赞小姑娘真体贴,她一直陪着倒没什么,只没人看外头。有些路过的人,说上两句便拉进了门。再说说,那面皮薄又不缺钱财的,少不得买几样。伙计再没有掌柜自家尽心的。冲庭芳福了福,庭芳回了个颔首礼。古代阶级社会,她爹妈是有官职诰命的,不是谁都能受她的礼。点个头算她教养好了,无视也没人说什么。士农工商国之良,唯有他们官宦敢说商户卑贱。所以才养出官本位的习性来。

周家铺子确实大,商品琳琅满目,庭芳故意拖时间都不显。一时挑了对耳环说与大姐姐,一时捡了个戒指说送七妹妹。又看到了个扇坠儿,忙道最配大哥哥那把山水折扇。同家里一样话多,却知道在外头要收敛,声音压的低低的,只有大老爷和高妈妈能听见。

大老爷满意极了,丫头爱笑爱闹还懂规矩。出来逛一圈,长辈并兄弟姐妹个个想到了,连陈氏屋里的丫头都预备了绢花,说的还忒知礼:“娘屋里的丫头,平日伺候娘尽心,我们做子女的给她们些体面也是该的。”反正便宜爹掏钱,不宰白不宰。

大老爷忍不住逗她:“老太太屋里的怎么算?”

庭芳才不上当:“那是娘操心的拉,待娘大安了,你与她商议去。出了家门的事儿,我可不敢管。”

“天下的伶俐都让你占尽了!”大老爷笑道,“姐妹们有了,兄弟们呢?”

“唉,金银铺子没有笔墨纸砚,你使大哥哥买去。”

大老爷估量着一时半会儿挑不完,难得带女儿出来耍,不好扫她的兴,自捡了本项圈册子看着消磨时间。还真看到几个好的,往庭芳身上比了比:“你带着好看。”

庭芳笑着摇头:“太贵啦,爹爹替我买项圈儿,私房钱就没有咯!我找娘买去。”

大老爷笑道:“还穷不到那份上,从年头忙的年尾也没照看过你们几个。借着今日的由头,替你们姐几个挑个项圈吧。”

高妈妈道:“那就挑个有活页的,待姑娘大些还能带。”

大老爷不以为意:“大了就再买新的,有活页的不如浑然一体的好看。你是女人家清楚些,陪着姑娘估量着姐几个的尺寸选吧。今年来咱家吃酒的夫人太太多,她们姐妹很该置办些见客的家伙。”

庭瑶今年及笄,不知多少人寻了由头来相看,也不知自家要寻多少由头宴请。单她一个显的叫人挑来挑去不尊重,众姐妹凑做一处才好说是通家之好的宴会。先前并没有别的姑娘,故庭瑶今年才放出风声。既有东风,余下的小的先见见客留个印象,到时说亲更好张嘴。可不得多置办些衣裳?庭兰都长身体了,去岁的衣裳再穿不得。庭芳心中有些遗憾,今天有事,不然定连绸缎铺子一同逛了。她爱花钱的毛病是不会好了。

大老爷准备大出血,庭芳毫不客气的扫货,顺道替陈氏挑了好几个耀眼的鸾凤簪。伙计的眼睛都笑眯了缝儿,世上最好看的姑娘定是不差钱的姑娘。大老爷又被庭芳惊了,熊孩子下手可真狠啊!你可真惦记你娘,那几个凤簪你造多少钱么?你造我才几个钱么?私房危矣!呜呼!

高妈妈狠狠捏住自己的大腿才忍住没笑出声来,叫你风流快活,叫你寻通房睡丫头,就该多养几个可人儿的闺女,才知道当家有多难!四姑娘干的漂亮,再多挑几个!

庭芳仿佛听到了高妈妈的心声,指着个口衔珠结的金镶杂宝孔雀道:“前日见定国公夫人带了,我们老太太亦是一品,可以带孔雀的。”

大老爷:…万分肝疼,好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很是…”

“是吧?是吧?”庭芳笑的天真,“等爹爹你当了一品,咱们再给娘买个更大的!”

熊孩子真会说话啊,泪流满面。

庭芳表示估量着时间,表示心满意足,对伙计道:“都包起来吧,东西太多,我们可没带那么多银子,你们送货么?”

伙计忙道:“您说个地址,我们立等便送到府上。”太理解了,就小姐您的扫货法,得用箱子抬钱!正常人都不会带几箱子钱上街。

大老爷看了一堆首饰,心角落都在滴血。他存了好几年的冰敬炭敬,都叫自家丫头败了。统共才三五千两银子,她怎么就猜的那么准呢?神仙托生的吧?大老爷再次泪流满面。

庭芳心里爽到飞天,看你不顺眼很久了你造吗?给我娘添堵添的很欢快是不是?替小老婆撑腰欺负我是不是?要你知道姐姐我不是好惹的!哼哼!脸上更是笑的灿烂无比,抓着大老爷的袖子来回摇晃:“爹爹真好!我替娘和姐妹们谢你。那个花孔雀还是爹爹亲送到老太太屋里吧,叫老太太看着您的孝心欢喜欢喜。”

高妈妈凑趣儿道:“依我说先别送,待哪里来了客再送进去,才有面子哩。”

大老爷正花钱花的肉痛,能挣点面子是好的。心里对高妈妈点了无数赞,可惜他不能真的实施,太掉份儿。脑补了一回,心里到底爽快了些。罢罢,男人赚钱就是哄女人的,哄了老娘,又哄了老婆,横竖钱花在自家不算什么。私房银子什么的再攒去吧。

看着庭芳捡了对小花簪插在头上臭美,大老爷心又软了三分。捏了捏庭芳的小脸蛋,站起身来:“走吧!家去!”

庭芳一惊,正想是装肚子疼呢还是装脚疼呢?就听一道熟悉的声线飘入耳中:“舅母日安,今日生意还好?”

庭芳还未往外探头,大老爷的脸已是黑了。

第27章

大老爷长到三十几岁都不曾有过今日之尴尬。想装作没听见庭树的声音,然伙计等着他报府邸地址。说了地址丢脸,装作不想要了似乎更丢脸。亏他自诩家风甚严,长子却在大街上公然视规矩如无物。那自在闲适的音调想是已叫惯的。大老爷气的手直抖,若不是几年官场浸淫的城府,早摔杯子了。只如今还得装作不知道,又恐庭芳小孩子家不懂事叫嚷——在外头打儿子实在丢人,不打又乱了伦常,真是尴尬复尴尬,竟无个万全之策。可事情终究要面对,大老爷深吸一口气,故意对庭芳道:“你光记着旁人,自己不曾多挑一个。看你孝顺,我心里高兴,今日单替你买一个可好?”

庭芳知道大老爷已在爆发的边缘,更装的乖巧:“尽够了,我带不了那么许多。只是他们的花样子好看,我再瞧瞧。”说毕低头默记几个漂亮的图案。

不多时,外头又传来洪亮的笑声:“树哥儿来了!你娘可好?年下你舅母裁了好料子要送与她穿,竟不得闲儿。正好你来了替她带回去吧。她爱吃银记的干果,顺道儿称几斤家去。”

庭树笑道:“谢舅舅挂念。今日着实有事,我家大姐要我新打些金银锞子,旧的都带来了。舅舅寻着新鲜样子打吧。”

“好咧!你还有旁的事没有?没有就在家里吃了午饭再回去。姥姥想你哩!”

甥舅两个有说有笑的往后头去了,大老爷此刻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装没听见了,他又不是聋子。何况那伙计还在边上洋洋得意的道:“方才那个是我们姑奶奶的儿子,我们姑奶奶好八字,嫁与了那内阁学士的长子,五品的官哩!老爷您没瞧见,我们表少爷长的可俊了!官家少爷,又读了许多年书,必有大前程的。小的看老爷您通身气派,必是有身份的人,没准还认识他爹呢。”

他爹就在你跟前!庭芳暗道不好,想算计庭树,但没想着要大老爷在外头失了颜面。她是个不要脸的,可大老爷要。何况到底叫外人看了笑话,还当陈氏连个妾辖制不住。当然确实辖制不住,也不能叫外人知道。她是听庭瑶说庭树管周掌柜叫舅舅,却没想到他能在大厅上演甥舅一家亲,亲哥哥唉!您胆儿真肥!真的!眼珠一转,捂着肚子就嚷:“妈妈,我肚子疼。”

高妈妈正气的两眼发晕,恨不得活撕了眼前的伙计,妾家的亲戚也敢攀扯主家,狂的你!忽听庭芳叫嚷吓了一跳,想她亦是陈氏跟前得脸的,忙问:“怎么了?可是外头的茶水不干净?”说着又数落上了,“我说喝自家的温水,姑娘偏要贪庙里的茶。什么好茶没吃过,看把你馋的,肚子疼了吧?”

庭芳只管捂着肚子哭,大老爷暂时顾不上旁的,一叠声的问:“要紧不要紧?哪儿有大夫?”

庭芳哭道:“我要家去,我要娘…呜呜呜呜…”

大老爷猛的想起是个脱身的好机会,忙把庭芳抱起,大步流星的往外头走:“快快!去回春堂瞧瞧大夫!”高妈妈急着回家报信,脚下生翅,带着两个丫头一溜烟的跑了。伙计愣了半晌追出去时哪里还找的找马车的影子,气的直跺脚!怎么就肚子疼了呢?怎么就吃了脏东西呢?几千两银子的买卖啊啊啊啊啊!想着提成,钻心的疼。扭头跑到铺子里供的菩萨面前虔诚的拜个不住,指望着庭芳好了还来光顾。却是白许了那么多愿,不独庭芳,从此叶家人都只怕不得上门了。

车动起来时大老爷方松了口气。扭头看庭芳,见她刚才的眼泪已擦了。两汪泪水含在眼眶里直打转,用委屈极了的声音道:“我舅母还在来京的路上,哪里又跑出个舅母来!”

大老爷无言以对,才知道方才庭芳是装的。心里不由有些不是滋味,当爹的丑事被女儿撞见,老脸都丢尽了。可庭芳哭的极美,并非普通孩童那般一把鼻涕一把泪,而是如断线的珠子颗颗下落;更不嚷出声,低声啜泣着,真真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休说亲爹,只怕路人甲也早看的心软了,柔声哄道:“我们姐儿委屈了,家去我收拾那逆子!”可不是逆子!庭芳且气的落泪,若今日带的是庭瑶…叫他的宝贝闺女认个商户做舅舅…我呸!忽有想起陈氏的身子骨,忙嘱咐道:“别告诉你娘。”

高妈妈冷笑:“老爷的话说的新鲜,哪家孩儿在外头受了气不许告诉娘的?四姑娘才九岁多,您当她多大呢!”

大老爷的脸又黑了三分,忍气道:“四丫头,你听爹爹说,你娘病着万不能受气。等娘好了咱们再告诉她好不好?叫她打你哥哥替你出气。”

庭芳道:“爹爹的夫人是娘,不是周姨娘!”

“是,是!伙计懂什么?他们连字都不认识,不懂道理的。”

庭芳不依不饶:“妈妈们也不识字,他们就懂道理,她们还是女人呢。”

“他们是府里的,有人教规矩。外头的人不懂规矩,胡说八道也是有的。你很不用同他们计较。”

“我舅舅才不姓周!才不姓周!就不姓周!”庭芳忽又熊起来,“我不要大哥哥了,呜哇!”

大老爷见闺女大哭,顿时慌了手脚,方才不是还挺闺秀的么?怎么一会儿就变脸了?九岁大的女娃就海底针了么?一边擦泪一边哄:“祖宗,快别哭了,肿了眼睛回去可怎么交代!你娘心细,一准看的出来。”

不说还好,一说庭芳几乎嚎啕大哭。她还真委屈,尼玛从爽飞了的现代白骨精穿到专坑女人的古代,落差比贾宝玉还大。想到她玩命考的TOP10,她熬夜熬的升职,爹妈没养男神没泡,就悲从中来。又想这辈子的亲妈生她生死了,看都没看到一眼,打会走路起就要讨好嫡母。魏娘子穷归穷,有点什么好东西不想着她?她偏只能叫娘子,凭什么啊?凭什么你叶庭树就大大咧咧管周掌柜叫舅舅?谁没有亲舅舅啊?我亲舅舅还会做玩具呢!你舅舅开金银铺子了不起啊?一时又想起上辈子的舅舅,差点哭的背过气去。

大老爷愁的要疯了,闺女不是儿子,儿子胆敢耍赖,两脚踹过去算完。他今天敢碰庭芳一个指头,回家就要被老娘和老婆揭了皮。最难缠的是庭芳还占理,她反应是大了点儿,可不能说她哭的不对吧?可他真不会哄闺女啊!求救的眼神望向高妈妈,高妈妈却一直木着脸。方才想起高妈妈乃陈氏陪嫁,此刻不跟庭芳抱头痛哭已算冷静,旁的再指望不上。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哄。

周家铺子离叶府算不上远,马车进门时,庭芳还在吊嗓子。大老爷知道今天无法善了,先抱着庭芳往东院里飞奔。因是自家人进出,走的便是侧门。侧门在花园子里,隔墙便是院子的后墙。早有人听见动静报与老太太,还不等大老爷走到夹道,老太太已赶了出来:“怎么了?怎么哭成这幅模样?在外头惊着了?”

庭芳立刻从大老爷身上滑下来,一把扑到老太太怀里,哭的撕心裂肺:“他们欺负我娘!他们是坏人!坏人!”

老太太忙拍着庭芳的后背:“别急,慢慢说,慢慢说。”

庭芳抽噎着道:“伙计说爹爹的夫人是周家的姑奶奶,呜呜。”

大老爷:…闺女,你太会总结陈词了吧!?

老太太严厉的目光扫过,大老爷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还是先把她哄住吧,都哭了一路了。仔细嗓子哑了。”又劝庭芳,“看哭坏了嗓子你娘心疼,她病着呢,别给她添堵,乖!”

庭芳方才收了泪,一下一下的打着嗝儿。老太太唤来杜妈妈:“快带了去洗脸,天寒地冻的,哭面脂都冲没了,回头要起皺的。收拾干净后先别送回东院,打发她到我屋里睡下。大太太要问起,就说她出门被花子惊着了,谁敢漏一丝风声与她,家法伺候!”

杜妈妈忙拖着庭芳往屋里走,路上还嘱咐:“我们四姑娘最贴心了,别告诉娘好不好?咱们不能叫病人烦心。”

庭芳乖乖的道:“我只告诉大姐姐,不告诉娘。大姐姐说了,只许告诉娘高兴的事儿。”

杜妈妈摸了摸庭芳的脸:“真是好孩子。”

庭芳哭了小半个时辰,把穿来的郁闷狠狠发泄了一番,心情指数MAX!可哭过容易犯困,她今天本来就起的早,中途又算计了把人,简直劳心劳力。洗着脸就开始小鸡啄米,杜妈妈看的好笑,给她擦完面脂就送上床了。庭芳没有认床的毛病,被子卷成团,舒舒服服的睡了。

老太太与大老爷之间的气氛就相当不美妙了,老太太抬了抬下巴道:“说吧,什么事儿?”

大老爷的火气方才发出来:“那个逆子!公然叫周家舅舅,要不是四丫头伶俐,今日就要出大丑!”三言两语便把周家见闻复述了一遍。

老太太眼神凝了凝,庭芳反应太快了些,物反常即为妖,必有内情!

第28章 喵喵喵

老太太带了好些孩子,自是比大老爷更知道小孩儿是什么样子的。只眼前的事更要紧,便先丢开庭芳,叹了口气道:“你们读书人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道是白喊话?瞧瞧你做的事!一个妾没有人惯着,能张扬到今日的地步?得亏是你撞见,若是亲友去那家铺子听伙计得瑟几句,我们家还要不要见人?眼瞅着孩子们都大了,一个个要说亲了,你闹出个宠妾灭妻的笑话来,谁家结亲愿意找不规矩的人家。世人原就挑嫡庶,你儿媳妇往哪寻去?”

大老爷叫亲娘说的满脸通红,低头道:“我万没先到如此。”谁能想到呢?内阁大人家的孙子,竟自甘下贱的绕着姨娘的兄弟叫舅舅,幸而周家是乃良家子,若是个贱籍奴才,一大家子都不用见人了。便是却不过亲娘的颜面,关上门叫几句倒不妨事,再不济低声扭捏扭捏也好啊!竟就那样大大方方的亲热上了。

实际上庭芳也没想到,她们原先商量的是听到庭树的动静,故意引伙计说话,借刀杀人要伙计告上一状。哪知庭树公开如此,把高妈妈都气的忘了台词,差点忘记挖坑埋庭树!好在庭芳多年来绞尽脑汁刷陈氏,硬是没把上辈子练出的反应能力丢掉,见机行事才又把事硬拧了过来。可见阴谋也不是想搞就搞的,计划周全还得临场反应。要错过这一回,下回想再耍心眼不定等到什么时候。高妈妈亦是想着就惊心,回到家中与胡妈妈说起,都直道菩萨保佑,到底替陈氏出了恶气,大呼爽快!此乃后话。

这厢老太太听了大老爷无力的辩解,不由冷笑:“凡事防微杜渐,便是我说破了嘴皮子你只当耳边风吹过。前日周姨娘还是我叫打的。夫妻一体,你媳妇管不住,你便要管上。你倒好,非但不管,家务尽在怜香惜玉上。过个生日还收份大礼,嫌你媳妇命长怎底?你自己算算,光这几日你闹出多少故事?她没气死真个算心大!”老太太硬忍着气道,“实话告诉你,我是个直性子,你媳妇那样软趴趴的人我是极不爱的!”

“啊?”大老爷呆了,老太太一直对陈氏照顾有加啊!

“啊什么啊!”老太太见儿子四六不着调的模样再忍不住,把手里的茶盏盖儿直直砸到大老爷脚下,怒道,“可再不喜欢我也得想,那是我孙女的娘,那是陈氏家族的千金,布政使的闺女,知府的妹妹!你连装个样子都装不出来,白瞎了混那么多年朝堂!我看庭树不像周姨娘,倒跟你像了个十成十,你也别恼他,先自己抄块木头敲敲脑袋,看能把脑子里的水敲出来。如今倒好,你媳妇熬过去便罢,熬不过去便是与陈家结了死仇,我怎么就养了你个色欲熏心的儿子来!老脸都丢尽了!”

大老爷辩解道:“儿子真没有宠妾灭妻!”

“呸!你是没宠妾灭妻,你就是没良心!人刚给你生了儿子,你就弄个通房进家门,还要个月子婆打点通房的起居。这样没脸皮的事亏你也干的出来。不是我拦着,前日你爹就要捶你!”老太太咬牙切齿的道,“你说吧,前脚弄了个娇娇俏俏的小老婆进门,后脚老婆没熬过去蹬脚走了。谁会说她产后疾?一百个有一百个好说你把她活活气死的!再对上前日太医的话,你想叫人参你爹教子无方么?便是没有今日的事,我也要寻个由头告诉你,那夏什么光的,进门了便进门了,你后院里再出一丝幺蛾子,我就亲去告你忤逆,省的叫你带累了你爹!”

大老爷唬了一跳,忙跪倒在地:“娘请息怒,儿子再不敢了。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你少干些缺德事,不然不叫你气死,也叫你羞死了。”

大老爷忙不住的磕头:“娘且息怒,息怒…”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喝了口茶,才缓缓道:“今日不想说旁的,只问你,庭树娘两个你打算怎么处置?”

大老爷路上便想好了:“打板子动静太大,叫他往祠堂里跪跪,再抄抄孝经吧。”

提起庭树,老太太才压下的火又腾的冒了上来:“咱们家庶出的比嫡出的多,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不管你们。如今越发不像样了!一屋子庶出的,谁敢去自认舅舅的?不说远的,就说你家二丫头,她姨娘的兄弟在家里来来回回,不比周家在外头更亲近?也不曾公然嚷出来。母子天性,背地里喊个一两声不叫人知道,咱们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儿子出息了还能给亲娘挣诰命呢,可见朝廷并不狠拦着。只当众无视嫡母,乃十恶不赦的不孝!”老太太拍着桌子道,“不孝!永世不得翻身的罪!我名师请着,好纸好砚培着,竟养出个蠢材来!叶府长孙,就这么个德性!便是能读几句诗书,翌日榜上有名,落榜的酸秀才们岂有不翻旧账的?他脑子里装的是马粪吗?”人蠢无药医!她做了什么孽才养出这样的儿孙!你哪怕心眼坏点儿呢!别跟脑袋叫驴踢了似的行吗?

大老爷宦海沉浮,其中利害怎会不知?心中亦对长子无比失望。人笨点无妨,笨人有笨人的活法。规矩守好了,说出去是内阁学士之孙,哪怕没出息,荣华富贵尽够的。可人笨还不守规矩就该死了,现成的把柄,叫人捏住了凭使多少银钱都脱不得身。心里全是悔意,不该啊不该!但凡放点心思在家,也不至于到今天的模样。

陈氏并非刻薄之人,若刻薄了,大老爷未必就不偏向儿子——在他心里儿子还是亲过太太的。然陈氏多年并没有不当之处,他就觉得庭树不可饶恕了。庭瑶正是知道,才设下如此计谋。调皮捣蛋的小事长辈便是在意,至多打几板子算完。唯有把庭树的愚蠢展现在长辈面前才是釜底抽薪。当一个庶子得不到家族资源倾斜的时候,他就已经完了。

事实上大老爷并老太太确实不再对庭树抱有希望。世间有许多规矩不近人情,然自己翅膀还软时便敢公然挑衅规矩,哪怕是读书上头有天赋,将来不定在哪里叫人挖坑埋了,叶家全白费功夫。老太太与庭树隔了一层,想的更多。陈氏十几年都没喂熟的白眼狼,将来又能真为叶家想多少呢?一时又想起庭芜的刁钻,更添恼怒,偏她养的那般东西磨牙!

打定主意,老太太预备晚间就告诉丈夫知道,将来很不必理会庭树。既不理会,便也无须罚的震天响,高高举起轻轻放过。温水煮青蛙,不知不觉将他扔出圈子。不过个庶孙,叶家并不差孙子。别说孙子,方才对大老爷说的那番话也不尽是吓唬,陈氏要真死的不好看,丢车保帅的事她未必干不出来。这就是老太太了,跟着老太爷从乡绅翻到一品,多少风浪没见过?什么手段没使过?平日里乐的慈眉善目,真要对付谁,那是翻脸不认人的,不然何以立足于政治漩涡的京城?

捋清楚庭树,复又想起庭芳着实可疑。打发走了大老爷,招来杜妈妈问道:“怎底那么巧?偏让他老子撞个正着。”

杜妈妈道:“幸而发现的早,再晚几年只怕全京城都知道了。如今大爷还小,世人总不好同小孩子计较。”

老太太摇头:“我不是说这个。俊文打小不爱逛铺子,偏那么巧的去了周家。她们姐们两个,庭瑶打发庭树去倾金锞子,庭芳就能哄着她爹去买首饰。两个丫头弄鬼,瞒的过谁去!”

杜妈妈捂嘴笑:“横竖瞒的过大爷便罢了,有几个人似您这般明察秋毫呢?”大姑娘下手略狠啊!

老太太木了下,不由道:“你大太太,自己不成,教孩子倒一个比一个强。凭这点,我就不好意思慢待她。今日庭芳那句嚷的众人都听见了,我不罚周姨娘都不行;偏还没带出她哥哥,既扇当众扇了庭树满脸,又半点把柄不落,庭树想恼她都没缘由。”

杜妈妈道:“恼有何用?还不许做女儿的心疼娘?说到天边去都是四姑娘占理。我说句托大的话,怪道老太爷疼她,可不招人疼?老太太往日还不服,今日可服了?”

“我正烦恼,你还还招我。”老太太没好气的道,“此事不好怪她们姐妹两个,我却又担心她们走了歪道。算计人的事儿能不做顶好别做,譬如这回,她们做了就要留痕迹,明白的人对景便知道。凡事直道而行才是正理。”

杜妈妈不以为然,直道?陈氏难道没走直道么?庭瑶往日又走了歪道么?谁愿算计亲兄弟,小哥儿难产,将来未必指望的上,她们姐妹通只有一个兄弟,嫁人后全凭兄弟情谊方能在婆家立住脚。不是叫逼的没法儿么?虽是挖了坑,若庭树不往下跳,谁也推不动他。周姨娘并周家嚣张太过,不给主母留情面,自然要被主母系的摁死。姑娘家还是厉害点好。

正说着,人参悄悄的进来,在老太太耳边道:“听老太太的吩咐,使人去东院等着大爷。大爷带了好些蜜饯回来,径直送到周姨娘屋里去了。”

第29章 喵喵喵

陈氏不爱吃蜜饯,上下都知道。可她不爱吃归不爱吃,不管怎样先要嫡母捡了才是道理。不然随便再弄点子什么她爱吃的,打个化胡哨也行啊。老太太只觉得胃阵阵抽痛,养个儿子是蠢货,养个孙子连儿子都不如。随便养的孙女倒是一个赛一个的伶俐。伶俐有屁用啊!尽便宜别人家了!这回不好好治治他们不算完!

庭树并非真不知礼仪,他只是心里有些别扭。固然周姨娘去上房说庭芳是有些不知礼,然分明是大老爷气着太太,却莫名其妙的把姨娘打的半死。往日的温情脉脉似瞬间消失。陈氏不好,他亲娘就要陪葬,就算当日是姨娘的错,次后又有什么错?妻妾之别就如此不近人情了么?想着周姨娘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偏被禁足。成日关在屋里,闷都闷出病来。偏在此时又来了个年轻貌美的夏姑娘,他再不疼着他娘,竟再没人疼她了。

满心记挂周姨娘,难免忽略了陈氏。况且陈氏娇贵的紧,自己不吃外头的东西也不许他们吃。心情不好,就懒的过那道假把式。说到底他今年才12岁,离四角俱全的年纪还远着呢。谁叫今日他被人盯上了呢?一件小事过了有心人的眼,便是天大的错事了。

庭芳香甜一觉醒来,天已黑尽。昏暗的灯光下,看着陌生的帐子顶,才记起她睡的是老太太的东间。忽觉得身边有人,惊的一扭头,正对上老太爷的眼睛。庭芳的心没来由的漏跳了半拍,她又没有病的要死了,老头守着她干嘛?

老太爷见她醒了,悠然道:“你们两个丫头,到底想要什么呢?”

庭芳脑袋嗡了一下,虽知道雁过必留声,却没想到老太爷亲自堵她。对于老狐狸,庭芳还是怕的。不怕被他知道算计,但怕被他知道些别的。今日的表现可不像九岁多的孩子。

老太爷呵呵笑道:“知道怕了?”

庭芳低头不语。

“旁的我并不想知道,横竖猜也猜到了。无非是各自替各自的母亲出头,我见多了。只有一点,你们是怎么知道庭树管周家叫舅舅的?放了谁做耳报神?”

庭芳松了口气,道:“并没有放耳报神,是大哥的长随怕翻出来吃挂落,悄悄报进来的。此事大大得罪了娘,收拾不了大哥,还收拾不了几个奴才?拿着大哥当投名状,将来好逃过一罚。”

老太爷点点头:“那就合上了。”只要不在自家玩密探就行。至于兄友弟恭之类的,兄不友弟很不必恭了,恭也是装的。人心如此,那些个道德骗骗傻子还行,聪明人谁搭理你。嫡庶之争到如今的份上,虽不至于你死我活,却难善了。只两个丫头的行动有些出人意料的快与绝。

屋子里安静极了,自鸣钟滴答的响声扰的人心神纷乱。过了半晌,庭芳到底没忍过老太爷,道,“我原不想,只大哥哥太糊涂…”余下的话想了又想,还是咽了回去,怎么说都是告状,索性不说。

老太爷终于开口:“前日你们就怄气,为了何事?”

“周姨娘排揎我,我顶回去了。她奈何不得我,只得到一双儿女面前哭。她那小心思我知道,无非是她治不了我,她儿子治的了。大哥哥果然来寻我的不是,竟要我对周姨娘服软。”庭芳苦笑,“我不瞒您,真看不上他。他不想想,凭什么?”

老太爷淡淡的道:“凭他是男,你是女。”

庭芳抬起下巴道:“我不服。”

“世道如此,你不服也得服。”

庭芳被猛的一击,反激起反骨:“外头的世界我没能耐,然谁要在家里一亩三分地上辱我,必报之!”男尊女卑又如何?拼不过整个世界,还拼不过叶庭树个傻逼?刻意讨好陈氏,陈氏便拿她当闺女疼;刻意结交庭树,得到的是什么?九年来她并非假意,虽是她主动,可她是实实在在的付出了,对庭树以敬,待庭芜以友。就如她从来不求陈氏待她如庭瑶一样,她也从不指望庭树待她如庭芜。血缘天性,不是能随意越过去的。可但凡有点争执,叶庭树兄妹别说三七开,一九开都不玩,直接十足十的倒向亲妈那边,不说别的,就这智商她也不想陪着了。何况陈氏差点挂了,不报复回去,也就不是她小肚鸡肠的叶庭芳了!

老太爷怔了怔,哈哈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叶某人的孙女!记着你的话,我不想翌日见你哭回娘家。”

庭芳道:“外祖若非布政使,我娘恐怕不止哭回娘家。”多子多福的本质就是抱团打架,她才不会单打独斗。有势不仗王八蛋。

“女孩儿太聪明了,就不招人待见了。”

见老太爷笑意盈盈,庭芳也放松了下来,嘟着嘴道:“我要太蠢了,你们先不待见我。将来都不用谈了。”聪明人会比傻子活的艰难?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呵呵。

老太爷笑问:“伤着了男人的脸面,他再不待见你,又如何?”

庭芳引用了张恨水的话:“世间两种女人最可怕,一种是娘家有钱的,一种是自己有钱的。”

老太爷又是一阵大笑:“你爹不如你呀!行吧,我使人送你回去。只怕大姐儿还悬着心,你告诉她,不是什么大事,家里兄弟多着呢。”

庭芳目瞪口呆,几个意思啊?

老太爷看了庭芳一眼:“只盼我多活几岁,把你们几个看的过眼的安顿好了再死,叶家便能几代无忧。我要死的早,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此言极不详,庭芳忧虑的看着老太爷。老太爷挥挥手:“回吧,你娘是个心软的,多跟她腻歪,将来若得陈家多照看你一二,泼辣些也无妨了。”

庭芳眼睛一酸,穿来九年,头一回有人跟她说掏心窝子的话。老太爷是真疼她,比亲爹强多了。翻身下床,对老太爷恭敬的福了福,感谢的话不必说,默默记在心里便是。谁待她好,她就待谁好。

走在回东院的路上,明瓦的灯笼照不见表情。庭芳不再掩饰情绪。她很少想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子会如何如何。在21世纪不用想,男的能做到女的就能做到;如今想也没用,并不觉得男的能比女的强多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时代,最好的方法是家族抱成团。她不喜欢宗族,恃强凌弱没少干,偏还装的人模狗样。然而不得不承认,皇权至上地痞横行的国度,宗族是极好的保护伞。因此尽管不喜欢,她还是希望兄弟姐妹抱成团,至少能保她此生无忧。可惜叶家没有抱团的条件。说起来是亲爹糊涂,实际上即便不糊涂,只要不一开始便把周姨娘打发了,早晚会走到今天。努力了九年,人还是不能胜天啊。

踏进东院的门,又听见隐隐的哭声。待走近些发现是东厢的动静,便知定是庭树挨了罚。行至上房门口,被红梅拦下:“老爷和太太说话呢,天晚了,姑娘明日再来吧。”

庭芳点点头:“替我与爹娘问安,我就不搅他们的清净了。”说毕径直往庭瑶屋里去了。

庭瑶正坐在炕上发呆,见她进来,便问:“如何?”

庭芳却问:“大哥哥如何?”

庭瑶翘起嘴角:“原是要跪祠堂去的,我替他求了求情。他被爹踹了两脚,关屋里罚抄孝经去了。”

“嗯?”替庭树求情?

庭瑶轻蔑的一笑:“哄傻子玩!”

庭芳瞪大眼,今天什么日子?一个两个的都不正常了!老太爷比想象中的开明就算了,明朝还有男性女权斗士呢;庭瑶是个古代闺秀吧?这么说亲爹真的好吗?

庭瑶道:“他脸上写满了愧疚,你说要没有咱们爷爷护着,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庭芳默默道:电视剧里活不过三集。

庭瑶并不指望庭芳能听懂,她只想找个嘴严的发泄:“那些年被周姨娘哄成冤大头,前日还骂你不恭不友,几日便被我们哄转了。原来并非咱们比不过周姨娘,不过是我们把他当回事罢了。”

庭芳忍不住问:“大姐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