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猛点头。

赵总兵又问:“对了,我听说你的字儿写的不错?”

庭芳道:“还行。”

赵总兵说:“嗯,很好。跟我来。”

庭芳莫名其妙的跟着赵总兵进书房,然后赵总兵丢了一叠纸过来:“誊抄一份。”顿了顿,“语句也可以润色一下。”

庭芳猛的想起文书段宜修受了重伤还在将养,心里难受。再看赵总兵的字,难受劲儿差点被震飞。擦!比福王写的还丑!语句全是大白话。合着你们甥舅三个的文盲属性一脉相承!

庭芳奋笔疾书,跟着进来的徐景昌被瞪的汗毛直立。待庭芳写完,赵总兵终是叹道:“你要是我闺女多好。”

庭芳:“…”男神,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姐一点也不想当你闺女,姐只想睡了你。腰是腰屁股是屁股,武力值是武力值,想来肌肉漂亮的难以言喻。庭芳放下满心遗憾,自我安慰道,好歹趴在人腿上睡过,聊胜于无。

然而赵总兵没有读心术,不知道老司机的猥琐想法,只对徐景昌道:“你好歹也练练字。”

徐景昌最不喜欢文化课,但想想庭芳必然不喜欢挨打,还不是坚持下来了。他总不能真叫小女孩儿比下去,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庭芳笑的路出一口白牙,报复的时候终于到了。把毛笔塞到徐景昌手里:“悬腕于墙上。”

徐景昌认命的挂纸,练字。庭芳随便拿了根尺子充当戒尺,徐景昌略潦草一点,啪的一下就打过去。徐景昌扭头无声的用口型控诉:“你公报私仇。”

庭芳也发口型道:“是又如何?”

徐景昌继续用唇语:“明儿你给我等着。”

庭芳:“呵呵,走着瞧。明儿你也给我等着。”

赵总兵早看到两个孩子的小动作,想起在宫里居住的日子,不由笑出声,两个活宝!不知福王那个熊孩子还是不是这么着。听说他们仨常在一处耍,可见是物以类聚了。看庭芳还活蹦乱跳,丝毫没被打残,凉凉的道:“小四,闲的很就站桩。”

庭芳乐极生悲,在赵总兵的注视下,忍着疲倦站桩。赵总兵又对徐景昌道,“让你悬腕于墙上,没让你站直了吧?”

庭芳向徐景昌丢了个同情的眼神,站桩练字,对学渣来说简直是双重折磨。

徐景昌深吸一口气,把纸往下挪,痛苦万分的写字。直到赵总兵把文书批完,已是亥时。庭芳站的两脚发软,徐景昌亦是满头大汗。赵总兵收了文件,满意的对两个孩子点头:“行了,去睡觉吧。”

庭芳这次是再也没办法从容优雅了,跌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徐景昌到底被虐的久些,又在赵总兵跟前,硬撑着没敢耍赖。赵总兵看着两个孩子,想起京中幼子,心里一软,笑道:“站不住出声,明儿时间短点儿。一口吃不成胖子,总急不来的。”又对庭芳道,“虽下着雪,也不是很大,你既要学就好好学。明日早起先同你师兄一起跟我练习,再去外头跑马。对了,你还要学绣花吗?”

庭芳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谁耐烦学那不中用的东西,又不是黄蓉,能拿绣花针当暗器使。只说:“我要练字。”

赵总兵哦了一声:“正好,明日你们兄妹都站着练,甚好。既稳了下盘,又得了字。”

庭芳&徐景昌:“…”这叫互相坑么?难兄难弟有木有!

兄妹两个艰难的各自回房。庭芳几乎是毫无形象的爬进浴桶,平儿的唠叨立刻就跟来了。庭芳有气无力的道:“好姐姐,你别念了,我都快没气了。”

平儿恨恨的道:“明儿我就去给徐公子下耗子药!”

庭芳道:“你给他下耗子药没用,明儿我正经跟赵总兵学。”

“啊?”

庭芳泡在浴桶里,抬头对平儿道:“倘或那日,我有一战之力,安儿未必会死。”

平儿垂眸道:“姑娘别太自责,安儿不会怪你的。”

庭芳道:“不是安儿怪不怪我,只是我想变强。再有下次,我可以保护你。”

平儿笑道:“我一个丫头,哪里就值得了。”

庭芳道:“都是人,有什么不一样么?”

平儿顿了顿。

庭芳道:“习武真的很苦。”

平儿嗯了一声。

庭芳又道:“可是比起死了的人来说,又算什么呢?”

“人死不能复生,过去不可扭转。但至少下一次,我不会那么被动。哪怕是死,拉两个垫背的蒙古兵才算赚了吧。”

“我还想替安儿与唐大叔报仇呢。”

平儿劝道:“自来没有女孩儿上战场的。”

庭芳笑道:“你听过梁红玉么?”

平儿摇头:“没有。”

庭芳道:“不单梁红玉,还有唐高祖李渊之女,商武丁之妻妇好,都是领兵打仗的将才。女人未必不如男人,至少,我能做到比绝大多数男人强。”

平儿不解:“那又怎样?”

庭芳赌气道:“不怎样,我心里爽!”

平儿无言以对。

庭芳笑道:“姑娘我就这么好强,天生的,没法子。”

良久,平儿道:“姑娘,明儿我跟你们一起学吧!”

第224章 喵喵喵

庭芳摆摆手:“我每天学完趴下了,你跟着学,谁给我洗澡做饭?”

平儿犹豫了,她的主要职责是照顾庭芳。

庭芳笑道:“正经把骑马练好,别的在看吧。”习武需要天赋,平儿已经十六七岁,又不像她一样从小打底子,已是错过了最佳年纪。上场没两下就得被徐景昌打哭。一时冲动的,别去给人添乱。实在想学,也得一步一步来,先能把马跑起来再说。就平儿连上马都不利索的体能,还是别去找虐了。嘶,疼!

洗完澡的庭芳,跟死狗一样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天还没大亮,徐景昌就在敲窗户催起床。庭芳根本没睡够,从来她祸害陈氏和庭瑶,如今轮到自己被祸害,可真是报应不爽。尖叫着起床,推开窗道:“你干嘛这么准时!”

徐景昌一脸无辜:“你再晚点,小舅舅就起来了。”

庭芳立刻把窗一关,火速换衣服洗脸刷牙。冲出房门时,赵总兵刚好出门。徐景昌悄悄道:“师兄疼你吧?”

庭芳扶额:“后悔还来得及么?”

徐景昌道:“你说呢?”

庭芳深吸一口气,走进倒座。第一关,站桩。赵总兵放了个超大的沙漏在桌上,然后自己跑去巡营了。他走了,留下亲兵刘达盯着场子。庭芳跟徐景昌完全不敢交谈。站桩其实挺无聊的,庭芳觉得如果自己傻傻的熬着,必然更难。于是从脑海里翻出一本背过的书重新背。偶或还有一句两句记不起来了,使劲回忆。这一折腾,一个时辰很快溜过。兄妹两个被放去吃早饭,吃完赵总兵终于亲自下场胖揍熊孩子。

赵总兵一挑二,徐景昌与庭芳谁也没法子占到便宜。二人甚至眉来眼去打手势商议玩偷袭的路数,全被破解。徐景昌每次与赵总兵对决,都有一种被泰山压顶的感觉。无论哪个角度,无论哪种力道,好似都轻而易举的被化解。徐景昌知道自己在起势的时候就被看穿,所以赵总兵能预判他的动作,与他同时出招。这一点,还是在教庭芳的时候想到的。故庭芳进步很大,他也进步不小。赵总兵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极高兴。谁家当老师的,都喜欢勤奋且有天赋的学生。他一回教了俩,心情大好。

半个时辰过去,赵总兵没出什么汗,徐景昌跟庭芳全都趴下了。赵总兵弹弹袖子:“我还有事,你们自己练。”

庭芳喘着气问徐景昌:“练什么?”

徐景昌也喘着气回答:“你不是要学弩么?我练弓箭你练弓弩,我们做个伴儿?”

庭芳笑问:“比准头?”

徐景昌道:“我练多久了?不占你便宜,起来吧,刘达盯着我们呢。”

庭芳不肯起来:“劳逸结合,你让我缓缓。”擦,她体能不行,大师兄你吃什么长大的?这特喵的还能爬起来!快两个时辰了好吗!她是女汉子,不是女金刚喂!

徐景昌习武是上战场的,庭芳习武是回京揍夫婿的,赵总兵对他们二人的要求就不同。不过刘达还是道:“徐公子也歇着吧,吃了中饭再练。”

还没到吃饭的点儿呢!但庭芳很珍惜休息时间,欢快的喊着平儿拿点心。徐景昌最不耐烦吃甜的,躲了好几下,硬被庭芳塞了一嘴糕,难受的想吐。看庭芳得意的笑脸,就知道死丫头故意的!为了避免庭芳的再度袭击,徐景昌跳开了好远,简直怕了那熊孩子。

休息够了,庭芳开始研究弓弩。弓弩有无穷多种,庭芳拿到手中的是小弩。掂掂重量,还算趁手。倒座里竖着靶子,庭芳试着瞄准了一下,道:“师兄,改明儿咱们做个移动靶。”

徐景昌在边上练拉弓,问道:“怎么做。”

庭芳默默吐槽,咱俩谁是工科生啊?还是解释道:“做个机关,叫平儿胡乱拉。靶子四处窜,咱们练的才有效。”

刘达道:“四公子,你固定靶还没开始打呢!别说话,练瞄准。”

庭芳只得静下心来感受弓弩。刚开始离的近,准头还凑活。稍远一点点,简直惨不忍睹。但庭芳耐心极好,一直不准就一直练,没有丝毫暴躁。庭芳全神贯注时,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刘达稍微觉得有些难受,退出门外,就看到靠在门廊柱子上的赵总兵。

赵总兵看到刘达,就问:“怎么了?”

刘达笑着给赵总兵见礼,道:“大人很不用留我下来,他们两个自觉着呢。”

赵总兵问:“你觉得小四怎样?”

刘达点头道:“很好!沉稳有度,是个将才。”

赵总兵轻笑,遗憾的说:“她要回京的。”

刘达有些遗憾:“不能留下么?”

赵总兵摇头:“他们家是文官。我留着小四练武,他爹在后头上蹿下跳呢。”

刘达撇嘴。

赵总兵叹道:“小家伙,集中力真好。”怎么就不是他闺女!嗯?要不抢回家做儿媳妇好了!是时候把儿子拎到边疆,省的在京里奶妈子惯着,比姑娘还娇贵。打铁还要自身硬,想拐个高手回家,自己没本事怎么行!赵总兵想了一回,决定过完年就写信。圣上不至于在这上头怀疑他。实在不放儿子出京,那也得开始抓紧。

看了一回,两个孩子的确没什么需要叮嘱的,转身回房。弓弩主要是准头,力量倒还好。庭芳练了半个时辰,反倒像是休息了一样。徐景昌拉弓又是不同,停下时手有些发颤。平儿走进来问:“有人送了只兔子,赵总兵说不吃,徐公子和四爷想怎么吃?”

徐景昌看了看外头的雪,笑道:“烤着吃?”

庭芳立刻就兴头起来:“怎么烤?”

徐景昌道:“你等我一下。”说完就喊人,在雪地里刨出个坑,使人架了木炭铁丝网,又拿了刀来分兔子。平儿早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怎么野怎么来,又不是真老妈子,她实在懒的唠叨了,索性替他们准备调料。

刘达对小孩子玩意儿不感兴趣,自去后头吃饭。于是徐景昌利落的拆着兔子肉,一片片削好,放在铁丝网上烤。庭芳两辈子就没下过厨房,上辈子不是食堂就是外卖,别说烤兔子了,点火都不会。徐景昌早料到她就是个等着吃的主儿,先把兔子腿划了几道,扔到火上,问庭芳:“你有蜂蜜吧?”

庭芳点头。

“去拿来吧。蜂蜜刷上去,会有一层糖浆,烤着好吃。”

庭芳火速跑回房翻蜂蜜。上回京里送东西来,陈氏给她弄了三大箱子,生活用品应有尽有。拿出蜂蜜来,递给徐景昌,狗腿的道:“师兄好手艺!”

徐景昌笑:“我也就会这个了。”

庭芳大加点赞:“会做饭的男人是好男人。”

徐景昌指了指外头:“你去瞅瞅,谁不会做饭。”当兵打仗的,不会做饭早饿死了。

庭芳:“…”马屁拍到马腿上,真惨!

兔肉片的极薄,不一会儿就烤的焦黄,徐景昌快速的撒了一层薄盐,用筷子一卷,放在庭芳的碟子里:“吃吃看。”

庭芳夹起来送入嘴中,幸福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吃!”

徐景昌一片一片的烤,庭芳就一片一片的吃。赵总兵听到吵闹,往外头一看,发现两个人无比和谐。愣了半天,心中暗骂:死小子下手倒快!他儿媳妇八成要飞!

把庭芳喂的饱饱的,徐景昌才想起来自己吃。庭芳不好意思的笑:“师兄手艺真好。”

徐景昌道:“你愿学,手艺更好。我就没见你有什么学不会的。有些人呀,就是聪明,不得不服。”

庭芳笑道:“也没有多聪明,告诉你个好办法。”

徐景昌笑道:“看在兔肉的份上?”

庭芳大笑:“嗯。看在兔肉的份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做一件事的时候,只想一件事。满脑子满心满肺的那种想。集中精神了,事半功倍。三心二意,便是时间再长都是不中用的。”

徐景昌猛摇头:“别让我看四书五经,拿着就能睡着。”

庭芳又大笑,她家师兄偏科偏的太厉害了:“不过你弓箭的准头真好。”

徐景昌道:“不算好了,屋子里再远也就那样。等天气好些,咱们去外头练,再看看小舅舅,你就知道什么叫好。”

庭芳认真说:“你已经很厉害啦。”

徐景昌笑问:“真的?”

庭芳点头:“看其他人的水平就知道。你只拿小舅舅比,自然样样不如他。可是他比你大那么多。”庭芳又压低声音悄悄道,“小舅舅刚入伍的时候,一准没有你厉害。”

徐景昌拍了庭芳的头一下:“咦?你是不是长高了?”

庭芳道:“一点点。”

徐景昌道:“哟,小家伙开始长啦!过两年就不能疯了。”说毕,自己先顿了一下。

庭芳毫无所觉,吃饱拍拍肚子:“我们歇一会子,骑马去?”

徐景昌看着庭芳秀丽的脸庞,心里微微一动。四妹妹…好像就要长大了…

第225章 喵喵喵

庭芳的骑术差徐景昌十万八千里,两个人不可能在一处练习。庭芳穿着厚重的披风,在雪地里认真的学习骑术。现在单练骑马,将来就得拿着弓弩练骑射。她自己也不知道需要练到什么水准。或许是几次遇袭留下的后遗症,她总想的是变强,再变强。每学到一点东西,心里就会安心一点。

陈恭的一弹弓,让她偶遇福王,知道了皇权的真正威压;自以为是的蹦到大同,她见证了战争,知道世界到底有多残酷。庆幸自己的跳脱与冲动,否则她会成为铁屋子里的人,大火烧起来都不知醒转。不管怎样,醒着总比睡着更有逃生的机会。

跑了一圈马,庭芳出了些许薄汗。呼出的气变成白雾飘走,冒雪骑马,她也真够拼的。但她心里始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总觉得自己不够强的话,会死的很惨。也不知道是杞人忧天,还是真的直觉。然而这些都不重要,强比弱好,亘古不变的真理。也不全然是猜测吧。不是蒙着眼睛,鬼怪就不会侵袭,庭芳从来认的清现实。夺嫡、流民,这个天下,太平不了多久了。

叶俊文在不远处负手而立,庭芳远远的看见,就放缓了速度,利落下马,跟叶俊文打招呼:“爹今日可好?在看城墙么?”

叶俊文当真看了一眼巍峨的城墙,回头见庭芳一生戎装,道:“你真把自己当哥儿了?”

庭芳道:“还要继续吵?您不觉得没意思?”

叶俊文沉默了一会儿,道:“不想吵了。你对你哥哥,别太狠。”

庭芳嗤笑:“他跟我有关系么?”

叶俊文瞪着庭芳。

庭芳道:“他什么时候不听姨娘挑唆,什么时候我在把他当哥。我又不是小气人,你看我对小七撩开手了么?爹,你得考虑我的心情。换成你娘被挤兑,你高兴?”

叶俊文叹了口气:“我会说他。”

庭芳道:“我不就是不理他么?也没打算把他怎么样。小八都没了,大姐姐嫁人能动多少银子?您的私房还未必有娘的多呢。我稀罕那些玩意儿?”庭芳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您要是觉得,娘的私房也该分给大哥哥,咱们就没法子谈了。”

叶俊文道:“论理,你娘的私房跟你没关系。”

庭芳勾了勾嘴角:“论理…”

叶俊文道:“你那么能干,我可真就什么都不留给你了!”

庭芳爽快的道:“行!二姐姐七妹妹,该怎么着怎么着。世人都看重儿子,你非要偏心眼,合该我得的那份你分给姐妹好了。我不稀罕。”她爷爷坑了她笔大的,按照老爷子的性格不可能没有补偿。何况她也不想跟亲爹再磕下去,累。

叶俊文笑了:“你要是个哥儿,咱爷俩倒是合得来。”

庭芳道:“省省吧,我要是个哥儿,头一个摁死你宝贝儿子。”

叶俊文又被噎的半死。

庭芳跟叶俊文话不投机半句多,飞身上马:“我再去跑一圈儿。哦,对了,要过年了,京里没有旨意让咱回去,一起过年?”

叶俊文道:“你跟舅舅比跟爹还亲,你自去找亲的过年。文武不相筹,我跟他互看不顺眼,大过年的你别给我添堵。”

庭芳深以为然,对叶俊文能想通十分高兴,欢快的骑着马跑了。

叶俊文站在原地,继续看城墙。上回激战过后,城墙已顺利修好,圣上不可能不知道,却无丝毫召回旨意。难道他真的就给流放在此地了么?京中到底是怎样一番情形?圣上对叶家,到底什么态度?太子…会失势么?

庭芳回到住所时,平儿又在卸箱子。守住了大同,周边自然没了兵祸,驿站的道路再次打通。陈氏逮着机会就往大同送东西,有她的,有叶俊文的。庭芳刚好窜了点个子,感觉鞋有点挤脚,陈氏就送了新的来。庭芳不由感叹,有妈的孩子是个宝啊。就冲陈氏的用心,也不能让叶俊文把她欺负了。

徐景昌回来时,见到庭芳都快掉到箱子里去了。笑问:“什么好东西?吃的么?”

庭芳从箱子里冒出头来:“你怎么知道有吃的?”

徐景昌道:“因为你吃货。”

庭芳切了一声,拖出个大包袱递给徐景昌:“你的!”

徐景昌愣了下:“我的?”

庭芳点头:“上头写着字条儿呢。说是给你做的大毛衣裳,底下折了点进去,倘或短了就拿给我,我给你改改。”

徐景昌惊悚了:“你真的会针线啊!?”

庭芳呵呵:“平儿,给你徐公子来包耗子药。药死他个没良心的!”

平儿忍者笑,搬出个盒子道:“太太特给你预备的乳扇,说是云南来的。叫你记得吃。”

庭芳点头,又问徐景昌:“你要吃么?”

徐景昌笑道:“福王殿下成亲了。”

“嗳?”

“所以我还会缺东西吗?”徐景昌笑道,“福王妃是个妥当人。”

庭芳才想起福王那个大龄未婚男青年终于脱离单身狗序列,又笑看徐景昌:“羡慕嫉妒恨了吧!”

徐景昌简直不知如何答话,只道:“你没想过贺礼?”

庭芳道:“你送什么呀?”

徐景昌非常没诚意的道:“跟你生日那个一样。”

庭芳目瞪口呆:“他结婚你送他武器!”

徐景昌道:“难道我能送个拧发条的蜗牛?我穷,边疆还没好东西。殿下不告诉我们,自是有道理。”

庭芳撇嘴:“那你还不是知道了!”

徐景昌笑了笑:“我告诉你了,你不送东西,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庭芳指着徐景昌跳脚:“叛徒!”

赵总兵在屋里揉着太阳穴,他有点不习惯家里吵吵闹闹。但庭芳显然吵惯了,他又不好意思拘着人家。小孩子谁不吵呢?想着他好容易脱离了皇宫,不用带小孩,偏偏还多事的主动带一个。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在房里怒吼一声:“你们两个很有空?”

庭芳一凛。就听赵总兵道:“全都去给我站桩练字!”

庭芳:“…”帅舅舅你怎么喜怒无常啊?更年期到了么?

临近过年时,福王妃果然送了一大车东西来。就像徐景昌没料到陈氏会给他预备衣裳一样,庭芳也没料到福王妃给她准备了好几套漂亮骑装。火红的轻甲,极其亮眼。庭芳抱着骑装大喊:“王妃真好人!给殿下亏了!”

赵总兵作为舅舅,收到的更多。又有京中各公侯府邸的礼,还有圣上的赏赐,并太子的赏赐等等。因有庭芳一层关系,叶家也送了年礼。理国公府自有大管家,赵总兵只管收不管送,回礼都是京城府里操心。年货里有匣金银锞子,赵总兵随手抓了两把给徐景昌与庭芳做压岁钱。这鬼地方有钱没处花去,庭芳只得扔回箱子里。想了想,又拿出钱来,替叶俊文买了些酒菜,又抽空亲手做了个荷包当做年礼。既然说开了,就不用僵着。做做表面功夫又不费事。又想,给叶俊文做了,赵总兵对她是真当闺女疼,总也要表示点谢意。便也做了个,倒比给叶俊文的还用心。顺手再给了徐景昌一个,当做新年礼物。

大同的冬天很冷。庭芳这辈子头一回在外头过年,感觉有些新奇。她不是恋家的孩子,若不是挂着京城风云,她能更轻松惬意。冷天四处结冰,长城内外坚壁清野,不是作战的好时机。蒙古人消停了,城内的人慢慢重新盖起了房子,一片喜气洋洋。可能生在边境,大家都看惯了生死吧。当日跟庭芳一起从地道里逃出来的名唤雷聪的孩子,乐呵呵的探头进来,想问平儿讨点心吃。平儿怜他没了父母,庭芳在这上头又不小气,便常常给他。他走惯了脚,时不时的来窜门。

雷聪拿了点心,一溜烟的跑没影了。庭芳却是想起了安儿与唐池瀚。死的人再多,留在心底的始终只有亲近的人。庭芳回屋翻出几根蜡烛,叠了几个荷花灯,写了小笺并带了好些点心,往河边走去。不知唐池瀚爱吃什么,就跟着馋嘴的安儿一块儿吃点心吧。荷花灯摇曳着随波而去,庭芳能祈求的唯有来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