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的气氛压抑的可怕。昭宁帝则是另一番心情,他欢快的想,好闺女,干的漂亮!二十年帝王,其中角力自是看的分明。先前还不放心那孩子,现在看来他可以安心去算账了。深知徐景昌的心结,还是他小时候的锅,赶紧跑到定国公府,给两位重臣顺毛。

见了昭宁帝,庭芳吐出一口浊气:“陛下,臣请辞官。”

“别介!”昭宁帝忙道,“我保证,叶晗不受半分委屈。我当儿子养的,初晖心里有数。”

庭芳道:“圣上聪明绝顶,陛下不放心什么呢?”

昭宁帝道:“那你也不能撒手啊!”

庭芳淡淡的道:“不是有内阁么。”

昭宁帝求助的看着徐景昌:“她也就是问你们个意思,实在不愿意也就罢了。你们俩别生气嘛!”

庭芳疲倦的道:“我累了。”权倾天下又怎样?还不是连儿子都护不住。她顶着昭宁帝的压力,坚决不放叶晗入宫,就是怕漂亮的叶晗成为皇子的禁脔。没想到,躲过了皇子,没躲过女皇。

昭宁帝放软音调道:“正挪宫,初晖本说她住东宫便好。我想着既是让了位,就别拖泥带水。我使人把上书房收拾出来,我便住那处。挨着乾清宫,后头就是坤宁宫,我照看的了,你们两个放心吧。说实话,在宫里,一年到头都太医看着,冬日里更有地龙,保证他不那么容易着凉,不比你在家养着安心?到咱们的份上,荣华富贵都不用谈了,看着孩子好不是!”

庭芳道:“我要去国防部做右都督。”

昭宁帝肝疼的道:“太傅,您交接完都得半年吧?”

庭芳冷冷的道:“我又没死了,搞不清后续的再来问我便是。”

徐景昌亦冷着脸道:“君不轻易降臣门,陛下常来,很不合规矩。还是请回吧。”你护犊子,我亦护犊子。你帮着女儿算计我儿子,就休怪我翻脸。

昭宁帝:“…”徐景昌上回发这么大火还是庭芳惹了他,肝更疼了,这可怎么哄回来啊!见两口子实在不高兴,昭宁帝也不敢太招惹,郁闷的回宫。

此事本来就不瞒人,不过到了晚间,叶晗就知道了。进到上房,见父母还在生闷气,轻笑出声:“爹爹,妈妈。”

徐景昌扯出个笑脸,温言道:“天黑了,你可要歇着了,怎么又跑了来?”

叶晗挨着父亲坐下,笑道:“爹爹妈妈别气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庭芳道:“当然是大事!”

叶晗道:“可是我这样的出身,尚主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勋贵家的幼子,天生的准驸马呀。”

庭芳道:“驸马你还能出来遛弯儿,叫关在宫里,一世都不得出门,太闷。再则,我也没让你做驸马不是?”

叶晗笑道:“知道啦,我身体真没那么差,您怎么放谣言把自己都骗过去了。二公主是有些蛮横,我也不想娶。可是圣上不是挺好的嘛,小时候还带我玩过呢。”

庭芳道:“那是小时候,你个傻孩子,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吗?”

叶晗道:“大不了不受宠,有姨母在,我无非就是换个地方住罢了。妈妈,你别难过。君为臣纲,圣上要求并不过分,有什么好气的呢?”能为家族做质子,也算有点价值了。从小到大,谁都让着宠着,他觉得身体还行,然而每个人都拿他当玻璃娃娃。哥哥已上前线,他却像个女孩儿一般养在家里,一事无成。他们家的女孩儿都比他猛好么。纵然知道是家人疼惜,可是他也觉得怅然。他可以过目不忘,就因为嗜睡,断绝了一切前程。新皇初立,他的母亲尤为尴尬,他是真愿意为家族做点什么。柔声安慰父母道:“横竖是圣上的臣子,搁哪使不是使。圣上亲封的皇后,连被骂佞幸都省了。世人既不能骂我,那是给圣上没脸。更不能骂圣上,她都登基了,不立个男皇后,难道立个女皇后?”

徐景昌:“…”

叶晗靠在父亲的肩上:“好爹爹,我想做有用的人,别拦着我好么?”

徐景昌心疼的不行:“是我们没护住你。”

叶晗笑笑:“我挺喜欢大姐姐的呀。”

庭芳撇嘴:“行了吧,你那点子道行,在我跟你爹面前都不够看的。”

叶晗不高兴的道:“横竖没法拒绝,当然想开点。我一年到头病啊病的,想不开早气死了。”

徐景昌道:“你给我闭嘴,嘴里越发没有忌讳了。”

庭芳看叶晗一脸委屈的样子,顿时心软:“罢了罢了,我们是无法拒绝,也就是冲陛下使个性子。只你这脾气…”

叶晗扬起一个笑脸:“圣上是君,我是臣,我不会对圣上发脾气的。我对陛下也没发过脾气不是。”

庭芳:“…”叶晗的脾气就是昭宁帝惯的!

叶晗垂下眼道:“爹爹,妈妈,我不想吃闲饭。我知道你们不怪我,可我真不想吃闲饭。我只能去工部做个小吏,赚来的钱养不活自己。哥哥会养我一辈子,可是我不乐意。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既然都是帝王开工钱,我还不如让圣上养算了。”

庭芳被堵的哑口无言。李初晖要叶晗当皇后,是政治联姻。既然是联姻,她的确就得付出养叶晗的代价。叶晗姓叶,就是他的资本。平稳的政权交迭,谁都想。生于太傅家的叶晗,不可能没有一点政治素养。所以他选择了最有利的一条路,利于家族,利于自己,亦利于朝堂。可是庭芳心痛的差点落下泪来,她与昭宁帝,也是许多年的磨合后才能收放自如。最初,亦不容易。

叶晗抬起头,微笑:“爹爹,妈妈,我可要说一句实话。你们这么偏心眼儿,不是哥哥心胸广阔,搁别人家就要兄弟阋墙啦!他去前线不危险?比我去皇宫危险百倍,他若胆敢不去,非叫你们打死不可。一般儿子偏二般对待。妈妈,倘或爹爹只管疼你,不放你出门遭罪,你高兴不高兴?”

庭芳:“…”过度的照顾,是歧视。这话是她教给儿子的,被儿子硬生生的堵了回来。她教的学生,一个一个的拿她的话抽她,邪了门了!

儿女弟子全是债!妥妥的!

4 福元本纪4-婚礼

李初晖一个试探,试出了几方反应。作为皇帝,她是有些鲁莽的。可是就像逼宫一样,她不得不去赌。她拿捏不住对太傅的态度,所以需要试探。

朝代交替的敏感时刻,李初晖选择了直接捅马蜂窝。庭芳感受到了昭宁帝无论如何,都会站在皇帝的立场。他即便被逼宫退位,也是对心爱的女儿退让,别的,呵呵。徐景昌对昭宁帝冷了八度,他比庭芳更失望。李初晖抢他儿子,昭宁帝就这么兴高采烈的蹦过来了。你们父女倒是心意相通,考虑过他家感受吗?

若说昭宁帝始终保留着一丝天真的话,李初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冷酷政治家。庭芳当年也是这么照着福王的脸抽,现被他的女儿报复回来了。两个政治家的博弈会无比辛苦,谁都辛苦。叶晗入了宫,就似当年严春文生了五皇子后严鸿信的尴尬一样。她就要成为继承人的外祖母,不退也得退。索性递了辞呈,不愿再为官,连国防部也不想去了,省的招人烦。

辞呈递上,就被李初晖果断的拒绝。庭瑶看了李初晖七年,庭芳则是从七岁接手,至今整二十年。朝夕相对二十年,彼此的脾性都摸的透彻,许多话不用再解释。

庭芳不止是太傅,不止在管理上惊才绝艳,她还是数学大家,多年来不曾丢下,天下举子,皆闻太傅色变。李初晖从南书房的座位上起来,引着庭芳去了西间的炕上坐下。有些无奈的道:“太傅,我固然有算计,可我亦想好好待晗哥儿。是让你不舒服了,但实在点来讲,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结果,不是么?”

庭芳毫不留情的道:“圣上还记得令外祖怎么死的么?”

李初晖道:“父皇不信外祖,但我信你。太傅,你疼孩子,可我跟在你身边二十年,就不疼我一疼么?”

庭芳道:“圣上,这是我当年玩剩下的。”

李初晖继续服软:“我是太傅的学生,自然捡你的妙处。”

庭芳道:“圣上还可以做的更漂亮点。”

李初晖笑道:“不能。我父皇磨了你那么多年,你都不肯松口。我怎么磨你,你都不会把叶晗给我的。”顿了顿,又道,“太傅若实在不信我,那便去国防部,太傅的品级依然留着。也没说太傅不能兼任国防部的官员。好太傅,你给我留点脸面儿,休叫我被人说卸磨杀驴。我可真没有。”

李初晖从来心机深沉,也算庭芳失算,没想到她居然敢逼宫,昭宁帝怂倒是能猜到。那货这会儿还在国防部做小伏低,绕着徐景昌转呢。为此,庭芳也不绕弯子,道:“未免君臣猜忌,我还是去国防部吧。”

“太傅…”

庭芳平静的道:“圣上,做皇帝不能有太多私欲,否则您的祖父便是前车之鉴。至于你用叶晗逼我,我是不高兴,然而也就这样了。这个江山,陛下、徐都督与我,都付出良多,希望你珍惜。卸下权力,那滋味想必圣上也是了解的。只我有个优势,旁人皆不及。”庭芳顿了顿道,“我能实现野心的,不止庙堂,还有学术。许多年来,算学一途,不过保持而已。从今往后我潜心研究,必有成就。圣上不必挽留,师徒一场,好聚好散吧。”

李初晖被窥见了心思,沉默不语。庭芳封号东湖,却是江西起家。科举改制,江西从二十年前就保持了绝对优势。既得利益集团捆绑在了一起,也就她那心大的父皇不觉得畏惧。她立叶晗为后,更多的是防备。但她不能不出手。她的妹妹在她登基前,可以骄纵的不要叶晗。一旦她登基,二公主必然下手。她得承认,在叶晗的归属上,她抢不过妹妹。但她又需要叶晗这张牌,只得冒险为之。被庭芳看透也没什么,二十年的太傅,没点道行早被人活啃了。政治上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了。李初晖轻声道:“太傅,我定不会欺负叶晗的,你放心。”

庭芳斜了李初晖一眼,道:“没什么不放心的,你拿捏我的正确方式就是把叶晗宠上天。”

李初晖:“…”长叹,做叶太傅的儿媳妇,真是太可怕了。替妯娌默哀。

册封皇后的圣旨很快下达。本朝第一个男皇后,内务府好悬不知道怎么做衣裳。最后还是参考龙袍的款式,稍微修改赶了一套出来。不得不说缝纫机在这种紧急的时候,真是救命的存在。

六月册封,七月就要入宫,饶是定国公府依靠着东湖港财力雄厚,嫁妆也赶的够呛。陈氏跟越氏在家点着陪嫁物品,忍不住道:“我们家风水不对。”

越氏疑惑的嗯了一声。

陈氏道:“女儿顶门立户,儿子嫁出去了…嫁出去了…”

越氏:“…”庭芳开的好头!叶家长房又没人了。说是圣上生了第二胎给叶家,到时候谁敢跟圣上讨孩子。叶家的承重孙真是命途多舛。

陈氏叹了一声:“不舍得啊。这一入宫,就不得见了。”

越氏劝道:“多跑两趟宫里便是,往好处想吧。别的不提,宫里的地龙最好,晗…皇后也没别的毛病,就是怕冷。在宫里住着才好,省的悬心。”

陈氏听越氏这么一说,也释然了:“罢了,孩子好就好吧。”

常言道,七月流火。正夏天,热的要死。冰块的降温效果比空调差多了,叶晗要穿着沉重的大礼服结婚,庭芳愁的肠子打结。她这一个月没干别的,就是想方设法的改皇后的步撵,看能不能想法子好好降温。册封皇后的典礼要整一天,叶晗非中暑不可。

夫妻两个想尽了办法,才把步撵改了出来。还是热,但应该能忍受。升舆那日,凌晨三点就要把叶晗摇起来穿大礼服。叶晗困的两眼直飚泪花,任由一大群人折腾的给他穿衣裳。足足一个时辰,才穿戴完毕。卯时上步撵,热的他两眼发晕,嘴里含着的仁丹一点用都没有。好容易到了宫内,册封的典礼尤其繁琐,暴晒下,李初晖看着脸色发白的叶晗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个不好就薨了。狂给孙太监打眼色,要求缩短礼仪。

皇帝结婚,所有的步骤都是卡好了时间的,缩短也缩不到哪里去。叶晗本来就困,被晒了一下更是难受。他家里人把他养的太精心,打生下来就没被这么晒过,只觉得眼前的树都是晃的。匆忙结束册封礼仪,总算进了坤宁宫。李初晖二话不说,指挥宫人道:“快脱了他的大衣裳!预备温水,待他缓过来了替他擦个澡。还有,太医呢?”

哪有新婚头一日请太医的!

叶晗笑笑:“臣无事,只不大惯,圣上莫担心。”

李初晖拿了把扇子替他打着:“钦天监也不知怎么算的日子,我说到八月间,他们偏说要么七月,要么十二月才有好日子。你好受些了没?”

叶晗昨夜就没睡好,今天还没午睡,他此刻只想睡觉,偏不能睡。正经的婚仪在傍晚,还得喝交杯酒,他快熬不住了,好困!

唐太医被宣召入坤宁宫,他打小就替叶晗看诊,只瞧着他眼皮一直耷拉,就知道他根本就是困的。尴尬的对李初晖道:“要不…躺躺?”

李初晖点头:“那就扶他躺下。”

宫人又是一脸血,还有个出去吃酒的流程啊!呃,好像皇后不用出去吃?但是皇帝出去宴请皇后在坤宁宫睡觉,怎么样都很怪好吗!

叶晗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李初晖心中狂骂了钦天监一顿,坑我呢!还得去前头应酬,直到黄昏时刻,睡的差不多的叶晗被弄醒,宫人们赶紧把叶晗从床上挪开,又重新撒红枣桂圆。再没有比这更乌龙的婚礼了。李初晖阵阵肝疼,又叫太医看了一回叶晗,得知无事,就是累着些,赶紧打发人出宫告诉庭芳,省的她挂念。

叶晗还是有些中暑,大礼服真的太热了。交杯酒喝下去,胃中好一阵翻滚,硬忍着。想他哥哥徐清,天不亮就得起床,在演武场内亲爹揍完亲妈揍,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文化课还不能丢。哪一样不比他艰辛?也不过就是头一日难受点罢了,没什么不能忍的。

走完全部流程,几个宫女轻手轻脚的捡干净撒满床的瓜果,还有几个便伺候着夫妻两个洗漱。折腾完已是八点多,临近叶晗日常作息。就算男人再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也得有精力,皇帝的婚礼比寻常人家复杂百倍,到底是将要侍奉皇帝,二十岁的年轻人哪里能不紧张?从昨儿起就一直绷着弦,焦虑极耗体力,叶晗已快到极限。想着等下要面对的事,更想睡觉了。明天早上再来行不行?

李初晖的身体一直很好,弓马娴熟,日日不辍。一天折腾下来也累的不想说话。瞥一眼比她更累的叶晗,心道:这么鬼热的天没昏过去,体力还可以啊。然而她才不想冒险,横竖来日方长,也没谁规定新婚之夜就一定要干啥干啥的。

彼时风俗,女人睡里头,李初晖也没想起非要睡外头的事儿。跳上床,双眼一闭,装死!

叶晗在床边站了半天,僵硬的看着李初晖自幼的太监,这个…呃…

孙太监也是:“…”圣上,上回您结婚没这样啊!这又是唱哪一出啊?今天的婚礼能有一个正常的步骤吗?可李初晖已经睡了,只得伺候叶晗睡下。

放下帐子,拔步床内陷入黑暗。李初晖听着叶晗的呼吸均匀,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发烧。大大松了口气,万一有什么事,她的麻烦就大了。心里再次狠狠的记了钦天监和礼部一笔,造个秋天好日子的假都不会,太没眼色了!早知道逼他们造假的,失策!

作者有话要说:李初晖从来不是善茬儿,她的皇位有靠庭芳的因素,但更多是借力打力。

她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圈里打滚的人物,并没有太多的私情,更谈不上好人。

她对叶晗此刻演戏的成分居多,她要讨好的直接对象是她爹。

她能上位的最重要原因,也不是此刻的她有多强(她当然是不弱的,但离逼宫差的远),重要是她的弟弟们太废。

所以喜欢她也好,不喜欢她也罢,她的地位可以说源自于老天对她的偏爱——不是每一个公主,都会拥有踩出血路的女太傅执政二十年为女子执政打下的基础,更不是每个公主都有一群废的另亲爹绝望的弟弟。但又不是纯粹的运气,因为昭宁帝是个很惯孩子的人,天才到他手里能惯成废柴。只有李初晖,经历太曲折。七岁发现生母只疼弟弟视她于无物;八岁外祖族诛、生母被废,讨好着臣下(叶太傅)才可在父皇面前争宠。这是一个非常令人同情的公主,但同时这份倒霉劲儿也锻造出了可以篡位的女皇。

叶晗呢,彻头彻尾的傻白甜。

但是这个傻白甜属性自己一点也不想要。

他知道自己是个废物,所以想压榨出自己作为废物的最后一点价值而已。

以下是读者方笺写的庭芜与陈恭的故事。

庭芜成为了庭梧,自己就是树,而非柔弱的草

陈恭变成了熊恭

以下是正文

春风吹又生

脱下白大褂,叶庭梧默默做了两分钟眼保健操。实验狗是实验室的最底层,最大的价值就是随叫随到,一周在岗80小时起步,剩下88小时在待命。可是作为一只本科实验狗,叶庭梧显然是珍稀品类,前程看好,更何况,叶庭梧还是个不打折的美少女。想当初发小儿熊龚去中央美院报道忘了带通知书,所有学长都以为来送通知书的活雷锋庭梧是新来的女神学妹,那叫一个热情。结果美少女送完了通知书摆摆手,说我赶着回五道口,晚了四食堂的鸡腿就卖光了,身后掉了一地眼珠子。

走出更衣室,庭梧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嗡嗡声,条件反射地捂住头蹲下了。熊龚是个航模OTAKU,大疆无人机这两年便宜,熊龚连献身(当绘画模特)带卖命(给老师代笔画大型彩绘),赚了笔大的,硬是配了套4k专业航拍+高级防抖云台,结果头一天试拍就差点砸在熊龚自己头上,到现在庭梧也有深深的心理阴影。不过这回大疆飞得挺稳,把一个小袋子挂到了庭梧眼前。庭梧小心翼翼摘下袋子,无比好奇为何保安们居然放过了这个不明飞行物,结果出门就看到了打扮得活像碟中谍主角的熊龚本人。

熊龚是来送电影票的。叶庭梧虽然最后学了生物,偶像却是大数学家,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大燕朝的唯一一个异姓长公主叶庭芳。此人太过传奇,养活了无数写话本子的,如今还在继续养活更多的“流行历史学者”跟导演小说家什么的。今年又有新锐学者型导演推出来一个年度大戏《留芳》,广告铺天盖地打了半年,演员把当红的小生玉女和实力戏骨差不多一网打尽,那叫一个一票难求。熊龚觉得自己作为近水楼台,应该多多向着庭梧这朵高岭之花努力,就高价买了两张VIP票,跑来找庭梧献宝。

实验狗再没人权,学霸又漂亮的本科小学妹还是有的,师兄们铁肩担道义地扛下了跑电泳看培养皿的活,放小师妹半天假去看偶像。结果满腔热情的庭梧在电影院里连半部片子都没撑住,看着小白花女主角清纯羞涩柔弱无依地睡了皇帝睡将军,睡了首辅睡首富。眼看女主就要“身不由己”地被逼上权力巅峰了,庭梧终于出离愤怒,从第三排中间踩着前头的椅子背一跃两排,前后座还没来得及抗议,她已经跳出座位区,直接走人。熊龚反应过来的时候,庭梧已经在电影院外面了,这妹子公德还特别好,看电影手机早早关了静音,这会儿也想不起来开声音。可怜熊龚追出来一片茫然,不知道应该去宿舍还是实验室还是庭梧家找人。

庭梧回去实验室解放了师兄,决定从头跑个电泳冷静冷静。庭梧不清楚为啥会为了个电影这么生气,好像有个小人在脑子里大叫:四姐姐才不是这种废物!好在一年多来良好的实验习惯很快起了作用,庭梧做着实验记录,很快心无旁骛。过了不知多久,庭梧揉了揉脖子,走到走廊的窗边,准备做个眼保健操休息一下。抬头就看见熟悉的大疆晃悠悠悬在窗外,硬是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下面还吊了一个看起来没啥份量的纸袋。

庭梧比较熟练地开了窗户摘下纸袋,从里面拿出一叠画纸,听到熊龚在下面喊:“让神片去死吧,我给你画最符合史实的叶廷芳大传!”庭梧突然就出神了,恍惚间看到一个大了十岁的熊龚,手里拿着一大张古不古今不今的地图,在叫她的名字…dd>

第444章 番外 李初晖5-7

5

在点卯的风俗下,权贵都起的极早。皇帝可以睡晚些,也至多到四点半。李初晖四点十五分准时睁开眼,歪头见叶晗正睡的香,轻手轻脚的起来,灵巧的跳下床。

孙太监迎了上来:“圣上…”

“嘘!”

孙太监一窒。

李初晖离开了床边,坐在了梳妆台前,低声道:“轻点儿,别吵醒了他。”

孙太监:“…”圣上,您这是要赶董贤的典故?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李初晖吩咐道:“等天亮了,把我的梳妆台挪到外间去。我日日早起,烛光晃进帐子里,没得搅了他安眠。”

孙太监默默替李初晖梳着头发,小时候儿就特别喜欢抱叶晗玩,这是长大了还喜欢?做戏的话做不到这个程度吧?做了皇帝,自然不需要繁复华丽的发髻。尤其年轻的皇帝,更要往老了扮。不一会儿洗漱毕,李初晖就往外走,孙太监跟上来问:“圣上去哪儿?”

李初晖自然而然的道:“前儿的折子没看完,昨儿又攒了一天,再不去瞧瞧明儿就堆着了。你留在坤宁宫照应,我跟前不用你伺候。”

孙太监再次:“…”昨儿就够离谱的了,今儿婚假也不休了!这回大婚当真从头到尾都没有个正常的!

叶晗的乳母姚氏也跟着进了宫,眼睁睁的见皇帝出去了,她家的二爷还在睡!立在床前,叫醒也不是,不叫醒也不是。硬是等到七点钟,叶晗才迷迷糊糊醒来,打了个哈欠后,顿时一僵,啊,对,他进宫了。扭头看内侧,空空如也。慌忙的掀开帐子,孙太监忙迎了上来,称呼上就卡了壳。皇后当然是可以叫皇后的,问题是一般而言…宫人为了表示亲近,都是叫娘娘。可叶晗是个男的,叫皇后未免太肃穆,不利于拍马屁,但叫娘娘就是作死。深吸一口气,笑容深了三分,躬身道:“您醒了?奴才伺候您梳洗,可要传膳?”

叶晗问:“圣上呢?”

孙太监道:“圣上去看折子了。”

叶晗有些尴尬的道:“那个…以后早上叫一下我。”

孙太监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圣上说了,不用叫醒您,您爱睡到几时便睡到几时。许多年没见,您怕是有些记不真了,圣上最是和气好说话的,您不用紧张。”

不提还好,提起来叶晗就想起他三岁以前天天抱着人亲,简直了!到底是谁教他亲人脸颊的?啊!对!陛下!

想曹操,曹操就到。李初晖结婚婚假,他不用早起。神清气爽的睡的自然醒,想起他闺女新婚,怕叶晗不习惯,就晃到了坤宁宫。才进门就听见他闺女那工作狂新婚头一日就撇下叶晗去批折子了,目瞪口呆。

忙在外间道:“晗哥儿呢?没恼吧?”

叶晗在里头听见,催促着宫人替他穿好衣裳,赶紧行到外间。皇族的礼仪尤其繁重,叶晗规规矩矩的对昭宁帝行跪礼。昭宁帝叫起,摆摆手道:“你同我生分什么?初晖真是…我回头说她!我听说你昨儿有些中暑,可好些了?”

昭宁帝可谓是平易近人到了极致,在二公主会说话之前,他最大的消遣,不是可劲儿宠李初晖,就是可劲儿宠叶晗。有了二公主三公主后,对叶晗的关注度降低了不少,可得闲了还是要去定国公府逗他耍。叶晗与昭宁帝熟的不能再熟,此刻实在恭敬不起来,只得道:“就是晒的晕,歇一晚已是好了。”并没有,可说出来也不会好,懒得说了。

昭宁帝道:“有什么不惯的直接说,别拘束。找不到初晖就找我。当皇帝都那样,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猪晚。”

昭宁帝蹦去了坤宁宫,李初晖立时就知道了。放下折子走回来,被昭宁帝翻了个白眼。徐景昌还在生气,昭宁帝正哄不回来心焦,闺女还给他出幺蛾子。没好气的道:“你比他大那么多,也不知道照应些。他才来生地方!”

李初晖:“…”你到底谁的爹啊?你跟徐都督的谣言八成是真的吧?有你这么狗腿的皇帝吗?论理他们俩是等着您老起床了后去请安的,您老倒先蹦到晚辈房里了!

昭宁帝不欲打搅他们夫妻,见人回来了,拍拍屁股走人。

叶晗先朝李初晖见礼,皇后见皇帝,倒不用大礼。李初晖拉了叶晗的手,一齐坐下。叶晗有些僵,他家规矩,爷们屋里不许丫头伺候,家里爷们一律不得纳妾,女婿一律一条道儿走到黑,要么就别上门娶。所以叶晗实在有些不知道怎么跟女人相处。

但也不能让女人先开口,叶晗只得道:“圣上…”

李初晖轻笑:“你同小时候一般叫我大姐姐就好了。”

叶晗道:“不合规矩。”

李初晖撇嘴:“从我老子起,咱家就没有规矩人。”哪有跑到坤宁宫乱窜的太上皇啊!这是坤宁宫呐!您老自己在位的时候一步也没踏进来过吧?虽然她是女皇,但这都叫什么事儿!又安抚叶晗道,“虽是天家,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咱们就当寻常人家处。”

叶晗虽然傻白甜了点,但脑子又没烧坏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皇帝跟他客气是抬举,真客气上了就是他蠢。也不知说什么,随意问道:“要去与母亲问安么?”

严春文还叫关在后宫,被废的皇后,也只得叫母亲了。

李初晖笑容不变,温和道:“她喜安静,不欲人打搅,且不用去了。”李初晖也是被亲妈蠢哭了,以为她登基了,又可以蹦哒了。没人敢拦她,居然敢冲到她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怨她为何没为弟弟争皇位。老五的水平比老四还差,她连老四都不服,还想让她服老五,你谁啊?实在太理解亲爹为什么不待见亲妈了,这么多年脑子里的水还没挤干净。笑着使人把严春文送回冷宫,转脸就变了颜色,勒令宫人再不许放她出来。结果她还真的上吊了,李初晖被气的半死。幸而发现的及时,没有当场咽气,只病歪歪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蹬腿。李初晖才不得不在钦天监表示秋天真没好日子时,赶忙的把婚事办了。皇帝虽不用守孝,到底当年就大婚不好。朝政没什么不顺的,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倒是一堆。简直添堵!

叶晗入宫前,早被家里塞了一耳朵八卦。庭芳对他说话从来轻言细语,但入宫前的庭训尤其严厉。叶晗也觉得奇怪,严家不是寒门,难道不教孩子的么!想起庭芳一直强调的话——君臣、君臣…你拿皇帝当寻常夫君看,作死呢!吐出一口浊气,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跟皇帝处啊!可他是晚辈,晨昏定省都是要的,故白问一句。既然李初晖说不必,他也懒的生事了。

夫妻两个不熟,不知说什么。幸而都是活在庭芳阴影下的倒霉孩子,别的不说,数学水平都很可以。不会聊天就做题吧。拿出一套数学题,两个人就在坤宁宫里耍了一上午。待吃过中饭,李初晖知道叶晗要午睡,随意指了件事就出门了。叶晗只得上床。被圈在后宫里,除了吃和睡,还能做啥?睡觉!

下半晌,唐太医来请脉,叶晗居然还没醒。姚氏急道:“他平素该起了,只怕还是昨日受了暑气。”

唐太医看了一回,稍微有些低烧,不能开药,又不好扎针,也不叫药童,亲自替他揉起了穴位。不一时,叶晗发了点汗,却是醒来后把中饭都吐了。

孙太监吓的魂飞魄散,慌忙打发人去告诉李初晖。乾清宫本就在坤宁宫前面,李初晖飞奔回来,一叠声的问:“怎么了?早上不还好好的么?”

唐太医忙道:“回圣上的话,皇后有些暑气,中饭稍微油腻了,压的不适,臣已诊治过,并无大碍。”

李初晖道:“他吐了?”

唐太医道:“无事,皇后打小儿的脾胃虚弱,歇会儿吃点粥便好了。是药三分毒,臣便不开药了。”

不用吃药啊,李初晖松了口气,这孩子太难伺候了,怎么这么多年脾胃虚弱的毛病还没治好。怪不得叶太傅不肯要他尚主,她二妹妹那脾气,没两下就把人给整没了。

坐在床边,柔声问道:“还想睡么?”

叶晗忍着邪火,虚弱的点点头。

李初晖替他盖好被子,轻轻道:“睡吧,都是昨儿闹的,别着急,你好好歇两日就好了。”

叶晗闭着眼,暴躁的不行。他昨夜就不舒服,早起也没缓解多少。原以为中午休息一会便无事,哪里知道终究吐了出来。不就是晒了一日,有什么了不起,圣上一个女人都受的住,偏他不行!连续的深呼吸,平复情绪。

李初晖知道常年生病的人,总有些牛心古怪的毛病。也可以理解,一直不舒服,能不烦躁么?叶晗乃家中幼子,三代人带一个皇帝宠着,她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了。哪里知道叶晗不开心,就只会自己生闷气。也不朝人发火,慢慢的调节着呼吸,紧皱的眉头渐渐散开。只不过又睡过去了。

李初晖忍不住笑,脾气还挺好!昨日兵荒马乱的,没功夫仔细观察,此刻天光正亮,看的尤其分明。长的很像父亲,却比父亲柔和许多。毕竟没有经过战场磨砺,更像白面书生。大户人家精心养育的孩子,不管男女,皮肤都极好。叶晗也不例外,真是肌肤似雪,吹弹可破啊。李初晖忍不住捏了捏脸,还是觉得像弟弟,生不出男女之情。

行吧,惯着吧,横竖也不费什么。叶晗脾气不好她都准备惯着,脾气好倒生出几分真心了。毕竟小时候也是带着耍过的,看道个漂亮的孩子,谁不喜欢呢?何况宠着个乖巧的弟弟,换取叶太傅的支持,再没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6

叶晗小睡醒来,心中郁气已消。他的身体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糟糕,原本是打算等到二公主定亲后,他就慢慢“好转”。哪里知道飞来一个女皇,还是做了皇家人。宫内的帐子顶繁复华丽,与家中再不相同。宫中的饮食也比家中的油腻,看来是适应不了,得跟御膳房打招呼。

圣上比想象中的好相处,他的出身也是没得挑的了。定国公府笏满床是旁人的奉承,然而亲朋布满朝堂却不是夸张。叶晗有些头痛,圣上一点架子都没有,是性儿真的那般好,还是因为他出身足够好。作为备受宠爱的家中幼子,真是打小就活的恣意妄为。可他长大了,知道出了家门,就应该要自己面对。深吸一口气,伴君如伴虎。翻身起来,掀开帐子,意外的对上了李初晖的眼。

李初晖笑盈盈的看着他:“醒了?正巧儿摆饭,我吩咐了御膳房,叫他们按着你家的方子做。”

顶着一头乱毛的叶晗稍微囧了一下,下床躬身行礼:“谢圣上。”

李初晖笑笑,唤宫女伺候叶晗梳洗。不一时,晚饭摆了来,果然都是他喜欢的口味。叶晗心里稍稍有些畏惧,随即又释然。横竖他入得宫廷,就是案板上的鱼,生死由的是外面的厮杀,跟他基本无关。便在李初晖坐下后,从容的坐到了她的对面。

食不言,默默的吃完饭,李初晖才道:“我想明日请徐都督与太傅来宫中吃个家宴,你看如何?”

此话说的委婉,婚俗里三朝回门,皇后是不可能回去的,只能是家中女眷长辈入宫来瞧。顾及了叶晗男人的面子,便不提回门二字,只说家宴。叶晗显然听出了李初晖的好意,方才已谢过一回,现在再谢,倒显得口拙,索性不说话,只冲着李初晖笑。

生的好的人占尽了便宜,李初晖见叶晗笑,也跟着笑起来。又问叶晗:“听闻你在家中,夏日是住在水阁里,可是比宫中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