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痕不是左护法,萧淮山却听从了段无痕的命令,深更半夜带着自家兄弟闯进药王谷的死局中白白送命。

再看卫凌风对着药王谷马首是瞻的卑微模样,萧淮山只觉头痛欲裂。他挥刀在雾色中斩出一条裂口,吼道:“段无痕!你是段无痕?”

段无痕没应。

反而是石刁柏好心答应道:“哎?他确实是段无痕,不会错的。我和段永玄是多年好友,我清楚段家的功夫。”

他抬手,衣袖垂落,搭在卫凌风的头上。

卫凌风依然安静地跪坐。

石刁柏站在卫凌风面前,叹气道:“你回了一趟魔教,还管不住魔教的人?哎,卫凌风,你把他们都杀了,放进血阵,作为血祭。我的儿子和女儿都等着开饭……他们刚从虫卵里孵出来,挨得了饿吗?”

自从今夜进了药王谷的府邸,沈尧第一次听石刁柏讲了这么多话。他握剑的手一松,又攥得更紧。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药王谷谷主……居然是个阴阳人!

谷主年过四十,面白无须,沉默时自有一种富贵气度,少言寡语时也露不出马脚。但他刚才一番长篇大论,嗓音尖细,中气阴涩,不是天阉就是太监。

在魔教练武的那段日子里,沈尧也从藏书阁找来了几本医书。魔教喜欢练蛊、练毒,他们的医书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沈尧记得其中一本书上提过:南疆有一位蛊王,以身饲蛊,以阳气做引,引得蛊虫蚕食。

书中字句,十分隐晦。

而今,沈尧恍然大悟——那所谓的“阳气做引”,就是让蛊虫把下面吃掉!

用命根子喂虫!

沈尧惊了。

他知道在这江湖之中,心不狠则站不稳。但他万万没料到,有人竟然这么狠?

他狠掐掌心,开口道:“谷主大人!”

石刁柏瞥了他一眼。

沈尧撑着剑,站起身道:“谷主大人,我手上有丹医派的《灵素心法》。我是丹医派的下一任掌门人。”

石刁柏朝他伸出手来:“哎?卫凌风早就把《灵素心法》交给我了。你还有另一本呐?”

沈尧思绪混乱,刻意避开卫凌风的目光,更不敢直视石刁柏。他低声说:“我们丹医派自创了莲花体。只有丹医派的弟子,才能读出莲花体……《灵素心法》是用莲花体写成,每一句、每一段、每一小节都蕴含不同的意思。谷主大人,你真能读懂《灵素心法》吗?”

“哈哈哈哈,”石刁柏笑声阴柔,“有意思,有意思,小兄弟,你来我跟前。”

卫凌风阻拦道:“谷主……”

石刁柏的左手掌中趴着一条黑色蠕虫。他掂了掂这条肥虫,喃喃自语道:“凌风啊,你为了药王谷鞠躬尽瘁,我还没赏赐你。本谷主赏罚分明,不会亏待你。今夜,本谷主就赏你师弟一条虫。他今后离不开药王谷,只能为你所用,好不好啊?”

这条虫子,布满寒毒,极为凶险。

沈尧离得很远,仍然感到寒意。

卫凌风却说:“多谢谷主的美意,凌风感激不尽。”

石刁柏面泛红光:“沈尧?你来吧,来我跟前。”又催促道:“凌风啊,你去杀了萧淮山。”

卫凌风解下佩剑,亮剑出鞘。

剑光照在石刁柏的脸上,他皱起眉头:“什么剑?”

“广冰剑,”卫凌风双手持剑,递到了石刁柏面前,“请谷主过目。天下第一邪剑,名为广冰。”

石刁柏身后一位用剑的高手忍不住问道:“广冰剑?真是广冰剑?”

“当真,”卫凌风点头,“伽蓝派的掌门为了广冰剑,情愿舍弃荣华富贵、放弃掌门之位。段永玄曾在民间出价八万两黄金,只为买一把与广冰相似的邪剑。”

卫凌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言一行堪称仆人的典范。

沈尧已经走向了石刁柏。

石刁柏握住广冰剑,忽觉一股内息从广冰剑中传来,迫入体内。他催动体内蛊虫,虫子如饥似渴地吸食剑上血气,令他周身仿佛充盈了源源不断的劲力。

他松手,一切归于正常。

他再一次握住了广冰剑,剑尖划过卫凌风的脖子,洒下几滴鲜血。

石刁柏问他:“凌风啊,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没献给我?”

卫凌风伏首道:“我永生永世是谷主的人。我所携带之物,亦属于谷主。”

卫凌风说话时,沈尧快要走到附近,心里出奇地平静。

沈尧已经辨不清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了。他最信任卫凌风,但他也看不穿卫凌风。当他听见卫凌风亲口说出:我永生永世是谷主的人,他真想就此逃离俗世红尘。

与卫凌风一样,他跪在了石刁柏面前。

他的背后,萧淮山大吼道:“沈尧!”

沈尧笑说:“谷主大人。”

石刁柏夸赞道:“是个聪明灵巧的孩子。”

他打了个手势,藏在他背后的高手们倾巢出动,围剿段无痕。

段无痕虽然武功盖世,却也应付不了这么多人。或者说,他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可他无法保护那些被他带过来的人。

追随段无痕多年的剑客一个又一个倒在他面前,死伤惨重。赵邦杰被重伤时,段无痕的心境受到牵连,而他正在以一敌百。

高手过招,最忌讳一心二用。

段无痕翻过墙垣,正想扶起赵邦杰,背后一杆银枪向他戳来。他飞跃避过,又有数十把重剑汇为一击,这一回他拖着赵邦杰,躲得狼狈。再加上迷雾蒙蒙,声息杂乱,他自感愤懑,提着长剑,直冲向石刁柏。

石刁柏的四面八方都是埋伏。

段无痕正要靠近凉亭,忽有一人拉住他的袖子,喊他:“小心!”

段无痕疑惑道:“萧淮山?”

萧淮山道:“你为了救人而来,我不忍看你送死……”

他刚对段无痕说完这句话,就被石刁柏的手下一剑贯心。

“黑面判官”萧淮山身形粗壮,面孔发黑。他倒在凉亭的台阶之前,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血水泱泱不止地往外流,四肢皆是黑里泛红。

石刁柏还叮嘱道:“哎,你们,多给他补几剑。”

话音未落,萧淮山被无数长剑戳成了筛子。

段无痕后退一步,剑光微散。他仍然用剑气为屏障,药王谷的人动不了他。

就连沈尧都看出来了,药王谷奉行“攻心为上”。

萧淮山死得太惨,沈尧有些恍惚。但他没料到,段无痕也会定力不足。

而卫凌风面不改色,缓缓道:“死得好。”

“哈哈哈哈,”石刁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卫凌风,你不愧是我们药王谷的人。”

卫凌风重新抬起双手:“请谷主将广冰剑赐予我。我会用广冰剑斩下段无痕的头。”

石刁柏执起广冰,忽然想试一下剑。这是江展鹏、段永玄、天下第一庄都求而不得的宝剑,剑上邪气强烈,实非凡品。

心智不坚之人,很可能被广冰剑操控。

但他石刁柏是什么人?

他是药王谷的谷主。

元淳帝重用他,却不信任他,还曾笑话他是“公公”。他早已厌烦了被元淳帝呼来喝去的日子。

现如今,无数门派依附于他,楚开容急着和他交好,江展鹏也向他讨药,魔教教主的儿子跪在他面前,跟他养的狗一个姓氏。

是的,他有一条黄狗,叫“卫哥儿”。他给卫凌风赐了一个“卫”姓,正是要让卫凌风时刻记住自己是药王谷的一条狗。

他还给卫凌风灌了百种毒药。当今世上,唯独他能做出解药。

而今晚,他立下血阵,喂食体内的蛊虫。他所产出的每一条蛊虫,都能操纵一个人。丹医派的沈尧,还有皇宫里的楚开容,江湖五大世家、八大门派,乃至躲在苗岭的云棠、常夜琴,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他的蛊中人、座下客。

他不是皇帝,胜似皇帝。

他不是武林盟主,胜似武林盟主。

他能让段无痕死在血阵里,让高手们成为祭品,幼童的哭声将是最好的乐歌。真观无常,出离生死,他是生死的掌控者,是三界六道的有缘人。

石刁柏飘然欲仙,执着广冰剑,喊来一位小弟子:“跪下。”

小弟子战战兢兢跪在他面前。

剑锋捅穿了小弟子的胸膛,轻易切开一整排肋骨。小弟子还没断气,挣扎道:“师父,师父……”

石刁柏赞颂道:“好剑,好剑。”

他手指抚摸着剑纹,像在抚摸一位美貌的宠妾,宠妾的肌体微热,他察觉这把剑还要饮血。

石刁柏的眼底忽然闪过一道暗光。沈尧拔出袖中匕首,刺进石刁柏的膝盖骨,周围的高手都没制止,沈尧就这样得逞了。

石刁柏好似没有一点痛感。他拔出匕首,伤口马上愈合。

石刁柏笑着说:“哎呀,你啊,我还没给你喂蛊虫,你就急着送死,太急了。卫凌风,你用这把匕首来杀沈尧,快杀!今晚你手上还没沾血。”

卫凌风接过匕首,应道:“遵命。”

沈尧歪头瞧他:“能死在师兄手里,我死而无憾。”

锋利的匕首挨在沈尧喉间,卫凌风低声问:“一刀毙命,岂非便宜了你?”他的手指划过沈尧的脸颊,指尖冷得像冰。

沈尧反问:“那你要怎么杀我?”

石刁柏也问:“怎么杀?”

卫凌风扯开沈尧的衣领:“凌迟,如何?”

夜风潇潇,吹得沈尧通体发寒。

“凌迟,片出九百九十九块肉片,”石刁柏细细思索道,“不错,看看你的刀功,动手吧。”

卫凌风左手抚紧沈尧的胸口,右手握着匕首,刀刃从沈尧的锁骨往下滑。卫凌风说:“凌迟应当先从四肢开始。否则失血过多,人就死了,了无趣味。”

他半低着头,沈尧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呼吸响在耳畔。他捂在沈尧心口的那只手变得更凉,沈尧甚至怀疑他会先自己一步成为一缕亡魂。

他切开沈尧的裤子,刀锋进了一寸,流出鲜血。

沈尧睁大双眼。

卫凌风的刀刃没有碰到沈尧。他只割了自己的手,流的也是自己的血。然而他用宽大的衣袖遮挡,破烂的衣料掩护,再加上手掌微偏,众人都错以为,他正在戕害沈尧。

院中雾色泛白,蛊虫嗷嗷待哺。众位弟子抱来二十多个孩子。迷魂药已经失效,小孩子们从梦中转醒,放声大哭,哭声凄厉。

段无痕被血阵牵制了内力。他一边看顾自己的手下,一边抵挡着药王谷的高手们。但是药王谷的人都没有痛觉,他们在血泊中越战越勇。

那些小孩的哭声扎入了段无痕的脑海。

无辜的幼童即将受难,段无痕却无法分神去保护他们。

段无痕自负剑法高超,早入化境。他在熹莽村已经目睹过平民遭难,今夜又要眼睁睁看着幼童受死。而他还在孤军奋战。他挥剑时,手腕一顿 ,剑光滞后,似有走火入魔和境界崩裂的趋势。

“练武之人,最忌讳妄自菲薄。你不相信自己,那就握不住剑,”石刁柏看着段无痕,可惜道,“心智不坚,只能做蛊虫的肥料。”

石刁柏握着广冰剑,听着耳边孩子的哭声、沈尧的忍痛声、段无痕混乱的脚步声,顿感这是一阵天籁。

他体内的蛊虫肆意撒欢。他也闭目养神,如痴如醉……这么多年了,从药王谷的无名小卒爬到谷主之位,借由元淳帝之手,日益壮大药王谷。《灵素心法》到手了,丹医派的绝学到手了,伽蓝派的续命之术也被他掌握了……他再炼化蛊虫,便是万物之主,便是此世之神。哪怕他不会武功,哪怕他天生弱骨、不阴不阳,谁敢不拜服他?

他唇边噙着笑。

卫凌风微微抬头,紧盯石刁柏的衣裳。

蛊虫凝成的肉包鼓起一块,就在石刁柏的左下腹处。卫凌风催动无量神功,流风聚拢为无形屏障,缠裹着石刁柏。

而卫凌风提起匕首,直接刺入石刁柏的左下腹,石刁柏猛然睁眼,正要高呼,卫凌风剜出石刁柏的腹肉——全是一团蠕动的蛊虫。

地上落叶飘起,擦出火花,那火光烧得比灯笼更旺,燃在一团蛊虫之上。

石刁柏以身饲蛊,与蛊虫融为一体,伤势再重也能快速愈合。这些年来,所有暗杀他的人,都失败了。无论那人武功多高。

卫凌风观察石刁柏多年,经由锦瑟提醒“蛊虫越强,反噬越强”,这才想到了杀死石刁柏的办法——广冰剑能给蛊虫喂食邪气,血阵能让蛊虫亢奋不已,段无痕这位剑仙的失败更能激发石刁柏的自满之意。多管齐下,或许能诱使蛊虫现身。

卫凌风的把握只有四成。

但他拼死也要一试。

石刁柏面色枯败。

药王谷的高手们赶来解救石刁柏,但他们穿不透无量神功形成的屏障。卫凌风坐在屏障之中,不仅烧光了蛊虫,还用匕首割破石刁柏颈后的蜘蛛刺青。

而石刁柏被无量神功捆紧了双手双脚,动弹不得。他惊觉卫凌风这条狗咬了主人,还发觉卫凌风的手掌血淋淋一大片——他没割沈尧一块肉,方才一直在自戕。

这些年来,卫凌风对药王谷惟命是从。他偷取丹医派的绝学,献给药王谷,连《灵素心法》都交了出来。

石刁柏允许他返回云霄之地,他才敢和云棠相认。

石刁柏在魔教也有耳目。那些耳目告诉石刁柏,卫凌风毫无主见、贪生怕死,惹得云棠多次动怒,常夜琴甚至想杀了他。

而今,他似乎终于达成所愿。

石刁柏喘息着道:“卫凌风,我死了,你的毒没人解……你也要死。”

卫凌风笑着说:“死是一种解脱,我求之不得。”

石刁柏目眦欲裂:“你在谭百清、段永玄、云棠面前苦苦求饶时,并非这一套说辞……”

“对,”卫凌风站了起来,目光淡淡看着他,“为了让你暴毙,我可以装作贪生怕死。”

话音刚落,四周墙壁都被爆开,江家、楚家和赵家的武士们包围了这座宅邸。领头人正是扛着大刀的江采薇。

江采薇长裙飘然,英姿飒爽。她一个健步冲进血阵,刀下金光大亮,砍掉了药王谷的众多弟子。

江采薇高声唤来江家侍卫:“愣着干什么!快把孩子带走!”

侍卫们抱着孩子,退离了这座凶宅。他们来得及时,那些孩子毫发无伤。

江采薇挡在了段无痕之前:“段兄!世家子弟同袍同泽……”

段无痕却道:“杀光他们再说话。”

墙壁化为烟灰,许兴修和钱行之拢着衣袍站在墙外。许兴修指点道:“再烧一把芦根、决明子、地骨皮。抓紧点,别耽误了。”

钱行之蹲在一架火炉边,帮着楚家侍卫给炉子扇风:“烧起来!烧起来!冲破血阵!日他娘的死太监,让他狂!谁敢伤我师兄弟,我必扒他一层皮!”

药香浸入血阵,破解了阵法。

月光褪去血色,皎洁如一轮银盘。

段无痕不再受到牵制,终于能使出全力。

他杀红了眼,剑气直冲云霄,谁也没见过这么强悍的招式,药王谷的高手们招架不住节节败退。而段无痕以一敌百,更使出了段家最绝的一套“星落剑”。那剑气百转千回,快如残影,穿透了药王谷众人的胸膛,夜色中星陨如雨,血溅如花。

卫凌风赞叹道:“很美。”

石刁柏仍在挣扎。

石刁柏练蛊,练到了最高境界。血阵还未消散,他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能寄生于伽蓝派弟子的身体,假以时日,借尸还魂。

但是,卫凌风窥破了他的秘密。

卫凌风从地上捡起血阵的阵眼——阵眼是一根人骨。卫凌风碾碎了人骨,手掌中的鲜血混在骨头粉末里,洒在了石刁柏后颈处的蜘蛛刺青上。

这个蜘蛛刺青,正是伽蓝派续命之术的法门所在。

卫凌风没用内功压制体内毒性。此时他的血中带毒,毒血混着骨粉,彻底污染了蜘蛛刺青。

石刁柏无计可施,当场奄奄一息。他趴在地上,沈尧还狠狠踹了他一脚,骂道:“真该死。”

被自己养的狗给咬死了,石刁柏倒不觉得窝囊。他曾在卫凌风年幼时,用洗髓、放血、灌毒的种种手段折磨过这位天之骄子,让那孩子从一身傲骨沦为丧家之犬,忍辱负重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攀上武林世家,这才扬眉吐气。

他想了想,竟然笑了。

卫凌风忽然说道:“我会把药王谷夷为平地 。”

这句话戳中了石刁柏的痛处。他在死前听见自己的心血即将毁于一旦,正要发狂,又看见了远处的段无痕。

那位剑仙将一切霄小斩于剑下,屠尽了药王谷的所有人,包括石刁柏的入室弟子。

年轻一辈的世家子弟望向段无痕的目光里,都带着崇拜和痴迷。众人仰慕他、钦佩他、赞颂他挺身而出,保卫平民百姓。

石刁柏咳出笑声。

回光返照时,石刁柏吐露道:“安江城的瘟疫,是段永玄托我办成。”这一句话,耗光了他的心力,他气若游丝地强撑着说:“卫凌风,你的师父,也是段永玄所杀,哈哈哈哈……你想高攀武林世家,攀得起吗?你这辈子……是药王谷的一条狗……”

石刁柏还没说完,卫凌风的屏障破了。

破障之人,乃是段无痕。

段无痕道:“满口胡言乱语。”语毕,他斩断了石刁柏的头颅。

今夜的偷袭药王谷,终于落下帷幕。

段无痕浑身脏污,卫凌风血流不止。沈尧替卫凌风止了血、敷了药。当他路过萧淮山的尸体,他默念道:萧兄,走好。

魔教侥幸存活的一位高手背起了萧淮山的尸体,安静地走在前面。魔教的那些人组成了一支队伍,沈尧亦在其中。

在这静夜时分,他们沉默地踏上归途。

许兴修喊住了沈尧:“小师弟!”

他很久没有这样称呼过他。

沈尧背对着他,回道:“师兄保重。”

这一声讲完,钱行之也跑向了沈尧。

夜色如墨,许兴修站在街上,声调渐低:“小师弟,你知不知道自己正往哪里走?”

“我知道!”沈尧高声回答,“对了,许师兄,上次把《灵素心法》给你时,你做了手抄本。正好,丹医派的掌门之位归你了。你可以在京城治病救人,将医术发扬光大……”

这一别之后,恐怕再也不会相见。

许兴修喉咙微涩,不由得问:“你呢?”

沈尧跟随魔教的高手们,越走越远:“我这个人,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趋炎附势,贪财好色,不仅枉为丹医派弟子,更枉为武林中人。许师兄,麻烦你把我从本门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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