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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前过节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大家都是真心实意在庆祝我的,那时候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整个长安火光灼眼别提多热闹呢!侠客和歌姬,书生和小姐,多少情谊深情,真让人羡慕……可是这日子久了,也没多少人还记得我这是谁了呢……正月十五,哦,吃个汤圆,还能有怎么回事呢?已经上班啦,哪里算什么正月啊……唉,也许再过几年大家都不吃汤圆改吃麻辣烫了吧,那时候我这个名叫元宵历神还能干些什么呢?没有人会知道元宵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她曾受过一个叫东方的先生的恩惠,没人知道这一天我期盼家家户户平平安安……历师,我心里苦啊嘤嘤嘤嘤!!”

拿着绣花手帕不住的擦拭着自己泛红的眼角,这一哭出来上班时特意贴的的花黄都给弄花了,元宵这种古代女子到底是多愁善感一些,所以没说两句就嘤嘤啜泣上了,萧南烛见状倒是有点尴尬,毕竟这元宵节的烦恼其实不少历神应该都有,有的比他倒霉的诸如花朝,寒食之类的都给直接取缔了呢……不过这种话还是不能直接说的,所以在靠在沙发上一边给元宵节抽抽纸擦眼泪的时候,这满脑子没个正经主意的混蛋又开始给人家历神瞎出主意了。

“元宵啊,你这个想法可不对啊,现在的人自个儿忘了老传统,可你可是民族文化精华,你作为神明自己可千万不能忘啊……不过我觉得大伙现在不记得你和东方朔的事情也很正常,毕竟这种纯洁的男女关系互帮互助带来的大圆满结局,人民群众不爱看啊!现在拍电视剧都讲究个□□起伏情感纠缠呢,当初你那个故事要是东方朔对你一见倾心,立下誓言约定逃出生天,无奈你被恶霸皇帝看上,上元节那日香消玉殒并留下一碗芝麻汤圆从此人民群众口口传颂这该有多震撼人心啊!我保证到时候你这关注度和普及度比现在高,你看看人家那个谁,那个谁是吧……”

听完这元宵妹子的倾诉,萧南烛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开导开导,可惜元宵节看上去就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想来是这么多年传统节日势微也把她给整心塞了,可是他这一大通胡说八道之后,元宵倒是怔怔地不说话了,好一会儿这美女才忽然抬起头满脸发光地死盯着萧南烛问道,“历师说的有理!我也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我要让那些凡人们一看到元宵就想到我元宵节!!我不能就这样被轻易的淘汰!!容我来想想!爱情故事好吗!若是我现在将东方先生,陛下与我的那些二三事整理成册!还会有人喜欢看吗!!不过我觉得陛下相比较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我,其实更喜欢吃东方先生的醋啊……咦,这个,也要特别注明一下吗?”

萧南烛:“……泥垢了,你知道的太多了_(:3)∠)_”

*

有关于汉武帝究竟是直是弯还是双的这件事萧南烛最后还是决定交给了伟大的史学家们,他自己也不去深究了,但是经他这么一开导元宵节倒是心情都好了不好,工作热情也高涨了些。午饭之后,家里来了两个求着他帮忙看看日子的,其中一个是个开着好车来,穿着打扮都很不错的妇人,而另一个则是个一把年纪,穿着简单粗陋的老太太。

对于这客户主动找上门来的,萧南烛自然都是一视同仁的,不管是有钱人还是一般人家,只要最后能痛快把这账单给结清了,他就给人好好办事。先到的那个阔太太看来也是头一次来这种私宅找人问事,一到楼下见这破败的老式公寓还在心里嫌寒酸觉得不像个得道高人住的。

不过等带着司机走上来进了这屋子之后她却猛然间却觉得这户人家总透着股说不出的敞亮。先不论这莫名其妙不知道从那儿洒进来,把整个客厅都照的闪闪发亮的光吧,光是这空气中的包容温和之气就让人心情好,不似有些人的家里那么沉闷,也不是那种空洞洞的阴森,虽然家具摆设都很简单,总之一走进来便知这一定是有福气的好地方。这感觉来的忽然,但是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以前她也是去过不少古刹旧时代建筑参观的,但凡是那种积攒了上佳气运的福地啊总是这般让人心生好感。这么想着这见多识广的阔太太心里忽然就对今天的行程有了一番计较,而等一落座,再一看到那已经坐那儿茶几边上等她的一男一女,这神情倨傲的女人更是在心里忍不住赞赏了一句。

她丈夫是出了名的政客,她娘家颇有资产,所以这位叫王丽的太太平生所见的自然是些杰出人物,可是大抵是她的见识到底少了些,竟从未见过气度如此磊落纯正,周身都福气充盈的男女。要说那名叫萧南烛的历师也只是一般偏上长相,占着些五官深邃端正的光,看上去倒也是个正派人物,但这样的人生活里多的就是,见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可似乎就是因为那股子萦绕在他身上不散的那福运让这个原本能算是中成的男人一下子就惹眼了不少,而他身边正给王丽倒水端点心的女子,虽然身上也可见岁月的些许痕迹,却实在是她平生所见最清丽动人的存在。

“小姐,你平时都是怎么保养的?”

压低着声音忍不住低声问了句,或许是元宵的美貌实在是有些打动这颇为爱美的女人,所以她也有些难掩好奇地问了一句,她料想这应该是萧南烛的助理之类的,跟在这神通广大的历师身边自然是有自己的一番秘法,而闻言的元宵倒是一愣,似是没想到这人间女子是在羡慕自己的容貌,于是在歪头沉思了一下这心善好说话的历神便甜笑着回道,“从无什么保养之法,只是我爱吃元宵,太太您也想吃元宵吗?”

这个回答让这位太太一愣,她不明白这算是什么保养方法,难不成这女人是不打算告诉她?她心里有种止不住的嫉妒,可是还没等再开口元宵就已经笑着起身从厨房里端了碗汤圆出来了。可这王丽又不大爱吃这些甜的东西,毕竟年纪大了但凡要保持身材就得忌口,她要留住丈夫的心总得经常多琢磨些,而就在她礼貌地接过那碗汤圆,又把它放在桌上并不打算去动后,她面前的萧南烛忽然开口了。

“王太太是吗?想问点什么事?我们这儿的规矩你都知道的吧?”

模样桀骜的男人垂眸开口,语气倒是平平淡淡,客客气气,因为看打扮也知道这是位必然出手阔绰的大客户,所以他也得收起懒散和老烟瘾把这礼数做齐了,元宵节此刻正在他们边上重新给这位王太太端上一盅红枣茶和一叠煎得两面金黄的糯米糍粑,那模样端庄自持的太太定定的看了他们两眼,似是想了些什么事,好一会儿才用有些干涩的声音冲萧南烛开口道,“恩,我是经朋友介绍过来的,说你会看日子知吉祸我便来问问,年末的事情太多了,今天才瞅着空……”

这般说着从自己的皮包里拿出了一张用钢笔一行行书写好的字条,有些事关家中阴私的事情这自诩教养很好的太太也实在有些说不出口,所以便干脆写在了纸上,萧南烛倒是从善如流的接过,扫了一眼之后便直接递给了身旁的元宵,而元宵在歪着头看了一会儿便凑到萧南烛耳边冲他嘀嘀咕咕了几句话。

在他们俩私下交流的过程中,王丽一直在盯着他们,她琢磨不准这个叫萧南烛的是不是真有能力帮她,所以显得有些紧张局促,而和元宵一番故弄玄虚后,萧南烛也算是清楚这位太太烦恼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所以在把那张纸条又递回去之后,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启声开口道,“太太问的第一件事关乎于家庭,想来是男人在外惹上是非,我可以告诉你,三月八日那天去最好。那天是妇女节,福泽气运都向着女同胞,但凡是影响家庭和谐,破坏婚姻幸福的污秽东西,那天的势头肯定是最弱的。去之前太太你可以焚香沐浴一下,把您儿子带过去最好,这才能事半功倍;这第二件事问的是您的儿子的婚期,唔,实不相瞒,令公子的子嗣都已经流落人间了,只不知现在是该管您叫奶奶还是叫……”

萧南烛欲言又止的话让这位太太一时间就傻眼了,看那反复变化的脸色想来也是没料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答案,一时间脸色都发青了,这丈夫儿子混账都混账到一块去了让这个一直以来十分骄傲的女人有种说不出的恼怒,当下阴沉的便要打电话回家大闹一场,可是顾念着还在人家家里所以她也不好发作。不过这富裕人家的*萧南烛也没兴趣多了解,倒是王丽显然是怕他将这些丑事都泄露出去,所以在得到想要的回答后不仅给了他应有的报酬还多给了他一笔封口费。

拿着这笔颇为丰厚的酬劳,萧南烛倒是止不住的笑意盎然,见她怒气暴涨连带着脸上的雀斑都好似多了,他便想趁机做个人情。这般想着,只见他将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元宵往王丽的面前推了推,而见状的王丽不明所以地看了眼他,却见这年轻男人笑容邪气地冲他笑了笑。

“这元宵可是好东西,太太不妨吃上一颗,青春美貌都包在里头,只有今天才吃的着呢……”

一听这话,王丽的眼睛都亮了,她理智上觉得这世上不可能存在什么能让人重获青春美貌的灵药,可是当她哆嗦着手端起那碗元宵,又在萧南烛意味深长的注视下狼吞虎咽的吃下一颗后,伴着那一股说不出的奇怪味道,她竟真的觉得一种说不出的舒坦在她胸中弥漫开来,连带着原本难看的脸色都变得容光焕发了些。

“这……这……”

欣喜地拿着手机屏幕映照着自己透着粉的脸,恨不得立刻就自拍一张发到朋友圈的王丽好半天才克制住自己狂喜的情绪,之后还连连向萧南烛恳求能否再买上一碗,可是这稀奇东西之所以稀奇自然是因为新鲜劲还在,所以萧南烛和元宵自然也不会无止境的满足这女人的贪心,只说想要吃需得明年正月十五再来便给拒绝了。王丽见此也是失望,但是对于萧南烛这能力已经是一千个一万个相信了,而因为王丽的出手大方,再送这位太太出门的时候萧南烛也显得热情了几分,可就在他正准备回屋的时候,又有个循着地址找上门的老太太也过来了。

相比起刚刚那个对萧南烛颇不信任的贵妇,这个老太太倒是显得贫寒多了,她穿的不算厚实,脸上也带着病容,看她的年纪这应该是个近七十的老人家了,可是在这种明该享受儿女奉养和天伦之乐的年纪,这个老人却就这么一个人颤颤巍巍地找到了萧南烛这里,而她问的东西也让萧南烛有些意外。

“我叫邓春秀……七十二岁了,这去年年尾的时候我就检查出生了恶毛病,第三期的没几天好活了,可是子女们工作忙,又赶上过年,我便觉得我那会儿要是没了,肯定得给他们添麻烦……可是这一整个过年吧,我去这家是讨嫌,去那家又要被说,偏偏我这病是活一天少一天,想来想去,我便觉得自己这继续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如今就是想问问历师啊,最近这段时间哪天归西合适啊,必须得找个休息日啊,不然我儿子女儿都没时间帮我料理丧事……”

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挺平静的,但是听得人就是心里发酸,她没提到自己究竟是得了什么恶疾,可是看她周身的那些萦绕着邪祟病气,确实是命不久矣了,然而知道自己没几天活头是一回事,这般无奈地来确认自己那天死合适又显得过于悲凉了,所以萧南烛捏着老太太给她的生辰八字也是好半响没说话,好一会儿他才多嘴似的问了一句。

“大妈啊,这事……您儿子女儿到现在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哪敢让他们知道啊,知道了要生气上火,要操心钱,可是花了钱也看不好,花了也是白花……”

这般自言自语着,或许是清楚自己子女的为人,所以老太太都不用思索便把儿子女儿会怎么做给提前说了出来,说着说着她也觉得有点难受了,所以在接过一脸担心的元宵递给她的一碗红枣茶后,她低泣了几声,转而颤着声道,“也是我自己命不好,一个人带大三个子女,却没一个愿意给我养老的……小时候我家小子住了院,医生都说看不好了,我哭着求着跪在医院门口也想给那孩子一个活路,现在他们大了,我也要死了,我就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找个好日子死了就什么事都没了……就什么麻烦都不给他们添了……”

说到最后终还是忍不住哭起来,元宵似是对老太太的事有所感触,一张粉白的俏脸都布上了愁容,她还活在人世的时候也有个母亲,那时候她做梦都想年岁到了早日出宫去照顾她,偏偏萧南烛就怕这些历神心血来潮给自己找事做,可是还没等他搭腔呢,元宵节倒是先泪眼婆娑地搀着那老太太的手这般开口了。

“他们不愿意奉养你是他们的错!您用不着伤心!我从前做梦都想着能见到我的亲人父母,怎会有人如此狠心呢!必须得让这三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知道错!大妈你别怕!!历师和我都会帮您的!您放心!!您千万个放心!!”

“……”

尴尬的张了张嘴,挺想说这事可能要额外收费的萧南烛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他是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帮这个已经命不久矣,连元宵的汤圆都无力回天的老太太了,而很快,元宵节便用自己的行动向他证明了只有他们这些历神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

张天明是个个体户,今年四十出头,有妻有子。亲人那方面还有个大哥和大姐,老母亲挨个在三个子女家住着,说起来负担也不大。可是大抵是人年纪大了,有些亲情啊之类的东西伴随着忙碌的生活也变得不那么让人在乎了,这年三十他们三姐妹正吃着团圆饭呢就因为大母亲正月里是先去谁家住的事情而大闹了一场,而张天明更是因为这事差点就和自己的亲大哥大打出手。

“你是大哥!怎么就不能先让咱妈去你家住几天!我这过年的时候家里来往的人多着呢!妈在我家不是碍事吗!再说大嫂又是下岗在家的!肯定多的是时间照顾咱妈!凭什么让我抽空把妈接家里去啊!!!”

大吼着碰倒一个桌上摆着的酒杯子,那时候浑身酒气的张天明只顾着抱怨也压根没去管其余人的想法,偏偏他的大哥大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听这混账话便直接一拍桌子也和他吵上了。

“怎么说话呢老三!!我们家的日子没你家过的好!你还瞧不上了是不是!你家里富裕,你媳妇有工作,那你倒是多拿出点钱来给咱妈呀!还不是两礼拜就把她往外面赶!!这说好的住一个月啊!!你倒是有一次做到啊!!净和你大姐一样把钱都留着给外人了吧!!”

脸上充斥着中年男人的愁苦,一直以来张天放生活的就不如意,如今听自己弟弟这么奚落自己自然是一点都不能容忍,他媳妇在边上不住的帮腔,可他这话一说口他那一直没搭腔的妹妹倒是忍不住了,直接就尖着嗓子开骂了。

“哟哟哟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我可是闺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按理说咱妈根本就不需要我来养!那可都是你们的事!!现在这是怎么着啊!你们一个个都不乐意负责要让我来背这个锅了吗!那不成!我家里那小破房子可住不下人!我最多每月多给两百块钱伙食费!你们看着办吧……”

这场争吵发生的时候张天明的母亲邓春秀恰好去厨房端菜了,可是他们这一吵起来,就算是聋子估计也都听清了,老人家具体是怎么想的,这张天明自己也不知道,可是就在三十夜之后,本来说好要在自己家过正月的老太太却不见了。

张天明一直以为她是去大哥或大姐家了,毕竟这大过年的她也去不了什么别的地方,所以他也没太在意,可是他这忙应酬几天却始终没接到大哥大姐来催他接老太太的电话他又有些迷茫了,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等他联系了自己的兄姐之后他才知道自打正月之后老太太就哪家都没去,更是连电话都没一个直接就给人间蒸发了。

事情到这里张天明是真有急了,虽说平日里对他母亲他老也不怎么上心,可是这年纪一把的老母亲就这么消失了,他自然是要找的,他大哥大姐是说要报案的,可是这派出所的民警一听这妈都丢了十几天才知道找顿时看他们姐弟三个的眼神都不对了,而对此,这三个年纪都有四十几岁的老姐弟也是欲哭无泪,只能请假的请假,登报的登报,务必要把被他们气走的亲妈给找回来。

快二十年没有在一件事上这么心齐了,这焦头烂额的三姐弟开着车骑着摩托满大街地找妈,可是这妈就是找不到人影,偏就在正月十五那天,前夜刚找了老太太一晚上才回到家休息的张天明一醒过来便发现自己现在这情况似是有什么不对,而待他昏昏沉沉的脑子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竟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段他自己都快忘掉了的陈旧记忆之中。

“医生医生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儿子!!他只是被那车碰了一下怎么就要这样了呢!!他还那么小!!求求您救救他!!我拿多少钱出来都可以的啊!!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

哭泣着的女人死死的抱着他,他浑身痛的都在发抖,可是母亲滚烫的泪滴在他脸上却仿佛安抚了他大半的疼痛,这是一段张天明自己都快忘了的记忆,三十八年前的正月十五,他因为贪玩在自家门口被一辆车给撞了,当时因为没有目击者在场,所以那名肇事司机便直接逃逸了,还是他他母亲听见动静不对的时候才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此刻他那还只有十岁左右的大哥大姐正和母亲一起跪在那儿医生的面前,而褪去日后的岁月痕迹,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此时正用哭声哀求着他们的幼弟能好好活下去。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弟弟……他会好起来的吧呜呜……天明,哥哥姐姐在这儿,你别哭,你别哭……不疼,抓着姐姐就不疼了……”

攥着他带着血手心的两只小手把张天明一整颗心都捂暖了,那是他早就记不得的东西了,可是现在他又莫名其妙的想起来了,偏偏这东西比什么金子都珍贵,让活了大半生的张天明都有些想嚎啕大哭了,他觉得羞愧,觉得脸红,那些因为利益因为琐事而产生的抱怨和愤懑在这些早就被他忘了的记忆里变得那般可笑,可就当满眼泪水的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却发现这医院虽然还是医院,自己却变成了站在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口,身旁还站着他的哥哥姐姐。

“大哥……大姐……”“诶,老三,你这……”

通红着眼睛互相瞪着对方的三姐弟看上去都有些滑稽,张天明联系到自己这一番遭遇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而他的大哥大姐显然和他有着相似的遭遇,因为这一次他们再没有像之前那样互相挤兑,反而难得有些沉默的对视了彼此一眼。

这尴尬僵硬的气氛也算是破天荒了,三姐弟支支吾吾的却谁也没打破此刻的沉默,偏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忽然听到了那半开的办公室门里头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哭声,而那老迈的声音听着还有些耳熟。

“医生姑娘,你就告诉我,我这病……还能拖多久啊?三个月?两个月?哦……好,不住院不住院,都多大年纪了住院多浪费钱,别别,别打电话告诉我儿子女儿,他们工作忙……对,忙……”

颤抖着的衰老背影看上去就像是一棵枯萎的老树,枝叶落尽,连维持其生命的生气都没了。明明年轻的时候张天明的母亲也是大嗓门爱说笑的女人,却硬是为三个子女蹉跎了满头华发。从前的她,至少面对孩子的病痛尚能说出一句出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救回他,可是她老了,她病了,这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家却连个家都没有了。

“我叫邓春秀……今年七十二岁了,我大儿子叫张天放,我大女儿叫张天菲,我小儿子叫张天明……他们小的时候都是很好的孩子,可是等他们长大了他们就有自己的家了……那我的家又在哪儿呢?”

——“唉,算了算了,我还是走吧,就不给……他们添麻烦了。”

……

邓春秀老人家的死期这最后萧南烛还是给他挑了个好日子,就在龙头节之后的第二天,但凡是那天死的都算大喜丧,一点都不晦气。这老人家活到一定岁数了其实时候到了他们也能感觉日子快进了,只是心里想有个确切日子所以才找萧南烛这样的历师来问个心安,如今萧南烛既然给了她一颗定心丸,这老人家也是长松了口气,至于他那三个被元宵好好教育了一通的子女,她也是真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奶奶也是得癌去世的,她比您坚持的时间长点,因为她心态好,大妈您坚持锻炼锻炼,指不定还能活到明年端午呢,也别想着给儿女们省钱了,您到我这儿看个日子还花了八十块钱呢,八十块钱都够您买顿好的吃一天了你说是吧……”

随口胡侃地把这老太太送到楼下,萧南烛这货这次也没好意思坑人,只意思意思收了个基本费用就给算了,毕竟看见这老太太的样子,他也难免想到自家那位老太太。那会儿他奶奶得病的时候,还只有十几岁的萧南烛只觉得自己这天都快塌了。

毕竟平时他再怎么顶撞不听话,可他也清楚,自己的亲人只有这一个了。从小带大他的是他奶奶,给了他一切的也是他奶奶,他没爹没妈,连个详细身世都没有,老太太这一走,他就再没有亲人了,这说是生老病死如常事,可是心里到底是伤心难受却无处排解的,所幸他那会儿自己脑子还算清楚,没一时偏激就去干些昏头昏脑的事,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至少还活的健康活的坦荡,而想到这儿,萧南烛却是有些感慨万千般的站在家门口给自己点了只烟。

……

“臭小子,哭什么哭,你奶奶我还没死呢!以后我走了,你就只有你自己了,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够管了,以前你老不听我话,我让你好好读书,你不乐意……我让你别打架,你也不听,现在我要走了,我不管不了你……我只要你答应我一句话,无论如何,好好生活,别学坏,这样……奶奶就放心走了,听见了没有?”

一片惨白的病房中老太太颤抖的遗言还有犹在耳,彼时跪在他床头的萧南烛通红着眼睛,好半天却是攥着老人家皱巴巴的手一脸倔强的磕了个头。泪水把他的眼睛给弄花了,可是那双手还是渐渐的凉了,那一刻萧南烛觉得自己的心仿佛猛然间就空了,连带着筋骨皮肉都疼痛的让他想痛哭。

“历师,咱们什么时候开奖啊!这转发可都过五万了!我要抽奖我要抽奖!”

元宵在屋里头扯着嗓子娇声喊他,闻言的萧南烛从漫长的记忆中苏醒过来,无奈地说了句来了来了就径直走进了屋,可等他刚迈进屋子,一条拇指粗细的蛇却咻的从楼道里跟着他一起上来了,而待萧南烛走进去后,这条眼睛发红,头呈三角状的毒蛇却是嘶嘶地吐了吐信子,接着阴沉沉地低语道,“嘶,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第28章

光棍节番外

当2027年11月11日这天来临的时候,彼时的萧南烛已经再不是当初情人节嘴里的那条汪汪直叫的单身狗,而是已经合情合理合法的和他的男朋友除夕君在一块了。

清心寡欲了多年的两个人一旦互相喜欢了彼此,那肯定是要变着法的秀恩爱的。甭管是清明节端午节劳动节儿童节总之他们都能把它过成情人节,无论那些历神心里是何等不满,总之这俩人就是能没羞没臊地完全不在乎其他群众们的意见,而就在光棍节前夕的那个晚上,才两天没见面的除夕又眼巴巴地跑出来给他们家历师无偿加班了。

“那个,明天就是双十一了啊,不少无良商家都会在自己的店铺里下一种很邪门的降头术——发红包,这种邪术不算巧妙,但是只要寻常人看到了就立马会丧失理智,脑子里只有三个大字——买买买,今晚子时正是邪祟涌动最为汹涌的时候,到时候我们就趁着时候出去灭了他们以包广大群众们的钱包安危……”

嘴里这么说着,萧南烛正一脸聚精会神地滑动着手机屏幕,淘宝页面显示着各类打折信息,但是却不时就有橘黄色,圆滚滚的邪祟想要从电脑里冒出来,见状的除夕自然是随手给处置了也没让那些低级的东西近萧南烛的身,而在用惨白的手里将这些不断掉落淘金币的邪祟捏碎后,他先是看了眼他家快十二点还在忙工作的历师忽然就低着声音开口道,“明日不止是双十一,还是光棍节,历师想好怎么过了吗?”

“恩?那关我什么事,我不都有男朋友了啊……”

头也不抬的下意识就回了一句,说到一半萧南烛一愣便觉不对劲的抬起头,而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除夕却是不期然勾起了嘴角,那满树败叶般的惨白面容如枯木逢春般绽开了灼眼的荼蘼之花,连带着俯下身触碰萧南烛唇角的殷红舌尖都有了几分肖似人类的炙热温度。

“呵,历师记得就好……我还当您忘了呢。”

话音落下,萧南烛的嘴唇便被粗暴蛮横的咬住了,鼻息交缠时那抹艳红色的眼尾正冲他弯起一个煽情的弧度,萧南烛时常觉得除夕是白长了一张弱势群体的脸,可是偏偏他自己每次都容易被那副凄艳惨淡的样子骗,然而就算明知道这大美人心底住着只吃人的野兽他又能如何呢?他的情,他的爱,他的一切,萧南烛统统都抗拒不了,那双冰凉的手在他的胸/腹/腰/臀稍稍撩/拨他都无法忍耐,而每逢彼此情/动,皮肉相贴,他时常会有些心惊地发现,就算是现在除夕就夺去他的命他似乎都没办法抗拒。

“喂……轻点……”

脸埋在沙发背上低低的喘息了一声,就这么色/迷心窍放弃了拯救万千剁手党的黄历师萧南烛先生沉浸于肉/体的欢愉不能自拔,早已将自己原本的工作计划给忘了个干干净净,而从身后禁锢般拥住了他,又将自己那一身红衣缓缓自腰际褪下的除夕也是垂眸一笑,转而眯起发红的眼角轻轻道,“诶,晓得了。”

……

光棍节的这位神君因为性格天生孤僻,平时也不怎么出门,所以他自然不知道萧南烛已经和除夕君在一起的这件其实所有历神都差不多知道的事,而就在这天早上,当他在自己的正常工作日出来上班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一向以工作赚钱为第一目的的萧历师到现在还没有起床,而除了散落了客厅地板上大片的衣物,整个屋子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历师的家里这是遭打劫了吗?怎么衣服扔的到处都是……不过怎么还不醒,难道是昨天在淘宝买买买太累了?”

一脸茫然的光棍节傻乎乎的捡起地上的一件皱巴巴的衬衫,见上面的扣子都被扯没了,心里顿时更疑惑了,偏偏作为广大单身狗心中的神明,一个几百年都没能脱单的处/男,他完全没发现这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其实是两个人的,而就在一边思索着一边去推开位于另一边的萧南烛的卧室门时,他却在探头看进去的瞬间,感觉到了双眼的剧烈刺痛。

……

光棍节:“然后,从那天之后我就失明了,呵呵。”

第29章

夜半三更,有雷声隐约在云层中浮动,天际边的乌云不断累积层叠,预示着一场雷暴雨再所难免。(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时间悄悄过去,再过不到两小时,惊蛰天来,雷破青空,这一整个冬天沉睡在冻土底下的蛇虫鼠蚁就要苏醒,而伴着那雷声自空中落下,这也是在告诫这些邪祟勿要伤及人间安定,否则便即刻将它劈的灰飞烟灭。

此刻的滨江路大桥底下,黑压压的浓稠夜色中连个清晰的人影都看不见,几日前除夕在这里洒下的滔天大火如今是连一丝灰烬残余都见不着了,河滩边的土壤更是平平整整的不见一丝端倪,因为年兽那张口一吞,那些恶心的尸骨残骸连带着滨江河怪的子嗣都被他一口气吃了个干净,可是这神君的盛怒之下却尚有几个不成器的小东西逃窜了出来,而只待江底的河怪醒来,这些亲眼目睹了自己姐妹兄弟死状的邪物便要将这一切都血债血偿。

“母亲……母亲……”

扭曲的哭喊声回荡在江水之上,转而又仿佛消失不见,路的尽头有俩个在正月后刚回到工地守夜的工人拿着手电筒走过这边靠近滨江的河滩时,而其中一个却忽然好似听见了什么动静般停下了脚步。

“小王,你干什么呢?你不是说要撒尿的嘛……”

操着一口外地口音,正在黑暗中解自己裤腰带的中年男人夹着手电筒冲自己的同伴喊了一句,因为晚饭的时候身子冷所以他们俩便都多喝了几杯白酒,此刻夜深人静,这一肚子的水自然要找个地方排一排了,可是他连喊了几声,那站在河滩边上的另一个年轻男人就是不搭理他,而就在这中年男人没忍住提高嗓子猛地又招呼了一句后,那男子才猛然间清醒般回转过身向他跑了过来。

“诶诶来了来了啊!催什么呀……张叔,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瘆的慌的动静啊?我怎么听着像有女的在哭啊?”

这般说着忍不住搓了搓自己僵硬的胳膊,被那诡异的动静吓得好半天都没回过神的小王似是心有余悸,赶紧压低着声音问了一句,可是闻言那被称作张叔的中年男人却是惊恐万状的瞪了他一眼,接着抓着他的胳膊就斥责道,“说什么鬼话呢!咱们这种地方最说不得这样的话!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当初在南省一个建筑工地上发生的事吗!就是你这般年纪的几个嘴上没把门的臭小子!随便冲着人家那刚挖出来的女尸嘴里不干不净的!最后啊就被那东西活生生吃掉了心肝!”

“哎哟妈呀!怎么您让我别说自己倒说上呢!我是真听见了!就在江中央呢!我这不是怕有人掉河里了吗……”

被这张叔骂了小王也有点不服气,扯着嗓子便指着那不远处显得平静无波的滨江看了一眼,而见状的张叔把他嘴一捂,鼓着眼睛就大骂了一句道,“王母娘娘掉河里了都不管咱们的事!!快走!别瞎想!这大半夜的怎么有可能有人掉河里——”

这话还没说完,风里就飘飘忽忽地传来一阵幽幽的哭声,小王和这张叔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却都有些不敢转头往那黑魆魆的江面上看,可是这心底的恐惧一阵阵地涌上来,他们俩一时间都哆哆嗦嗦的有些不敢发出声音,而就在这时他们感受到脚底下的土层因为某种剧烈的震动而不断颤抖着,伴随着可怕的震动,一阵几乎将人耳膜震裂的尖啸也从旁边的滨江底传了出来。

……

午夜十一点五十,整间屋子里静悄悄的,萧南烛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觉,房间里也没有一丝光亮,他的手机正摆在床头柜子上充着电,上头还放着烟盒和打火机,空气中静谧的连根针落下仿佛都能听见动静,而恰在这时有个扭曲的细长影子沿着地板爬了进来。

鳞片划过地板没有留下一丝声音,嘶嘶的阴冷声响从那影子的嘴里不断发出,那通红的眼睛在黑夜里也让人心里瘆的慌,偏偏陷入沉睡之中的萧南烛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只平稳的呼吸着似乎是沉浸在一场美梦之中,而就在那邪门东西沿着床头柱脚攀上萧南烛□□在外头的脖子又缓缓地将其缠绕起来后,它先是发出一阵甜腻阴森的笑声,接着猛地张开一嘴尖牙就要咬住萧南烛的脖子。

毒蛇的毒牙一旦咬住皮肉时任凭人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只待那毒液注入人的身体血管,便会顷刻间夺人性命,这毒蛇白日里跟着萧南烛也有一天了,可是任凭它怎么找机会都没有能躲开那相当厉害的元宵历神,如今那女历神好不容易下班,它自然要寻着机会为他那些死的凄惨的兄弟姐妹们报仇雪恨,毕竟让它这样一条食邪祟而长大的蛇邪去杀死一个神明这压根不可能,可是要杀死一个没有任何神力的历师还是不成问题的,而看着面前这一切事情的幕后指使,这双眼通红的毒蛇再无法抑制自己对这罪魁祸首的满心恨意,当下张开嘴便要将其活活咬死。

可惜那尖锐的牙齿还没有来得及没入萧南烛的脖子,这毒蛇自己的脖子就已经被一只强势有力的手给扼住了,而看似毫无警惕的萧南烛在闭着眼睛死死掐住他的七寸,几乎要将胳膊粗的毒蛇直接掐死后,这才缓缓睁开那双毫无睡意的眼睛开口道,“哟,还想趁我不备暗箭伤人啊?真是好臭不要脸的一条蛇……”

这般声音冰冷开口说着,萧南烛打了个呵欠也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那条毒蛇一直毫无反抗余地的被他摁在手中,不管他怎样扑腾就是逃不出萧南烛的手掌心,而似乎是感受到这鬼东西的挣扎,脾气本来就不算好的萧南烛直接就又上了几分手劲,而一感觉到那几乎要把自己杀死的蛮横力道,这条毒蛇便再不敢随意挑衅面前这个看似寻常的男人了。

“杀了你……我杀了你!!!”

嘴里仍不放弃的连连叫喊着,这毒蛇似是不死心自己就这样失败,一直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盯着萧南烛,而见状萧南烛倒也没什么表示,只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了看这不自量力的小玩意儿,接着捏着这条已经缠在他胳膊上的蛇径直就朝窗户外面看了看。

这东西跟了他有一天了,打从他送走那叫邓春秀的老太太后,他就一直鬼鬼祟祟的跟在自己身后,这要是个寻常人吧可能也就什么也发现不了了,偏偏萧南烛在部队里那么多年,这点基本的警惕性还是有的,稍稍留意一下便发现是有个邪门东西盯上自己了,他猜着是除夕没收尾的那件事来上门寻仇了,可是他又想搞清楚这东西的真实来路,所以便没有去揭穿,等这冰冷剧毒的蛇牙就快咬开自己的血管了,萧南烛这才趁着距离近,这东西也没防备便直接给它就地正法了,而此时攥着这碗口粗的毒蛇,他抽着烟喘了口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却是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惊蛰别他妈给我睡过头了吧?哎哟喂,这都十一点五十八了啊,说好了提前来上班的呢……惊蛰!惊蛰啊!都十二点了啊!月亮晒屁股了啊!!”

粗声粗气地大喊了几句,老黄历里静悄悄的也没个回声,萧南烛见状无奈地又抽了口烟,复又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目及之处,月明星稀,天若白昼,再过一会儿第一声春雷就会伴着改变节气的神君惊蛰君的到来唤醒无数沉睡在冬天不知苏醒的邪物。

因为这滨江底下的河怪作祟的事情,萧南烛其实和这位神君早有联系,只不过那时这位历神总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和他说三句他倒有两句是打着盹的,眼看着历纸上蜷缩成一团的纤瘦青年总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无奈之下的萧南烛只能自己去寻了些诸如《月令七十二候集》之类古书来看,就当先了解些有关惊蛰的东西,到时候也好尽早收拾了那藏在江底下的怪物,不过等他找了些网上的资料之类后,萧南烛倒是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首先这惊蛰君呢,在古时候其实是叫启蛰君的,他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三个节气,前有腊八立春两位历神,而他自己则标志着仲春时节的开始。据说当太阳一定高度遮住月亮之后,这时天气转暖,渐起春雷,动物入冬进入睡眠状态藏伏土中,不饮不食,称为“蛰”,而惊蛰即上天以打雷惊醒蛰居动物的日子,所以惊蛰君也担负着唤醒苍生万物的指责,可惜这世间万物有好便有坏,有明就有暗,惊蛰一方面唤醒了生机也让那些邪祟灾祸复苏,益虫苏醒固然对庄稼作物有利,然而蛇鼠害虫相继出现也让人烦恼不已。此外在农耕文明中种植者往往通过惊蛰这日来判断是否开始春耕,所以在过去人类其实是非常期待惊蛰君的到来的,可惜如今现代社会已经不再依靠这种传统的播种方式,所以这位节气神君也失去了最早的工作积极性变得愈发的懒惰,后来直接就和两栖动物一样一入冬也冬眠上了。

有关于惊蛰的典故暂且只有这些,更多的东西似乎就要等这位神君亲自和他说道了。不过有关于那滨江河怪的东西萧南烛倒是查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而这似乎也成了他能否帮助张弛化解这场灾祸的根源所在。

中国民间故事中有关于蛇的故事一直很多,相对通俗点的譬如白娘娘的故事便是千年蛇妖修炼幻化成人,略显生僻点的则有蒲松龄先生所著的聊斋志异中所提到的青蛇妇,前者据说是走的正统的修仙之路,对于这一点萧南烛不熟悉所以也没有去多加研究,然而这青蛇妇却是和这滨江河怪似是无形中有了几分关联。

青蛇妇,说的是旧时一个叫阴山的地区出生的一群女子,她们长着人类的模样,却在嫁入寻常人家后很快就带来了丈夫的死讯,起先生活在周围人们并未注意到她们的不同之处,可是有一日一位术士却亲手抓着了这样一个古怪女人,而见她脸呈三角,眼似盲物,再一掀开她的裙角便发现这女子的下/身处竟是长着蛇一般咬人的口子,而细究之下旁人这才知晓这群女子皆是由邪物与人类苟合诞下的青蛇妇,但凡与之交。合便会迅速死去,而那些死去的男子的肉身则统统被这些蛇的子嗣带回了阴山底下的一个大湖,供盘踞在其中的蛇母化蛟化龙。

这个故事距今也有百年了,虽说是个志怪故事,但其中的描述倒是与萧南烛如今所遇到的情况有几分相似,真如除夕所说的话,那蛇母身形巨大靠食人为生,她子嗣重多更是与青蛇蛇母相似,如今除夕既然是杀了她那么多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那这指不定已经化蛟的庞然大物定然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毕竟蛇这种东西看似冷血,其实记仇又报复心重,白娘娘没了个许仙都要水漫金山,那断子绝孙的蛇母指不定就要血洒滨江也说不定,想到这儿,却是下意识地垂眸定了定神,萧南烛叼着烟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这钟表指针恰好就要掐着点儿到十二点了,可惜他这还没等到时间去叫醒惊蛰了,他这还没充满电的手机倒是响了,而他一接起来就听到了张弛焦头烂额的在那头大喊道,“我的妈啊历师!!您快来给我看看吧!!两个工人守夜遇到了怪物!!一个吓晕另一个给直接报警了!现在我正在去工地呢!听说是市公安局都过来了!!这该怎么办啊!!啊!!!!”

第30章

张弛的车开到萧南烛家楼下的时候刚好是夜里十二点二十,摸着黑开进这破小区的时候门卫拴在门口的狗一直在冲他狂叫,刚从女人堆里爬出来脑子还晕晕乎乎的张弛一面死命摁着车喇叭一面往里面开,而眼见萧南烛电话里所说的那个居民楼就在自己眼前了,这急的脸色煞白的家伙总算是松了口气了。“历师!!你人呢!!我来接你啊!!历师啊!!天塌了啊!!”

脑袋钻出车窗摁着喇叭就开始大喊大叫,张弛这没素质的王八蛋也不管这一小区的人都在睡觉呢,直接就扯着嗓子使劲叫上魂了,可惜还没把萧南烛喊出来呢,不少住户家的灯就随着叫骂声亮了起来,而伴着一阵动静很大的脚步声,背上还背着个什么东西的黑影子几步跑到他的车前,对着他突在外面的大脑袋就给来了直接一下。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不是说下来了吗叫个屁!!你这样我明天早上就要被一个小区的赶出去了!!!”

“赶出去就赶出去!赶明给您孝敬个大别墅!只要您帮我把那王八蛋河怪给赶走!统统买买买!”

“滚!!买你大爷的腿!烦人玩意儿!赶紧开车!!”

开着车门就弯腰把背上死沉沉的人给丢了进去,萧南烛叼着烟脸色不算好看,显然这心情也不大好,张弛被萧南烛抽了一下痛的要死,可是还是好言好语地把这难伺候的历师给迎进了车里,毕竟今晚这事事发突然,他也没个心理准备这就惊动上了本地警察,他虽然上头也有人脉可是这惊动了司法机构也是不好办的,无奈之下他只能连夜火急火燎的来找萧南烛救场,可就在他看清楚那被萧南烛丢进车里的东西后,张弛饶是心急如焚也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哟,这小子谁啊……历师您工作还带小情人过来不大合适吧……”

眯着眼睛看了眼那昏昏欲睡,裹着大棉袄的纤瘦青年,因为一开始就知道萧南烛喜欢男人,所以张弛见他就这么把个大活人给家里扛出来了自然也是下意识的想歪了,要说他平时也算阅人无数吧,可是还真没见过长这么惹眼的小帅哥,这睡成死猪都能好看成这样,醒了一定是愈发光彩照人,这么一想向来没什么节操的张弛便赶紧多看了几眼,而在家里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把这惊蛰都叫醒的萧南烛也是无奈,累死累活把人给丢后座了自己也坐下了,而从后视镜注意到了张弛这大色胚有点垂涎的盯着后座那睡得昏天黑地的惊蛰,萧南烛一脸不耐烦就要拿烟头作势要往他后脑袋上戳,而见张弛一脸贱笑地躲开他这才冷着声音道,“想什么呢,思想能不能纯洁点!快给我说说现在的情况,那两个看见河怪的人……现在在哪儿?死了吗?”

“哦哦哦没死没死!一个吓的晕过去了,另一个也好好的!总之统统都没死!河怪只是跑出来冒了个头就又回去了可没来得及爬出来啊!不过倒霉就倒霉在这两个人中的一个给报警了,没搞清楚情况还给胡说八道说死人了,警察那边接了电话直接跑工地了要往里面闯,现在一切情况都没确定真要是进去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死了人之类我可就再也兜不住了,所以我先找人在那儿挡着就赶紧来找你了……”

“放心,那东西不听到雷声是不会出来的,她还没完全醒呢就等着这第一声春雷了……不过警察那边你就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啊。”

闻言也出声安抚了一下情绪激动的张弛,萧南烛倒是没他那么心急只把嘴里的烟都捏在手里面无表情地吸上了一口,张弛听他这口气似是没什么问题也赶忙松了口气,而就在他们俩正说着话时,枕在萧南烛腿上睡得挺沉的惊蛰倒是幽幽地发出了一声呼噜声。

“历师,我这……这是……在哪儿啊?咱们干嘛……干嘛去啊?”

迷迷糊糊地蜷缩着,用手背揉着眼睛可是半天却还是没能清醒,惊蛰似是困得厉害只能张大着嘴不断地打着呵欠,而见状的萧南烛眯着眼睛哼了哼,接着拍了拍他的脸凉凉开口道,“去上班,你已经迟到二十多分钟了宝贝儿,自己好自为之吧……”

“呜……我不想上班……我想睡觉,要不我找除夕换班吧……他前几天还找过我呢……”

皱着脸嘴里嘀嘀咕咕的,惊蛰这正犯困呢语气也不自觉地带着点撒娇耍赖的意味,坐前头埋头开车的张弛见他们俩这腻歪劲默默挪开视线,愈发在心里坚定了萧南烛是个花丛老手的印象,而浑然不觉的萧南烛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抽着烟慢吞吞回道,“你自己的活儿就自己干,除夕哪儿那么多闲工夫帮你们,他自己身体都不好……快起来,听见了没有!”

说话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有偏向性的为除夕考虑,萧南烛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除夕没必要那么辛苦,可惊蛰听了立马就绝望地捂着眼睛哀嚎了起来,而见这坑了自己一把的倒霉历神终于也不开心了,萧南烛倒是乐了,只捏着他的脸把他给生拉硬拽的整清醒了,惊蛰见此也是没辙了,只能把大棉袄给穿穿好就没精打采地靠在萧南烛身上开始和他小声商量处置那蛇母的对策,而萧南烛听他趴在耳朵边这么说完,也忍不住回问道,“到时候你那春雷能对得准吗?几响的啊?不会半路熄火了吧?我可告诉你啊惊蛰,这事很严肃的啊,你干完了之后再怎么睡我都不管你,但你务必要把这玩意儿给灭了你知道的吧……”

“好……”

鼓着脸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打了个呵欠的惊蛰还是一脸困意但是总算能听懂萧南烛在说什么了,见状的萧南烛可算是松了口气,而正巧那开着车用蓝牙耳机接了个电话的张弛又在那儿嘀嘀咕咕地骂娘了。

“这群吃干饭的,让拦个条子都拦不住,回去我就给都开了……市公安局的那个分队队长也是死心眼,这说有妖怪他们都要专门过来看看,这是当自己是孙悟空呢吧我的妈……”

“诶,这人民警察负责点也没错啊,还有小张老板你说话能不能别那么像黑/社/会,您家里不是正经干房地产的吗……”

叼着烟在后头忍不住堵了张弛一句,萧南烛这般说完前头开车的男人也勾着嘴角地看了他一眼,而在叹了口气摇摇头后,张弛张嘴解释道,“不不不,对这位大队长我是真敬而远之,这市里爱玩的哪个不知道他彭东的名字,这谁开的会所他都敢过去查,这谁设的赌局他都敢跑去抓,我两次都差点被这位抓进去拘/留,现在倒好这……”

“你说这人叫什么?”

耳朵里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熟悉的名字,萧南烛本还在漫不经心地揉着惊蛰的脑袋听着张弛胡侃呢,这下倒是精神了,而似乎是觉得萧南烛的反应有点奇怪,张弛本还在开着车呢便顺口回了句。

“彭东啊?东西南北的东,怎么……历师你认识?”

……

y市第三分局在快凌晨的时候忽然接到一个奇怪的报警电话,电话里有个语无伦次的年轻男人一直在大喊大叫,可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自己那边的具体情况,接线警察一听也是疑惑,还以为是喝醉酒的的人在恶作剧,可就在进一步仔细询问后,那头哭天喊地的男子深吸了好几口气,总算是把自己的舌头捋直崩溃般的大喊了起来。

“滨江这里有妖怪啊!!有妖怪!!就在滨江这里!!头比汽车还大!!身子比楼还要高的怪物!!这里都吓死一个人了!!救命啊!!警察同志救救我的命啊!!!呜呜!!”

这话一喊出来这接线的小警察都傻眼了,一瞬间他是真以为什么脑子有问题的人来打电话戏弄自己了,毕竟以前这种事也是常有的,可是就在他发愣的瞬间,电话的那头却是传出了一声尖锐的几乎震破人耳膜的嘶叫,而就在那可怕的类似于某种动物的哭声响起后,那头的电话瞬间挂断,连带着那大喊大叫的男人的声音也一并消失了。

警务指挥中心的电话一般是有录音备份的,这接线警察一见情况不对便赶紧通知总部并将这段奇怪的录音也一起发了过去,因为滨江大桥属于政府在建的重要工程,所以本市公安局考虑到电话中所提到已经有人员伤亡的情况,便临时抽调了一只正巧执行完凌晨抓赌任务的小队前往滨江路,而等这一队辛苦了一晚上还没来得及休息的警官们火急火燎地赶到那时,却连工地都没能进去,直接就被几个早侯在路边工人给直接拦在了工地外头。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是一分队队长彭东,刚刚报警中心接到的报警电话,说是你们这儿有人死了,现在我们要进去排查情况!请各位配合一下好吗?”

拿出自己□□一脸严肃地开口,领着人过来的高大男人一身警服身量挺拔,看说话的口气应该是这只小队的队长,可是这几个工人闻言却是不为所动,只借着手电筒的灯光草草地打量了一眼那停在工地门口的警车后和这几个警察,接着站在前头的一个工人直接就流里流气地开口道,“哎哟我说警察同志,这大半夜不睡觉来检查我们这样一个破工地做什么?里头除了建筑材料就只有条江,里外还都上着锁,怎么可能会有人死了?我们几个是听老板的话过来看东西的,可不敢随便给你们开门,不然这样吧,各位先等我们张弛张老板过来,然后再让他亲自领你们进去这样可以吗?”

工人的解释让这位脾气明显不太好的警官有点不悦地皱起眉,可是他们这冒冒失失地过来一没搜查令二没个由头的这事也不太好办,再加上负责这起工程的人也算是本市只手遮天的权贵,以他们这种身份的小警察确是招惹不起,而眼前这几个老油子似的工人们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窘迫,只嬉皮笑脸地拦着磨着就是不让他们进,皱着眉的彭东出于无奈只能提出主动联系他们工程地的负责人,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那几个工人中有个瘦子似不屑般的哼哼了一句道,“死条/子。”

这话一窜进彭东的耳朵里,这位年轻的警官就阴沉下了脸,他身为警务人员并不能随意做出什么冒失举动,可是听到这种明显带有侮辱意味的词汇,他还是在站直身体的瞬间用十分暴怒的眼神看了那人一眼。这一眼带着十足的威慑力,到底是呆在市公安局常年面对些罪犯暴徒的人,光是这打量人的模样都吓唬人的很,那工人本还在心里不屑,忽然见那警察死盯着自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便哆嗦着再不敢说话了,而见状的彭东也是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接着压着声音道,“我给你们五分钟,请尽快联系你们的负责人张弛先生,我们接到的报警电话我们自己自然会负责核实,另外也提醒你们一句,警察属于国家公务人员,随意侮辱诋毁其名誉我可以随时将你逮捕,听见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