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半看完她的直播,在床上躺了半来钟头,秦深都没能酝酿出一丝半点的睡意来。

她家里没有空调,怕是冷得厉害,晚上那会就该让她过来的。现在呢,凌晨三|点,这个时间点再喊她过来,未免有些别的暗示。

秦深没想好该用个什么说辞。也不知道她睡了没有,发了条短信:“睡了没有?太冷就过来我这里。”

等了一会儿,短信半天没回应,大概是睡着了。亦或是看到了短信,她又尴尬,假装没读。

秦深丢开手机,正有了点睡意的时候,听到门铃声响了。他飞快起身,何有时的脸出现在视讯监控里,微微仰着头。

她是抱着枕头被子来的,还裹着羽绒服,很肥胖的版型,抱着高过她脑袋的被子,看起来蓬蓬软软一团,脚脖子上挂着冷得哆哆嗦嗦的猫。

看到秦深开门,何有时跟他抱怨:“真的太冷了,没有电热毯,连个暖水袋都没有。”

她那屋很久没住过人,冬天湿冷,她缩在床上蜷着身子,被子只能用到上半截,下半截跟冰箱冷藏柜似的。何有时几乎是在看到秦深短信的一瞬间就心动了,没犹豫几秒,就抱着被子来投奔了。

秦深笑了下,侧过身放她进去,看了眼对门房门锁好了。去厨房给她热了一杯温牛奶,暖暖胃。

进屋后有时倒不认生了,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客房。秦深搬来已有半月,之前中午歇午觉时她就是在这里,这会儿一点都不见外。

两人没多寒暄,秦深把温牛奶放下,安安静静站在房门口,看着她把铺盖整理好,回头跟他征询:“那,秦先生晚安?”

“晚安。”

房门在秦深眼前被轻轻合上,下一秒又打开,何有时探出头来。

“等一下。”

她走近了两步,踮起了脚,看样子是想在秦深脸上亲一下,凑近了却又犹豫了。

没等秦深反应过来,何有时就又缩了回去,藏在门缝后边笑:“还有点认生,没能亲下去,来日方长。”

说完立马关上了门。从头到尾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秦深就感觉到呼在自己脸上的一口热气。

被这么着撩|拨了一回,秦深哭笑不得,原地站了一会儿,想自己还没有什么疏忽的事。客房有空调有铺盖,宵夜吃过了,温牛奶也送过去了,没什么疏漏了。

他转身要走,耳朵却听到轻微的“咔哒”一声。

有时从里边锁上了门。

深夜,同居,分房,还要上锁。这明明是个对他不够信任的行为,秦深却扯唇笑出了声,一笑开,就怎么都收不住了。

他越来越觉得有时并不像她自己表现出的那样不通人情世故,她心思敏感纤细,情商也高出常人。无论是煮面时撒娇抱他,还是刚才没亲到的那么一下,或是现在。

凌晨三|点,住到新男友的家里,本身就是个惹人浮想联翩的行为。

她以锁门这个行为,告诉他自己的底线。

*

在此之前,秦深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

小到生活作息,大到工作日程,甚至是对成年男人来说不太好控制的欲望,秦深都有足够的自制力。

屈指可数的几次失控,症结全出在她这里。

而眼下,她就在隔壁屋睡着,只有一墙之隔。

秦深呼吸有点沉,久久不犯的耳鸣又有了卷土重来的征兆。

闭上眼,一晚上全是绮丽的梦。

他最近睡眠不怎么好,凌晨醒了好几回,每回都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手机,理所当然的,没有收到新信息。

梦里他还在喂她吃草莓,她唇边沾着粉红汁水,俏生生的。

下个瞬间,她顺着他的指尖咬上来,眼眸灵动,还抬眼观察了下他的反应,在他指尖悠着劲儿磨了磨牙。

牙齿尖利,唇|舌炙热且温柔,诱着他,狡猾得厉害。

秦深腿一动,醒了。

“有时,你…”他喘得厉害,喉结连着滚了几下,胸腹处沉甸甸地压着什么东西,指尖湿濡一片,还有点微弱的疼。

秦深惊疑不定地垂眼去看。眼前的绚烂光点散开,他缓了几秒才看得清东西。

十斤重的胖橘趴在他肚子上,无辜地抬起头来,小尖牙咬着他的手指当磨牙棒,磨啊磨。

梦境就这么来的。

还没来得及回味的旖旎画面迅速退去,秦深沉默几秒,心里骂了句脏话,从床头扯了张纸擦手,真想把这肥崽子锁小黑屋去。

“嗷!”胖橘机灵得很,看秦深眼神不善,立马松了口,龇牙做了个超凶的表情。趁他分神,呲溜一下跳下了床,从窄小的门缝挤了出去。

秦深吐一口气,挺嫌弃地抖了抖被子上的猫毛。

被惊走的睡意已经回不来了,他闭上眼,枕着手臂又躺了一会儿。可刚才梦里的旖旎情景久久没散去,被归位的理智往远处驱了驱,又飘飘悠悠落回来。

仿佛枕间都生出甜腻香气。秦深深吸口气,一边感慨自己定力太差,一边起身。

因为不清楚房间隔音如何,他锁上门,进了卧室自带的洗手间。

深色瓷砖,几何纹络,让人头晕目眩的。

*

床头的小夜灯蓝莹莹的,手边放着个睡眠监控仪,一个梨子大小。产品说明不在手边,何有时鼓捣了半天,除了定时,别的功能都没弄明白。

与她自己床头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相比,这间客房的床头算得上是生闷无趣了。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摆,看样子,压根没有接待客人的打算。

何有时有认床的毛病,刚躺下的时候她还天真地以为自己今晚上肯定会睡不着的。

谁知却一夜好梦。次日醒了,顿时脸疼得厉害,已经十点半了。

敲门声挺有节奏,何有时忙应了声:“来了来了。”

她迅速地拿皮筋绑了下头发,拉开窗帘开窗通风,屋外冷,冻得打了个呵欠。还手脚麻利地把被子叠起来,摆在那里,勉强算得上齐整。

“秦先生早呀。”

声音带笑,这一声早问得挺欢脱。

“醒了?”

秦深刚散步回来,正弯着腰给胖橘解下脖子上的绳,竟是连遛猫的工作也接手了。

他穿戴整齐,何有时摸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更不好意思了,努力给自己挽尊:“其实我平时不会起这么晚的。”

秦深也不戳破,说起另一话:“以后不能总这么睡,不吃早饭会伤胃,以后再困也得起来吃,吃完你再去睡回笼觉。”

何有时呐呐应了声。

半上午的阳光从她背后泄下,她耳垂薄嫩,薄得几乎透明。大概是睡相不太老实,她家居服扣子散开了,领子也是歪的,平时衣扣要严严实实扣到脖子下,这会儿难得露出一小片锁骨,还有工字背心的边沿来。

夜里睡觉锁了门,还穿着两件。看样子防他防得还挺紧。

秦深又想笑了。

餐桌上的煎鸡蛋和牛奶已经冷了,两份都没被动过,何有时不用想也知道是秦深做好了早餐,久等等不到她起床,这才饿着肚子出门遛猫的。

何有时更愧疚了,秦深看得分明,堵回她没来得及开口的客套话。

“晚安吻没亲下去,早安的有么?”

第37章

清早七点,天还没大亮, 何有时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我喜欢/就这样/靠在你胸膛, 我喜欢/没有时间/没有方向, 我喜欢/像这样/爱的好自然…”

铃声是她自己设的,梁静茹的《我喜欢》, 很老的一首歌了, 她从初中那么个情窦初开的年纪一直听到现在,还把秦深的来电铃声也设成了这个。

美名其曰, 唤醒少女心。

她一个人生活久了, 连兴趣爱好都是满满的单身狗气息,没什么生活情趣, 也没什么有趣的梗。何有时总担心秦先生觉得她无趣,就想着招儿在这些琐事上可爱一点。

连着三天,秦深每天都是这样喊她起床的,意思等同于“饭好了,起来吃饭”。

何有时不用接, 挂掉电话,出了卧室就看到秦深坐在沙发上, 手里翻着本财经杂志。

听到动静, 抬眼望过来, 说了声“早”。

“你…”何有时瞠目结舌:“哪来的钥匙?”

“身为房东,难道我不应该留把备用钥匙?”秦深笑着反问。

他脸不红心不跳, 就把偷开房门轻描淡写一言带过去了, 身上深色格子的加绒衬衫笔挺, 更显他表情正经。

何有时把惊讶咽回肚子,又好奇:“既然有备用钥匙,那前几天怎么没进来?”

“前几天怕你认生,耐着性子等了两天。”

其实不光怕她认生,也怕她不高兴。这两天来摸透了她的脾气,确定了她对自己的心思,秦深立马得寸进尺。

何有时被他的厚脸皮惊住了。

但她家里没什么隐私,秦深又是穿戴整齐地坐在客厅,压根没去碰卧室的门,分寸把握得清楚。何有时也不生气,乖乖坐过去吃早饭了。

连着一礼拜,秦深每天都感慨,“住在对门”真是让感情升温的最佳捷径了。

他不光可以在大清早拿着备用钥匙去开门,牵着胖橘出去溜达,回来后做好早饭喊她起床,还能有幸欣赏到有时睡眼惺忪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样子,起床气犯了对他爱搭不理的样子,顶着黑眼圈敷面膜的样子…

样样都可爱的不得了。

却也不是每次都能这么顺利地喊她起床,有时秦深连着好几个电话打过去,她都不接。再打,索性关机了。

这就是还要睡并且嫌他烦的意思。

被挂了电话秦深也不恼,自己吃完两人份的早餐,心情还挺愉悦。

于他来说,把有时的小脾气一点一点养出来,实在是个享受的过程。

吃完早饭,他给胖橘系上绳,下楼遛猫。

小区里有个宠物寄养店,也兼作宠物看病和美容。前天猫粮快吃完了,胖橘跟着秦深进去过一回,顺便做了个全套马杀鸡,舒服得眼睛发直,连走路都打跌。

此后它就赖上了这个地方,每天挺着脖子往店里走。

一圈子精贵血统里就它一只土猫,偏偏胖橘自己没这个觉悟,招猫逗狗欺负垂耳兔,短短几天就混成了店里一霸,把别的小伙伴欺负得嗷嗷叫。

秦深想拽都拽不走,无奈,只能坐在沙发上看它浪。

胖橘还每天往人家的货架上爬,看见哪个假发哪个帽子顺眼,就叼在嘴里跳到秦深面前。

——这是让他掏钱的意思。

什么粉色版的ladygaga蝴蝶结假发,海盗帽,画风软萌的小天使翅膀,哪个雷人选哪个,它自己给自己搭了好几身新衣服,?N瑟得跟什么似的。

本着爱屋及猫的原则,秦深都默默忍了。

店里不止他一人,周围一圈贵妇都是陪着自家小祖宗来的,看秦深来了两回,就面熟了,笑呵呵跟他唠嗑。

“小帅哥多大了呀?”

秦深:“二十七。”

“哟,这年纪轻轻的可不容易,在哪儿高就呀?”

秦深:“自由职业。”

“噢噢噢,那一定是炒股炒期货的吧,哎呀真好,我老公就喜欢像你这样敢拼敢冒险的青年…以后要是有想法换个地方,考虑看看呀。”

说话间,从包包里掏了一张名片给他递过来。

秦深接过来看了眼,意味深长笑了下:“目前没想法。”

那阿姨也不觉丢面儿,看他这副淡定老成的样子,没有时下年轻人身上常有的轻浮,更添了几分好感。

“爱养猫猫狗狗的都是有爱心的孩子。哎,小伙子结婚了没有呀?”

秦深:“没。”

旁边夫人笑着打岔:“哪能呀,现在的年轻人想法多着呢,早早结婚有什么好的。”

前头说话的阿姨看秦深没反驳,心里有门了,脸上笑容更亲近了些:“阿姨有个侄女,刚读完博,今年二十八…”

“我有女朋友。”秦深转头看着她,“已经同居的那种,感情很好。”

说完他又指了指正踩着一只巴掌大的龟背的胖橘,“这是我女朋友的猫,她爱赖床,只能我带猫出来散散步。”

“她爱赖床”四个字,秦深说得含情脉脉,眼里带笑。

两个阿姨被他噎了下,默默闭上了嘴。

有过这么一茬,秦深之后遛猫再不来这个地方了,任胖橘满地打滚都置之不理。

胖橘气得挠他裤子,秦深也不怕它挠。自打它天天往家里跑,秦深的洁癖更上一层楼,会给猫戴上脚套。

一来为了保暖,冻着了它有时会心疼;二来猫爪子上套着东西,就挠不着人。

没了爪子,胖橘战斗力大打折扣,被秦深一只手镇压,灰头土脸跟着他回家了。

*

尽管做饭技能还停留在煮方便面时能顺便打个鸡蛋的层面,何有时却总想帮着他一起做饭。

秦深得耐着性子教她:“面粉不够…现在又加多了…没搅匀…你真的会煎?小心油溅起来,我去给你找找炒菜手套。”

何有时摆手:“不用呀,我自己煎过饺子的。”

秦深半信半疑,试着相信她的自立能力。结果,何有时刚把裹好粉面的肉块放入锅,就被零星的油点子溅到了手上,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疼得直嘶气。

“都说了让你别碰!”秦深瞪她,把她推到身后去,自己接手了。

被她拖累,三个菜足足弄了一个钟头,最先出锅的咕噜肉已经凉了,又回锅热了一遍,何有时还喜滋滋的。

正吃着午饭,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问她:“明天又周六了,有时你这周回家来不?想吃什么妈给你准备。”

“这周不回去了,有点事。”何有时咬了一口藕夹,抬眸看了秦深一眼,笑意都从她眼睛里溢出来了。

秦深也不知道她在乐什么。

“行吧。”何妈妈有点无奈:“那我跟你爸爸过去看看你,你爸他…”

还没说完,何有时立马想起一件要紧事,忙说:“你们别去原来的屋,上周我搬家了,搬到了附近一个小区,一会儿我把地址抄给你们。”

“何有时!”

何妈妈被她气到了:“搬家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家里说!你自己一人怎么搬,当我和你爸是死人么!要不是我问起,你搬家都不打算跟家里吱一声?”

“不是…”何有时声音有点虚,“就是…就是这边环境更好一点,上周正好有时间,就搬过来了,房东帮我一起搬的…房东人也不错,咳,挺照顾我的…”

她讲着电话,余光看到秦深停了筷子在听,有点脸热,忙把关于房东的话题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