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色当前,有时越发想不出词儿了,拿手指戳戳他胸口:“婚前约法十章你都不记得了?家庭冷暴力形同虐待,我还怀着孩子呢,你都冷着张脸。胎教课上医生不是说了么,孕妇情绪影响胎儿发育,你再冷脸,没准咱孩子生出来就长得不好看。”

秦深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飘飘的“呵”,此等威胁没法叫他动容。

他醋得厉害了,不吭声,何有时犹犹豫豫拿出杀手锏:“要不…我把id改成‘已婚勿扰’行了吧?我们平台上有个男主播就是这样子,他女粉丝多,老婆又爱吃醋,就把自己id给改了,还挺好笑的。”

话音刚落,面前男人倏地眼睛亮了,双手握着她的腰稳稳挪到一边,重新打开电脑,言之凿凿:“成交。”

何有时:…

好在秦深没那么绝,没有动她的id——她id“有时说”,那么好听,秦深舍不得改。

然而聪明的人总能举一反三,秦深不光把她的头像换成了两人的结婚照,还在她的个人简介那栏换成八个字。

“已婚妇女,家庭和睦。”

更绝…

有时到底是app里元老级的主播了,刚改了签名就被人关注到,扭头往贴吧发帖了,被各路主播和路人“哈哈哈哈哈哈哈”群嘲了一通。

好在经此一遭,私信她的男观众确实少了一大|波,求了个家庭和睦,也算是圆满。

*

怀孕以后,有时每天好吃好睡,四个月以后,肚子慢慢鼓起一个微小弧度。

秦深却没她这么幸运,他开始失眠了。倒是不严重,不像以前那样一宿一宿睡不着,只是觉很浅,半夜有时翻个身的动静都能吵醒他,睁开眼,就再难入睡了。

他戴上耳机,听有时以前的as|mr录播。却没什么用处,好像是听多了,有了抗体似的。

他失眠也安安静静,也不翻身,舍不得吵醒她。把他和有时从初遇到现在的每一件事在脑子里过一圈,细枝末节想一遍,就能睡着了。

睡不好,精神就差,这样子熬了一礼拜,秦深趁着有时回娘家,自己去李简那儿做了个检查,结果不太好。

李简安慰:“你这都停药快半年了,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别给自己太大心理压力。”

秦深点点头,没说什么,拿了新药回去。

他还想瞒着有时,每天趁着她去洗手间的时间吃药。可摊上一个心细的媳妇,连头三天都没瞒过去。

被逮到的时候,秦深一紧张,药片卡在咽口,没咽下去。

有时捏着药瓶,眼圈红红地瞪着他:“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要是病情严重了,你是不是还想去年那样骗我说要出国,自己一个人躲到深山旮旯里养病去?”

秦深立马认怂,哄啊哄,哄啊哄,从白天一直哄到中午。怀孕的女人气性大,用了两包纸巾才止住眼泪,还死活不跟他说话。

直到秦深精心准备的午饭端上桌,有时才没崩住。吃着饭,边翻他的作息表:“昨天没睡好,前天没睡好,大前天也没睡好?”

“上周都没睡好。”

有时悠悠来了句:“该。”

秦深:“…”

扎心了。

媳妇到底还是心疼他的。这天晚上有时没像往常一样早早睡着,穿着件薄薄的睡裙,贴他极近。

这些日子她可懂事,知道秦深忍得艰难,从不来撩|拨,每回睡觉都离秦深远远的,今晚却这样。秦深揣摩了十秒钟,了然:“四个月了…”

说完他起身,喝的水、香薰、纸巾通通备好,又躺回来。

有时一指头戳他脑袋上,表情正经:“as|mr最高级的触发音是什么,你知道么?”

“嗯?”

何有时凑他近了些:“是耳骚。”

“骚话?”

秦深呼吸重了些。

“什么骚话!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和谐的东西?”

有时脸皮薄得厉害,话没出口前就脸红了:“不是说骚话,就是在你耳边说悄悄话的声音。说骚话,也算…”

秦深默默躺平,等着高清体验。

有时又挪了挪,在他肩膀上挑了个舒服的位置,侧躺着,轻轻摩挲他的耳轮,声音温柔。

“我大学的时候进了话剧社,演过几场英文话剧,上台之前台词背几十遍,直到现在还记得。”

“嗯?”

秦深侧了半身,搂着人靠近自己的身体,离得太近了,仿佛连她腹中孩子轻轻蹬腿,他都能清晰感受。

“i knew to my sorrow, often and often, if not always, that i loved her against reason, against promise, against peace, against hope, against happiness, against all discouragement that couldonce for ”

我爱她是违背常理、是妨碍前程、是失去自制、是破灭希望、是断送幸福、是注定要尝尽一切的沮丧和失望的。可是一旦爱上了她,就再也不能不爱她。

狄更斯晚年作品,《远大前程》,百老汇怀旧歌舞剧的经典曲目。

情话入耳,这一瞬间秦深想着,耳朵真是人体最精妙的器官,单是听她说话,就能带起全身反应。

贴在他胸口的手换了个位置,慢慢向下,随后是漫长而温柔的触摸。

第63章 番外四

从第三十六周开始, 离预产期还有三周,有时就早早做好准备了。

玄关处放着个半米高的待产包,里边装着衣服鞋袜、卫生用品、身份证医保卡银行卡准生证,还有产检过程中的每一份诊断本, 包括最近两次的b超, 全都装在里边, 打算什么时候肚子发动, 提上东西就直奔医院。

秦深夜里都不敢睡太死,闹钟定了一排, 一个钟头醒一回,伸手摸摸有时肚子。胎动越来越频繁,他把掌心贴在有时肚皮上都觉得战战兢兢的。

熬了一礼拜, 整个人瘦了一圈。

彼时小区里的幼儿园停课了, 因为有一个班上好几个孩子感染了手足口, 盛夏正是高发季节。这些孩子都在小区里住着, 有时紧张得连下楼散步都不敢了,吃喝更是异常的小心, 每天蔬菜水果都是孙尧从家乐福买了送来, 小区超市是压根不敢去了。

秦深索性在妇幼医院对面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小户型,精装修, 带了简单几样东西就搬过去了, 拿来当待产房。

生秦月半的那天, 有时觉得自己没了半条命。开三指足足用了两天, 最后还是打了催产, 最后生下一个小胖墩——七斤六两,儿子。

她面无血色气息奄奄,还得被人搀着下地走路,何妈妈心疼得流了一汪眼泪,恨恨地指着外孙:“小名就叫秦胖墩!”

丈母娘发话,秦深不敢往枪口上撞,隔了两天,才在孩儿他|妈|的同意下,给儿子换了个好听点的小名,把“胖”字拆开,秦月半。

*

从儿子抱回家的第一天起,秦深就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

一篇日记配个小视频,再配一张全家照片,放在一个文件夹里。攒够七天放进一周文件夹,攒够四周放进当月文件夹里,一天不落。有时光是看着那么一长溜文件夹都眼花。

第三十五天,秦月半会笑了,只要有人逗,就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秦深循循善诱:“叫爸爸。”

刚满月的小孩听不懂,也不搭理他,秦深能自言自语半钟头。隔了会儿,躺下亲亲老婆:“我觉得咱儿子脑门像我,眉毛像我,眼睛像我,鼻子嘴巴也像我。”

何有时还沉浸在不能开空调的苦闷中,闻言还有点小委屈,哼哼了一句:“就没有像我的么?”

“有的。”

“哭的时候。”为了给她现场演示一遍,秦深抽走小家伙的奶瓶,“对对对,就这个泫然欲泣的样子,特别像你。”

“瞎说,我什么时候哭过?”

秦深默默瞅她一眼,表情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有时:“…”

*

四个月的时候,秦月半瘦了一些,还是一身的藕节肉,罗圈腿还越来越严重了,拉着小脚轻轻拽一拽都拽不直。

老父母紧张得不行,专门跟婴幼科的医生视频了下,才知道这是正常的。

又过俩月,秦月半又学会了拖着肚皮匍匐前进,像条毛毛虫似的在床上蠕动。有时哈哈哈哈了半天,拍了张照片做好表情包,往爷爷奶奶姥爷姥娘的群里发了过去。

手机一扔,去慰问孩儿他爹:“你歇会,我铺。”

秦深直起膝盖时,觉得自己腿都是哆嗦的。

怀孕的时候把家里所有家具都装上了圆角保护套,就以为万无一失了,却忽略了地板的问题。这会儿秦月半有力气了,再过些时就要满地爬了,爹妈这才意识到问题。

家太大,孩子能爬的几个房间和客厅都铺了拼图地板,留给他充分的探索空间。

拼图选了很多种风格,都是秦月半钦点的,什么蜡笔小新、变形金刚、哆啦a梦、田园风,各种猎奇风格拼了一屋子,老父母哼哧哼哧蹲在地上铺。

垫子是加厚的,柔软,且防水,很快被开发出了新功能。

彼时何有时被压在地板上,从这个视角无论看什么家具都怪异极了,被制着双手,从耳垂红到脖子根:“秦深!你要不要脸!万一弄脏了嘤嘤嘤…”

“没事,我洗。”

“那也不行嘤嘤嘤,你弄脏的再让月半爬,你…”

半个小时后。

“怎么样?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

何有时眸子里蕴了湿意,哼哼唧唧应了声。

这一瞬秦深出神地想着,以前直播间老有观众夸她眼睛漂亮。其实她们都不知道有时的眼睛到底有多美。

像蜜糖丝儿,漫不经心抛来一眼,就仿佛整个世界都拢在这张蜜网里了,上天入地也逃不出,只能缴械投降了。

一个小时后,秦深餍足起身,针对亲身体验发表了客户评价:“这个垫子没选好,这什么大头儿子小头爸爸的,我瞥了一眼,整个人都不好了。”

“呵。”有时轻轻踹他小腿上,可惜娇|软无力,倒更像是撩|拨。

大夏天的,一身汗都落在地毯上,屋里还有奇奇怪怪的味道,简直窘得想死。

怕媳妇不高兴,第二天,秦深把整个房间的拼图地板都换了——这回换成了蓝白两色,没有图案。

一周七天,四天走心,三天走肾。

完美。

*

秦月半是两岁零十一个月的时候被放进幼儿园的,现下的幼儿园规章制度严,每年九月前没满三岁的孩子到次年才能上学,小包子虽然三虚岁,却是在九月中旬生的,就被压到第二年了。

准备好的书包文具全都没能用上的小可怜每天守在幼儿园外边,嫩手扒着电子栅栏,眼巴巴地看着里边比他大一个月的哥哥姐姐。一扭头,趴在有时怀里泫然欲泣。

“儿子乖,咱明年再来。”

秦月半抬头怒视爸爸:“骗纸!”

秦深被他噎了一噎,心说自己怎么就成骗子了,等走回家,回过味来了。

先前有段时间小屁孩闹得哄不住,他就训人家“再不听话就送你去幼儿园”。小孩却丝毫没被威胁到,还挺高兴的,之后每天在墙上胡乱涂鸦,比以前更折腾,等着被送进去。

这会儿连“骗纸”都出来了。

身为爸爸的尊严不能丢,秦深无奈,联系了这片公寓的开发商,开发商联系了小区物业,小区物业联系了幼儿园园长…好一番周折,总算让四十多岁的园长阿姨通融了一下,放秦月半进了幼儿园。

秦深活了这么些年,需要走后门的时候实在不多,这算是难得的经历了。

不过没满三岁的小孩不能自立,也违反制度,得有家人从旁监护。等于秦月半只能跑去园里玩,教室里多个座位,午休、吃饭、安全问题这些,幼儿园并不负责的。

有时就每天陪同上课,做起了全职妈妈。

一个班只有十五个孩子,辅导员却配了仨,带着一群小豆子在玩具室玩积木。有时在旁边拿个手账本记《03岁宝宝养护须知》。她怀孕那时候闷得慌,写了本《年轻妈妈孕期须知》,一不小心就成了畅销书,出版社把封皮设计得花里胡哨。

——育婴博士、好宝宝奶粉联袂推荐;秦氏地产最大的女股东、知名主播自述:怎样走出心理阴影,怎样经营好一段外人不看好的婚姻。

有时收到样刊的时候表情都是僵的。

她那本《孕期须知》里原本没写这样的东西,不过是孕期注意事项和日常琐事罢了,有点像是日记体裁,也不知怎么的就莫名其妙成了一本秀恩爱经典。

于是这本宝宝养护须知写得尤其小心,尽量不夹带狗粮。

幼儿园小小班的孩子年纪都三四岁,小孩子记忆力难集中,所以每节课只有15分钟,这节英语学个abc,下节课就去外边滑滑梯了;再下节课看动画视频,跟着视频学画一栋小房子,之后做两遍眼保健操,再去玩具室堆积木;半上午的时候老师领着小朋友去厕所,学提裤子。

跟闹着玩似的…

“妈妈妈妈。”

秦月半皱着小脸跑回教室,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我要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何有时好笑,偏要做出一本正经的表情逗他:“别的小朋友都是小湘老师带着去的,怎么你不行?”

秦月半差点哭出来:“爸爸说,不能在除了爸爸和妈妈以外的人面前脱|裤子。小湘老师脱我裤子!”

有时差点笑岔气,碍于儿子脸面,没把这糗事跟爷爷奶奶姥爷姥娘说,回头跟孩儿他爸笑了半个月。

*

身为智宜传媒副总,江呈大学期间一直单身,别说谈女朋友了,连跟女同学约个饭的功夫都没有。第一次生出想谈女朋友的冲动,就是在秦月半小朋友的三岁生日上。

一年就这么一天是小屁孩可以胡乱折腾的。往墙上画画、强行睡爸妈中间什么的,秦深也就默默忍了。

生日宴摆在晚上,只请了两家和关系亲近的朋友,消费满了额度之后,前台小姐姐友情赠送了一把儿童滋水枪,无压的那种,一条水线都滋不直,外观倒做得很好,是仿真m4的缩小版。

秦月半还是头一回见这个东西,兴许是男孩天生喜欢这些,他眼睛都在发光。跑雅间里滋了一圈,被爸妈呲了好几句,委屈兮兮跑走了。

江呈心疼自家小侄子,迈着大长腿追上来。酒店大堂里有个水池,里边养着金鱼,为了营造古风气韵,边上只有一道矮矮的木栅拦着,栅栏缝又宽,秦月半差点从里边钻出去。

“哎哟我的小祖宗。”江呈长臂一展,把人捞回来,往高处一举,喜眉笑眼的:“来来来,小叔陪你玩。”

秦月半咧嘴一笑,枪口对准,滋了他一脸水。

“我去!”

江呈嗷了一声,把秦月半夹在咯吱窝底下,腾出手来恨恨抹了一把脸,“你这是恩将仇报啊!”

追出来的有时心里一咯噔,怕他火大,忙要把熊孩子抱走。

秦月半却有应对之法,闹腾着坐到江呈胳膊上,把脸凑上前。

下一秒,江呈得到了一个湿哒哒的、鸡蛋羹味的吻。

“我去!”他又叫了一声。

有时更紧张:“月半最近跟他爸学的,老是亲人,你别不高兴。”

下一秒,江呈又嗷了一声,还了小孩一个扎扎实实的啵:“太特么可爱了!”

有时:“…”

江呈心都要化了,一整晚浑浑噩噩,自己坐那儿絮叨:“我就不该听我哥的,我就该早点谈恋爱的,我要是早点谈恋爱,我现在也有这么大个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