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上午,王瑶都没有回来。我觉得奇怪,给她打了电话,却总是在忙碌、忙碌。她在给谁打电话,为什么会忙成这样?吃过中午饭,还在食堂的时候,终于接到了王瑶的电话。

我迫不及待地“喂”了一声,却听到电话里传来王瑶汹涌的哭声。

“你怎么了?!”我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我哥……被抓了!”

……

学校外面的台球厅外,我见到了哭成泪人的王瑶。我把她拉进怀里,听她抽泣地、断断续续地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昨天晚上,王厉带着众兄弟去喝酒,升任东街老大的他自然喝的酩酊大醉,林子和刚子将他扶到台球厅的包间里休息。就在今天早上,突然闯进来一堆警察,手持逮捕令不由分说地就将王厉、林子、刚子三人给带走了。

王瑶打了一上午电话,几乎把所有人脉用了一遍,才得到一丁点零星的消息,好像是他们三个卷进了两桩恶意伤人案。一听这个案子,我的心就咯噔了一下。

“伤的谁?”我问。

“听说是赵雅文一家和易真一家。”王瑶泪流满面,“我就怕他们知道,就怕他们知道!”

我轻轻放开了王瑶,往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了?”王瑶惊讶地看着我。

“如果是这两桩案子。”我叹了口气:“恐怕下一个被带走的人就是我了。”

远处,传来警笛大作的声音。几乎不用一分钟,一辆警车就停在我的身后。

“是左飞吗?有桩恶意伤人案牵涉到你,希望你配合一下!”身后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我坐进警车,窗外的王瑶更加崩溃的大哭起来,我的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

审讯室里,白炽灯晃的我眼睛疼,坐在我对面的是两个神情肃穆的警察。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了,上次和易真打架还属于学生间的小打小闹,这次却是着真正正的卷进了违法犯罪的案子。

“姓名。”

“左飞。”

“年龄。”

“十六。”

一系列的基本问询之后,他们终于进入了正题:“11月28日,也就是上个礼拜三的下午两点,你在哪里?”

“我在街上和一个同学吃豆腐串,一辆面包车突然停在我的身后,接着一双大手把我抓进车内……”在人民公安面前,我不敢有丝毫的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细细道来。

做完整个笔录,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黑了,我也累的筋疲力尽,按过手印之后,一位警察告诉我,虽然我的笔录说明我未参与犯罪过程,但受害者依然言之凿凿的认为我是同伙,所以在案件尚未调查清楚之前,我还是犯罪嫌疑人,所以要暂时关进拘留所里。

我点点头,表示服从政府的安排,我也没经历过这些事,也真的只剩下麻木的点头了。

门外,我爸已经等了许久。我被警察带出去的时候,看到他的面容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放心,爸,我没参与。”

“我相信你。”我爸说。

“肯定没事啦,那边三个也说他不是同伙,一查清楚马上就会放人的。”旁边的杨指导员殷勤地向我爸汇报着。即便我爸是处长,他也不敢不按流程走。

“麻烦你了。”我爸说。

“放心放心,我会托人给他安排个好点的房间,争取尽快把案子摸清楚放人出来。”

二十分钟后,我被带到了东城郊区的拘留所。把该上交的东西上交,就连裤带、鞋带这些东西也不能保留(据说是怕人自杀),还要脱光衣服让号警检查一遍,才换上囚服,由管教领着穿过一道道铁门,来到了一间所谓的号子门前。

门打开后,里面是一排通铺,大概有十来个人,正一脸木然地看着我。

“秃头!”管教喊了一声。

“在!”前铺蹦起来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还真是个秃头,地中海的发型。

“派出所杨指导员特意关照过的,谁也不许欺负他啊!”管教将我推了进去。

“肯定不会。”秃头笑了一声,鬼鬼祟祟地看着我,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铁门关上,秃头冲我招了招手:“过来过来。”其他犯人都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走了过去,按着先前管教吩咐我的,低头叫了一声:“号长好。”

“啪”的一声,秃头一个耳光打了过来,我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我哪受得了这个气,立刻一拳头砸了过去,但是还没砸到,周围立刻窜过来三四个汉子,揉面团似的瞬间就将我放倒了,我赶紧捂着头夹着裆,他们足足打了我一分多钟才停手。

“呵呵,杨指导员关照过的?”秃头踩在我头上来回碾着,“不提他的名字还好,一提他的名字我就来气,老子就是被他送进来的!妈的,进来这个地方,天王老子也不好使!”

“呸”的一声,他又吐了口痰在我脸上,又黏又臭的恶心死我了。

“今天晚上,老子就好好教教你这里的规矩!”秃头放肆地大笑着,我的心里一片悲凉。

第91章 惊魂一夜

接下来的十分钟时间里,我知道了很多号子里的规矩,比如在号长问话的时候,我要蹲在地上回答,再比如我要将代金券交给号长管理,比如我要睡在厕所边上的铺位,比如我要负责整个号子的卫生……我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于是一一照做。

等派出所把我那桩案子查清,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我一边擦地一边想。

秃头和几个人正在打牌,不时地放肆大笑,其他人都很麻木地坐着,刚才被他们打过的部位还在隐隐作痛,我不由得恨恨地看了秃头一眼。不料这一眼,又给我带来灾祸。

“那个新来的,你看我干什么,不服是么?!”秃头大叫。

他一叫,那几个和他打牌的又冲过来,把我拎小鸡似的架到秃头面前。

秃头拍了拍我的头:“不服是吗?”

“没有。”我低眉顺眼地回答,之前的管教告诉我在里面别太嚣张。

“你他妈的……”秃头又是一拳砸过来。

“秃头,你干什么呢!”门外传来管教的声音。

秃头赶紧把拳头收回去,笑呵呵地说:“没什么,我教他一些规矩。”

“用你教吗,你把人看好就行了!告诉你,这人来头很大,你动不得!”

“是是是。”秃头点头哈腰。

管教一走,秃头再次一拳砸过来,我被他一拳头闷在地上,顿时有点眼冒金星,心想要是在外面,我练不死丫的。“过来过来。”秃头又冲我招手。

我又蹲在他面前,他拍着我的脸说:“管教说你来头不小?你说说你有什么来头?”

“没什么来头。”我继续低眉顺眼地回答。

“这就对啦,进来这里面,你爹是奥巴马都不好使!”

周围响起一片奉承的笑声,我却没觉得哪里好笑。

“说说吧,在外面是跟谁混的。”

“不跟谁混,我在东城一中上学。”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呵,东城一中啊,门口那条街知道是谁罩的不?”

我点点头:“王厉。”

“放你妈的屁!”秃头突然一脚把我踹倒,“王厉算个屌,都他妈快完蛋的人了,是小鬼知道吗?小鬼!”秃头强调了一下,又踹了我一脚。送到这里的一般都是在东街犯了案的,所以认识小鬼和王厉也很正常。王厉是昨天才当的东街老大,号子里又消息不灵通,秃头不知道也很正常,我才懒得和他打这个别,就说:“是,我知道了,是小鬼。”

“滚他妈一边背监规去,十分钟背不下来有你好看!”秃头晃了晃他砂锅大的拳头。

我四下一扫,看到墙上挂着一张监规,走过去看了起来。

“不能这么看。”秃头身边的一个人跳下来,帮我调整姿势,两脚岔开,两腿半蹲,腰部下沉,双臂展开,是个扎马步的升级版,“就这样,背不下来不许动!”

我迅速扫着墙上的监规,同时在心里默念:“1,必须服从监管民警的管理教育,不准抗拒、阻碍管教人员……”背这些东西还好,我的记性还行,但就是姿势太难受了,不到五分钟就觉得全身酸麻,伸展的双臂像是挂了两个千斤坠,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了一点。

“谁他妈让你动的!”刚才教我姿势的那个汉子一脚飞了过来。我是站在墙边的,被他踹的一头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号子里又发出一片讨好的笑声。

“把他弄过来!”秃头大叫。

我被带到秃头面前,三四个人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真他妈是个菜鸟。”秃头又是一记耳光打过来:“背监规,背不下来有你好看!”

我被他打的脑子嗡嗡直响,但还是顺从地背了起来:“1,必须服从监管民警的管理教育,不准抗拒……”监规一共八条,我顺顺利利地就背完了。

背完的一刹那,号子里一片寂静,估计把他们都给镇住了,这群人一看就没什么文化,让他们背这玩意儿估计够呛,而我们平时上课动不动就“默诵全文”早就练出来了。

我刚得意了没一下,秃头便一脚就踹过来:“操,装什么知识分子,那么有能耐怎么不去考大学啊!”我算是明白了,在这地方只要号长看你不顺眼,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一晚上下来我就挨了三四顿打,说到底竟然还是托了那位杨指导员的福。

“滚一边去!”秃头冲我大吼。

我回到自己铺位,旁边就是厕所,臭味熏的我有点头疼,可我也顾不了那些了,揉捏着自己发酸的四肢,旁边几个人同情地看着我。我看出来了,在这地方睡觉都是有等级的,地位越低越靠近厕所,我刚进来就是地位最低的,但我旁边这几位也好不到哪去,时不时地就要被号长拎过去戏耍几下,他们还得陪尽笑脸,做出一副非常开心的模样。

晚上十点,管教过来点名,特意问了一句:“左飞,没人欺负你吧?”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没有。”

管教走了以后,号长才说:“行,还算有点眼色,今晚先不动你了。”意思是明天再继续操练我。大家都睡下以后,号子里出奇的安静,一个打呼噜的都没有。后来我才知道,无论多严重的呼噜,进来号子总能治好——号长总有办法让你不打呼噜。

等大家都睡熟以后,我悄悄地爬了起来,假装上厕所然后四处偷瞄,看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我从来就不是那种肯闷声吃亏的人,初中三年加高一半年把我磨练的心高气傲,总觉得我不该属于被人欺负的类型。可是我失望了,号子里什么都没有,就连牙刷都是经过特别处理的,号里为了防止伤人事件的发生总是不折手段。

可我不报仇,今晚根本就睡不着。我想了想,还是决定铤而走险,端着一脸盆凉水悄悄走到秃头身前,然后“哗啦”一下给他当头浇下去。秃头“嗷”的一声蹦了起来,而我迅速地在他脸上砸了好几拳,一水儿的炮拳,又直又狠,管他后果怎样,老子先出气再说。也就打了四五拳,其他人已经蹦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地将我拉扯在地。

“草他妈的,给我弄死他!”秃头大吼着,不顾脸上的血迹也加入战局。

这次打的比前几次更狠,前几次他们还有所顾忌,尽量不往我的脸上打,这次黑灯瞎火的尽往我头上揍。打完了我,还把我拖到厕所边上,给我浇了四五盆的凉水。

“小兔崽子,今晚就在厕所给我睡!”秃头把我的铺盖扔进了厕所。

我靠在墙边,浑身湿漉漉的,脸上火辣辣的疼,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鼻青脸肿了。我把衣服都脱下来烘在暖气上,只穿着一条内裤靠在墙边裹着被子睡了,半夜起来有人上厕所,就在我旁边哗啦啦的尿,臭不可闻。

第二天早上,秃头让我穿上衣服,把被子放回铺位,然后教育我:“一会儿管教进来,你就说你是自己不小心撞的,知道没?”他也害怕管教看见我脸上的伤。

我点点头,心里想的是去你妈的。

过一会儿,管教过来例行点名,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杨指导员。杨指导员本来笑呵呵的,一看见我脸上的伤顿时变了颜色。“谁干的?!”他大吼,同时迅速扫描号里。

秃头的脸都绿了,杨指导员冲到秃头面前,一顿老拳干了过去,管教也拿着橡胶棍在旁边助威,往秃头的腿上敲,秃头啊啊的叫,大声喊着我不敢了我不敢了。两人打累了,秃头也趴在地上起不来了。杨指导员说:“赶紧给左飞换个号,知道他爸是谁么?”

管教为难地说:“其他号都满了……”

杨指导员想了想,在管教耳边耳语了几句,管教连连点头。

“秃头,你再敢动左飞一下,我让你一个礼拜下不了床!”杨指导员撂下狠话离开了。

铁门关上,管教也走了,几个人过去扶秃头,秃头慢慢爬起来,靠着床边说道:“把……把这个小兔崽子架起来,老子挨了多少下,就给他双倍奉还!”

我知道要完,不等他们过来,就一个箭步冲过去,一脚踹在其中一人身上,其他人一哄而上将我包围,在这种乱战之下,我根本没有任何余力,更何况他们都是成年人,一个人收拾我都绰绰有余,更别提这么多人了!

很快,我又被抡翻在地,在秃头的指挥下,我被架着双臂按在墙上,就跟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似的。我也被打的气喘吁吁,鼻子和嘴巴都在往外冒血。

秃头晃晃悠悠站起来,捏着拳头朝我走了过来。

就在这时,铁门又响,秃头赶紧窜回床上,其他几人也扔下我就跑,我无力地垂在地上。

铁门开了。

“进去!”管教大喝。

一个消瘦的青年缓缓走了进来,因为背着光,我还看不清他的面容。

铁门砰的关上,秃头一下坐了起来,又耀武扬威起来:“新来那个,过来!”

待他看清来人之后,脸又绿了。

“厉……厉哥……”秃头浑身都发着抖,像是一只淋在雨中的小鸡仔。

第92章 王厉交代的三件事

没错,新进的这个青年就是王厉。

一看到他,我就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苦日子终于结束了。王厉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一拳砸在秃头的脸上,秃头咕噜噜滚下床去,接着又飞速地爬起来整理了一下床。

“厉哥您坐。”秃头点头哈腰的,很难想像他刚才还是一副嚣张的模样。

王厉坐在了秃头那张代表着权势和地位的前铺上,然后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秃头捂着腿嘿嘿笑道:“厉哥,您这脚还是这么有劲儿。”腆着个脸蹲在王厉身前,伸手捶着王厉的腿,“厉哥,您咋也进来啦?哪个不开眼的警察抓的您啊!”

王厉没搭理他,而是用下巴指了指我:“那是怎么回事?”

我还浑身是伤的靠在墙边,秃头看了看我说道:“那是个傻逼,刚进来不懂规矩,昨天晚上还敢偷袭我,被哥几个捶了好几顿啦!厉哥,想看节目不?我让他给你表演个。”

“哦?号子里都有什么节目?”

一看王厉来了兴致,秃头立刻说道:“那可多啦!看报纸、报站名、学狗叫,都挺好玩!”

“报站名怎么说?”

“就从东街背到西街,报错一个站名赏一个耳光,不出一个小时保证他倒背如流!”

“这个好玩,就这个吧。”

“新来那个,报站名!”秃头一下来了精神,指着我说道。

我躺在地上没动:“我不会啊,你来做个示范呗。”

“示范你妈个逼!”秃头跳起来就要揍我。

他刚跳起来,王厉就从背后踹了他一脚:“别打人啊,让你示范你就示范一下呗。”

秃头皱了一下眉,这个老油条何其奸猾,还能看不懂现在是什么意思?他立刻蹲下来,捏住鼻子模仿着公交车轰轰轰的声音:“东城二路汽车现在起航啦!第一站是中医院……”

他还没报完,我就站起来甩了他一耳光:“操,我们东城一中呢?”

“东城一中没有站台……”

我又一个耳光打过去:“我说有就有!”

“是是,有有有……第一站是东城一中……”

我又一个耳光打过去:“他妈的几路车还没报呐!”

总之,无论秃头说什么我都一个耳光甩过去,想挑毛病实在太简单了,普通话不标准、短句有问题、根本没听清、没提醒旅客下车注意安全等等。十几个耳光过后,秃头的脸已经成了猪头,鼻子和嘴巴的血不停往下滴着。门外,管教轻轻敲了敲窗。

“差不多得了。”

“好。”

答应完管教,我又轻声对秃头说:“给我滚到厕所去,晚上再收拾你!”

秃头忙不迭跑到厕所,拿着抹布来回擦起地来,而我则朝着王厉走了过去。

“厉哥。”

“嗯,坐。”

我也坐在了秃头的前铺上,王厉很随意地掀开被褥,从下面拿出烟和火机来,熟悉的就好像这里是他家一样。我俩每人点了根烟,王厉又扔给秃头一根,秃头捡起来连声道谢,同时又挑衅地看着号里其他人,意思是老子的地位还在,别他妈不开眼。

王厉轻声对我说:“他这号长是买来的,还是要给他几分薄面,不然管教该不高兴了。”

我点点头,同时也觉得受宠若惊,王厉还是第一次这么平易近人的和我说话。抽着烟,我俩就开始聊天,他问我什么时候进来的,做笔录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我一一作答,王厉点点头说:“照实了说就行,千万别有所隐瞒,你这事没大问题,查清楚了就能出去。”

说实话,王厉这么说话我还有点不适应呢,可能是习惯他高高在上的骄傲模样了。有王厉在这,我的小日子过的不错,吃饭的时候不用和他们分那几个馍馍,和王厉、秃头一起吃带肉的大米盖饭;干活的时候也不用我动一手指头,号里其他犯人全部代劳就可以了。

各地拘留所里的活儿都不同,我们这附近有个火柴厂,所以就近签了个协议,整天帮他们糊火柴盒。到了晚上,就是看新闻联播,还让其他犯人背监规,秃头又呼呼喝喝上了,我看他实在不顺眼,经过王厉的同意后也让他背监规。这傻逼,第一条都背不下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天天抽查别人,我又趁机甩了他十几个嘴巴子,他才老实了许多。

号子里有监控摄像头,但一般不闹大的话根本没人来管。快睡觉的时候,王厉让我把铺盖搬到前面来,终于能远离厕所那个污垢之地了,这也是在号子里所能享受到的最高待遇。后来我才知道,为了防止串供,同案犯是不能关在一起的,想必是杨指导员安排王厉过来的。

王厉让我趴在门口喊林子和刚子,问他俩有没有事,他俩就在隔壁号,说没事,小日子滋润着呢。这些个亡命之徒,走到哪里都不会过的太差,恶人自有恶人磨么,他们总能把其他恶人磨的没有脾气。可能是共患难的缘故,王厉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但对其他人依旧犹如寒冬般冰冷无情,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兴致来了还让他们站在厕所里洗冷水澡。

这大冬天的,就算号里有暖气也扛不住啊,好几个当天夜里就发烧了。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杨指导员找过我几回,说案情进展的很顺利,两家虽然众口一词地说我也是同案犯,但也证实我从头到尾确实都没动手,再加上王厉等人的供词,再过几天我就可以出去了。我知道我这边肯定没事,但我悄悄问杨指导员,王厉他们会怎么判。杨指导员说你管他们干嘛,一帮渣滓,判多少年都是轻的,这次要挖一挖他们以前的案子,争取一次判多一些,算是为民除害。

王厉显然也感觉到了形势的严峻,瞅了个机会和我长谈了一次,说他们哥几个是栽了,三年往上肯定是跑不了的。听到这话,我心里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前天还发愁怎么干掉王厉,结果现在他就被抓了,感觉有点天助我也的味道;忧的是王厉这一判,还不知道王瑶得难过成什么模样,其实我心里也不太想让王厉坐牢。王厉狠归狠,但他这人确实还不错。

接下来,王厉和我说了几件事,件件都让我心惊不已。

第一,他说他虽然坐牢,但是东街的地盘不能丢,他会找人把消息传出去,让王瑶接替他的位子。但是王瑶毕竟是个女的,所以他希望我能帮她一把,镇住东街的那帮混子。(我答应了,王厉现在对我的信任真不是一星半点。)

第二,他和白爷说过的那个患了食道癌的老太太,化疗还要继续,所以费用也要续上,他们一伙里有个叫二毛的专管账房,他有一张银行卡也在二毛那里,让我到时候去要就行。(这事算不上心惊,更多的是感动吧,王厉虽然身陷囹圄,却还是挂念着那位老太太。)

说第三件事的时候,王厉的表情异常严肃,他告诉我千万别让猴子搀和东街的事。“我不管你们关系多好,那孩子绝对心术不正,我感觉到他在觊觎我的位子。”(听了这话,我还真是哭笑不得,其实王厉的直觉也蛮准的,我则告诉他猴子已经回家了,可能不回来了。)

交代完这三件事,王厉更显坦然许多,每天闲着没事就坐在门口和林子、刚子隔空对骂,貌似有点四大皆空的感觉。我也够无聊的,有时候还帮其他犯人糊糊火柴盒,王厉看见了就说我天生是个劳碌命——他现在都能和我开玩笑了,放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一个星期以后,管教在外面喊我的名字,说我的案情有进展了,让我去派出所报道,便给我办理了转移手续。临走前,王厉叮嘱我一定要记得那三件事。办完手续,领完东西,杨指导员亲自来接的我,开车在路上的时候就喜笑颜开,说现在基本确定没有我的事了,等我回去按个手印就能离开。回到派出所,我爸也在,看他一脸疲惫,就知道这几天没少奔波。

不过,我爸看到我还是脸上一喜,趁着没人的时候问我拘留所好不好玩,有没有坏人欺负我之类的。我说可好玩了,我在里面是牢头,过的那叫一个潇洒。我爸说我放狗屁,还说我越来越能吹牛了。办完所有手续,我爸陪着我出了派出所,我看见外面街上到处都贴着圣诞老人的画像,就问我爸今天几号了,我爸告诉我12月25号了,果然到圣诞节了啊。

从号里出来,才知道“重获自由”和“恍如隔世”是一个意思。我问我爸是不是家里准备了晚饭,我爸说是,我妈从下午就开始忙活了。

我说:“我能带个姑娘回去一起吃吗?”

我爸立刻双眼放光:“是儿媳妇吗?赶紧的,别废话!”看着比我还激动。

我就给王瑶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出来了,让她在学校门口等我,晚上一起吃个饭。我爸立刻开车调头,朝着东城一中的方向驶去。我爸开的是公车,二十来万的档次,副处也就这个待遇了,毕竟还是比不上正处。

第93章 我为什么会有鼻涕

见着王瑶的时候,王瑶比上次平静多了,看来已经接受了她哥的入狱。我俩坐在后排,我爸稳当当地往前开,路上还是有不少积雪,硬邦邦的结成了冰。我跟王瑶说了些号里的事,说她哥的状况很好,每天骂骂人、打打牌,有点像退休老年的生活。

可能是我描述的比较幽默,中间还把王瑶逗乐了几次,说你就瞎编,我哥怎么可能这样。我说千真万确,你哥现在心态可好了,还会给我讲笑话呢,你哥还说这几年太累了,正好趁这个机会休息休息。我说的这些,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有的是我根据王厉的日常行为臆想出来的,目的是安慰王瑶,而且起到了不错的效果,王瑶的脸上现在轻松多了。

趁着王瑶不注意,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挣了两下没挣开,又狠狠地瞪着我,我就装没看见,死皮赖脸地拉着她的手,反正我爸在这她也不敢打我,我爸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威严的模样。我爸好像从内后视镜看见了,还悄悄冲我竖了一下大拇指。

回到家里,我妈已经提前得知“儿媳妇”要回来的消息,一举一动那叫一个殷勤,又倒茶又问好的,王瑶也表现的很有礼貌,不停地说谢谢阿姨,还去厨房给我妈帮工。客厅里就我和我爸,我爸挤眉弄眼地还挺漂亮啊。我说那当然,你儿子的眼光那能错了?

我爸更开心了,连说了三声好,然后问我:“什么时候娶过来?”

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说你咋不问啥时候抱孙子呢。

菜都切好了,下锅炒就行,王瑶系着个小围裙开始往外端菜,越看越顺眼,真像我家的儿媳妇了。等王瑶再次钻进厨房,我爸跟我说:“你擦擦口水吧,都快流出来啦!”

饭菜都上好,大家都坐下,我妈不停给王瑶夹菜,我爸则言谈间暗示我们家很有钱,嫁过来一定享福之类的(当然暗示的方法非常高明)。看得出他俩都挺喜欢王瑶,主要是爱美之心人人有之,王瑶的脸蛋就能争取到不错的印象分,要是他俩知道王瑶整天在学校打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吃过饭后,我就迫不及待地说:“王瑶,去我屋里玩电脑吧。”

我有好多话要和她说,当着我爸我妈的面不能说。

王瑶说行,我正要带着王瑶进我卧室,我爸我妈立刻紧张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展开行动,我妈说王瑶你陪我去把碗洗了吧,然后把王瑶带进了厨房。我爸把我拉到一边,悄声对我说:“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我有点蒙:“没进展到哪一步啊?”

我爸苦口婆心地说:“你们还小,要是真忍不住,一定要做好措施……”

“……爸你去帮我妈洗碗吧。”

甩脱我爸我妈,我把王瑶拉进卧室,正儿八经地跟她说号子里的事,包括她哥交代我的那三件事。王瑶听了,说这些她都知道了,王厉的兄弟已经转达给她了。我开玩笑说,以后你就是东街老大了,以后可得罩着点小的啊。王瑶摸了摸我头,说只要你乖,姐肯定罩着你。我挺喜欢这种感觉,和王瑶呆在自己的小卧室里感觉特别温馨。

面对她哥被抓的事,王瑶也差不多释怀了,还说她哥这几年作恶太多,再混下去难保有个三长两短,有这么一劫也挺好,或许能帮他修身养性。至于东街老大,王瑶说当不当都行,其实她不看重这些,还说想把这位子交给她哥的一个兄弟。

我一听,立刻说道:“绝对不行,东街老大的位子咱们一定要占着。”

“为什么?”王瑶惊讶地看着我:“左飞,你不会和我哥一样是个权欲狂吧?”

“当然不是。”我呼了口气:“王瑶,我想和你说一下猴子的事。”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猴子的事情说给她听,当然也做了一些改变,隐瞒了影子的存在,隐瞒了陈叔让我干掉王厉,我又不傻是吧。

就这些,也足够王瑶听的呆若木鸡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他怎么不说呢?”

“说了有用吗?就你哥那性子,难道还能把老大的位子拱手相让?”

王瑶咬了咬唇,决绝地说道:“那这样正好,我哥也坐牢了,让猴子回来吧,东街老大的位子是他的,咱们全力帮他拿下整个东城!”这话说的相当有气势,我都觉得有些燃了。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你哥交代的第三件事,可是决不允许猴子插手东街的事!”

“确定,现在我是老大,由我做主!”

“好。”我呼了口气,数天前看似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却在命运巧妙的安排下一桩桩的完成了。如果猴子多等几天,没准连回都不用回了,王厉一坐牢,直接当老大,但生活可没有剧本,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我和王瑶又聊了一会儿,还试着给猴子打了个电话,不出意外的还是打不通,这家伙一回家好像就彻底失踪了。我安慰王瑶说没事,陈叔说了,如果东街老大的位子空了,猴子肯定能得到消息回来,在他回来之前,咱们先稳稳东街的局势,你哥刚进去,肯定要乱乱的。

谈完这些,时间也不早了,我说王瑶咱们睡吧,然后就过去扑被子,边扑边说我家床大,够咱俩好好折腾了。一回头,就看见王瑶举着个拳头:“左飞,你想死了是么?”

我嘿嘿一笑:“跟你开玩笑的。”

“就知道你也没那么大胆子。”

我家是三室一厅的,还有一间卧室供客人睡的。我爸我妈已经睡了,我把王瑶带到另外一间卧室,顿时就傻了眼。卧室的床上空荡荡的,别说铺盖被褥了,连张床单也没有。

“这怎么睡啊?”王瑶皱着眉。

我也觉得奇怪,就说你等等吧,我去让我妈给你铺床褥。我去我爸我妈的房间敲门,好半天才把我妈叫出来。我把情况和我妈一说,我妈惊讶地说:“不会吧,我睡觉前给王瑶铺好的呀!”随即又冲屋里愤怒地喊:“左建国,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屋里传来我爸的呼噜声,我也瞬间明白了我爸的苦心,差点感动的泪流满面。

到底是亲爹啊,对儿子就是好。可惜啊爹,儿子不争气,还拿不下那个小妖女。

我妈把床铺重新给王瑶铺好,还给我俩做了夜宵才去睡觉。王瑶说你妈真好,我说好吧,那就赶紧嫁过来吧。我现在特敢在王瑶面前贫嘴,当然代价也是痛不欲生的,给我一拳头都是轻的。我拿了一套我的睡衣给她,说你就别嫌弃啦,将就一下吧。王瑶去洗澡的时候,我就在屋里玩电脑,听着洗浴间传来的哗哗声,说心里不痒痒那是假的。

二十分钟后,王瑶穿着我的睡衣出来了,边吹头边看我玩游戏。我不喜欢玩大型游戏,也就玩玩斗地主之类的。可能点背,连输了两把,王瑶急的一推我,说你个笨蛋,让我来玩,就抢了鼠标坐下了,还给了我电吹风让我帮她吹头。我一站起来,心就扑通扑通跳起来,因为王瑶穿着我的睡衣显大,很容易就从领口看了进去,并且一览无余!

是真空的,真空的!

傻逼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我一边给她吹头一边往里面瞄。说实话,王瑶的胸不大,又没有胸罩撑着,像个小山包似的,可还是看的我血脉喷张,呼吸也逐渐浓重起来。王瑶并不知道,还在兴高采烈地打着游戏,连出了两把炸弹还兴奋了蹦了一下,衣服里面的小胸脯也跟着颤了一下。这场景,我的脑子都跟着眩晕了一下,还忍不住吸了吸鼻涕。

等等,鼻涕?

我为什么会有鼻涕?

我用手一摸。操,满手的鲜血,老子流鼻血了!

“继续吹啊……”王瑶一扭头,就惊叫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纸,纸……”我捂着鼻子叫道。

王瑶赶紧给我拿来纸巾,我三下五除二的擦着鼻血,可鼻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流,因为王瑶急的蹦来蹦去,小胸脯也跟着蹦来蹦去,我的鼻血自然也跟着流个不停!

“你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咋流鼻血了,左飞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你……你别动了。”我指着她的胸。

王瑶低头一看,连那两点都清晰可见,顿时“啊”的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胸。

等她不动了以后,我的鼻血也渐渐止住了,电脑桌上至少团了四五张鲜红的纸团。

“你这也太害人了。”我指了指她的胸,又捻了两根纸条塞进鼻孔。

“你个臭流氓。”王瑶终于从羞愧转变为愤怒,一巴掌狠狠打了过来。

我一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我怀里一拉,低头就吻了下去。还没吻到唇,王瑶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我没好气地说:“你笑什么啊!”

“你……你鼻子里那两根东西太有意思了……”王瑶笑的都止不住。

我愤怒地把两根纸条一拽,抱起王瑶丢向身后的床上,然后饿虎扑食一般压了上去。

第94章 镇镇东街的混子

我贪婪地亲吻着王瑶的脸颊、嘴唇、脖子,恨不得吻遍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位,手也探进王瑶的衣服里面,摸到了那两个我向往已久的柔软。王瑶显然也动情了,双臂紧紧地箍着我的脖子,我们两个长长地舌吻在一起,两具炙热的身体也紧紧贴在一起。

王瑶的头发是香的,脸蛋是香的,舌头是香的,肩膀是香的,每一个部位都是香的!

我的双手已经不能满足,慢慢地摸向王瑶的身子下面。她的下面也是真空的,似乎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摸到某片森林的时候,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感觉整个世界都要炸了。我不顾一切地将她的睡衣撩起,她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滑嫩的令人难以想象,我的手滑过她的大腿和臀部,像是漫步在春天里百花丛开的田埂上。

王瑶没有任何拒绝我的动作,我们两个水到渠成的做着这些行为。我正要再进一步动作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卫生间里传来了冲水的声音,我和王瑶的身体顿时都僵住了。

冲水的声音本身没什么可怕的,我爸我妈都有可能起来上个厕所。但可怕的是,这声音实在是太清晰了,清晰到足以证明……我们这间卧室的房门是敞开的!

我和王瑶同时回头一看,房门果然是敞开着的,而对面就是紧闭着门还亮着灯的卫生间,无论刚才谁进了卫生间,肯定都把我俩刚才的勾当看的清清楚楚。我和王瑶吓得魂飞魄散,她一把抓住被子就往自己身上耧,我也慌慌张张地穿着衣裳,都怪我刚才粗心大意,连门都没关就把王瑶扔床上去了。随便兜了条裤子,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跑去关门。

刚跑到门口,对面卫生间的门也开了,正好和我妈撞了个四目相对。

当时我那个尴尬啊,冲我妈笑了笑,然后就要关门,结果被我妈一把耳朵就揪出去了。

“刚才你在干嘛?”我妈一脸愠怒。

“没干嘛啊……”

“你搞搞清楚,你们才多大,你就不怕毁了人家姑娘?”

“这……”我无话可说了。

“就算你俩都愿意,就不怕搞出点事来?到时候人家家长找来怎么办?我和你爸还丢不起那张老脸,我不反对你早恋,但是你自己得有个度吧……”我妈那嘴一叨叨起来就没完了。

“你咋操那么多心呢,你不也是年轻过来的?”我爸也出来了,拉着我妈就往回走。

“就因为我是年轻过来的,才不想让王瑶跟我似的上当受骗……”

我爸力气多大啊,把我妈推回房间,在外面把门一锁,我妈在里面砸门:“左建国,你给我开开,不许你教儿子不学好!”我爸没理他,走过来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拿着!在美国这都不是事!”才返回去了。我一看手里的东西,顿时脸都绿了。

真是亲爹啊……

返回卧室,这回我把门关好了,王瑶裹着被子咯咯直笑:“你爸你妈可真好玩。”

我说:“好玩吧,赶紧嫁过来吧。”然后又做饿虎扑食状。

“干嘛干嘛……”王瑶伸出一只脚来把我踹了下去:“阿姨说了,不能上当受骗!”

“叔叔说了,在美国这都不叫事!”我把我爸给我的东西一亮。

王瑶更乐,丢过来个抱枕:“滚一边去吧,这是在中国,拆呢!”

于是,这一场本该充满激情的春宵,在我妈的搅合下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王瑶赖在我的床上不肯走,我只好去睡客房,临走前我问王瑶:“咱们算男女朋友了吗?”

“不算。”王瑶干脆利落的回答。

我耸耸肩,亲都亲了,摸都摸了,还睡在我家,你说不算就不算啊?孙猴子还跑的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去?我回到客房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刷牙的时候,我爸神神秘秘地钻进卫生间,问我昨天晚上搞定没有。我满嘴大沫子的摇了摇头,我爸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真没用,一点都不像我的种!”然后在旁边给我传授经验,什么多喝两杯啦,气氛暧昧点啦。

正说着呢,我爸就“哎呦哎呦”的叫起来,被我妈拧着耳朵就揪出去了。

“能教儿子点好的吗?!”我妈怒气冲冲。

“我这不是为咱老左家传续香火着想么!”我爸理直气壮。

他俩吵架的时候,王瑶正在厨房给我弄煎蛋吃。我发现我爸逗逼已经不避着王瑶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啊,我还指望他树立威严庄重的形象镇一镇王瑶那个小妖女呢。

吃过早饭,我和王瑶就以上学的名义出门了,其实我俩还有其他的事要干。早晨八点,我们到了学校门口,等了一会儿,黄杰、郑午、马杰、张峙他们就出来了,约莫十来个人,都是比较能打的学生,有高二的也有高三的。汇合以后,我们就去了台球厅。

大早上的,台球厅也没什么生意,但是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那天跟着王厉在后山打架的七八个汉子都在,我对其中一个印象非常深刻,就是断了一只手的那个,像叮当猫一样。这人一脸凶相,令人望而生畏。除了他们,还有十来个混子,年纪都有些偏大,都是以前跟过小鬼的,现在已经改投在王厉的门下了。

王厉进去了,王瑶正式接任王厉成为东街老大,今天准备开会宣布一下这件事情,其实不用宣布大家也都知道了,但过场还是一定要有的,目的是镇镇某些刺头。

“成哥,还有些人怎么没来?”王瑶问那个断手汉子。

“我都通知到了啊。”成哥左右看看:“老保和义安没来,这俩是带头的。”

“问问他们在哪。”王瑶的脸阴了下来。

成哥打了个电话,然后捂着话筒说道:“老保说昨天喝大了,现在头疼的不行,躺床上起不来,问你能不能请个假。”

王瑶说:“你告诉他,必须过来,我在这等着他。”

成哥原话告诉了老保,然后又给义安打了个电话,接着说道:“义安说路上堵车,可能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话音刚落,大家就都笑了,因为东城交通很好,很少发生堵车现象,这一听就是个借口,义安这是糊弄鬼呢。

王瑶说:“你让他慢慢来,我会等着他的。”然后很随意地坐下了。

成哥一样原话告诉了义安,然后告诉大家多等一等。除了王厉那些原本的兄弟外,其他汉子都有点不耐烦的样子,还有的说这得等到几点啊,我还约了人炸金花呢。成哥骂道:“炸你妈个逼,知道老子这只手咋没的不,就是炸金花炸没的!”

当时就没人敢说话了,但过了一会儿又嗡嗡嗡起来。成哥还要再骂,王瑶拉了拉他,他便不吭声了,任由那些人在旁边乱去。等老保和义安的过程中,有些客人想进来打台球,但是看见里面这么多混子又悄悄退出去了。王瑶就仰着脖子问:“老板,是不是耽误你生意了。”

老板说:“耽误不了几个,没事。”

“不好意思,实在找不到地儿了,在你这开完会就走。”

“嗯,没事。”老板很随意地答着,躺在摇椅上看电视,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这老板就是之前被王厉一个黑色七分球砸在眼睛上那个,当时他吓得差点没尿裤子,根本没现在这么悠闲,说到底还是没把王瑶看在眼里。

台球厅里其他混子也一样,叽叽喳喳的喧闹着,也没什么人把王瑶放在眼里。

不过来的时候我就给王瑶打过预防针了,说你哥刚进去,你又刚继位,刺头肯定少不了,咱们一个一个解决,我会帮你的。所以我把郑午他们都叫来了,再加上成哥他们,镇压那些混子应该不是问题。为了体现王瑶的威严,她坐着的时候我们几个都站在旁边。

其实王瑶本身就挺有气势的,在东城一中那绝对是个响当当的角色,往走廊里一站都能吓得好多人不敢出来。只是她毕竟年纪还小,又是个女的,吓唬不住这些成年混子。

站了一会儿,郑午就顶不住了,问我能不能坐下歇会儿,我说不行,给我好好站着,郑午只好怂眉搭眼的继续站着,好几个混子都听见了,朝我们这边指指点点的笑,连成哥都忍不住瞪了郑午一眼,估计是觉得他给王瑶丢人了。

等了半个多小时,老保和义安都还没来,其他混子都有些着急了,不停地问来了没有。成哥嚷了一句,急你妈个逼呢?他们安静一会儿,就又开始乱了。自始至终,王瑶一声不吭,估计也等的有点烦,还拿出手机来玩了会儿游戏。最后连成哥都等不及了,先给老保打了个电话,问你个狗操的到底来了没有?话音刚落,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就举着手机冲了进来。

“来了来了!”这汉子嘿嘿直笑,另一只手里竟然还拎着砍刀。在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兄弟,同样拎着各式各样的家伙。成哥脸色一变,而王瑶依旧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保拎着砍刀来到成哥面前,“喝大了,来迟啦!”

成哥皱了皱眉:“别和我说,这是咱们的新老大,厉哥的妹妹王瑶!”

“哪儿呢?”王瑶明明就坐在他面前,老保还要装模作样的四处看来看去,眼神就是不落在王瑶身上,“王厉的妹妹在哪儿呐?”老保继续问着,连“厉哥”两个字都不叫了,语气和神情都充满了轻蔑。

“在这。”王瑶冷冷地说道,目光如剑一般。

第95章 王瑶的野性

老保的目光终于落在王瑶身上。王瑶坐着,他站着,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哎呦,你就是王厉的妹妹啊,初次见面你好你好。”老保死皮赖脸地伸过手去。

王瑶并没伸手,而是问道:“说好了八点开会,你为什么迟到?”

老保把手缩回去,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小妹妹,你这就不对了嘛,我一早就说自己昨天喝大了,刚才又道歉又请罪的,你还想我怎么样啊?”

王瑶不紧不慢地说:“出来混要有规矩,你这样会让我觉得难做。”

“你就说你想怎么样?”老保的声调一下提高了,连眼珠子都瞪大了许多:“要不你砍我两刀?来来来,你砍我两刀算了!”他把手里的砍刀往王瑶怀里塞。

他一来,就想给王瑶个下马威。确实,他服王厉,但不一定就服王瑶。

好多人幸灾乐祸地看着,就连台球厅的老板都轻笑起来。我冲郑午他们使了个眼色,正准备收拾这个老刺头的时候,王瑶突然反手夺刀,狠狠一刀劈了过去!在老保眼里,王瑶就是个逑都不懂的丫头,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直接当胸被劈了一刀,一个好大的口子豁了开来,鲜血也跟着渗了出来,瞬间就把胸前的衣裳染红了。

老保本能的后退,王瑶却不放过,又站起来追过去“唰唰唰”几刀连砍过去,老保仓皇地用胳膊去挡,但皮肉之身哪里挡得住砍刀,一个又一个的大口子豁了开来,惊的他忍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喊:“我错了,我错了!”如果他俩单挑,王瑶肯定打不过这个老油条,但一来王瑶趁其不备,二来气势十足,似乎要当场弄死他,着实把这个老油条给吓住了。

老保的一个兄弟扑上来,好像是想劝阻王瑶,但郑午同一时间也扑上去,一拳就将那人揍的瘫倒在台球桌上,接着郑午又按着他的脑袋,“砰砰砰”的在桌上砸了七八下,鲜血瞬间将绿色的桌布染红一片。郑午打不过刚子,打这些普通成年混子还是没问题的。

这边,王瑶已将老保砍的浑身鲜血淋淋,整个台球厅的人都看呆了,包括我!这和我本来的计划完全不一样啊,王瑶根本就没按套路出牌!以前也见王瑶拿砍刀出来过,一直以为她是吓唬吓唬人而已,没想到挥舞起来竟然这么娴熟!

似乎是砍够了,王瑶把刀一扔,说道:“什么时候开完会,你什么时候去医院,你该祈祷义安早点来了。”说完,她返回来重新坐在椅上,面色平静的像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郑午也收拾完那个汉子了,将他的身体随意往旁边一扔,也大剌剌地重新站回王瑶身边。老保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不时痛苦地微微呻吟两声,整个台球厅一片鸦雀无声,再也没人敢说半句废话了,先前悠闲的老板也坐直了身子,成哥也悄悄冲王瑶竖了一下拇指。郑午又说我站累了能歇歇吗?王瑶说你坐吧,郑午一屁股坐下,这次没人敢再笑话他了。

我也松了口气,起初我还担心王瑶镇不住场,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完全多余,她身体里毕竟流着和王厉相同的血脉!王瑶继续玩着手机游戏,因为没人说话,游戏的音效声显得很大,她玩的是少女换装的游戏,不时有卡哇伊的女孩声音传来:“给人家换一件啦,这件衣服不适合我哦!”那么可爱的声音,此刻听来却令人毛骨悚然。

事后我还问过王瑶,你就不怕老保出点什么事?王瑶说不会的,在众多利器之中,砍刀是最不会致命的一个,看着可怕而已,血糊拉碴的,但伤口普遍很浅,有人被砍几十刀照样自己去医院的,要死也是死于流血过多。我又问那义安要是一直不来呢?王瑶沉吟着说,那就只能怪我和老保的运气不好了……

当时我看着王瑶,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王厉,阴狠毒辣、不择手段。

我突然明白王厉为什么要把东街老大的位子传给王瑶了,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妹妹,一旦条件成熟,王瑶性子里本就野性的一面就会无限扩大!

好在王瑶和老保的运气都不错,在王瑶刚刚喝了一口台球厅老板亲自斟上的茶后,一个精瘦的黑衣汉子便走了进来,在他身后同样跟着七八个兄弟。

义安一进来,就笑呵呵地说:“刚堵车了,大家久等了吧?”

王瑶沉沉地说:“关门!”

几个汉子冲过去将卷闸门拉下,整个台球厅瞬间暗了好多,众人的心里也蒙上一层阴影。

谁也不知道义安会是什么下场。

义安也是个老油条,一眼就看见了躺在血泊里的老保,再加上感受到周围的气氛不对,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随即说道:“不好意思,外头真堵车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同时谦卑地看着王瑶,希望躲过这场劫难。

王瑶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面无表情地说道:“老保迟到了六十分钟,所以我刚才砍了他六刀,你迟到了九十分钟,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吧?”

义安面色一变,但很快点头:“我明白了。”然后捡起了地上那把血淋淋的砍刀。

“砍自己九刀就可以吧?”义安问道。

王瑶没有答话,而是低头继续玩着游戏。义安说:“好,我就砍……你!”

“你”字刚落,义安就一刀劈了过来,他的兄弟们也一哄而上。我和郑午距离王瑶最近,可惜郑午是坐着的,已经来不及护着王瑶,我手疾眼快的一脚踹出,准倒是挺准,踹中了义安的手腕,可也仅仅是给他踹偏了一点方向,义安持着刀又朝我砍了过来,而我的脚还没收回来,眼睁睁看着要挨这一刀,身边的黄杰及时赶上,一脚踹在义安的腰上,但也只是把他踹的晃了一晃,义安能在东街混成小头目当然有着不同凡响的实力!

此刻的义安怒目圆睁,出刀更狠,好像要把我和黄杰劈了。郑午终于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义安的腰将他扑倒,我和黄杰迅速扑过去,一个将他的砍刀踢掉,一个猛踹他的头部。与此同时,台球厅里已经一片混乱,我们的人和义安带来的人已经干上了。

我们有十来个人,都是在学校精挑细选出来的,不说实力有没有对方那些成年混子强悍,在气势上总是不遑多让的,而且成哥他们也搭了把手,不出一分钟就将那些人全放展了,地上还断着好几根台球杆子,杂七杂八地散着一些台球。而我和黄杰、郑午三人则牢牢压制着义安,也将他揍的七荤八素,脑袋上冒着鲜血。整个过程中,王瑶一直低头玩着游戏,直到局势平稳下来后,她才慢慢抬起头来,眼睛里露出狼一样的凶光。

台球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知道义安完了,但也不知道他会怎么个完法。

王瑶站起来,从椅子背后拎出一柄短斧。

那是林子的武器,连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藏在那里的。

王瑶走到义安面前,义安瞪着眼睛说道:“去你妈的小娘们,有能耐就把老子砍死!”

“砍了你我也得赔命,我不会干那么傻的事。”

王瑶一脚踩住了义安的左手:“我知道你不服我,但我总有法子让你服的。”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猜到了王瑶想做什么,我们三个将义安的四肢牢牢按住,义安还是骂骂咧咧,让王瑶赶紧给个痛快的。

王瑶不再废话,而是手起斧落,我的眼睛闭了一下,听到义安的惨叫声才睁开眼睛,一截小拇指已经断在一边,鲜血正往外咕咚咕咚冒着。义安的惨叫声尖锐而恐怖,王瑶却依旧冷冷地看着他,我注意到王瑶的面色有点发白,和之前王厉的脸色如出一辙。

一个礼拜之前,王厉断小鬼手的时候,王瑶还会吓得往我怀里钻,而她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切人手指了,除了血脉里本就有的野性,我实在想不出其他解释。

义安大声地求着饶,完全没有了刚才硬汉的模样,他发誓以后一定效忠王瑶,如有违背天打雷劈。王瑶叹了口气:“我还是心太软,如果是我哥的话,你这只手已经没了。”

说着,她第二斧劈下去,义安的无名指也断掉了,惨叫声再次充斥整个台球厅。

义安又开始求饶,涕泪交加的求饶,几乎将所有恶毒的誓发了个遍,看得出他是真心服了王瑶,可王瑶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第三斧头再次劈了下去。

这一次,我伸手拦住了王瑶:“行了。”

王瑶一笑:“义安,你运气不错,有人帮你求情了。”

说着,王瑶站了起来,我们几个也把义安放开了,义安痛苦地捂着自己的手,还将那两根断指宝贝一样的攥在手里。除了义安的喘气声,台球厅里静的可怕,连浑身是血的老保都不敢发出丝毫声音。而王瑶,则拎着沾有鲜血的斧子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接着面色平静地说道:“大家好,我叫王瑶,是王厉的妹妹。从今天起,我就是东街的老大了。”

第96章 善恶

台球厅里再无半点声音,也无半个刺头,就这么短短几十分钟,王瑶的所作所为就已经镇住了这些成年的混子。他们之前都是跟小鬼混的,跟王厉还不到一天,本以为摆脱狼窝,谁料又入虎坑。在这个圈里,从不以资历来论成败,比拼的永远是谁能更狠。

无疑。王瑶做到了这一点,而且做的很好。

接着,王瑶又公布了几条规矩,比如不准出卖兄弟,不许恃强凌弱、不得勾结义嫂等等,又划分了各自的地盘,制定每人每月上交多少份子钱,众人心服口服,自始至终无人插话。

开完会后,老保和义安被送进医院。老保还好一些,义安的手指能不能接回去,就看他自己的运气了。说到底,王瑶还是没王厉狠,否则那两根手指已经被冲进下水道了。

众人散了以后,我也让郑午他们先回去了,单独和王瑶留下来料理后事。折断的几根台球杆子,被鲜血染红的桌布,王瑶表示会照价赔偿,老板哪里敢要,不停地说值不了多少钱。王瑶也没废话,和我走出了台球厅,在昏暗的室内呆久了,还有点不能适应外面的光亮,我站住脚步揉了揉眼睛,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王瑶一动不动地站在前面。

“怎么了?”我走过去问。

“没事。”王瑶看着东街熙熙攘攘的车流,突然说道:“会觉得我可怕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照实了说:“有点吧。”说出来又后悔了,赶紧补充:“主要是觉得你把我风头都抢光了,我还准备亲自出马镇镇他们呢。”可是实话实说,如果是我出马,不见得有王瑶这么好的效果。

王瑶笑了一下:“我敢这么做,也是因为有你在我身后撑腰。”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听了都心里甜丝丝的,忍不住将王瑶拥进我的怀中。王瑶并没反对,而是顺势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这时我才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刚才……我好怕……”王瑶轻轻说着。

车水马龙中,我将她拥的更紧。似乎挡了某个汽车的道,司机探出头来破口大骂,还说现在的孩子不学好,在大马路上就敢搂搂抱抱。我把王瑶往路边拉了拉,那辆车才急驰而去。我忍不住笑着说:“如果他知道自己刚才骂的是东街老大会怎么样?”

“估计也会想混社会吧。”王瑶也忍不住乐了。

“现在还有事吗?”我问她。

“有。”王瑶说:“你还记得二毛吗?”

我当然记得,王厉说过那是他们这伙的账房先生。王瑶告诉我,今天上午的会,二毛没来参加,成哥想给他打电话的,但是被王瑶给制止了。这是他们自己伙内的事,她并不想让外人看笑话。王瑶说:“我怕他有异心,就没打草惊蛇,让成哥查查他现在的位置。”

我感慨地说:“你哥还怕你主持不了大局让我帮帮忙呢,现在看来根本就用不上我啊。”

王瑶一拳头砸过来:“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随即又低声说:“我现在还真离不了你。”

还是那句话,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心里都甜丝丝的。

我握了王瑶的手问:“咱们现在去哪?”

“在成哥查出二毛的位置前,咱们先去看看那个老太太吧。”

在市医院的化疗科办公室里,我们见到了负责老太太的主治医生。表明身份和来意后,医生告诉我们,老太太现在情况很不好,已经转进了ICU病房里,而且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言外之意有些“与其在这浪费钱,不如出院回家等死(当然没说的这么直白)”的意思,王瑶坚决地表示一定要继续治疗。医生说那行,把费用补交一下才能继续下次的化疗。

王瑶现在没钱,我就先帮她垫上了,用的当然还是公款。王瑶说联系上二毛后,一定会还我的钱。我说没事,这是行善积德嘛,兄弟们也不会反对的。王瑶说:“这不是行善积德,这四个字从来不在我哥的字典里,只是老太太救过我哥的命,我哥才这样善待她的。”她这样强调,也是怕背上“善”的名号,在这个圈子里混是靠“恶”才能生存的。

在ICU病房里,我们见到了形容枯槁的老太太。因为食道癌的折磨,老太太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但她的意识还很清楚,拉着王瑶的手说,你哥呢?王瑶说我哥出去办点事,短期内回不来了,暂时由我来照顾你吧。老太太说了几句话就没力气了,只能反复不断地说你哥是个好人,你哥是个好人,说着说着就流下两道浑浊的眼泪。

看完老太太,刚出了病房,王瑶就接到了成哥的电话,说是查到二毛的位置了。

“好,在钟楼下面等我。”王瑶说。

钟楼是东街的标志建筑之一,我们在钟楼下面见到了成哥和王厉的几个兄弟,他们都穿着和王厉同款的黑色风衣。后来才知道,他们要“办事”的时候就会穿上这种衣裳,一来方便隐匿身份,二来防止血污溅到身上。在东街,除了王厉的人,其他人都不敢穿这种衣服。

现在,王瑶也穿上了这样的衣裳。

成哥告诉王瑶,自从王厉传出消息要他妹妹接任东街老大的位子后,二毛就开始失踪了,经过不懈的打听,得知他在一间赌场里呆了几天几夜。“已经输了几万块。”成哥说。

二毛本身并没什么钱,那他输的就只能是“公款”了。

王厉他们这伙并没什么买卖,只靠收取东街各个场子的份子钱,和我们在学校收保护费差不多,但他们和九太子一样是强制性的,他们就靠这点钱维持着各自的生计,还留着一部分以防不时之需。成哥神色复杂地说:“厉哥不反对赌钱,但他立过规矩,谁要是把‘急用’的钱输了,代价就是砍掉一只手。”他晃了晃自己那只断手,“比如说我,当初把我妈的手术费给输了,厉哥气的砍断我一只手,但我到现在也没记恨过,是厉哥把我拉回来的。”

说真的,王厉还真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啊。

说完这些,成哥接着说:“在我们这帮人里,除了林子和刚子外,最效忠厉哥的就是二毛了,否则厉哥也不会让他管账,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我们也匪夷所思……最好还是问问清楚,或许二毛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

王瑶点点头:“我知道了,咱们去找下二毛吧。”语气平淡,眼神却异常凶狠。

我也跟着心里一跳,虽然成哥已经极力在帮二毛说话,但王瑶显然并不准备放过二毛。

想想也是,账房先生在一个团伙里何其重要,“吞没公款”又是多么严重的罪行!

成哥将我们引到了一个污水横流、臭气终年不散的小巷子里,任何一座外表光鲜的城市之下都有这样的地带存在。来到一座普通的民居之前,成哥轻轻扣了扣门。

里面有人问:“干什么的?”

成哥答:“买挂面的。”

“我们这不卖挂面。”

“没有挂面,核桃也行。”

后来才知道,这叫切口,防条子用的,切口经常会换,他们也没什么文化,所以一般设置的都很简单,而且只有老客户才能知道。

成哥说完,门才开了,一个獐头鼠目的青年讪笑着说:“成哥来了啊?”

成哥往旁边闪了一步,指着王瑶说:“这是王厉的妹妹王瑶,现任的东街老大。”

青年立刻点头哈腰:“瑶姐请进。”

成哥拍了他脑瓜子一下:“叫王瑶姐!”

“是是是,王瑶姐请进。”

王瑶抬步走了进去,我们一帮人跟在后面。后来我才知道,“瑶姐”谐音“窑姐”,有那个的意思,所以成哥让他改口。“窑姐”是很古老的用词了,现在的学生都不知道这个,所以在学校里还是“瑶姐瑶姐”的叫,看来回去以后该让他们改口了。

进了院子,就能听见屋子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了,貌似人还挺多,看来是个隐蔽的赌场。那小青年又说:“王瑶姐你等一下,我去叫彪哥出来。”便闪进了屋子。

过一会儿,出来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约莫有四十多岁了,神色恭谨地说:“王瑶姐,成哥你们来啦!”又递过来一个小包,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装的是钱。

王瑶一摆手,没接彪哥的钱:“还不到收份子钱的时候。”原来这家赌场也是他们罩的,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挤破头也想当老大了吧?

彪哥一愣:“王瑶姐是来耍耍的?”

王瑶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来找二毛的。”

彪哥立刻点头:“他在,我领你们进去找。”

我们一行人跟着彪哥走进屋子,里面烟雾缭绕的,连我这常抽烟的都受不了,熏得我眼泪都挤出来一点。定睛一看,里面有七八张桌子,每张桌前都围了七八个人,正兴致勃勃、面红耳赤地大喊大叫,他们玩的也都不一样,有玩纸牌的,有玩骰子的,还有推牌九的。

“二毛在那儿。”彪哥指了指角落里一张桌子。

我顺着看过去,一个胡子拉碴的青年正摇着骰子,长相倒也不讨厌,就是个普通人,在那大喊大叫:“老子就不信摇不出豹子!”显然已经上头了。

王瑶一撩风衣,持着短斧就朝二毛走了过去。

第97章 这是他们设的局

因为赌场异常喧闹,二毛并不知道王瑶已经走过来了,还在那咋咋呼呼的大喊大叫。等王瑶把斧头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一下停了,嘴里的烟卷也掉在地上,倒是脸上兴奋的红晕还没消散,看上去滑稽的很。整个赌场也安静下来,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幕。

“出去谈谈吧。”王瑶沉沉地说,放下斧头就往外走,二毛霜打茄子似的跟在后面。

后来王瑶告诉我,她准备当场剁下二毛一只手的,但那一瞬间她又心软了,因为她哥的这帮兄弟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宠溺无比,包括二毛。她说她还记得她哥刚开始混那会儿,只罩几个卖零食的小地摊,每天收几十块的份子钱,还要养活一大帮的兄弟。就这样,二毛还拿着公款带她去吃肯德基,后来被王厉拿着砍刀追了一整条街。

说起这段的时候,王瑶特别开心,她说她哥的这帮兄弟,全是她的大哥哥。

可是现在,王瑶要剁掉其中一个大哥哥的手。

是你,你难过不难过?

院子里面,成哥一脚就将二毛踹趴下了。王瑶冷冷地问:“输了多少?”

“六万多。”二毛居然还嬉皮笑脸,成哥看不过眼又踹了他一脚。

“为什么这么做?”王瑶的声音有点发抖,不知是难过还是愤怒。

“为什么?”二毛笑了:“哪个男人不爱赌,我手里又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来赌呢?”

“这不是你自己的钱。”

“呵呵,厉哥进去了,这就成了我的钱,你能拿我怎么样?”二毛依旧嬉皮笑脸。

“二毛哥,你……”

“哎哎哎,别叫我哥啊,以前是你哥在,我才拿你当妹妹看。现在你哥进去了,还把老大的位子交给你。嘿,我就觉得不服气啊,你一个黄毛丫头,好好念书不行么,瞎出来搀和个什么劲儿啊?你能当老大,他妈的癞蛤蟆都能在天上飞了。”

“嘴巴给我干净点!”成哥上去踹着二毛,几脚下去二毛就鼻青脸肿的了。

二毛嘿嘿笑着:“你这么急着表忠心干嘛,你敢说你心里就服这个丫头?”

“敢。”

“哈哈哈哈……”二毛大笑起来,仿佛听到这个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二毛哥,我知道你不服我,但是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做出成绩给你看的。你输掉的这些钱我也不计较了,你给大伙道个歉,重新开始行么?”王瑶缓缓说道。

“道你妈逼歉啊?老子才不会跟着一个黄毛丫头混。”二毛往地上啐了一口。

连我都忍不住了,上去狠狠扇了二毛两个嘴巴子。二毛看着我,阴阴地笑着:“连你这种角色都能打我啦,很好,很好!”我知道王瑶下不了狠心砍他,所以就使劲殴打着二毛,拳打脚踢一起上,让他吸取点教训也是好的。

“左飞。”王瑶突然叫我:“帮我按住他。”

我心里咯噔一下,确定王瑶是要动手了,便立刻单腿压着二毛的背,将他的一只胳膊平压在地,当然也过来几个人帮我的忙,否则我一个人也制不住他。王瑶持着斧头走过来,成哥立刻说道:“算了吧,二毛也是你哥最信任的人之一。”其他几人也都纷纷劝着,希望王瑶能放过二毛一次,看来二毛的人缘还是不错的。我也看着王瑶,等待她的定夺。

“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王瑶冷冷地说:“规矩不能坏。”

她这么一说,成哥他们都不吭声了。二毛继续破口大骂,说这辈子都不会跟个娘们混的。王瑶走到二毛身前,咬了咬牙,呼了口气,狠狠一斧劈落,我又忍不住闭上了眼。

但是,没有惨叫声传来。

我奇怪地睁开眼,看见成哥抓住了王瑶的手腕。

而二毛则呼哧呼哧地喘着:“吓死老子啦,操,以后可不干这活啦,他妈的谁爱干谁干!”

“成哥……”王瑶奇怪地看着他。

成哥认认真真地说:“王瑶,对不起,这是我们设的一个局。二毛其实没有输钱,也没有叛变。我们想试试你到底能不能当老大,这也是厉哥的意思。”

王瑶一下傻了,我也一下傻了,地上的二毛扑腾了两下:“快放开我!”

我才发现其他几人已经放开二毛了,我也赶紧站了起来,二毛猛地一站起来,揉着自己的脑袋说道:“阿成,你踹的也太狠了,就不能适当放放水吗?——还有你,敢扇我俩耳光,反了天了你!”二毛一爪子扑向我,我赶紧撒腿就跑,我俩在这院子里绕起弯来,二毛一边追一边骂,嚷嚷着要把两个耳光还回来,我则大喊着二毛哥我错了!

众人则乐成一团,其实我敢这样跑,也是因为看到二毛是面带笑容的。二毛抓到了我,不过并没扇我耳光,而是使劲揉我脑袋:“小兔崽子,刚才打的爽不爽?”

成哥在那边和王瑶说着情况,原来这确实是王厉的主意。王厉虽然把位子交给妹妹,但终归还是有点不放心,所以让阿成他们设个局试试王瑶。阿成说,本来今天上午一战之后,他们已经对王瑶心服口服了,但还是决定再来这么一出,因为“砍外人”和“砍自己人”是不一样的。“规矩绝对不能坏,这样才能震慑人心。”包括他们刚才帮二毛求情,都是计划里的一部分,想试试看王瑶到底会不会心软。我当时就一个感觉,当老大实在太不容易了!

王瑶一屁股坐在地上,同样喘着气说:“哥哥们,你们要玩死我呀?!”

大家都笑了,成哥说:“从今天起,你就不能叫我们哥了,而我们得叫你——王瑶姐!”

众人齐声大叫:“王瑶姐!”

上午对外,下午对内,经过这两轮的考验,王瑶终于成了实至名归的东街老大。

以前她是学校的小妖女,现在她是社会上的女魔头了。

如此一来,东街的各项事宜进入正轨,有成哥他们帮忙看着,王瑶倒也不用经常出现,所以一般还是呆在学校。又有消息传来,王厉正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说是他强迫林子和刚子一起去的,而且动手的时候也是他一个人,林子和刚子顶多就是帮忙踹了几脚。

这样一来,即便要判,也是王厉判的最狠,林子和刚子可能不用多久就出来了。

所以无论如何,王瑶都把东街老大的位子给坐稳了。这么一来,我觉得猴子该回来了,影子耳聪目明,想必已将消息传给陈叔。以猴子现在的处境,肯定迫不及待的回来。

刚开始的几天,我还翘首以待,没事就站在走廊窗户上往校门口看,很希望那个家伙下一秒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结果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天气越来越冷,连着下了好几场的大雪,眼看着寒假都快到了,猴子却依旧不见所踪,柳依娜没事就过来跟我诉说衷肠,抱怨猴子是个没良心的负心汉,走了那么久连个电话也不知道打。

“完了完了,他肯定是把我甩了。”柳依娜无比愤恨地说着:“早知道就该我先甩他!”

连王瑶都不断问我,猴子怎么还不回来?

是猴子还不知道王厉已经进去了,还是家里出了点什么事牵绊住了?有天我正上课,突然一个激灵,想起影子传达信息的方式,必定是冰冷客观的:“王厉坐牢,王瑶接任。”

站在猴子的角度,他更不可能来夺王瑶的位子了!

问题一定出在这里!

虽然影子告诫过我不要联系他,但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影响着猴子一家的命运,冒多大的风险我也要联系影子!虽然以往的短信删除,可我依旧背熟了影子的号码,当场就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将我和王瑶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表达了我们想要全力帮助猴子拿下东城的想法,希望他如实、尽早的传达给猴子。

发完短信,我一直盯着手机,希望影子回过来一句好的或是可以。

但是没有,影子一直没回短信。等了好几天,影子依旧杳无音讯,也不见猴子的踪影,早知道就该要上陈叔的电话了!我都有点急了,在某个晚上大着胆子给影子拨过去了电话,结果里面传来的声音让我大吃一惊:“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是空号?我的脑子嗡嗡直响,怪不得影子没回我信息,是把号码销了吗?影子已经离开东城一中了吗?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瞎子,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不知道!

眼看着寒假越来越近,我和王瑶促膝长谈了一次。我说我不知道猴子为什么还不回来,但是咱们不能一直等着,在他回来之前,我们可以多帮他做些事情。

“比如呢?”王瑶问我。

“比如,扩大咱们的地盘,等猴子回来的时候可以轻松一些。”

整个东城,主要有四条街贯穿整个城市,分别是东街、西街、南街、北街,其他小街道则不足挂齿。可以说,只要拿下这四条街,就等于掌控了整个东城的地下势力!

“我同意你的想法,但可能会有点难度。第一,因为我哥和小鬼的连年恶战,前段时间才刚整合到一起,比对其他街道雄厚的根基来说,咱们东街的实力是目前最弱的;第二,实际上四条街道这些年来一向秉承‘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无论贸然向谁开战都会带来非常恶劣的后果,或许会触犯众怒,成为众矢之的!”

“我知道。”我说:“我也不同意贸然开战,那是最不动脑子的行为了。所以,寒假之后,我想转学到东城七中,像猴子那样一步步扩大自己的势力,先拿下七中门口的西街再说!”

第98章 你有资格跟我说话么

“东城七中……”

王瑶沉吟着:“有毛毛在那里,应该会轻松许多,但是西街可不好拿下,那边的混子大多都是锻压厂的子弟,从小一起长大的,非常团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那不行,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你是东街老大,突然跑到西街的东城七中,你觉得西街的混子会怎么想?还有,这边也需要你压着点场,你一走这边难保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