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扬陪着我们去的,跑前跑后的帮我们办好手续,还帮我们和警察说好话,让警察多照顾一下我们。
看着宋扬和一个小警察说好话,我心里也蛮不是滋味的,可事情已经走到这步了,谁也没有办法。
办好手续以后,我们就换了衣服,跟着警察进到里面,看到好几排像是平房一样的房间,不过大门统一都是铁条焊的。
这种房间,也就是俗称的号子了,一般一间能住十来个人。
警察把我们带到其中一间,打开门让我们进去,然后就走了。
我们都有点蒙,毕竟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着里面或坐或站的十多个人,也不知该干些什么。
正发呆呢,号子里面有个人说道:“你们三个过来。”
我看过去,发现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子。
从那人的气势来看,我本能觉得他是这里的牢头。
我们几个走过去,我先叫了一声:“哥,有事么?”
叶云和我的判断一样,于是他立刻从口袋掏出烟来,递给那个胖子一支。
号子里当然不能抽烟,但是叶云是什么人啊,揣着烟就进来了。
那胖子看了看烟,大概也能猜到叶云的背景不同凡响,接了烟说道:“犯什么事进来的?”
“打架。”
我随口讲了讲,没说大话币的事,只说是在网吧闹了点纠纷。
牢头点了点头,倒也没为难我们,而是指着末尾的三张床说:“你们的床,过去吧。”
我们松了口气,朝着房间尽头走去。
号子里挺长的,排着一张张的床,都是通铺。
我们走到尽头,就闻见一阵刺鼻的味道。
然后我们惊讶地发现,最边的床旁边就是厕所!厕所非常简单,就是个坑道,简单的用板子隔起来,板子旁边就是一张床。
睡在这张床上,不用想也知道,有人撒尿、拉屎,就在耳朵边上、鼻子边上。
得亏有个板子,不然还得看着。
我回头数了数人和床,发现不多不少,正好只余三张床,想换个床还不行。
我说:“我睡最边这张吧。”
然后就坐了下来。
东子赶紧也坐了下来:“涛哥,还是我坐吧,你去旁边那张床。”
我俩正僵持呢,叶云突然转身,又走到了那个胖子身前,掏出一整盒中华烟来,又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胖子立马说道:“三子,你去最边那张床!”
一个瘦小的汉子跳起来说道:“为什么又是我,我现在已经不是新人了!”
胖子说:“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三子无奈地走过来,恨恨地瞪了我们几个一眼,只好坐在了最边的那张床上,我们三个当然乐不可支的坐在了另外的三张床上。
虽然也挨着厕所,但是比在板子旁边可好多了。
我们三个坐在床上说话,那个三子就一直瞪着我们。
东子说:“在他妈看,就把你眼睛挖下来。”
号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一看就知道这个三子在这里面是地位最低的。
被我们一骂,三子果然不敢看我们了,一个人躺在床上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号子外面有人喊道:“开饭啦!”然后门上开了个窗口,叫谁的名字,谁就过去领饭。
我们也领了,两个馒头、一碗咸菜、一碗汤。
我们看了一下周围,发现大多数人都一样,但是有几个竟然是炒菜大米,还有吃鸡腿的。
尤其是那个胖子牢头,属他的午餐最丰盛,餐盘里有四道菜,而且全是荤的。
叶云过去和那胖子聊了一会儿,回来说道:“只要有钱,什么也能吃上,开饭前提前报饭就行。”
弄清了这个,我们都很兴奋,因为叶云不差的就是钱。
我现在不行了,因为接二连三的出事,存款正处于青黄不接的状态;东子更不行了,生活费都得靠着家里,一个星期几十块钱,平常跟着我们才能大鱼大肉;所以得靠叶云。
吃完了饭,我们把餐盘交出去。
胖子说道:“休息休息,一会儿开始干活了啊。”
大家都躺在床上休息,期间有人去上厕所,又拉又尿的,果然很不好受,不过最不好受的就是三子。
幸福是比出来的,两个人都急着拉屎,有坑的那个就很幸福,所以我们和三子一比就很幸福。
不过我们不知道一会儿要干什么活,就问了问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笑呵呵说:“一会儿你们就知道啦!”搞的还挺神秘。
休息了大概二十分钟,胖子到外面去了一趟,过一会儿领回来好多白纸和剪刀、浆糊,然后每人发了一些,还特意和我们说:“不会弄的就问问别人,每人每天做二百朵花,不做完不能休息。”
拿着材料,我还是有些懵,不知道要做什么花,我们三个起身去看别人做花。
倒是也快,一两分钟就能弄好一朵。
我看着那花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也不知道做这个花要干什么,忍不住便问:“哥,这是做什么花呢?”
那人拿起一朵花来说:“你不认识?这是花圈上的花,给死人的。”
他一说出来,我才想起来了。
没错,这就是花圈上的花。
真他妈的,看守所里竟然是做这个活的,做这么多死人花要干什么?不过没办法,上面交代任务,咱们就跟着做吧。
仔细研究了方法以后,我也开始做起了花,刚开始做的很慢,五分钟才能做好一朵。
后来做的时间长了,速度慢慢提了起来,也能一两分钟做好一朵,这东西确实没什么技术含量。
做花的时候,也是大家聊天的时候。
号子里面能说的人不少,总体气氛还算愉快,慢慢的我知道了,这些花做出来是卖给殡仪馆的,算是给拘留所创收吧。
各地拘留所都不一样,有的就是打扫一下卫生,普遍都是做些轻松的手工活。
做花的时候,一开始还觉得瘆人,后来做多了就觉得没什么了,还会幻想是哪个死人用了我做的花。
近来看守所,我没和家里说,只是和学校请了个假,也和黄晓雯、庞华这些人说了一下。
本来告诉他们保守秘密的,但是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因为有胖子的照顾,我们在号子里的生活还算轻松,没有什么欺凌的现象发生。
和其他犯人闲聊,才知道现在风气好多了,再往前推个五六年,拘留所是最黑暗的地方。
花了三个小时,两百个花总算做完,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
到了晚上七点,号子里的电视自动打开,原来是让我们看新闻联播。
平常对电视不感兴趣,这个时候可是特别稀罕,看着各个国家领导人都很亲切。
看完新闻联播,就到了报饭的时候,不报的话就统一吃馒头。
号子里有四五个报了饭,有要土豆烧牛肉的,有要豆角炒茄条的,还有要大肉馅包子的。
我们三个也很兴奋,纷纷报了自己爱吃的饭。
报完以后,外面的警察说:“把钱交一下吧。”
其他人都把钱交了,而我们三个谁也没站起来。
我看着叶云:“富二代,掏钱啊?”
叶云看着我:“吴总,你怎么不掏。”
东子看着我俩:“你们两个土豪,不会是这点钱也拿不出吧?”
叶云说:“进来以前,我爸把我的钱和卡全搜走了,那几盒烟还是我偷过来的。”
我说:“我的钱也糟蹋光了,尤其是昨天还给了徐洋一千块钱,现在真的是身无分文了。”
东子说:“你俩别看我,你们知道我很穷的,平时在食堂吃不饱还拿汤来凑……”
第158章 赶紧表白吧
没办法,只好继续啃馒头,旁边还有几个人笑话我们,说我们吃不起好的还装大款。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才体会到十多个人住在一起是什么感觉,最少有一半的人在打呼噜,而且半夜老有人上厕所,不知道他们的屎尿咋那么多。
进来的时候手机也被没收了,只能看墙上的表来确认时间,折腾到晚上三四点才睡着。
第二天,还是做花,上午做完休息一会儿,下午再继续做,一天净是弄这个了。
胖子牢头不用做,要么走来走去的监督我们,要么躺在那里睡大觉。
我很羡慕他,也想做牢头,但是不知要怎么做。
等到第四天,黄晓雯来看我们,还带了一堆吃的。说我们这回出名了,不光在学校打架,还跑到外面打架。
我说:“在学校打架还好点,在外面打架动不动就拘留了。”
回到号子里,叶云分给牢头一些吃的,剩下的我们自己吃。
牢头吃完以后,过来和我们唠了会儿嗑,说他今天就要走了,以后有缘再见面吧。
我们还以为他要出去了,后来才知道是案子判了,转移到监狱继续住了。
牢头也是个可怜人,在外面跑大车,十天半个月也不沾一趟家。有一次开车路过家门口就进去转了转,发现他老婆和另一个男人睡在一起,气的他当场操起菜刀就把这对奸夫淫妇给砍死了。
案子拖了一年多,各方面调查取证都要时间,所以就一直在看守所里住着。
牢头走了以后,我们号子就空了张床,暂时也没有新人进来。
等到做花的时候,警察在外面喊了一声,问谁要跟着他去领材料,一个麻子脸站起来跟了出去。
我们才住了四天,还没把号子里的人认全,不知道这个麻子脸是什么来头。
过了十几分钟,麻子脸拿着材料回来了,分给我们以后说道:“还是每人二百个,做不完不许休息。”
说完,他就躺床上睡觉去了,显然把自己当作新任牢头了。
我们三个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发现大多表现麻木不仁,平时怎么做现在还怎么做。
我又看看那个麻子脸,心里就觉得相当不平衡了,凭啥我们做着你躺着啊。
如果按照我现在的思路,就会觉得还有三天就出去了,没必要再去惹那个事了。
但是当时不行,我才十七岁,正是冲动热血的时候,和叶云、东子一合计,也躺到床上睡觉去了。
还没睡五分钟呢,麻子脸就过来踹我们的腿,骂骂咧咧地说:“怎么不干活?”
我站起来说:“你怎么不干呢?”叶云和东子也站了起来,看着麻子脸。
麻子脸指着我们说:“怎么,还要反了天是不是?胖子在的时候你们嚣张就算了,现在胖子不在了还敢这么狂?把烟先给我拿出来!”然后就来摸我的口袋。
其实我根本没烟,但是我特别讨厌麻子脸这么做,直接把他的手打开了,指着他说:“给我放尊重点!”
麻子脸一拳就砸了过来,我也没有防备,被他打的退了好几步。
东子和叶云一起冲上去,按着麻子脸的两条胳膊将他扑倒在地,我也扑过去骑在麻子脸的身上来回打了他好几拳。
号子里一下就乱了,好多人过来围观、拉架,不过我发现他们拉的是偏架,只是把我们几个拉开了,根本没人拉麻子脸,麻子脸踹了我好几脚。
不过很快,外面有人吹哨,紧接着冲进来好几个所警,大声叫着让我们蹲在地上。
我们赶紧蹲在地上,还用双手抱住头。
所警问清楚谁打架以后,就把我们三个和麻子脸都带出去了。
来到一间办公室,几个所警审问我们,我们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不干,我们也不干。”
听完我们几个说话,几个所警都笑了,是那种很明显的嘲笑。
一个所警说:“你们是真傻还是假傻?不知道牢头是不用干活的?”
我说:“我知道,可凭什么他是牢头?”
几个所警笑得更大声了,麻子脸也指着我说:“你他妈真是个傻逼。”
然后他掏出烟来,给那几个所警都点上了。
其中一个所警把裤带卸下来,拿在手里“咔嚓咔嚓”的响了两下,接着说道:“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为什么他能当牢头。”
然后一裤带甩到我胳膊上了,疼的我龇牙咧嘴的,差点没和他干起来。
那所警说:“现在你知道了没?”
我说:“我不知道。反正他不干活,我也不干活。”
所警又是一裤带抽下来,这回疼的我真急眼了,扑上去就和他打了起来。
叶云和东子也没闲着,也帮我一起打那个所警。
当然其他所警也没闲着,于是办公室里彻底乱了起来,一时间鸡飞狗跳、吼叫连连。
当然,我们三个孩子,肯定打不过几个所警,很快就被他们压制到了地上。
不过,混乱惊动了其他所警,冲进来才把这场混战给制止了。
所警和犯人打架,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所以我们几个都被带到了所长办公室,麻子脸则先回号子里去了。
所长办公室里,几个所警振振有词,说我们不尊重管教,辱骂管教和殴打管教。
等他们说完了,所长才让我们说,我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说的时候,心里也挺泄气的,觉得所长肯定是护犊子,不知道要怎么整我们呢。
我们说完以后,那几个所警就提议要把我们多关半个月。
所长想了想,说道:“先把他们几个带回去吧。”
我们回去的时候,众人还在做花。
麻子脸指着我们说:“赶紧做,做不够二百个不许休息。”
我看看表,这会儿再做,到吃饭也做不完。
反正事情都这样了,还不如继续睡觉呢。
我就躺下了,叶云和东子也躺下了。
气的麻子脸大叫:“你们还狂呢?看看所警一会儿怎么收拾你们!”我们也知道要遭殃了,但还是躺在床上无动于衷,想想那会儿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麻子脸还是骂骂咧咧的,我起来指着他说道:“再你妈乱,再揍你一顿信不信?”
麻子脸不乱了,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因为我们三个不做花,任务完不成的花他也得遭殃,所以他只好也加入进了做花的行列里。
我躺在床上,心里也很矛盾,毕竟还有三天就出去了,闹出这个事也不知值不值得。
其实人生很多事都是这样,做过以后才会觉得后悔,我一生做过的后悔的事太多了,基本都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干下的。
过了一会儿,号子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麻子脸一下子跳起来,指着我们幸灾乐祸地说:“你们完蛋啦,一会儿就关你们禁闭了。”
看着他那张嘴脸,真是想一拳砸过去。
号子的门开了,一个所警站在外面。
麻子脸上去殷勤地说:“王哥,叫他们走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