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景瑞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都是强大的,一个成熟的男人,总是带着微笑,做事不急不缓,举重若轻,表达不愉快的表情是微微眯起眼睛,像草原上正在锁定猎物的食肉动物。

但私底下的他,竟是那样截然不同。喜欢露出牙齿笑(对着她);做什么事情都兴致勃勃,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与她一起),睡觉的时候一定要在左边;一定要自己醒,被叫醒的话会不高兴,并且把整张脸都皱起来;喜欢纠缠他喜欢的女人(比如她),甚至会做出抱着她的腰不让她下床的举动。原来一个外表看上去无比成熟的男人,也是有小孩子脾气的,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所以从香港回来之后的一个星期里,董知微能够得到自由的时间少得可怜,就连回家都是匆匆来去。妈妈就叹气,抓着女儿的手说话,“怎么这么忙啊?你们公司不是已经上市了吗?也没个休假什么的,老是出差。”

爸爸做出理解的表情,替知微说话:“忙是因为知微的工作重要嘛,女儿对不对?”说着将董知微手里提着的旅行袋接过来,“我送你出去。”

“不用不用。”董知微低着头抓紧自己的袋子,对于自己欺骗了父母的行为一千万个不好意思,袁景瑞的车一定等在弄堂门口,她又怎么解释自己的老板亲自开车来接她?

她当然想与父母分享自己的快乐,但她更希望这一切发生在她与袁景瑞的这段关系已经进行到平稳的、不会出现太大波折的时候,她不愿意他们为她担心,更不愿意他们将担心的根源归结到他们自己的身上。

而她所谓的平稳的、不会出现太大波折的时候,也就是她与袁景瑞的感情能够完全接纳彼此进入自己的生活并且做出承诺的阶段,董知微觉得,应该不会太快来临。

成方上市之后的一个星期是董知微的休假日,路演随行的人员都有一周的休息时间。董知微并没有提早回去上班的打算,被袁景瑞带着到处跑。他们去了一些非常有趣的地方,国内国外都有,她还见到了尹峰,尹峰仍旧与那位医生在一起,看到他们一起出现,立刻把脸板了起来,也不在乎她是否在旁边,转过脸就对袁景瑞说:“你还真跟她在一起了?”语气是无比的不可思议。

那医生保持着一个温暖如春的笑容对董知微道:“别理他,他其实很高兴看到你。”

董知微回了医生一个笑容,虽然她心里并不太认同他的话。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唯一一个对尹峰不客气的人,所以他对她做出这样排斥的反应,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这一切的小麻烦在董知微发现自己与袁景瑞在一起约会时的照片被人偷拍并且已经散播得全世界都知晓的时候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几天,因为在一周的休假中,她几乎一直与袁景瑞到处跑,去的又都是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与外界的沟通变得毫无意义,电话几乎是一个摆设,但她在回到上海的第一个早晨是被齐丹丹与梅丽的电话吵醒的,同时被吵醒的还有袁景瑞,他在电话铃声中发出一声模糊的声音,并且在董知微坐起来接电话的时候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齐丹丹与梅丽如出一辙的兴奋,董知微几乎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以躲避她们因为情绪激动而拔高几个高度的声音。当她最终理解了她们的意思并且打开电脑看到那些报道与照片的时候,她能够描述自己感受的词汇就只剩下“一片空白”“五雷轰顶”之类的四字成语了。

袁景瑞已经完全醒了,倒是很高兴,还对着网页上那张略显模糊的小照片发表评论,“拍得不错啊,你这样子很漂亮。”

董知微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焦虑,“这怎么可以?别人会怎么议论我?我还怎么回去上班?”

袁景瑞露出一个略带些奇怪的眼神,但他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停了下来,并没有立刻说出来。

“我要继续工作的。”董知微像是看穿他想要说的话那样,非常认真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他放缓自己的表情,温和地看了她一眼。

袁景瑞觉得,董知微有一种非常强烈的自尊心与自我保护的意识,这两者使她与众不同。他见过太多的拜金女,吃一顿饭都要有所回报,什么都是明码标价的,或者对一切奢侈品都有不正常的期许。他爱董知微,包括她可爱的自尊心与自我保护意识,但任何事情过度之后都会变得有些异样,董知微的自尊心与自我保护意识也不例外。

在袁景瑞觉得,既然她接受了他,那么同时接受他所能带给她的舒适生活也是理所应当的。他有能力让她过得如同一个公主,他曾经尝试着与她谈过这个问题,在他与她经过奢侈品街道两旁最新的春季橱窗的时候。

年后正是春装上市的时候,橱窗里一片姹紫嫣红,皮质柔软的包袋被放在显眼的地方,挽在模特的手里,橱窗上反射出无数双女人的眼睛。

他拉住她,“喜欢吗?这件很适合你。”

董知微看一眼标价牌,她倒也不是完全不了解奢侈品的价格,但它们真的太贵了,每次齐丹丹向她展示自己买的新包的时候,她都说:“这么多钱,太浪费了,这世界上有些地方还有人饿死。”

她对着装的观念是,清爽、舒服,让自己舒服也让别人感觉舒服。至于包袋,能够装下她需要装的东西,并且牢固,那就够了。

但袁景瑞明显误解了她的意思,还亲昵地推了推她,“进去试一下。”

他这样笑,真是令她难以抵挡,但董知微拉住他,“不要了,我不喜欢这些。”

之后她在珠宝手表的橱窗前说了同样的话,说得袁景瑞都有脾气了,“为什么不要?我给你买。”

“为什么你要给我买东西?”

“你的男朋友给你买东西你不高兴吗?董知微,你还是不是女人?”

她微笑,轻快地避过迎面而来的低头匆匆走路的行人,如果那人抬起头的话,一定不会这样莽撞地冲到一个高大的并且板起脸的男人与他所拉住的女友的中间。

“我是啊,你看不出来吗?”

他仍旧板着脸,“没有女人不喜欢礼物的。”

她想一想,回答他:“是这样的,大部分的女人喜欢礼物,是希望借此证明,送礼物的那个人重视她,愿意为她花费心思。”

她过去常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思考以后,严肃正经地,今天也是,但那是一种故意做出来的正经,他有些想笑了,但还是板着脸,“那你没发现我在证明我重视你,愿意为你花心思吗?”

他这样说话,简直让她有把额头靠在他温暖的肩头上的冲动。在这之前,虽然袁景瑞走路的时候喜欢时不时地将她搂住,但这一点一直是她竭力制止的——即使不在自己所熟悉的城市,董知微都对众目睽睽之下的亲密举动接受不良。

但她控制住自己没有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并且继续保持一本正经的表情说:“谢谢,不过既然别的女人都巴不得你送礼物给她,礼物越多越好,越贵越好,那我就一定不能要了。”

他露出一个略有些奇怪的表情,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董知微眨着眼睛,“那样你才会觉得我与众不同,每天晚上都要想,这女人为什么这么奇怪呢?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呢?才会一定要把我追到手啊。”

她眨着眼睛说话的样子是那样精灵古怪,这是袁景瑞从未见过的董知微,可爱得像是会发光。他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抓住她,不顾她的挣扎,就在大街上吻了她一下。

他知道她不接受他的礼物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董知微自有她的坚持,但她用这样亲昵又可爱的方式向他解释,就是让他很想吻她。

而且袁景瑞开始认真地思考,让董知微彻底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的问题。

特别是在这样的早晨,她从凌乱的被褥中钻出来,在他身边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对他说“我要工作的”的时候。

他想她有些话说的是对的,当一个男人面对一个如此特别的女人的时候,他能够产生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一定要不顾一切地把她留下来。

2

董知微终于被人发现了,最先注意到她的是万文,她回过头来,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声,惊动了所有人。

电脑屏幕啪地暗了,大伙儿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散了开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不同的,有不可思议有羡慕也有妒忌,但更多的是紧张,像是她们刚才所做的是一件不被允许至少是不被鼓励的事情,而且被她们所不希望看到的人抓了个正着。

行政部的职员们匆匆地走过她们久未出现的主管身边,许多人脸上在刚才一刹那所表露出来的情绪都被一个谨慎小心的表情掩盖住了,每个人都对她打了招呼,甚至连万文都微微地低下了头——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董知微回应了她们每一个人,尽力掩饰自己的心烦意乱,她不在的时候是万文代理了她在行政部的工作,幸好年初的忙乱已经过去了,这段时间并没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处理,万文将这段时间的工作备忘放在她的桌上,又很快地退了出去。例会已经在她回来上班前一天开过了,没有人与她交谈,电话也像是坏了,一次都没有响起过。

董知微一整个上午都无事可做,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去看那些极尽渲染之能事的网页——但收效甚微,它们让她感到头昏脑胀。

将近中午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走近来的是梅丽,关门的时候对外头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

董知微意外地,“梅丽。”

梅丽对她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她身边来,弯下腰看了她的电脑屏幕一眼,夸张地叫。

“你怎么还有心思看这些!”

其实董知微刚才关闭了有着她的照片的网页,屏幕上只留下那份枯燥的工作备忘录,她微微地脸红了,说:“怎么了?”

梅丽对她的反应几乎要尖叫了,“怎么了?知微,你刚刚把这个城市,不对,长江三角区最金贵的王老五拿下,整个成方都在讨论你,你居然问我怎么了?”

董知微的脸更红了,很想将梅丽的嘴捂起来。

“别瞎说,我们……”

“你跟谁啊?”梅丽笑嘻嘻地看着她,带着羡慕地,“老板喜欢你,我早就看出来了,太棒了!走,一起去吃饭,看看谁还敢在你背后嚼舌根,哦不对,让他们去说吧,一切都是真的,对吧。”梅丽说到这里,还对董知微眨了眨眼睛,一脸高兴。

“你觉得这是好事?”董知微想不通地。

“当然了。”梅丽大惊小怪地看着她,“从此以后还有谁敢看不起你?还有谁敢对你不客气?当然啦,”她得意洋洋地咂咂嘴,“作为你的朋友,我也沾点光。”

电话不失时机地在这个时候响起来,铃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董知微回过头去,响起的是她桌上的直线,她走过去接,梅丽屏住了呼吸,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

听筒里传来袁景瑞的声音,“你在哪里?”

梅丽在旁边激动得两只手握成拳头举在胸前,无声地用口型对她说话,并且重复着,“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虽然董知微一直都珍惜梅丽这个朋友,但这时候她真的很想有魔力,让她暂时地消失一下。

“我在办公室。”

“吃饭了没有?”他问她。

董知微又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梅丽,“还没有,不过……”

梅丽迅速地作出反应,一边摇手示意自己就要走了,一边走到门边去,最后还对她翘起两个大拇指来,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兴奋得满脸放光,像是随时都会跳起来。

“喂?”袁景瑞等不到董知微的回答,又问了一声。

她无奈地看着梅丽的脸消失在被合上的办公室门外,回答他:“还没有,你呢?”

电话那头的背景是带着风声的,她还听见熟悉的“叮”的声音,他一定在天台上,并且点了一根烟。

“本来想和你一起出去吃的,不过出了点事,你能上来一下吗?”

他用一种镇定如常的声音对她说话,说“出了点事”的时候,就像在说“下午要开个小会”那样。

她那根叫做“尽己所能做好每一秒的工作”的神经被吊起来了,立刻回应:“好的,需要我准备些什么?”

他过了一秒才说话,大概是抽了一口烟的关系,只说:“去买些吃的吧,我饿了。”带一点笑的,亲昵的,倒像是问她在讨要些什么。

董知微拿了钱包,匆匆下楼出去觅食,一路上还是有许多人注目于她,但她尽量地忽略那些目光与私语。

如果这是她与他在一起所要付出的代价,她要提醒自己习惯这一切。

董知微最终提着两只沉重的食盒上了顶楼,电话又过来了,背景声换到了空旷而带着水声的地方,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又去了顶楼的游泳池。

老陈站在游泳池玻璃门的外面,看到董知微没有露出半点诧异,只对她点点头,还笑了一下,目光亲切又鼓励。

董知微仍旧记得上一次老陈在酒店地下停车库里那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以及他对她的质问——算是质问吧,质问她为什么要躲着袁景瑞,为什么不相信他。

她那时斩钉截铁地回答他,袁景瑞没有喜欢她,一切都是误会,但是看看现在……

董知微觉得自己从没有像最近这样,频繁地脸红过。

泳池边没有一个人,水花飞溅,袁景瑞从另一头游到她面前,从水里冒出头来,将手肘搁在泳池的边缘跟她说话。

“你来了。”他简单地道,头发和睫毛都在滴水,笑着,露出白色的牙齿。

她蹲在泳池边,不知道为什么单是这样彼此看着就会这么高兴,开口问他:“不是饿了吗?还游泳。”

他示意她往后退一点,然后利落地从水里跳了出来,抓起扔在一边的毛巾,并且在转身时亲了她一下,不顾她小声地抗议。

董知微无奈地发现,在这个男人身边的时候,诸如“别这样”“被人看见”或者“这里会有别人进来”此类的话会变成她的口头禅。

袁景瑞擦干身体,穿上毛巾衣,又接过她手里的食盒,这才说:“想找个安静地方想点事情。”

泳池边有桌椅,他们就坐在一起吃了起来,董知微对袁景瑞的口味是很了解的,这个男人是传说中的肉食动物,吃东西是无肉不欢的,因为平时应酬与酒宴太多,对那些原料昂贵程序复杂的功夫菜反倒不感兴趣,家常菜是最好的,又因为小时候跟她一样是在弄堂长大的,喜欢吃的东西也差不多,很好喂。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很好喂这个词来,好像袁景瑞成了她负责的某种小动物,或许是因为爱让他在她的眼里变小变简单,董知微这样想着,尽量不让自己回想过去自己也曾经那样心甘情愿地照顾另一个男人。

袁景瑞明显很满意董知微所带来的饭菜,吃得很快,还用筷子夹菜给她,“多吃点肉,别像鸟一样只吃素的。”

她把那块红烧肉埋进饭里,让肉汁浸透它周围的米饭,辩解着:“我没有只吃素的,是你只吃肉,不吃菜,这样是不对的。”

在国外的时候,她亲眼见他吃起西餐来顿顿都是一大块牛排,蔬菜沙拉一口都不碰,就连牛排旁边点缀的唯一的一根绿色芦笋都不吃。

他又夹起一块红烧肉,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那样,“我妈烧得比这个好。”

董知微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一筷子青菜放到袁景瑞的碗里,“我知道,阿姨红烧肉烧得特别好。”

他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并且在她的注视下将那筷子青菜吃了下去,“你怎么知道?”

“我吃到过。”她并不隐瞒,“阿姨让我去家里,我们一起吃过一顿饭。”董知微想说,还遇到了陈雯雯,但她又转念想了一想,并没有把这后半句话说出来。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关于过去要尽量记得所有的快乐,忘记所有的不愉快,这是她做人的基本原则。虽然那次陈雯雯的出现算不上什么不愉快,可她本能地不太想再提到她。

小气吗?或许,可那是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本能。

他笑,“我知道,知微,我妈喜欢你,特别喜欢。”

她微红了脸,低头用心吃饭,含糊地说:“嗯,阿姨人很好的。”因为不想他继续这个话题,又反问,“你刚才在电话里说出了点事,出了什么事?”

“哦。”袁景瑞用一种才想起来的语气回答她,“没什么,张家兄弟冒头了,今天早上我收到律师信,他们正式起诉了我。”

3

董知微对张家兄弟的印象,仅限于仅有的两次不期而遇,第一次是在饭店的包厢里,他们突然地闯进来,带着酒气,对袁景瑞破口大骂;第二次还是在餐厅里,她与齐丹丹在一起吃饭,看到张大才带着几个女人走过,并且听齐丹丹用嗤之以鼻的口气描述他们兄弟俩。

但她也知道,这两个人对于成方来说,一直都是一个极大的隐患,而现在,这个隐患终于爆发了。

张家兄弟对于袁景瑞的起诉以及对成方股权的争夺很快就成了最新最具有爆炸性的财经新闻,几乎所有财经类的报纸杂志甚至是几个门户网站都用极大的篇幅详细地追踪报道了这个消息。

张家兄弟提出当年他们与程慧梅签署的那张遗产再分配协议是无效的,并且他们也没有享受到协议上相应的补偿,据此要求法院改判,拿回属于他们的成方股份。

另外,他们还提出由于当时成方是被袁景瑞控制的,袁景瑞恶意制造假账将成方做成账面上巨额亏损的企业,造成了他们的损失,他们现在要求在拿回自己股份的基础上,追究袁景瑞的责任,并且提出了巨额赔偿——一个天文数字。

消息一出来,成方的股价当然地出现了波动,尤其以张家兄弟提出起诉的第一天为最,股价大幅下落,由于张家兄弟所要求返还的股份涉及已经去世的程慧梅的份额,而这些份额现在又借由夫妻共同财产以及遗产的形式全都到了袁景瑞的手里,因此这个案子所涉及的股权范围就变得错综复杂,很大一部分关联股份都被冻结了。董知微可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慌乱气氛在成方内部蔓延开来,无论是高级主管还是普通职员,有人甚至公开表示,自己开始找后路了,准备跳槽。

法务部变成公司里最重要的一个地方,夏子期频繁地出现在袁景瑞的办公室,小会议室整日整夜地灯火通明;公关部倾巢而出,忙得整个办公区都是空的;人心浮动,就连董知微都觉得紧张,唯一不受影响的倒是处在风暴中心的袁景瑞,照常出现在公司,像平时一样带着微笑,半点都不像是一个被人告了,正在打官司并且面对一堆麻烦的人。

但是事件的发展在几天之内峰回路转,袁景瑞提供了有力的证据,并且将当年参与签订协议的几个老人都请到了法庭上。工厂从最初建立到张成方去世时的原始账本被放到了法官面前,以证明成方当时的经营以及负债情况,袁景瑞甚至请到了当时与成方合作的几家空调配件工厂的负责人作为辅助证人,说明在当时的金融风暴中,凡是在做与进出口有关的企业的真正情况。

张家兄弟所提出的证据与材料很快被找出了漏洞,就连他们在过去几年中不断向程慧梅进行敲诈的录音都被公开了出来,其言词之粗鄙以及其中所提到的当年种种,就连他们的代理律师都暗暗摇头。张大丰与张大才在法庭上大喊大叫,指着袁景瑞的辩护律师夏子期大骂这些都不是真的,又说袁景瑞如何阴险狡诈,居然偷偷录音,说得前后矛盾语无伦次,法官都听不下去了,当场宣布休庭,等核实证据之后再次开庭。

各大网站与财经报纸杂志都详细地跟踪报道了官司的进程,董知微原来也是捏了一把汗的,后来却渐渐地放松下来。

她的这种放松来源于袁景瑞对待此事的态度,他甚至都没有亲自去上过庭,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提起这件事。有天某个特别有狗仔队精神的财经杂志记者将他开的车堵在餐厅门口,录音笔从车窗的缝隙里不顾一切地伸进来,逼着问。

“袁先生,您觉得这场官司对成方有什么影响?前任成方董事长程慧梅,也就是您的前妻与张家两兄弟的协议是无效的吗?有数据表明二级市场上有人趁着成方股价下跌大幅收购成方的股票,您觉得他们的意图是什么?成方对此有什么对策吗?”连珠炮一样的问题,江河湖海滔滔不绝那样,说到一半突然停顿,半个身子趴在车门上,声音激动地,“坐在您身边的这位小姐是?是不是您公司里的那位……哎!啊!我的话筒,啊啊……”

袁景瑞突然地升起车窗,那记者的录音笔收回不及,差点被夹落在车里,然后袁景瑞就推门出去了,并且反手“砰”地一声将车门在自己的背后关上了。

车是好车,门一关就像是里外隔开了两个世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是董知微,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话筒伸进来的当时就僵住了,现在袁景瑞下了车,她透过深色的车膜,看到他的背影,就立在车的边上,也不知与那位记者说了些什么。

但一定是有成效的,因为两分钟以后那人就离开了,讪讪地,一路走一路回头,满脸不情愿。

再等袁景瑞回到车里,看到董知微睁着两只眼睛看他的表情就笑了,不但笑了,还伸出一只手来,按在她露在薄毛衣外的后颈上,轻轻地捏了一下。

他们在一起已经将近一个月了,时间越久,袁景瑞就越多习惯性得小动作。他喜欢在夜里从背后抱着她睡觉,喜欢早上跟她做爱,然后缠着她不让她下床,喜欢开车的时候腾出一只手来抓住她的手,喜欢在等红灯的时候吻她,还喜欢时不时地捏捏她的后颈,好像她是一只他极其喜爱的小动物。

这些都是董知微无法抗拒的,她喜欢这一切,也不想抗拒,就像现在,他这样简单的一个小动作,就让她刚才的紧张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