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惜言的眉头马上就皱起来了,满心说不出的怪异感,“喂,二姐你不要这样,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把她当孩子的,你这么说我觉得有种乱齤伦的感觉。”他是要给苗桐家业,要她名正言顺地成为白家的收养的小姐,而后找个健康长寿的好男人过日子。白惜言其实也不是非要两个姐姐答应,他只是来礼貌地通知,姐姐们终究是疼他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白素最后那点幻想都破灭,白惜言是真的不打算结婚生子了。

她无力地妥协,“既然你决定了,就这么办吧。” 白惜言在上海待了两日,关于入籍这个事情,家里人已经知道了,可他还没有告诉苗桐。不过他并不急着告诉苗桐,只安排刘锦之低调地去处理这件事。

他想给苗桐一个惊喜,虽然他也不确定这对苗桐来说,是惊比较多,还是喜比较多。

可是他心情愉悦,去源生开完会而后打电话叫苗桐出来陪他吃午饭。

苗桐在一片低气压中说:“不行,今天中午要参加个葬礼。”

“你们社里谁去世了?”

“刚退休的肖总编。”

“……怎么回事?”

“肺癌。”苗桐说,“肖总编以前总是烟不离手的。”

白惜言挂了电话,就让小莫开车去了殡仪馆。

他到时,送别仪式还没开始,肖建国生前的朋友下属挨个地祭拜鲜花。他的遗孀和女儿跪在旁边,精神疲惫却很平静。他还在找苗桐的身影,袁佩佩已经看见了他,迎上来,“白先生,你怎么来了?”

“苗桐说肖老走了,我来送他一程,当年他对我帮助良多。”

“肖叔叔查出肺癌不过两个多月,太突然了。”袁佩佩眼泪又掉下来,哽咽着,“他病成这样也不准肖梦跟我说,早知道我该多去看看他的。”她和肖梦是发小儿,不过大多是肖梦主动找她。肖梦那么久没联络过她,她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肖家通知袁家来吊唁。

现在的年轻人少有懂得什么叫韶华易逝,也不懂得什么叫子欲养而亲不待。而他知道生命有多脆弱,今天他站在这里,说不定明日就是那挂在墙上的照片。

白惜言将大捧的白菊花放在他的遗像前,深深鞠了个躬。

友报的同行已经有人认出他来,小范围地窃窃私语。是他们做过的调查,本市排名前十的钻石单身汉,可白惜言的排名并不高,因为他身体不好。他们的娱乐刊物甚至请画家绘制了他穿唐装留长发的模样,不少待字闺中的少女都倾倒在他旧社会世家公子的风范里。

等他找到苗桐,已经引起了不小范围的瞩目和议论。

苗桐看见他,吃了一惊,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胳膊,责备他,“开完会怎么不回家休息?”

白惜言被责备地有滋有味的,“肖老的最后一程,再说了,我没那么弱。”

她不满,“那就不要生病。”

现在苗桐在他身边越来越自然,好似过了冬季的梧桐树,迎风招展生机勃勃。白惜言很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如果养胖一点,他会更喜欢。他可不想苗桐学那些女孩子减肥,她珠圆玉润些会更好看,皮肤像糯米团子,一掐一包水。

白惜言决定一会儿给张阿姨打电话,晚上炖猪脚给她吃。

这边在考虑催肥大业,苗桐拽了拽他,“对了,等结束了去吃饭吧,你还欠我师父一顿饭呢。”

“你师父不至于这个时候还惦记我的饭吧?”

“……其实是因为师父这两天很伤心,都没好好吃东西。你要是请她,她就不得不去了。”

白惜言睫毛森森地落下来,

“你对你师父倒是很用心。”

“不用吃醋了,我更爱你啊白叔叔。”

……

葬礼结束后,卓月应了白惜言的邀请去吃日料,她知道这是苗桐的主意。

苗桐一向懂得怎么让人就范,她最得意也最头疼的学生。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白惜言,他二十三岁还很年轻,正陷入一场信誉危机中。她表明身份后,白惜言那双平静又冷漠的黑眼睛侧过来盯着她说,如果你是要新闻,就按照最扭曲的去写,如果你要真相,那就用心去看那些谎言多么不堪一击——那是个锐利骄傲的充满攻击性的年轻人。

不是眼前这个人眼,君子端方,温良如玉。

他对苗桐的细心让她十分惊讶,苗桐一进包厢就抱着笔记本忙着改新闻稿,白惜言边与她寒暄边将有些烫的玄米茶加些冰块放在苗桐旁边。那废寝忘食的姑娘自然而然地拿起来就喝,苗桐对别人虽然细心体贴,对自己可是马马虎虎。

她只知道苗桐现在与白惜言住一起,一个未婚姑娘和没有血缘的未婚男人住一起,原本没什么交集,却突然水乳齤交融般融洽。她其实模模糊糊感觉到苗桐的心意,这么多年的记者不是白做的,可她隐藏的太深太深几乎都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那么白惜言呢?他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知道在这个唾沫星子都可以淹死人的社会,女孩的名节有多重要?

“小桐,我有点冷,你去车里把我的外套拿来。”

“噢,我去拿。”

这屋子是恒温的,温度并不低,白惜言是故意支走她。

套间里只剩下卓月与他两个人,卓月悠悠喝了口茶,“苗桐这个孩子其实挺偏执的,只要她认定的人和决定要去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实打实的驴脾气。因为你是她认定的人,所以她对你的信任和顺从几乎是没有原则的。我能看得出来白先生是真的喜欢苗桐,也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可是苗桐有她自己的人生,她要生活要过日子的,你不可能一直陪着她。”

白惜言看出那么点儿意思来了,他就知道卓月有话跟他说,只是没想到她活了三十五年,颇懂人情世故,即使有什么话也会绕着弯子的往上撂,如今却那么直截了当,干脆得倒是让他有些不习惯。

“为什么不可能?”白惜言反问她,“只要小桐愿意,有什么不可能?”

卓月有些愤怒,盯着这张似笑非笑的脸,压低声音,“……那你把小桐当什么?她算你什么人?你喜欢她的证明就是让别人戳她脊梁骨?”

白惜言摩挲着茶杯,有些心不在焉的问:“你是用什么身份来问这些话的?卓姐,你不觉得你逾越了?你这种口气多像一个女儿被无赖搞大肚子而要个说法的无奈愤怒的母亲?”

他这是什么意思,卓月有些摸不准了。在这种时候白惜言还在一本正经的跟她开玩笑,而且她感觉不到丝毫的恶意。是的,她逾越了。白惜言养了她十年,就算是他对苗桐不公平,只要苗桐不吭气,人家就是关上门打孩子,她是管的哪门子闲事?

可是,可是不会叫苦叫冤的苗桐,没有母亲保护疼爱的苗桐,就算只有一次,她这个做师父的也想为她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争取那么一点公平。

卓月挺直背,毫不退却地望过去,“白先生,我今年三十五岁了,我离过婚,因为我不能放弃我的记者工作去为我的丈夫生一个孩子。我没有做过母亲,也不知道一个母亲在女儿默默承受时要做些什么,但是,就凭苗桐叫我一声师父,我必须充当这个角色问一句,你到底把苗桐放在什么位置?”

他把苗桐放在什么位置?问的好啊,什么位置?!

白惜言指了指胸口,森森睫毛散开个温柔的屏障,淡淡一笑,“卓姐,我今年三十一岁了,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这里一直是空的,我以为在我生命终结之前这里一直都会空着。幸好我认识了小桐,我觉得胸腔里跳着的这东西不再是摆设了,她把我当全部,爱我敬我,可我……什么都没给过她。我没有参与她的成长,也没有好好的养育过她,手中甚至没有她的监护权,这些在我从前觉得无所谓的东西都是我如今的遗憾。”顿了顿,他抬眼看卓月有些错愕的眼,声音更温柔,“你说我把她放什么位置?看着别人戳她脊梁骨?呵,那是我家孩子啊,她皱个眉头我都心疼呢,我舍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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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月有些蒙,心思兜转了几番,他把苗桐放在心上,却又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我跟家人商量过了,让小桐入籍。”

“入籍? ”卓月更茫然了,“……是要给苗桐……名分? ”

白惜言端起茶杯,优雅地用杯盖撇开漂浮的茶叶沫子,半抬着眼笑:“也可以 这么说,呵呵,白家的四小姐,我的妹妹,这个名分谁敢戳她脊梁骨?这样算不算公平? ”

卓月说不出话来,她看似平静,可内心之动荡颠覆乾坤。算不算公平,她不知 道。白惜言对苗桐的确是有心思的。只是这心思并不是卓月怀疑的那个心思——她 不确定这对苗桐算不算好事。

半响,她叹了口气:“苗桐怎么说的? ”

“我还没告诉她。”白惜言顿了顿,起身打开推拉门,一脸好笑的模样,

“……不过我说小桐,你打算在外面偷听多久? ”

——隔将一道推拉门,苗桐抱着外套站在门口低着头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好像在等脚上开出一朵花儿来。

卓月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低头喝茶。

白惜言拉着她的手进来,摸了摸她发白的脸:“既然都听见了,当着你师父的 面儿,给我个准信吧。我这个年纪是当不了你的父亲了,不过做你哥哥还是绰绰有 余,等手续办得差不多了,我带你去上海认亲,你看怎么样? ”

苗桐对他都是言听计从,当然好,她能说不好?

她点头:“我听您的。”

三个人把这顿饭圆满地吃完,白惜言送苗桐与卓月到社里。

直到下了车走进报社的大楼,冷气迎面吹来,苗桐打了个寒战整个人才抑制不 住地发起抖来。她握住发抖的手指,却握不住发抖的身体,只能靠着墙脸色灰白地 埋着头,腿肚子都在打战。

卓月终于忍不住开口 : “苗桐,别折磨自己了,去试试吧。”

“师父,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你喜欢他。”

“……我当然喜欢他。”

“你跟我说过,我说起权利的时候眼中没有热情。苗桐,师父不是白叫的,有 些东西是隐藏不住的,你对白先生的热情是藏不住的。”卓月说,“……你爱他, 你深爱着他,我看得出来感觉得到。”

脚下的一束光慢慢藏进密集的云里,苗桐抬起头,眼睛里没有痛苦也没有不 甘,她平静温柔热情燃烧如星海。她微微笑了笑:“师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 有什么不甘心的?我苗桐再没良心,他养我十年,我也不能因为他看不上我而甩手 走人吧?没这个道理的。无论用哪种方式,我只是想在他身边陪着他,直到他死, 或者我死。”

偶尔苗桐也会想,什么时候对他怀有那种心思的?

她也不知道,或者是刘锦之第一次带她去见他。进他的书房之前,刘锦之叮嘱 她,见了白叔叔不要吵,他最近都睡不好,你听话些。苗桐乖乖答应了,刘锦之让 她自己进去。她一进门就看见书桌后的椅子上坐着个好看的哥哥,长指托着太阳穴 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人很瘦,玉肌雪肤睫毛绵长漆黑,他慢慢地张开眼,眸子里一 片漆黑,他问,你是苗桐?连那慵懒的腔调都透着世家公子式的矜贵。

那时的苗桐在他眼中跟只生病的小猫差不多,瘦得那巴掌脸上只剩下一双略带 惊恐的眼睛。

白惜言顿了顿又说,你父亲过了五七了吧,好孩子,在家好好照顾你母亲,医药费我会出的,你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也会负担的,直到你能独立生活,你只要好好长大,知道吗?

苗桐点点头,而后跟他鞠了个躬,端端正正的。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父母去得早的孩子更是早熟得厉害。

或许从那天起,苗桐的心就落在他那里了。

也只能落在那里了。

第四章 逢场作戏

苗桐想占有这个人,就算明天他就死了,她也愿意睁着眼睡进他的棺材里。

刚入夏,苗桐就搬回了报社附近的家里,毕竟在山上,有司机也会有诸多不方便,尤其是工作忙,苗桐时常加班,经常要凌晨回去。这让白惜言有了强迫症,苗桐不回去他就睡不着觉,休息不好对他的身体带来的负担实在太大。

突然要多个妹妹,对于白惜言来说实在是颠覆了他的生活观,怎么养育大女孩对他来说,成为最难的课题。

刘锦之这天接到老板的电话,去书店里买育儿类的书籍。

他困惑地问:“您要这些干什么?”您又不生儿子。

“……这不是要收养苗桐了么。”

“那您还是生个儿子养吧,她已经二十三岁了,不用您喂奶换尿布了。”

听着他声音里的不满,白惜言忍不住调戏他:“好啊,那你给我生一个,貌似刘秘书你天赋异禀无所不能。”

——“啪”,白惜言第N次被自己的秘书挂掉电话。

最后刘锦之抱回去一大摞宠物书籍。什么《小动物养育指南》《和猫猫交朋 友》《我和狗狗的十个约定》等等。白惜言气得差点把杯子摔刘锦之那张狗脸上,只骂他:“你觉得苗桐是我养的宠物吗?重新买! ”

刘锦之腹诽,不是宠物是什么,还不就是个人形宠物?

再回来抱着大堆的《女孩子的心事你别猜》《如何赢得她的心》《恋爱是一场战争》。这回没等白惜言骂,他直接发表意见:“苗桐是大姑娘了,你不过是想让她高兴,这些书虽然跟您要的有些差别,不过教的都是讨姑娘高兴的招数,也差不多。”

白惜言觉得有道理,于是将宠物书和恋爱书相结合,倒是也很对路。恋爱书 上说对姑娘关心,要让她知道,比如大雨天送伞,中午送饭,或者接她下班,及她所需,用体贴来温暖她。宠物书上说,要与猫培养起浓厚的感情,每天要顺毛,喂食,还要跟它玩。可苗桐搬回了市内,每日的亲子时间就少了许多。

这天白惜言在网上看见个做日式花样的便当的帖子,其中有一个教学是如何做机器猫便当。他记得苗桐的手机和包上都挂着多啦A梦,应该是很喜欢没错。于是他忙活了小半天,用小碎花包着几个便当盒去了报社。

到了报社门口,他突然想看看苗桐工作的地方,干脆直接去了编辑部。

苗桐刚从食堂吃过饭,是唐律请客吃的盒饭,作为刚跟直属上司处好关系的 人自然不敢有意见。唐律得了便宜卖乖,傲慢地把手指伸她鼻子下头:“吃了我的饭,就要听我的话,好好给我卖命。”

“那我给你吐出来?”不就在他走马上任时做了点出头鸟的事吗?至于记恨那么久?

“苗桐你还敢不敢更恶心一点儿? ”

“……你确定你要听? ”

唐律想象力丰富而且洁癖严重,见苗桐似笑非笑,确定她能说出更叫人崩溃的话,于是皱紧眉头面色发绿。工作起来挺威严庄重的一个人,竟然怕这些。苗桐忍不住笑起来,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像只不怀好意的猫头鹰。

然后她看见了坐在她位置上的男人,睫毛垂着看报纸,在眼底投下森森阴影。隔着玻璃偷看的魁姐捧着脸对苗桐做了个幸福得要晕过去的花痴动作,让她挺无语。

“您怎么来了?……怎么不打我手机? ”

“……他们说你去食堂了,我反正没事,干脆等等你。”

白惜言去了编辑部见苗桐不在,就在办公室等她。做这一行的大多数都是认识他的,只见他手边放着个碎花小包袱坐在苗桐的位置上看报纸,觉得这画面违和得不可思议。可没有人去跟他搭话,有十几分钟,他听见苗桐的笑声。

论节气已经快进了三伏天,外面热得厉害,苗桐看见他的脸色白得厉害,于 是那眼也黑得厉害,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额:“你脸色不太好,没中暑吧?这么热的天,您就不该出门啊。要是有事找我,我晚上可以回去的。”

他说:“我只是路过。”

而后苗桐看见了那个碎花小包袱:“这是什么?这是带给我的?”

“便当……”白惜言掩饰地清了清嗓子,“张阿姨做的。”

苗桐打开便当,机器猫的饭团,小章鱼肠,胡萝卜雕的花朵,幼儿园小朋友的午餐。苗桐打开水果色拉的餐盒,夹起一块心形西瓜塞嘴里,笑了:“水果色拉也是张阿姨做的? ”

苗桐盯着他笑了,张阿姨做的?要是她没吃过白惜言做的饭,说不定她就相信了。谁会做色拉酱会放糖粉和炼乳?他专门来送亲手做的便当给她,却说顺路,真把她当孩子了吗?毕竟小八岁,他要收养她,而后她就是白家老四。她相信,白惜言是真的疼爱她的。苗桐觉得很知足。

“谁还会给你做午餐吃?”他敲了下她的脑袋。

“你啊。”苗桐笑道。

白惜言愣了愣,右手掩住嘴,被拆穿后不太好意思地看向一旁。苗桐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将近小半月没去看他了,她很忙,忙着工作。而且她有些逃避去见他,成为白家老四,名正言顺地能继承他的财产,这不是她想要的,就好像她在迫切地希望他快点去死一样。

可白惜言兴冲冲地筹备着,他像个年迈的老年人,在家里等着工作在外的儿女去看他。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不过他现在的生活重心发生的偏移,除了养生和管些少量的公司事务,还多了一项就是“养”苗桐。

她总不回家,他只能来看她。

他也会想她的。

苗桐握住他一只手,柔顺得像柳枝般:“……最近没有那么忙了,我想搬回 去,您总是胡闹,我不放心。”

白惜言心里高兴,表面不动声色:“好啊,下班让小莫跟你回去收拾东西。”

回家的路上,白惜言兴高采烈地想,终于肯搬回来住了,她果然是喜欢多啦

于是苗桐就这样搬回去了,她不得不承认她被多啦A梦的便当给收买了。这么 逃避下去也不能解决问题,就让他高兴吧。想通这一点,苗桐反而轻松了,笑容也多了,在白惜言看来有些懒洋洋的小孩样儿。他坐在沙发上看书,她会往旁边一躺,把脚放他大腿上,眯着眼蹬蹬他的腰,意思是,捏脚。

有回叫张阿姨看见笑着数落她,你也不怕先生累着,先生真把你捧云彩里头去了。

苗桐掀了掀眼皮说,捧得不高啊,还没够着星星呢。

张阿姨直笑,就仗着先生宠你无法无天吧,干脆嫁给先生养个娃娃,要不谁把你捧星星上去?

白惜言心里一咯噔,见苗桐闭着眼睛不作声了,心里有点恼张阿姨乱说话,就问,张阿姨,你的事情都做完了吗?游泳池的水换过了吗?把张阿姨瞪走,手握着她的脚掌,不知为什么觉得手心火热,她纤长的小腿和细弱的脚踝滑腻冰凉,像滑腻的蛇。

那天晚上白惜言做梦了,他的梦很少,尤其是春梦。梦里他一片火热地贴着滑腻微凉的胴体,交欢对象的长发缠着他的眼,他被那温度迷得失了魂魄,醒来后自然是一片狼藉。

自从他的上一个女朋友跟他分手后,他就没有再交过女朋友。男人谈生意兴致来了,叫上几个女人陪酒,从酒桌上一直陪到床上是很常见的事。他不止一次将生意伙伴送来陪夜的女人花钱打发走,倒不是太正经,只是他有洁癖,对纯粹发泄性欲的肉体交缠没半分兴趣。在他某些朋友看来,他简直是清心寡欲到不可思议。

只是再清心寡欲,他依旧是个正常男人,难道是因为在家待久了憋出了毛病?于是隔了几日谢翎那群人打电话叫他去夜总会看表演,正巧苗桐去外地出差, 他就去了。

谢翎这群是什么人?高干子弟和纨绔富少,承蒙祖辈庇护,有些也真的混出了些名堂。谢翎是他初中时代的同学,也勉强能算个发小,当初源生落难他焦头烂额时,他们家帮了不少忙。在旁人看来他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可他对白惜言讲义气, 白惜言承他的情,于是两人交情一直很好。

不过谢翎知道白惜言爱干净,看表演泡美眉这种聚众淫乱的事从不叫他,因为叫了他也不来,有时遇见气不顺还会骂他两句。这次夜总会里请来一对龙凤胎的钢管舞者,谢翎本着有新鲜玩意儿不能忘记兄弟的原则叫了他,却没想到他真的应下了。

谢翎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狗腿地跑到大门口去接,亲亲热热地挽着白惜言的手臂进了包厢。包厢里五六个熟人,都是从前混在一起的,陈柏风见他进来扑上来挽住另一边胳膊,掐着嗓子喊:“白少真偏心啊,只搂着谢翎那小蹄子。”

白惜言笑着搂他:“来,让哥哥也疼疼你这小蹄子。”

众人笑作一团,把怀里搂着的姑娘推到一边,纷纷来要白少疼。

这个陈柏风家里是做钢铁生意的,还没成年就浑得不成样子。前两年他父亲逼着他娶了家里开金店的姑娘,他大婚时,白惜言在病床上躺着只剩下一口气自然是没去成。后来看谢翎拍的照片,那姑娘一米七几的个子,减肥减成了个玉米秸,身上挂满了明晃晃的金饰,被谢翎嘲笑说,娶了个陈列柜。

陈柏风当然不会守着个陈列柜过日子,他本身就是男女不忌的,金屋藏娇了个小模特,夜总会也有跳艳舞的小男孩相好。家里的陈列柜刚开始也哭也闹,不过闹着闹着也就看开了,自己在外头养了个小白脸。夫妻俩还真是天生一对。

众人闹了一会儿,还没到演艺时间,又玩老一套的划拳把戏。男人输了喝酒,陪酒的姑娘输了脱件衣服。

谢翎是个天生嘴毒的:“你们就不能玩点新鲜的?想看肉团子去奶牛养殖场 嘛。”

那几个姑娘不乐意了,扑上来给他香拳,有一个不知道是有心还没心地倒在白惜言身边,就笑嘻嘻地抱着他的胳膊不动了。他看了看那张浓妆艳抹的脸,皱了皱盾,谢翎连忙把那姑娘撵一边儿去:“带着你那身贱骨头滚远点儿,也不是白少是什么人,脏不脏啊你。”姑娘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忙讪讪地躲到一边去了。

白惜言撩开眼皮儿:“你骂她干什么,她不就是做这个的?”

胖老刘阴阳怪气地嘿嘿笑:“还是白少懂得怜香惜玉啊,也懂得情趣,这些 个玩剩下的有什么劲儿?你们这些顶多在外头养个小情儿,俗,简直俗透了。白少才是个深藏不露的,我听说白少十多年前就养了个十岁大小女孩在身边,现在养大了,正是汁水饱满的好时候啊。从小调教,你喜欢什么样就教出什么样,这才真正是风流到了极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