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律心虚得要命忙赔了个笑脸:“不用了,我还要回社里一趟,先走一步了,苗桐好好休息吧,社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会吩咐其他人跟进的。”

不知这样算不算因祸得福,竟然能在周三的白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苗桐的身体在白惜言的监管下补得不错,中成药的蜜丸还是在吃,张阿姨换着花样地每天煲不同的汤水,皮肤嫩滑得腻手越发的水灵。白惜言在储物室里推出他以前用的轮椅用抹布自己擦去浮灰,心情明朗的样子:“我带你去水库那边吃烤鱼。”

来温泉度假村休闲的人还有项娱乐就是去水库钓鱼,附近的山民在空旷的地方遮着棚子,给游客加工自己钓到的鱼,还有山里随地长的野菜可以吃。虽说是周三,水库钓鱼的人却是不少的,棚子里的桌子已经坐满了,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

白惜言推着苗桐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位置,只能在他熟悉的那家拉了张椅子等位。初冬的风已是非常的凉了,白惜言把出来时盖在苗桐腿上的大羊毛围巾将她裹紧了些,手指碰到苗桐的脸颊却是冰凉的。

苗桐握住他的手拉进围巾里,小声说:“太凉了,暖着。”

“我入冬后手脚一向冰凉的,并不是冷。”虽然这么说着,他却没将手抽出来,而是小幅度地摩挲着她的光滑的手心,一下一下,无心的小动作总会特别的煽情。

“我知道你不冷,但是我想你暖和一点儿。”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白惜言在近处望着她的眼睛,总觉得她似乎更冷一些,笑着摇头:“我一向是这样的,好像你最近比较担心这些而已,为什么呢?”

“你不知道吗?”苗桐看着他,“因为我爱你啊,对爱的人担心过度也是正常的吧。”

白惜言笑了,两个人的脸离得太近,那双直视他的眼睛和说出温暖话的嘴巴让他很心动,不自觉地就捧住她的脸,嘴唇落下去时,苗桐突然闪开了目光扭开脸。

他坐直身子收住了笑容,苗桐倒是突然笑了:“哥哥,在公共场合要注意影响啊。”

棚子里空出了位置,老板差遣女儿将炉火搬到桌下,片刻便驱走寒气。白惜言点了条烤鱼,炒了个野菜,一罐蒸汤,不远处的岸边有个年轻女孩因为钓上了大鱼而高兴得手舞足蹈。身边越是热闹,白惜言就越沉默,本来是他提出想吃水库里的鱼,鱼端上来却兴趣缺缺的样子只恹恹地拨了拨鱼肚子上的肉。

苗桐说:“这烤鱼味道不错,多少吃一点儿啊。”

“我不怎么饿,好吃就多吃点。”

接着又无话了,苗桐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又烤了下火,就回去了。

有些事情苗桐以为可以交给时间去消化。

钱孟是条走到穷途末路的疯狗,恨不得扑上来咬死白惜言。他的目的就是让白惜言不好过,她根本就不会把他的话当回事,中圈套的只有白惜言。

他最近有些神经质的沉默,总是会故意忘记吃药这件事非要苗桐去提醒。不肯好好吃饭,接手公司一些根本不需要他去劳心劳力的工作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画图。

往往设计图是看不见的,倒是每天都有团得乱七八糟的废纸。

苗桐对于他的不正常全盘接受了,她爱他,她愿意守护他。

闪光灯让苗桐揉了揉眼睛:“林乐,我蓬头垢面的不要拍了。”

林乐调整着光圈说:“你睡你的,我拍我的。”

“唐律最近又把你当女超人用吗?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睡眠不足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是累。”只是压力不是来自领导。

“他这是要逆天啊他,怎么说你也是总编爱徒,小心让他小鞋磨穿!”林乐眼疾地看到酒店门口出现戴着大墨镜的女郎,兴奋地低叫,“出来了出来了,跟男人出来了……”

林乐被娱乐部借去当狗仔队,他本身就像所有宅男一样心目中的女神除了老干妈,还有童颜巨乳的女明星,所以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苗桐本来每天早早回去陪白惜言,可是这两天她有些累了,总是小心翼翼地应对他,每件事每句话都要斟酌,而他像个发现怀疑丈夫出轨的怨妇一样用各种办法试探她。

苗桐虽然心甘情愿,也会累的。

所以她下班后跟林乐出来做狗仔,也只为喘一口气。电话响起来,她以为是白惜言催她回家,一看号码是刘烟烟的,好像半辈子没联系的人,她直接问:“有时间吗?出来喝个咖啡吧。”

地点选在中央商场顶层的茶座,大落玻璃对面有个音乐喷泉,在夜和灯光的陪衬下非常有情调。以前刘烟烟是不怎么喜欢这种地方的,用她的话来说,一张桌子那么宽隔着那么远,这么金碧辉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割地赔款的。

她比从前清瘦了些,打扮得倒是很素净,坐下就开始点烟。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以前跟同学一起好玩儿就抽了,只是没瘾。”刘烟烟吐口烟,“现在总觉得手里嘴里闲着就难受得慌。我好歹也是个名牌大学法学硕士呢,现在每天在家蓬头垢面地看美剧。也怪不得谢翎几个月都难得见我一回。”

苗桐觉得自己应该说些宽慰的话,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笑笑:“轻松些也好,不用像有些人刚毕业要到处碰壁讨生活。”

刘烟烟笑了:“你现在名义上是白家的小姐实际上是惜言哥的情人,家世金钱和爱情你都有了,比我更有资格过得轻松。而且就连谢翎喜欢的都是你。啊,对了,你们主编那个叫唐律对你也很好,你还有个好朋友叫沈净的,长得真好啊……看吧,天下的男人都爱你。”

“这就夸张了。”苗桐喝了些水,有些困惑,“你好像听说了我不少事。”

“我当然关心你,你是我姐姐么。”

这种关心苗桐可消受不起,也懒得绕圈子:“烟烟,我还是劝你跟吴小芳不要走那么近。”

“因为她曾教唆那些惜言哥助养的男孩子猥亵你?”

苗桐愣住了,心里一时间乱得好似蜂窝,刘烟烟那近乎恶毒的笑容太过刺眼,她低着下头看着桌面不再说话了。

“看来是真的啊,我还以为她瞎说呢。”刘烟烟冷笑,抿了抿咖啡,“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放过那个吴小芳的,她以为她干的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你是不知道现在谢翎有多不挑,连吴小芳那种贱人都行,简直是来者不拒。不过我现在也没多爱他了。”顿了顿又说,“我又不是没有人追,排队等着我挑。”

“我不想提这个人。”苗桐觉得头痛了,“反正有她在,总是没好事。”

刘烟烟露出可惜的神色:“以你现在的资本完全可以把那贱人弄到死。”

“她容不得人,手段又脏,不用我把她弄到死,自然也会有人来磨她。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不做,也不愿惜言来做,况且……惜言也不会愿意去做这种事的。”

刘烟烟一下子嗤笑起来:“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惜言哥的手多干净?”

苗桐慢条斯理地说:“我当然知道他的手不会多干净,可有些事他并不是自愿去做的,这就足够了。我有什么资格嫌弃他,是他养大我的。”

“即使他害死了你的亲生父母?”

他才没有害死谁!

苗桐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是要惹怒我的话你已经做到了!”

刘烟烟吓了一跳,随即却笑了:”只有牵扯到惜言哥你才会生气啊,以前我怎么对你,你都不会生气的。”

“我不会对你生气的。”

“我没资格让你生气?”

“不是。”如果是别人对刘烟烟不好的事情,她也会很生气。

刘烟烟掸掸烟灰,眉宇间有疲倦的神色:“你别说你不恨我,我才不信。”

“不恨,我也没指望你相信。”苗桐悲伤地将身体窝在沙发里,困惑地摇了摇头,“我又没求你,可是你来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我虽然不会生气,但是我是人,有感觉有神经,我对你不好吗?我们有仇恨吗?为什么你会想要伤害我?”

为什么要伤害她?刘烟烟其实很清楚,她不是把苦痛悄悄咽下的那种人,只想找人陪她一起疼。而这个人必须是苗桐,因为这个人的疼痛神经太迟钝了,她想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她如何才能疼到哭,疼到发疯,疼到崩溃。

这已经不是什么仇恨的问题了,她和苗桐并没有仇恨,并且从心底,她只对苗桐感觉亲切。

可现在苗桐明显疼了,连眼神都带了些受了伤的天真,那样静静地流着血却不会呼救。她真正的受伤了,刘烟烟却没有想象的那么愉快。

“那天源生的酒会,吴小芳也在,所以,你该懂为什么我会听说这件事了。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你只要坚持这么想就好,我们中国人都知道,生恩不如养恩……况且惜言哥身体也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刘烟烟说不下去了,说难听的话脸不红气不喘的,来通风报信做好事倒是脸红了,“而且,以吴小芳的性格大概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些的。”

“谢谢。”意料之外的答案,苗桐觉得受宠若惊。

刘烟烟抬高下巴,口气依旧刻薄:“不谢,我虽然讨厌你,可更不想那贱人好过。”

人越长大越难率真地说出真心话,是骄傲使然。

回到家白惜言果真没睡,在客厅里的钓鱼灯下看书。

“回来了?”

“嗯,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白惜言把书放下,异常平静地看着她,“今天又很晚。”

苗桐拿过一个苹果慢悠悠地削,故作轻松地笑道:“没办法,林乐连出去拍个女明星都要拉上我。”

“你跟那个男孩子关系倒是挺好的。”

苗桐看了他一眼,猜不出他是什么意思,谨慎地说:“他很照顾我。”

手里的苹果皮长长地垂到地上,白惜言认真地看着她均匀的手指握着红苹果,皮削的又匀又漂亮。苗桐有种说不出的窒息感,手一抖,皮断了。

白惜言摩挲着下巴问:“你喜欢他?”

苗桐瞪他。

“哦,他是长得不如沈净。”

这不是找事儿么,苗桐把苹果往果盘里一扔,真有些走投无路的感觉,他到底要闹到什么地步。就是要闹脾气,不应该是她吗?

“你要是觉得我水性杨花你可以让我滚蛋,但是白惜言我警告你,你若是再这样疑神疑鬼,我就……”

当然没有怀疑,更不要提水性杨花。他只是……需要个出口。最近他每晚每晚等她回来,眼睛盯着书页,其实根本翻不下去,墙上老式挂钟他倒是看了不少遍,只是时间走得很慢。度日如年也无非如此了。那件事之后,苗桐的行为有种刻意的安抚,用笑容来掩饰也是没用的,她甚至下意识地回避他的碰触,即使拥抱也会有瞬间的僵硬。人能骗自己骗别人粉饰太平,可是身体却是诚实的。

“你就怎样?”他问。

“我就……”苗桐想说不要你了,可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我就不想活了。”顿了顿又说,“惜言,你这样子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给我个机会,让时间来证明,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

“如果我说那件事是真的呢?”

“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样!又不是你愿意的!”苗桐尖叫起来,“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为什么每个人好像都要惹怒她才开心?!

白惜言悲伤地想,你总觉得我在试探,其实是你在逃避而已。

这根本就不是时间可以愈合的东西。

他不愿再逼她了,把她连愤怒伤心时都在压抑的脸按在胸口上:“我们不要互相猜疑了。你说让时间来证明是对的,什么都是我害的,等我死了我会下地狱的。”

可苗桐听了却觉得,她已经在地狱里了。

如果是那个报道没出来的话,说不定也能这样难得糊涂地过了这一辈子。

这天上午看似很平淡,苗桐去上班留下白惜言一个人在家画那幅画了一半的虞美人草。这几日他们的关系缓和多了。时间虽不能愈合,却也是止疼良药。

刘锦之是带着这个月的体检结果来的,看他那张铁青的脸,白惜言以为自己死期不远了。可比体检结果更糟糕的是《百姓报》上的新闻。揭露源生地产慈善背后真相,头版头条。有源生内部老员工的爆料,借故开除即将退休的老员工,还提供了当年贿赂负责调查工地事故原因的警方领导的证据。最大篇幅的是照片是白惜言和苗桐在半山腰牵手散步的照片,拍摄时间是黄昏,偷拍者不敢用闪光灯所以画质并不清晰,不过见过白惜言和苗桐本人的从身形便能看得出来。

内容更是编得极其离谱,说白惜言助养的女孩儿都挑漂亮的都和他有染。苗桐作为受害者遗孤和最后牵手散步的照片,已经无需用语言来过多叙述渲染,让人不得不信了。

刘锦之本来还怕白惜言看了这些会太过激动,没想到他平静地看完后把报纸放在桌上,才慢慢地说:“我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类似的名誉危机了,源生的股票会下跌是肯定的,这个不用太慌张。源生这些年的好名声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一个报道就全盘毁掉的,危机公关也要做到位。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有其他社的记者往这边来了,你叫几个人来守院,现在和这些人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的。关于报道的内容那些关于苗桐的部分,苗桐有入籍证明,卓月那边也肯定也会护着她的,只要咬定她是我白家的老四就行了。其他的……”

“其他的在我看到报道的时候已经派人去查了,周律师那边也在备战。这个即将退休的老员工被赶走的也只有钱孟那老东西,还能有谁?看来白先生你是错待他了。”刘锦之讽刺道,“不过这家报社也挺有种的,我下午就去会会他们总编。”

白惜言说:“先查清楚吧,我倒是觉得老钱没这个胆子。”

事情在晨报内部很快传开了,就像在蚂蚁窝里浇了壶开水,一下子炸了锅。各种风言风语传播最快的就是食堂,苗桐在食堂里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锋芒在背。白惜言打电话让她回家,她才不回去,错的又不是她,为什么她要逃避。而且这种事今天逃了,那明天呢。

卓月在食堂里找到她,看到她正跟林乐坐一起吃饭,素炒茄子都扒了半碗了,都被她气笑了:“你倒是还能吃得下去饭,电视台和其他报社的记者都在门口等着呢,我办公室的电话线都拔了。”

苗桐含糊着说:“又不是我少吃这顿饭他们就肯回家睡觉。”

到了总编办公室,卓月把窗帘拉上,一回头就看见苗桐已经烧上了水。正摆弄茶盘准备泡功夫茶。卓月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有心情泡茶喝。不过还是接了她手中的茶匙,可不想让苗桐毁了自己的好茶。

“我给你放一个月的假,你好好休息下。”卓月开口的第一句话。

“我不躲。”苗桐马上摇头,“是他们乱写,干吗要我躲?”

“不是让你躲,是那些记者堵在大门口,影响我们社的正常工作。”

苗桐不说话了,梅花香泛滥开来,她倒是没想到会给社里带来麻烦,只能沉默了。

卓月赶紧说:“你别乱想啊,没有怪你的意思,这样对你也好。我会跟唐律好好合计一下,你回到家跟白先生说一句,澄清的专题就留给我们晨报吧,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这哪里是什么肥水,她是晨报的记者,晨报本身就应该避嫌才对。卓月这是护短,而苗桐不呢个拂她的好意,便决定听她的安排。

下班时司机来接,刚出社们就被人围住了,闪光灯和摄像机,苗桐并不陌生的东西,只是这次换了她成了被对准的人。从大门走到车门口,几乎挤了十分钟,而她也只是低着头缄默不言。

这些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没有任何的预兆,即使沉静如苗桐也只是强作镇静。

回到家她在玄关处换鞋,白惜言边走近边着急地问:“你没事吧?”刚说完就看见她手抖得连鞋都脱不掉,心里一沉,握住了她乱忙的手,沉声道:“没事的,别怕,有我呢。”

然后屋子里再没有声音,白惜言把她抱到沙发上,一遍遍地搓着她的后背消除她的紧张感。苗桐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背,紧紧地,她想此刻要是世界末日该多好。火山喷发,火山灰和岩浆将他们的肉身覆盖,万年后他们还是这样拥抱着,化为一体成为石头。

即使白惜言已经预感到下面的路要怎么走,可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了。

“你好些了吗?我已经跟卓月通过电话了,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们,你相信我。”

苗桐点点头,把脸埋得更深一点儿。

源生的股票大跌,事情发生后,当事人和源生地产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一纸状书将《百姓报》告上了法庭,诽谤毁坏他人集团和个人名誉。法院受理后,所有媒体的目光都转向官司本身,双方的律师团都在积极备战,晨报开了个案件追踪专题,以唐律为首的新闻部人员动用自己可以动用的所有资源来跟进。

当然这些事情苗桐并不是很清楚,她病了,发高烧呕吐,是吓的。

张阿姨回老家让当地很灵的半仙求了个符,贴在她的床头。白惜言本来不赞同家里弄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这次倒是很老实地跟着张阿姨念了俩小时的经。张阿姨很心疼他,真怕一个还没好,另一个就倒下了。

白惜言倒是反过来安慰她,说:“你放心,现在这个状况,我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出问题的。”

张阿姨抹着眼泪说:“就算是造孽也是老先生惹下的,怎么全都报应到你身上了?”

“他这辈子造的最大的孽是生下我,要是没有我就好了。”

这些话里含着前所未有的自责自怨,张阿姨刚收起的眼泪又涌出来直接伸手打了他一下:“人生在世哪里能少得了沟沟坎坎,前些年你都能受得下来,现在有了

太太在身边,你更是得受住,否则你让太太她一个女人怎么办?”

白惜言只是说:“你放心,要是没有我,她只会更好。”

第十五章 不如归去

桐花落在土里做虞美人草的养料,虞美人冬眠时有梧桐为他遮风挡雨,根系在土壤里密密匝匝地缠绕拥抱,相互依存,死亡重生。

有钱能使鬼推磨,刘锦之本以为私家侦探会把钱孟的名字报给他,没想到最后听到的是吴小芳的名字。说真的,不惊讶是不可能的。倒不是多相信这孩子的人品,从很久之前他就领略到她的恶毒,只是这孩子太爱权势七窍玲珑,绝对不会得罪能左右她前程的人。

白惜言看了报告并没有惊讶,事实上现在就算刘锦之告诉自己其实是个女的他都不会惊讶,只是问:“她以前和小桐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她们俩一直不和。”刘锦之说。

“我可没见过小桐跟谁不和。”白惜言抬起眼皮,带了丝不耐烦,“你要是不愿意说实话,就不要说了。”

刘锦之沉默了。实际上他刚开始几年的工作做得并不到位。他那时候也年轻,那些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他一个大小伙子并不知道怎么去跟这些孩子相处,所以每年在别墅里相处的那小半个月,只要没有孩子跑来告状说自己受欺负,他根本也不会自己去管,他总觉得,一群孩子打打闹闹的能惹出什么大事?

从刚开始吴小芳就是男孩子捧在手上的小公主,她长得甜美可爱,就像柜台里包装精美的芭比。男孩子们都喜欢他,以跟她关系好为荣,要是哪个女孩惹得吴小芳不高兴,他们就一定把那个孩子欺负得很惨。

苗桐“得罪”吴小芳的原因是因为苗桐叫白惜言为“白先生”,她讨厌苗桐搞特殊,还跟刘棉之告状过,只是刘棉之并没放在心上。而苗桐因为太过沉默孤僻而且不合群成为吴小芳他们的眼中钉,他们往她脖子里塞泥巴,晚上抱走她的被子藏起来,在她洗澡的时候关掉热水,或者把她单独锁在屋子里跟保姆阿姨说她不吃饭了等等“罪行”多得无法一再描述。不过充其量这种程度也只能算恶作剧,保姆说了几次,可是苗桐不告状,他也就当没这回事了。

“是我的疏忽,没察觉到把一群青春期的孩子放一起却没严加看管时间很严重的事。吴小芳指使那几个男孩子对她……进行性骚扰……充其量也只能算猥亵,并没有实质性的行为……这种事传出去没什么好处。而且也没有告诉你的必要……”现在刘棉之想起来,自己那个时候并不觉得那样处理对苗桐有什么不公平。

白惜言许久没有说话,只是长久地垂着头,整个人好似被抽取了魂魄似的。

现在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刘棉之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见苗桐揉着眼睛从视听室走出来,就说:“那我先去办事了,您不要多想了。”他此刻对苗桐涌现着说不出的羞愧,几乎没法面对她。当年没能给她个公道,后来又自以为是地没有提醒白惜言,好像今天的事情都是他对自作聪明一手促成的。

刘棉之临走时看苗桐的那一眼包括了太多内容,即使她并不知道他和白惜言在谈论什么,也能知道刚才他们谈论的是让人不会愉快起来的内容。

她摸摸白惜言的头发,恶作剧般的用手指缠绕着,问:“官司要输了,还是生意要倒闭了?”

“那就让它倒吧。”

“要是倒了的话,我养你啊。”

白惜言笑了笑,心里非常甜蜜,也非常的疼。

苗桐接着说:“我想去上班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苗桐甩开他的手,退后一步,烦躁地说,“你能把我一辈子装你的贴身口袋里吗?”

“你就再忍受几天……就当为了我……”

他看起来太疲惫了,她不忍心再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