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和门框上都有滴落的血迹。他瞳孔急邃地收缩,刘锦之从墙边拿了把小锄头把白惜言拉到身后,而后慢慢推开门。客厅里被砸得乱七八糟,鱼缸吧台都碎了,满地的水和早就死了的热带鱼。

白惜言大喊着苗桐的名字打开卧室书房的门,一间间地找人,通往二楼的楼梯间,白色的墙壁上有一块刺目的血迹。他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刘锦之在楼上喊他:“惜言,张阿姨在画室里!”

张阿姨的头上的血已经干涸了,被绑在桌子腿上,人已经奄奄一息,神智都不清楚了,模糊地哭了两声:“……救小桐,那个吴小芳……吴小芳……”

刘锦之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报警。

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前天吴小芳因为被狱友奚落取笑而起了争执,被狱友偷藏的玻璃片刺破了腹部。她因为腹部外伤而保外就医,昨天晚上从医院里跑了,警方也正在到处找她。有记者大早上来白家蹲点,看到停了几部警车,警察里里外外拍照取证,立刻打电话给了电视台新闻部的朋友。

经过检查发现家里的财物一点都没少,苗桐的包就扔在门口,少了钱包手机和车库里一辆白色的suv。可手机是关机状态,根本无法接通。

白惜言知道后呆坐在台阶上半天没站起来。

第十二章 与子偕老

【无论如何,有一点不会改变:我们将睡在同一具棺材里,墓碑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相依。这辈子没爱够,下辈子还一起走。】

1

苗桐再次迷迷糊糊醒来时,车里在放着英国的国歌《天佑女王》。

她的记忆很清晰,凌晨回到家回卧室拿衣服洗澡,还没开壁灯时,就被袭击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只是丧失了反抗能力。

她记得吴小芳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脸,得意地笑了笑用绳子绑住她。而后慢悠悠地在她的衣柜里哼着歌挑了她的牛仔裤和衬衣换上,把迷糊的苗桐拖到了车里。

“你可醒了,大小姐。你可真舒服啊,我可是开了半天多的车了。”

“看到我惊喜不?是不是在想这人为什么阴魂不散啊?哈哈。”吴小芳笑着说,“有这么一句话,当你努力想达成什么愿望时,全世界都回来帮你。”

苗桐头痛欲裂,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头部会第三次受伤,而且两次都是因为她。这人的确是她命里的灾星,或者上辈子她们就已经打得你死我活,这辈子也要先死一个才完。

苗桐连问吴小芳想干什么的兴趣都没有了,只希望白惜言得到消息的时候能够镇定一点,她不确定他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想什么呢,想着神通广大的白叔叔怎么飞来救你?”

苗桐从后座挣扎着坐起来,她的后脑勺不能经受更多的颠簸了。吴小芳把音乐关了,车里都是呼呼地风声,她们正在高速公路上。

苗桐从后视镜看到吴小芳的脸毫无血色透着赤金,脸嘴唇都是挂了白霜一样,像是快死了一样。

“抽屉里有布洛芬,你帮我拿一片。”苗桐说。

吴小芳没有冷嘲热讽,直接靠边停了车,发现有消炎药就先自己胡乱吃了几个,然后才找出布洛芬喂给苗桐。苗桐碰触到她的手,烫得像烙铁。

“这里不能停车。”苗桐说。

吴小芳呵呵笑说:“怕什么,要是真的出了车祸,也只是早一会儿而已。”

并没有她说的悲剧发生,吴小芳重新发动了车,苗桐看到高速上的路牌显示已经到了山东的地界。

“你不问我带你去哪里?”

“青岛。”

吴小芳“哈”了一声:“你什么都知道?”

苗桐忍着头疼说:“猜的。”

苗桐记得吴小芳的老家是青岛的,她小时候过年在别墅里跟其他的孩子吹嘘她小时候住领事馆的洋房,以后等她赚钱了要带白叔叔去青岛吃蛤蜊。孩子们都很羡慕,不住在海边的孩子基本上都没吃过蛤蜊。

“那你猜我为什么要带你去青岛?”

苗桐不说话了,她根本不用猜。吴小芳从未对她那么和气过,一直是笑的,好像是她们俩约好出来自驾游。

“我带你去吃蛤蜊。”吴小芳说。

苗桐莫名的笑了:呵,果然是蛤蜊。

路上吴小芳停下来休息了好几次,副驾驶座的塑料袋里只有素食蛋糕,她垫了肚子后大把地吃消炎药和布洛芬缓释片。她在发烧,苗桐看到她捂着肚子,腹部的灰格子衬衫都已经透出了血。

“你怎么从监狱里跑出来的?”她的刑期还没满。

“保外就医,这一刀插得真巧,医院可没高高的铁栅栏。”吴小芳顿时停不了嘴,“你的命比我好,无论我怎么说怎么做都扳不倒你,你那边一个人肉贴就害的我臭不可闻了。赵家不是名门富户吗,朱玉珂还是著名女主播呢,一个两个都那么没用。”说完又重复,“你的命比我好。”

苗桐没力气说话了,持续的头痛让她分不清是神经疼痛,还是头皮被敲破了。

将近中午时她们到了青岛,吴小芳往崂山方向开,经过海边浴场,开进城中村一样的平房区。路很窄,车勉强能通过。这边没人住了,有些房子都塌了,墙上圈着鲜红的“拆”字。

吴小芳把车停在一家门前,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北方腌菜的大缸,她指着那两只大缸无比惊奇地说:“我小叔竟然没扔,那是我奶奶以前腌菜用的。”

“你家?”那么大的缸应该也扔不掉吧。

“我不住在这里,我住的地方建在斜坡上,是红砖木顶,带个大花园,可漂亮了。我妈从十四岁就在那个英国人布朗先生家里帮佣。我妈带我住在布朗家,我爸是渔工,在我两岁的时候死在海上了。我妈是打扫屋顶摔下来死的,布朗先生结算给我那个月我妈的工资,他跟我说,sorry,你必须搬走了亲爱的。”吴小芳笑得很厉害,花枝乱颤的,捂着胸口哎呦哎呦地叫,“疼死我了,那时候我就想有钱人真不是东西,无论如何我也要变成这种不死东西的有钱人。”

苗桐安静地听着,完全没办法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因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这眼神和布朗家的女儿真像啊,既清高又客气,其实谁都看不起。

“什么时候?”

“我第一次和你打招呼的时候,你在院子里逗那条脏狗。”

“……”

“没想起来?”

苗桐完全想不起来:“以为第一次见面是在饭桌上你泼了我一身汤。”

吴小芳冷笑:“没错,我在院子里跟你打完招呼后,中午吃饭忍不住往你的身上泼汤,如果是现在我想我可能会泼开水。”

从小就心理变态,没的救。

吴小芳把车开到海边延伸到海中的石桥板上,两边挂着的铁链都断了,只要一踩油门,苗桐就完了。这显然让她的心情好了起来,连疼痛都减轻了,被带着咸腥味的海风一吹,她整个人飘飘然的,好像飞到了云端一样。

她吴小芳可不是一个sorry就可以打发的小姑娘了,她活不下去了,黄泉路上也要让苗桐替她开路,辜负她的人也别想好过。

“我一直很想讨白惜言的喜欢,想让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让他称赞我,让他为我骄傲。”吴小芳慢慢地说,“虽然叫他白叔叔,但是我心里很希望他是我的爸爸。好笑吧,十二岁的小孩把二十岁的男人当爸爸,可我那时候真的是这样想的。谁像你啊,那么小就懂得喜欢男人了,真恶心。”

苗桐勉强晃了晃混混沌沌的脑袋,计算着自己现在跟吴小芳打一架的话,能不能赢,毕竟她现在手脚被绑着,车窗紧锁,外面就是桥,没有护栏。

无论怎么计算,她目前逃生的机会都是零,除非吴小芳此刻突然断气。

“你在想什么?”

苗桐一凛,回过神来。

“想白惜言还是你儿子?”

想起刚一岁多的夏生,那全然信任的眼神和软糯的童音,她突然心如刀绞。

吴小芳清晰地看到苗桐脸上痛苦的神色,突然兴奋起来了,她突然想到一个增加刺激度的小游戏。吴小芳从副驾驶座上的塑料袋里找到苗桐的手机,开了手机,几百条短信提示涌进来,叮叮当当个不停。

“这样吧,我就允许你打一个电话给白惜言,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这会是白叔叔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三分钟吧,所以你要不要想好经典的安慰的句子,比如:忘记我,照顾好我们的儿子啊!或者是我在天上看着你之类的。”吴小芳想到电影上生离死别的对白,可她竟然连个跟她生离死别的人都没有。

吴小芳还在笑,手机就响了,显示的名字是“你男人”。

这是白惜言臣在睡觉的时候偷改的,苗桐改过来几次,他都执着地改成这个称呼,好像烙印。

吴小芳把手机接通放在苗桐耳边,让她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然后趴在靠背上兴奋地看着她。苗桐听到白惜言的声音,她以为自己能保持平静,可是还没开口就落泪了。

她知道吴小芳是要她交代遗言,跟白惜言的最后一次通话,她心里很痛,想到自己给了他希望,让他相信自己不会走之后,再半路把他丢下。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她绝对不会在那晚和他吵架,她不想白惜言以后想起最后一次见她,他们吵架,她那样冷冰冰不可爱的样子,他把自己做的紫菜包饭倒进了垃圾桶里。他这辈子说不定再也不会进寿司店,甚至不能看到海苔和米饭。

白惜言听到她的哭声心都要碎了,问她到底在哪里,让她说话,让她撑下去。

吴小芳指了指车上电子表的时间,告诉她,你还有两分半钟。

“惜言,你仔细听我说······”

那边立刻安静下来,但是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我在青岛的海边很偏僻的桥上,吴小芳要把车开到海里,你记住,我会努力活下来的,不会丢下你······如果我·····如果我先走了,你要做个好爸爸,我会永远陪着你和夏生的,我爱你们······”苗桐的声音低低的,很悲伤,越来越低。

吴小芳眯着眼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动听的话,多么凄美哀婉,多么无助痛苦啊,让她高兴得想下车去买罐啤酒。对的,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也不是完全让人讨厌的,他们也有可爱的时候,比如这样绝望地哭的时候。

在吴小芳微笑地享受地半阖上双眼时,突然苗桐伸过来双手握着一截麻绳狠狠地勒在吴小芳的脖子上,手机掉在车座上挣扎中被按了结束键。这一路上苗桐都没闲着,安全带上的铁扣,内侧还稍稍有些棱角,她一点点地磨了一路,一刻都没有放松。吴小芳全身 得像要烧起来,气力流失得差不多了,这突然爆发的怪力让她根本无力反抗,痛苦地挣扎了几下,双臂就软绵绵地垂下失去了意识。

苗桐这次是真的吓得魂飞魄散,她杀人了,眼前的空间变成令人作呕的深红色的。她完全没意识到那是她在挣扎中又磕破了头皮血流进了眼睛。她爬到前座打开车门跌出车门才发现没用拿手机。不过也顾不得了,桥离公路只有几百米,只要爬过去就能呼救。

吴小芳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其实只有很短的时间,从后视镜里看到苗桐因为脚打着死结解不开只能双手撑地地往外爬,现在她倒车不过十几米就可以撞死苗桐。

吴小芳听到手机掉在后座,铃声在疯狂的响,她瞥到了来电的名字,立刻停滞住了,爬过去拿过手机接通。她不说话,她只想听听这个人的声音。

这个人不急,慢悠悠地说:“呵,怎么不吭声了,你不是做坏事也一向理直气壮的吗?”

吴小芳嗫嚅了两下,喊出他的名字:“罗佑宁。”

“你真有出息啊,竟然又去绑架,想把牢底坐穿?”

她看着后视镜里一点点爬远的苗桐,觉得很累了。面前的还怒吼着拍着桥板和礁石,溅起白色浪花,像父亲一样包容,她知道爸爸在这里等她。

“罗佑宁,我想要回家了。”

“有时间胡思乱想,还不如出来喝杯啤酒。”罗佑宁沉默了半天说:‘吴小芳,你不要做傻事。”

“你不希望这个女人死吗?”

“你知道死吗是死吗?死就是什么都没有了,体会不到任何东西,一了百了。所以我从不希望我的仇人死,相反我恨一个人反而希望他活着,感受到痛苦、恐惧还有失去。”

“痛苦,恐惧,还有失去。”吴小芳哭起来,连嘶吼的力气也没有了,“你骗我,你只是想救她,为什么连你都这样?为什么是这样啊?为什么连你都让我不要杀她,我恨你,罗佑宁,我恨你!”

接着罗佑宁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车轮急速的旋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吴小芳哭喊着说:“罗佑宁,别忘了我!”

罗佑宁还说了什么,她都听不见了。

车迅速地倒着往苗桐的方向冲去,海风灌进车来。

对她来说,这一世“我爱你”这三个字太庄重,她不配,所以直到最后,她都不能对罗佑宁说出这三个字。只求莫相忘,偶尔想起她来开一罐啤酒放在旁边,就好像等她来一样。

2

昨晚谢翎送苗桐回来是凌晨三点多,白惜言回到家报警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多,那时她和吴小芳已经在一起五个小时了。度假村的监控显示不到四点车子就离开度假村,而后穿过市区上了高速公路,一路直奔青岛。

他们联系了青岛当地的警方全城搜捕。可那辆白色的suv半路就下了高速公路,拐到了没有监控的新路上,警方通过查找吴小芳的档案找到了她老家的地址,一路跟着找过来。

白惜言乘最快的班机抵达青岛,跟青岛负责案件的警察碰了面。

开车的女警很年轻,从路上就一直不停地从后视镜里看他。他很镇静,不停地看着手表。以前她不是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家人不是低落大哭就是很狂躁,或者干脆埋怨警察无能。他们通常在追捕罪犯时还要照顾受害者家属。

据警方了解的情况,犯罪嫌疑人是越狱的女犯人,因为斗殴而保外就医时逃走绑架了受害者,逃走时开的是有牌子的suv,没有避人耳目地弃车,整整九个小时没有打电话勒索钱财提出条件。而且犯罪嫌疑人是第二次绑架受害者,情况并不乐观,应该说是非常的糟糕。

大概十分钟前那个一直在摆弄手机的刘秘书意外拨通了受害者的手机,这让警方十分振奋,如果没有这通电话,他们基本上已经在心里认定找到的受害者会是一具尸体。

大队长在笔记本上写着:尽量拖延时间,问出具 置。

吴小芳老家的门口有明显的车轮印,周围很偏僻,的确是有一座废弃的延伸到海里的栈桥。随着警车赶到海边时远远地听到一声撞击的巨响,副驾驶座的大队长“啊”了一声,下意识地骂了句“妈的”。

白惜言面色苍白呼吸困难,这十分钟他过得好像在噩梦里一样,现在简直像频死的病人,却安安静静的,眼神都保持着清明。刘锦之连“没事的”这种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车停下后,白惜言钻出车门跟着一起往海边跑,他跟在后头,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苗桐没了,活人的日子还是要过,要妥当地安排好她的葬礼,并要二十四小时监视着白惜言,以防他做傻事,因为他们还有个年幼的儿子。

刘锦之胡思乱想着,只听见有人叫了一声:“桥上有个女人!好像是受害者!”

苗桐坐在桥上,愣愣地看着海面。

在刚刚她以为自己要被撞死的时候,车子突然打了个弯直接冲进了海里。那声巨响应该是车撞到了水下的礁石,又被海水拖进海里,顷刻间海面上只剩下一个不小的漩涡,而后又被涌上来的潮水抚平。

警察们跑过来,问她有没有事。

她呆愣愣地坐着,别人问她,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完全是吓坏了。

白惜言跑过来把她抱在怀里,死死地抱着,不停地亲她的额头说,没事了,我在这里,没事了。

苗桐昏昏沉沉的,白惜言的声音就在耳边却又好像很遥远,她已经有点分不出现实和幻觉了,她在发烧,她觉得此刻她像从冰箱的冷冻柜里取出来被放进了烤箱里。

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床上,白惜言把手臂撑在枕边几乎贴在她的脸上,所以苗桐一睁眼就看到他的眼睛。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瞳孔里,那么黑的眼珠被照成了古法琉璃一样沉着的棕色,所有的光芒都被锁进了下垂的双睫里。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苗桐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家里,白惜言去了个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的山里,把她丢下了。可她眼珠一错看到了头顶上的吊瓶,还有手背上插着的针,一下子想到吴小芳那疯狂的脸,立刻开始下意识地发抖起来。

白惜言看她云里雾里半天,又突然面色惊恐地发抖,心又碎了一次,抱着她不停地亲:“宝贝,你吓死我了,没事了,没事了。”

苗桐任他安慰着,还是傻傻的。

下午青岛的警察们派了代表抱了一束花来看她,祝她早日康复。白惜言主动握了女警察的手,将近有半分钟诉说他的感激之情。女警察很高兴,看苗桐精神还好,说如果有时间晚上请他们吃海鲜,青岛的蛤蛎很新鲜。

苗桐一听到“蛤蛎”又露出那种慌张张的惊吓的表情,等女警察走了,她才抱着白惜言的腰说:“我已经不发烧了,我们回家吧。”

“你还有三十八度的低烧,睡一觉,明天早上我们回去好不好?”

苗桐摇头说,不,我想回家。

当晚他们就坐红眼航班回去了,回到家屋里早就收拾好了,鱼缸吧台也换好了,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张阿姨还在医院里,出院后她乡下的儿子准备把她接回家修养一段时间。

苗桐看起来比想象中的要好,该吃时就吃该喝时就喝,生活都由白惜言一手来打理。白惜言以为她真的没事了,只是睡梦中会一身冷汗地惊醒,这也是正常的。

直到他趁苗桐睡着了去菜园里摘蔬菜,回到看到她光着脚站在院子里拿着他的手机,看到他就哭着问你去哪里了?

白惜言觉得不对,第二天就带苗桐去见了心理医生。

和白惜言在一起时的苗桐看起来很正常,可心理医生单独和她谈话时,她就不停地往窗外看,隔着玻璃的休息区白惜言在那里坐着看书。看到他在,她才回过头来继续回医生的问话。

医生让苗桐出去等,把白惜言叫进来说:“你太太的情况属于创伤后心理压力障碍症,情况稍严重一些,她看不到你就会陷入焦虑恐惧中。这需要家属多关心多纾解,如果三个月后没有改善,就要配合一些药物治疗。”

白惜言带着苗桐出心理诊所出来的照片放在了网上,她被吴小芳绑架后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一片祝福声,因为赵家老爷子的私人管家探望过吴小芳的事被曝光,朱玉珂连同赵家收到了一片声讨和叫骂声,有不少网友指出吴小芳保外就医加绑架根本就是赵家策划好的一场阴谋。

可不管事实如何,苗桐这个当事人却完全不知情——她好像把网上的事完全给忘记了。白惜言没问她,他觉得现在她完完全全什么都不做,什么纪录片什么书的完全放到一边,醒来就开始里里外外跟在他身后,就像个小尾巴,几乎退化成了一个baby的苗桐。

不过,他觉得这样也很好。他之前恨不得把她揣在口袋里,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最好离开自己就活不下去,这些龌蹉的小愿望都实现了似的。

有次白惜言带她出去散步,突然从山边的树丛里蹦出几个人,拿着话筒和摄像机问她:苗小姐您现在身体好了吗?网友们都很支持你,能不能跟网友们说两句?

苗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又去看白惜言,说了句令所有人啼笑皆非的话,她说:哎?网友们不骂我了吗?

记者连忙说:不骂了不骂了,网友们还您清白了,苗小姐跟网友说两句吧?

苗桐认真地垂头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认真说:三人能成虎,众口铄万金,万事多思量,莫为举刀人。

记者问:这是你作的诗?

苗桐老实说:不是,只是挺顺口的。

记者沉默了下,说:还有没有想对网友说的?

苗桐一脸严肃地说:我不是苗小姐了,我是白太太。

白惜言觉得好笑,把她揽在怀里,对着摄像机说:现在我太太还在恢复阶段,多谢大家关心,网上的祝福已经收到了,感谢网友们。

大家嗷了一声,低头猛记。

小插曲过后,白先生搂着白太太去散步,走到水库苗桐才突然顿住,满脸通红地问:“我刚才最后那句是不是不该说?”

白惜言奖励似的亲了她两下,笑道:“怎么不该说,该说,以后就这么介绍,儿子都有了,你也该给我个名分了啊?我见不得人吗?”

刚才面对记者能说出那番话已经是超常发挥,苗桐现在不想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点头说,那以后还这么介绍。

白惜言把傻乎乎地家伙抓过来又狠狠地啃了几口,觉得治什么治,继续这样傻下去多好。心里这么恶狠狠地想着,还是乖乖带她去看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