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信步而行,虽有几分醺然之姿,但可喜内侍亦步亦趋,紧随在侧,倒不致跌倒。

宫内的道路他是极熟,这些年时常进宫探望皇后,顺着这条往御花园的道路一直走下去,不远处芙渠水碧波轻荡,形如白练。此刻北地虽是隆冬大雪,但南地却不见萧瑟。

他走得累了,见芙渠旁有块干净平整的大石,便倚了上去,略阖了眼,酒意六分也作了九分,且欲眠去。

宫人生怕侍候不周,回头被皇后知道,连忙劝诫:“候爷,这石上冰凉,候爷又饮了酒,小心生出病来。奴婢且扶候爷去近处的殿里歇一歇?”

他摇摇头:“且让本候在此歇息一回就好。”

那宫人无法,只得小心翼翼道:“不如奴婢去寻件大氅给候爷挡风,候爷就歇歇脚,定不能睡了?”

见得他点头应下,那宫人才飞奔而去。

此刻周围极是寂静,他半睡半醒之间,感觉眼前铺开一条血路来,自己恍若还是个小孩子形状,四五岁的模样,趴在宫人的肩头望过去,长长的宫道之中,朝阳还未升起,那宫人一壁在他耳边叮嘱:“见了皇后娘娘一定要问安!”一壁试图将他的小身子扭转过来,好教他认真听她说话。

他虽是个小孩子,但心智已是成年男子,虽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但心内不由疑惑:怎的我成了姐姐的儿子?

皇后安逸共生了三个孩子 ,轻君,心蕊,轻毓,这三个孩子与他这当舅舅的都是极熟,如今自己却乍然变作了个比轻毓还要小的小孩子,这可如何是好?

那种忐忑,令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无论如何挣扎,那宫女只当他淘气,将他抱的死紧,都不能教他挣脱开来。

他眼睁睁的看着这宫女抱着他往景仁宫而去,不觉极是诧异——安逸自进宫以来,便一直与皇帝陛下居住在重华宫,从不曾别宫而居。今日这宫女抱着他去景仁宫,这却是何故?

还未到景仁宫宫门口,已听得院内板子重重的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那一刹他仿佛回到了噩梦般的过去,眼前的事情分明是小时候真正发生过的,透过景仁宫半开的宫门,可以看到顺着宫阶蜿蜒而下的血迹…

然后,他脑中不期然响起一个充满怨毒的声音,与耳边清清楚楚听到的声音重合:“徐凤,你这一辈子都是只不生蛋的母鸡,只配抱个宫女的儿子来放在自己膝下充数…”纵然他如今已是个成年男子,再听一次,也觉神魂俱惊。

然而现实不容人退缩,徐凤这个名字,揭开了眼前这云山雾罩的梦,他心脏狂跳,却又恍然大悟:是了,他的养母,大陈国的最后一任皇太后,正是姓徐名凤,当初作皇后的时候是住在景仁宫里的。

但是奇怪的是,他心里如今是明镜一般,知道自己非皇后所出,只不过是养在她名下,所以侍候他的宫人才小心翼翼,每日里抱了他前来讨好徐凤。

那宫人本是选好了时辰,哪里知道听到了这一出,抱着他转头便往回走…

他觉得身上冷,自己一个人躲在东宫寝殿那张宽大到可以睡十来个小儿的床上,钻进满床锦被去,却仍觉得冷得全身哆嗦。

——那日抱着他去的宫人,与那宫人相熟交好的内侍们这几日都不见了影踪,整个东宫大殿空旷孤清到了离奇的地步。

就算是梦中,他还是记起了十七弟与慧妃娘娘在景仁宫中母子和乐,向皇后请安时那掩饰不住的得意。

那时候他就坐在母后的旁边,母后紧紧握着他的小手,快要将他的小手捏碎一般,但面上堆满了温柔笑意,轻声笑语:“…陛下国事繁忙,慧妹妹务必要经心照顾小十七,我们姐妹共同打理好了后宫,也好令陛下少些烦心之事…”

他以自己成年男子的目光来瞧,也觉得慧妃生的极好,鲜妍明媚,正是鲜花初绽的年纪,又得帝宠,眉间难掩神彩飞扬。

——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梦中他还能看到十七弟那小小的身子从宫中太液池里捞起来时,肿的像个大冬瓜的样子,恐怖已极。

慧妃疯了一般要往母后身上撞:“徐凤,你这个贱人,竟然敢谋害皇子?”

他站在母后身边,眼前是张牙舞爪状如疯妇的慧妃,双目血红,恨不得要将眼前的人撕碎了吞下去一般…

他的母后双目泛出泪花来,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欲坠未坠的泪,对他父皇说:“臣妾不怪慧妃妹妹这般诬赖臣妾,妹妹失了小十七,一时痰迷了心窍,总要发泄发泄的…可怜了小十七这个乖孩子…真是让臣妾牵心扯肺的疼…”

那站在太液池边,一身明黄色的男子厌憎的瞧着疯子一般的慧妃:“原以为她是个懂事的,原来也是个不知进退的。当娘的没看好孩子,出了事就胡乱攀扯…”

父皇一生子女众多,他的精力大部分被江山政事牵缠,还有后宫各色鲜花般的美人们,剩下关注在子女身上的目光少的可怜。纵然如此,小十七也算是近两年兄弟们中间最受宠的一个,如今丧命,不过是得了他亲身前来,一声叹息而已。

他虽小,这样的情形,小小的他当时不明白,只是无端觉得心寒,如今重回过去,又岂止是寒凉二字可以形容的?

“也怪臣妾,平日嫌弃辉儿木讷,喜欢小十七机灵可爱,常同慧妹妹开玩笑,情愿换了小十七来景仁宫养,这才令慧妹妹生了误会。姐妹们常在一处玩笑,原是臣妾的不是…”

明黄色的身影移得愈发近了,抬起胳膊来,在他的母后肩上轻轻安慰式的拍了两下,一声长叹,又顺带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辉儿倒是个老实的乖孩子!”

清冷的太液池边,小十七已被抬了下去安葬,慧妃也被宫人拖走,明黄色的身影渐行渐远,他抬头去瞧,母后那张从来温柔淑婉的脸奇异的扭曲着,她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低低的笑了…

他低下头去,满心凄冷,宁肯自己从来不曾看懂过这笑。

现实是这样的孤寒,不过是小小孩童,恨不得一夜长大。

长大了又能如何,他从来没想过。哪怕是高坐在帝座之上,面对着重臣参拜,也不能教他提起兴致。

他身后的珠帘内坐着的人,才是这个国家生杀予夺的主宰者,他睡着,或者醒着,又有何区别呢?

皇帝的宝座硬邦邦的,睡起来既不舒服,也不能随意换姿势,只能坐姿入睡,他极盼望着朝会能够早早结束,这样自己就可以回到重华殿去。

自从父皇过世之后,他便搬了进来。母后一跃成为了皇太后,从景仁宫搬到了怡宁殿。

重华殿里,有着温暖的大床,还有一张温暖的笑脸。

有着温暖笑脸的那个人,她叫安逸。

天冷的时候,她会嘱咐他加衣,天热的时候会叮嘱他减衣,有宫人怠慢了他,她会想着法子的替他出气,有一次甚直一状告到了太后那里去。

太后是慈母,宫中最贤淑大度仁厚的人,自然不可能让宫人骑在皇帝头上…那些暗地里欺负他的宫人,哪一个落得了好去?

人人都嘲笑他木讷呆傻,拿他当傻子一样看待,只有她好言好语,从不曾有过厌憎的表情,与暗含机锋的讥语。

他觉得温暖,忍不住便要靠过去,像一盆火,靠的近了,似乎连腔子里都要有了暖和气儿。哪怕后背依旧寒冷,也不能阻止他下意识向这盆火靠近。

那些耳鬓厮磨的岁月,如今像一副画卷一样在他眼前缓缓展开,二人在床上玩闹得厉害了,他偶然看到她清秀玲珑的锁骨,那个人大大咧咧欺上身来,在他腋下使劲挠痒痒…

他笑倒在龙床上,由得她眉眼间的得意蔓延…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是少年的模样,圆圆像个白胖肉球,两腮的肉被安逸使劲的扯向两边…太熟总有这点不好,她当自己的伴读当的太久,久到她忘记了所有的戒备,拿他当邻家弟弟一样的玩闹…

她这样的笑容,多么的暖。

他缓缓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到她的脸,心中暗暗嘲笑晏平的有眼无珠,却听得耳边一声轻呼:“候爷…候爷醒醒…”

这恼人的声音,惊扰了他眼前正扬眉轻笑的脸,他惊叫一声:“小逸…”乍然从梦中醒来。

内侍见得醉卧在石上的安乐候叫着皇后的名讳醒来,也不以为意,只当国舅与皇后感情深厚,许是梦见了皇后也说不定,当下殷勤相劝:“候爷切莫在石上贪睡着凉,还是去偏殿歇一歇罢?”说着将手上拿过来的大氅侍候安乐候披上。

他这一觉睡的极熟,此刻人尚在懵懂之间,随着宫侍的搀扶而行,又问了问,那宫侍方说宫中夜宴已近尾声,各位大人的车马已在宫门口等候,他被这宫侍搀着一路小心送出宫去,寻得自家车架回家。

他这一路心神恍惚,在马车之中想起锦绣阁那场大火,想起此后流亡异乡的日子,后来被保皇党觅得踪迹,暗中接洽,那时候年少,总想着有一番功业要建,傻呆呆的小逸此后不必在穷乡僻壤躬耕劳作。

然后,他从来就是个傻的。

他以为的傻呆呆的小逸,其实足够旷达,乐天知命,比起他来,聪明了百倍。

是不是要撞的头破血流了,才能知道当初有多天真?

连翼王收养的一个小小道姑,孤女小五都可随意将他欺凌,那些明尊暗卑的日子里,一夜夜睁眼到天亮,身畔清寒,总是令他无比怀念那些有人相伴的日子。

家中灯火已近,房内纤秀的身影映在窗户之上,他忍不住顿了顿,推开门来,小五正坐在灯下静静等待,自嫁作他妇,又诞下子女,如今她已温柔许多,上孝敬义父,下侍候夫君,许久不曾再摸过兵器。

那一年,与安逸从大陈宫逃出来的时候,他从不曾想过,将来会如何,只是想要追随着眼前的温暖,一直一直的走下去…

不知道在哪一个岔路,他不小心走失。

幸好,他回来了。

而她,还在原地,还愿意伸出她的手,给他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繁体版又加了一万字…如果写出来,会在半个月之内写完,陆续更上来,类似于番外那种…,但网络正文结局真的已经完结…简体出版稿也已经交了。

另外,新坑也已经开了,大概…还是又二又白又凶残的坑吧…蜜月日更中,附上地址:?novelid1358683

求温暖!

54花花月吟

5花月吟

敏安公主出嫁的那一年,凤轻君已经一岁,刚会咿呀学语,颠三倒四的说话,很是招人喜欢。

只是敏安公主这位姑姑一年之中,也难得见这位侄子一次,初次相见,还是在送嫁的时候,看到皇后怀中抱着如玉如琢的小小孩童,这才意识到了时间的飞逝。

她被幽禁在自己的殿里也已经一年多了。

本来前一年大齐平定西北蛮夷,蛮夷投表降书,乞求联姻,凤朝闻就已经将她许配给了夷族首领。

这位夷族首领察木汗也算得豪杰一生,五十六岁上却吃了老大一个败仗,险些将先辈基业断送在自己手上,虽然上表联姻,到底英雄暮年,难以顺利咽下这一口气,大齐军队一撤就病倒了,将养了大半年,这才能够上路,前来大齐帝都迎接新娘子。

察木汗坐在大齐的泰和殿里,初次见到自己年轻的新娘,齐帝的亲妹子,摸着自己那把花白的胡子,很是满意。

这位新娘乃是齐帝的嫡妹,身份高贵,纵然他如今已是暮年,心力不济,可是迎回去供着,也是友好和平的向征。

无人知道那一刻敏安公主的心中所想。

假如虎背熊腰,须发皆白的察木汗年轻四十岁,他跟敏安公主没准还真称得上郎才女貌。

时光无情。

敏安眼角的泪,一滴滴漫上来,又被她强咽了下去。

她曾经绝食上吊自杀被救之后,被凤朝闻的一句话轻轻击败。

他当时对着刚刚从绳套上解救下来的敏安公主说:“皇妹且安心备嫁吧,再这样闹腾,万一宝济寺的太后受到什么伤害惊吓,疯了或者傻了,这可怎么得了?”

敏安本来已经闭着眼睛一副不恋尘世的模样,此刻却睁开了眼睛,狠狠瞪着凤朝闻:“你敢?!”语声却早已色厉内荏了。

凤朝闻微微浅笑,凤眸里一片祥和:“皇妹要试试朕敢不敢么?你若安心嫁了,朕必然会好生照顾太后,令她安享晚年的!”

有些事情,激烈的抗争过了,拿命去填,也不能够改变,似乎除了认命,别无他途。

她曾提出求见太后,不过皇帝陛下漫不经心的答她:“太后如今静心修禅,任何人都不见,只说让皇妹好生出嫁,休得再记挂着她。”

怎么能够不记挂?

那可是她的亲娘啊!

锦绣绵延,红妆百里,也不知道是谁的授意,送嫁的队伍渐渐离开了皇城,却在宝济寺前面经过。

宝济寺建在半山,从上往下去瞧,只能看到公主的凤辇,与长长的送嫁队伍,无论再怎么踮着脚尖,却怎么也不能看到敏安公主的脸。

扶着太后的秦玉筝感觉到胳膊上那枯瘦的手指用力的,掐的她几乎肉疼,这一刻,她却觉得,定然比不上太后的心疼。

太后的心,此刻定然绞痛难忍吧?

自从离开皇宫来到宝济寺落发出家,已是近一年。太后虽然从前高高在上,此刻也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又是从权利的顶峰落下来,早已没有了旧时的荣光。

人情冷暖不过是人走茶凉四个字,足以道尽。

宝济寺中众尼都知太后与当朝皇帝乃是积年的老对头,太后娘家已被灭族,本来宫中还有个亲生的小公主可以指望,如今听说了小公主被嫁了夷族老迈的首领,太后在寺里的日子,也越发的艰难了起来。

秦玉筝年少之时一直身在富贵丛中,从不曾吃过一星半点苦,可是如今也不得不听从寺院安排,每日洒扫浆洗。

未来宝济寺之前,她总觉得,既然安逸能够在民间流亡三年,她又何尝吃不了这些苦?如今辛苦劳作,易地而处,终于察觉出了其中艰辛不易,万般感慨。

她如今,倒同太后相处融洽。

从前这位太后,纵然一副慈和面孔,但总归对她这位降臣献上来的妃子,并无过多的好感。

她拍拍太后紧绷的胳膊,劝慰她:“公主若是知道太后娘娘如此自苦,定然辗转难眠。这里风大,娘娘还是回房吧?”

太后紧抓着她的胳膊:“你说…你说敏安可会得那个夷族首领的欢心?”

不等秦玉筝回答,她又惨然一笑:“纵然得了那老头子的欢心又如何?他比我还要老一些,下面儿女不知凡几,敏安…不过当个摆设罢了。”

秦玉筝扶着她慢慢往回走:“娘娘多虑了。无论如何,公主是大齐嫡出的长公主,身份尊贵,夷族如今势弱,定然不敢把公主如何。”

太后轻拍拍她的手:“你这个孩子,心地倒是个好的。可是你却不知,夷族到底蛮族,在教化之外,况且还有个说不得的风俗,父死子继,敏安…将来也不知道要落在察木汗的哪个儿子手里…”

大齐向来与夷族为邻,于邻邦习俗多有了解。

秦玉筝却是与水秀南方长大,于夷族文化多有不解,当下惊的连路也几乎不会走:“夷族…夷族竟然还有这种事?”

太后苍凉的叹息就在她的耳边:“我这一生,争权逐利一辈子,掐架要强,最后却殃及亲女一生幸福…”

敏安公主那时候还不知道,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这次随同察木汗前来迎娶新娘的是他的长子,三十八岁的特穆尔。

特穆尔打量这位小庶母的表情,也很满意。

这一夜大齐皇宫里,凤轻君在爹娘身上爬来爬去,张着八颗牙齿流着口水在安逸脸上蹭来蹭去,蹭的她一脸的口水印子。

他的父皇拎着他的后衣领将他高高的举起来,小太子乐的哈哈傻笑,快乐无比。等到过个两年,他大一些,这种懵懂的傻笑就从他的小脸上绝迹了,他也不再把口水印子往他娘的脸上蹭。

后来他最喜欢的是他的父皇,最喜欢迈着小短腿跟着他父皇上朝。

皇帝陛□后紧跟着个小小的尾巴,大臣们在背后议论皇帝陛下的不着调,都说:“如今皇后不再垂帘听政了,可是小太子跟着上朝了…一个三岁的小奶娃,懂什么啊?”

他们深恐在讨论国家大事的时候,情绪激动,一不小心吓哭了小太子。

没办法,大齐众臣都是从乱世烽烟中走到朝堂上来的,多少都带着战场上的血气,讲起道理来就跟吵架差不多。

不过事实证明,小太子的心理素质良好,天天睁着双大眼睛好奇的张望,胆子也越来越大。

最明显的在宫里敢跟皇后娘娘叫板了,摆出讲道理的架势来,伶牙利齿,常常把皇后娘娘气个半死。

气得狠了,这位不着调的皇后娘娘总会在皇帝陛下耳边叫嚣:“早知道,当初就将轻君这小子生成个闺女,我还少生些闲气。”

埋首在大堆奏章里的皇帝陛下双目放光,政事也不处理了,随手将桌上奏章推到一边,幸得御案阔大,“现在再生个女儿,也为时未晚呐!”健臂伸过去,一把将安逸拎了过来,直接放在了御案上。

殿内侍候的娥黄红着脸悄悄掩上殿门出去了。

安逸此刻与凤朝闻面对面,见这个工作狂的男人终于肯分些精力来关注她的絮叨,大为兴奋,欲将凤轻君小朋友再从头到尾数落一遍,还未及开口,唇已经被封住了。

皇帝陛下出手,向来果决。见坐在御案上的人不断挣扎,显然还有话要说,终于放开了她,在她鼻尖上亲了一记:“朕的皇后,侍寝的时候要专心点!”

安逸抬头瞧瞧天气,终于忍不住提醒一句:“陛下,日光正好啊!”陛下您批折子折糊涂了吧?

可惜皇帝陛下的手已经解开了她后服的腰带,袍服被褪了下来,亵衣被扯开,露出圆润的肩头,他顺势在那香肩上亲了一记,大手往她绣着牡丹锦绣的肚兜绳解而去,途中遭到了皇后娘娘的强力阻挠。只不过换来皇帝陛下一句赞语:“养了这么些年,总算丰腴了些。”

安小逸低头去瞧自己胸前浑圆,喃喃抱怨:“没见长肉啊?!”冷不防身后绳结被打开,下一刻,雪顶红梅赫然入目,天光白日,她慌忙双手去捂,已然晚了一步,一边雪丘已落入了皇帝陛下掌中。

“陛下是强盗转生的么?”安小逸双颊涌上一层绯色,夜间在龙床上胡闹也就算了,现在青天白日,放着折子不批,却关起殿门来…本来她宠擅专房,六宫粉黛形同虚设,头上已然赫赫顶着个“善妒”的名头,就算她不甚在意,也不太好听。这下倒好,白日宣淫,皇帝陛下禽兽起来,折子也不批了,被那帮吃饱了没事干的臣子们知道了,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浑话来?

“朕是强盗转生,那皇后就是强盗婆子!”皇帝陛下忍不住轻笑,也不反驳。

这些年来,他在外虽然一张冷肃面孔,但这些年在安小逸面前向来温和宽纵,此刻利索的对皇后娘娘身上残存的布料做了最后一次的清理围剿,一边趁机上下其手,默默感叹:当年一副瘦骨伶仃样,如今总算养的暖玉温香。

安逸被皇帝陛下三五下扒光了后服,坐在宽大的御案之上,胸前玲珑被握,腰间缠上来的铁臂有力的禁锢着,气恼的动了几下,全身不由窘的泛红——这副情景若被旁人瞧见,简直是不用活了。

好在宫中侍人尽皆极富眼色,通常帝后独处的时候,甚少前来相扰,就算是加急奏折也会暂缓片刻。

皇帝陛下这些年越发弄的兴起,三不五时就有些小花样,比如浴殿池边那几个古怪的卧塌——起先她并不解其意,被迫与皇帝陛下共浴过几次以后,才深深明白那些卧塌的功用。

她敢说一句奇淫巧具吗?

听说这些都是皇帝陛下下旨令宫中巧匠们赶制,自从被皇帝陛下拖着共浴过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虚,总觉得娥黄这小丫头看她的眼光难掩好奇的光芒。

她这般走神,冷不防桃源秘境被闯进来一个沁凉的物体,沾着些冰凉的物体,低头去瞧,顿时差点羞的恨不得晕过去——

凤朝闻手中握着的,乃是一把通体碧绿的柱状物,她虽不曾见过这东西,但在皇帝陛下强制送过来给她的床上必读之物里瞧见过不少这类的东西,据说许多贵妇人都喜欢用这东西排遣寂寞。宫中御造之物又更不同,那玉色瞧着都是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