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汪青青,你患失忆症啦?”雷铭反倒将我一军,指了指脚边的行李,理直气壮地看我,“昨晚你明明说你一个住这里很害怕,又很孤独,要我住过来陪你,保护你的也!我本来一直不想答应,但你就一直一直求我,要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呐,你看,我今天一早就去把行李全搬过来了!”

“嘶——”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听以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你说…是我让你住进来的?”不是吧?

雷铭瞪大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我吃惊的表情,很郑重地向我点点头。“不是你让我住进来,是你请求我住进来的!”他特意地在“请求”二字上注了重音。

“哈、哈…”我顿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不…可能吧?”我抖抖索索地问他。

“怎么不可能?”雷铭反倒一下子大了声量,“喂,汪青青,你该不会想要反悔吧?你昨天晚上明明说让我住进来陪你,害得我今天课都没上,一大早回学校就找宿管办理退房手续,还收拾了这么多的东西,累得都快要死掉了,你现在不仅不来接我,还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是不是又想改变主意不让我住了啊?是你就说!”

“呃…”,在他这样义正言辞的追问下,我没来由的心虚了一把。

眼睛溜溜地转了几圈,我尽量在心里思索着自己昨天晚上是不是因为喝醉了又乱说了什么话,但想来想去…娘的,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都怪我这身体,一喝酒就醉,一醉就乱说话!这下好了,人家较真儿了,我却什么也不记得!

场面一时间胶着。

想了想,我还是怯怯地让雷铭进了门,“嘿嘿…雷铭啊,别误会,我没这个意思…”

雷铭瞅瞅我,眉一挑,又转头睨了睨身后的两个箱子的行李,“嗯?我的行李…”

我又赶忙苦哈哈地帮他提了进门,然后关上门,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看着他东瞅瞅西看看地打量着我的房间,那感觉,特像领导视察工作,而我就是领导身后那个领包包的小跟班。

“嗯,这里要换换!”他拌抖我的窗帘,抖下无数灰尘;“嗯,这个要重新擦擦!”他摸了一把灶台,向我下命令:“还有,我拜托你,这个马桶这么脏,你敢坐在上面方便?你不觉得不卫生么?”他睨了睨马桶,又睨了睨我,活像我的待遇跟个马桶差不多;“还有,这沙发,拜托你好好擦擦,我都怀疑这上面有蜡虫了都!”他又不屑地拍了拍沙发。

怒!

倏地一下挡到他的面前,我手叉着腰,一声大喝,“雷铭,你到底是来干嘛的?来挑场的还是来捣乱的?”雷铭笑,一脸谄媚,“不,我这不想把屋里环境搞好一点,咱姐弟住得舒服一些么?”说得振振有辞。

我气结,看他,“我什么时候说要让你住这儿了?”

他眨眨眼,“哦,汪青青,你又想不认账是不是?”马上翻了脸。

我看他神色不善,马上改口,“不不…不是啦…”

他的脸色在听了我的话后,立马有了些缓和,“那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啊?啊?”一步一步向我逼近,咄咄逼人。

我只能一步一步的向后退,眼珠一转,立刻想到了理由:“啊,你看你看…”我指了指房间的方向,“你看啊雷铭,你姐我呢,这里只有一间房子,你一个男生住在这里的话,的确是不怎么方便的…”说来说去,我还是想要赶他走,免得他动了一直住在这里的念头。

哪里知道听完我的话后,他竟然展颜一笑,大跨步地走到沙发前,拍了拍沙发,“那没关系啊,我睡这里就行!”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什么…你睡…睡沙发?”不是吧?

“嗯!”他倒是很爽直地点点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我就睡沙发了,没关系啦。反正咱姐弟俩从小长到大,你看过我光屁股,我也看过你撒尿,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了,咱俩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干嘛拘泥这些?”说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厥过去。

好家伙,竟然拿前几天我留他在这里住宿的说辞来堵我!

“况且,”他伸手摸出钱包,边打开边说,“我在这里也不白住啊,房租呢,我们一人算一半。你租这个房间租成多少?我给你一半的钱?”

“500!”一听到他要付我一半的房祖,我的心立刻有些动摇了。眼睛直直地瞅着他摸钱出来。

“嗯!”他点点头,从皮包里摸出两张红色和一张绿色的钞票,“给你,250!”

我赶紧一手薅过,紧紧揣进怀里,又狠狠地剜他一眼,“你才250呢!这数真不好听!”典型的骂人不嘴短,早知道我就该说600块钱,让他补我一个整数,多好!亏啊,亏!

看在钱的份儿上我终于有了一丝退让,但又想了想又觉得还有些吃亏,于是又踢踢他,“喂,我告儿你啊,住在这里可以,但不能随意进入我的房间,特别!特别是我睡觉的时候,懂不懂?”我告诫他。

“嗯!”他赶紧受教的忙不迭的点头。

“还有,水电费、煤气费、柴米油盐等日常开销,我们也要二一添作五哦!”我趁胜追击。

“嗯!”他又应承了下来。

“还有!”我眼珠转了转,大手向他面前一伸,“昨晚吃烧烤的100块钱,你还我!”

“啊?”雷铭顿时傻眼了,“什么?”

“喂,你想赖帐啊?”见他装傻,我顿时火了,“昨晚,你是不是趁我酒醉了,从我包包里拿了钱出来付帐?先说好,昨晚那一段属于额外支出,是你要吃烧烤的嘛,所以啦,要你付帐才对!再怎么不济,你也得再付我50不是,就当咱俩AA制,一家一半喽!”

“啥?”雷铭皱皱眉,“昨晚你醉得人事不省的,所以昨晚的钱是我开的帐啊!我什么时候拿你的钱啦?”

“嗯?”他的话让我心里咯噔了一声,他没拿?那我那100块钱自己长翅膀,飞啦?

皱起眉,心里仔细的一想,顿时想起——昨天中午的时候,范琳琳要买东西,临时没有带钱,我便抽了一张100元钱借给她的事!

娘的,差一点儿把这一茬儿给忘记了!

“怎么?想起来了?”看我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雷铭偏头问我,心知我是想起来了。

我得瑟了一下,赶紧把自己收到的房租捂得紧紧的,“嘿嘿…雷铭…误会,误今…”

“不,不是误会啦!”雷铭笑眯眯地起身,摸着下巴向我踱了过来,“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起来了,昨晚我们一共叫了八瓶啤酒,又吃了70多块钱的菜品,算算…嗯,我开的帐,96块钱,既然你都说了AA了,我就实在不好意思请你吃饭了,那麻烦,找我48块!”

听他这么一说,我赶紧把自己的荷包捂得更紧,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脸上的笑越发的谄媚起来,“嘿嘿…雷铭,你这样就见外了啊…”

“不见外不见外,”雷铭嘿嘿地奸笑,一把攫住我的肩膀,“你刚刚不说250这个数不好么?那现在还我48,免得你说为弟的不厚道,整你个250!”边说边伸手摸进我的口袋。

“雷铭,不要啦,不要…”我左闪右躲地避开他的手,拼命护住自己的荷包,高喊,“250好啊,250好啊!我就要250!”

66

从此以后,雷铭以合租人的身份正式入住,和我过起了异性合租的生活。虽然我天天嘀咕他,觉得他住在这里的确很不方便,且不说我洗澡的时候不能再大畅着浴室的门透气,更连内衣裤都要躲躲藏藏的晾在内室窗台自己临时牵起的羊肠线上…

但说句实话,打从雷铭住进这里之后,我的生活也的确多了很多的便利。首先,房里的灯坏了,我可以直接吩咐雷铭换上;没大米的时候,有个免费的劳工可以跟着我到超市扛得气喘吁吁的扛回来:肚子饿的时候,我可以躺在自己舒服的大床上,对着关在油烟密布的厨房里忙碌不住的某人大喊“雷铭,我饿了,饭煮快点”;就连洗碗和扫地这类小活儿我也没有做过…在这样舒服的日子里,没多久,我就心宽体肥起来,体重呈直线的飚升,连带着连我那没脸见人的胸部也开始有了二度发育的迹象!

一个暑假过去了,我没有回家,却被雷铭养得白白胖胖了起来,走路也越来越得瑟,活像一个资产阶级的地主婆。

当然,暑假里我也没有白过,我和雷铭一起外出打工,他买来了辆二手自行车帮人送桶装矿泉水,一桶赚一块钱,由于他的努力,老板生意好的时候,他一天能赚近一百块钱:而我,则仍干着自己的老本行,由于当时移动手机渐渐开始兴起,我去了通讯城派发DM传单,收入为一天五十元,比以前在电脑城打工时的待遇好了许多,而且也和一帮促销员成为了好朋友。

更重要的是,由于雷铭做饭的手艺的确不错,我们就自行在家里开伙和带便当上班,又省了不少的开支。

所以,当暑假过去的时候,我和雷铭聚在一起,将这个暑假打工的所得全部倒腾出来,细细一数,高兴得我们差点蹦了起来:一个暑假,45天,除去一些正常的花销,我们俩竟然净赚了5000多块钱!这在当时的学生里,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天文数字了。我们搂在一起,兴奋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一向比我还抠门的雷铭这一次却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我来看管和安排,据说那是对我的铁公鸡形象的深信和坚决拥护。而我作为他姐,自然也没有多作推辞,接过钱,攥进手里,开始拿起计算机,把这笔钱的用途做了周密而细致的安排。

首先,现在社会已经进入了通讯发达的时代,所以,我们不能没有手机!于是,我找到了暑假里打工的促销员姐妹们,由他们的推荐,选购了两款式样有些过时的名牌下线手机,全新的,送460元的话费,却只卖500元!于是,我只花了一千块钱,就和雷铭一同过上了手机一族的新生活再来,现在已经进入到了网络时代,所以,我们不能没有电脑!于是,我又在学校附近的网吧里转悠,待到网吧里更换电脑的时候,用每台八百块钱的价钱,淘到了两台还算七成新的电脑,再加上雷铭的巧嘴讨得老扳娘高了兴,竟然让我们把所有电脑里最好的配置都折下来,换在我们买的电脑上!于是,我们只花了1600块钱,就拥有了两台配置良好,直到扔的时候都还能用的电脑。然后,我们牵了网线,我开始学着在批发一些小玩意儿、小饰品及一些书籍来卖,正式在网上做起了小生意:而雷铭则开始用电脑设计他的课程方程式和制定电信管理方案。

也是我的时候赶得好,就在那几年,由于电子商务的兴起和网上支付方式的越加严谨和现范,当一年过后,我读大四雷铭上大三的时候,我在网上的小店已经有了一定的信誉度,受到许多买家的好评,也建立了诚信的形象,并且有了一些小小的积蓄;而雷铭正用他的设计帮导师做了许多工作,深受导师的喜欢和器重。而且在那段时间内,雷铭接到了一些国内的IT公司向他发来的聘用意向书,纷纷邀请他毕业以后去他们所在的企业工作:更有甚者,甚至学校里又有人开始疯传,说现在学校与外国以信息管理技术而着名于世的大学正在洽谈今年输送交流生的具体事宜,而雷铭的名字赫然在内,他将被作为交流生前往国外,研修电脑技术与信息开发,成为国内一批顶尖的信息人才!这种消息的流传,在学校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交流生的申请资格非常严格,而且选定尚在读大三的学生实属头一遭!想当年,就连黄焱这么优秀的学生,也是在大四的时候才获得的交流生资格。

听说这件事后,我联想到最近雷铭最近收到的许多由IT公司发出的信函,觉得十之八九是真的。于是就问他打算怎么办?他毕业后,到底是打算去国内的IT公司工作呢还是去国外作为交流生继续研修,为回国后的发展打定基础。岂知,他听到我的问话,却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表情的反问我,“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听到他的问话,我感到十分的好笑,于是搡了搡他,“拜托你啊大哥,你自己的前途当然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你自己想清楚就成了呗!”不过说是这么说,我还是为他想了想,对他很慎重地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作为交流生去了国外研修,掌握了最新的网络技术动向,对你今后的前途的确帮助蛮大的!所以如果我是你的话,当然不会放弃交流生这个资格!”

“…”听完我的话,雷铭默然无语,半晌后,突然转过头来,神情复杂地睨了我一眼,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结果,一周之内,我又听到消息,说雷铭以自己现在还是大三的学生,主要任务是学习好当前的课程为由,婉拒了此次作为交流生去国外研修的机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差点儿气得背过去。赶忙跑回家问他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却见他正坐在电脑前,边吃着方便面边设计着一系列我根本看不懂的代码,听完我愤愤地问话,他却淡淡地回了我一句话:“只要有真材实料,在哪儿学习都一样。”然后,就根本不鸟我了。

于是乎,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只是我搞不懂,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黄焱拼尽全力想要争取的东西,甚至放弃了我也在所不惜想要得到的东西…雷铭却可以这么容易的,说放弃就放弃?大四的下半年,相信在所有大四的学生里,都会是最为忙碌与心惊胆战的。因为,所以的人都知道,这半年的日子,可能关系到自己一生的前途与命运。

我也一样。大四过年回家的时候,父母天天在我耳根子前念叨着我找工作的事情,又一直追问我毕业论文打算写什么题目…一系列的问题,闹得我浑身直发毛,连尾巴都夹紧了来做人。所以,大四下学期一开学,我就开始积极的准备简历,天天看招骋信息,然后应聘,递简历,等消息…

无限循回,日复一日。

终于,我的努力有了回报。在投递出第38份简历,经历了37次应聘失败之后,上天终于给了我怜悯,一个做小区宽带网络的公司——SEK网络公司向我伸出了橄揽枝,骋请我做他们的业务代表,其主要工作职责就是不论刮风下雨风和日丽还是艳阳高照…全天侯的,撑起一把印有网络公司LOGO的遮阳伞,伫立在某个击分给我的街道小区的街道上,向过往的行人推荐我们公司的业务和交费,务求这段片区的人都能使用我们的小区宽带业务。

在应骋的时候,相关人员还向我补充说明了薪资待遇情况。首先,因为我是还未毕业的应届毕业生,所以实习的时间要稍微长一点,整整三个月。但只要表情优秀,业务水准高,则可以在两个月内与公司签订就业协议,正式成为公司的员工,待一毕业,正式转为公司的业务经理,管理一个片区的宽带业务。但在此实习期间,我的薪酬待遇十分的微薄。

饶是如此,我仍是很高兴地接受了。一来,我觉得公司经营的业务和我所学的专业尚算对口,虽然只是业务员,但也涉及到网络方面的知识,算得上学以致用;二来,我对自己有信心,我相信凭借着我自己的努力,我的业务一定能有所提升,届时,我的升职空间也是很大的。而现在只是一个过渡时期,从低做起,也是我们这些天之骄子们应该面对的工作态度。

与公司主管签订了用工合同,答应了明天来上班之后,我高兴得一路蹦着回到了家里,向雷铭报告了这个好消息。雷铭听了我找到工作的消息后也很兴奋,抱着我转了两个圈圈。

可是,高兴过后,难题来了:明天不仅仅是我第一天正式上班,更是我23年的学习生涯以来,第一次以社会新鲜人进入新的工作群体和环境!可看看现在…我的衣柜内,上衣除了娃娃衫就是T恤,裤子除了牛仔裤还是牛仔裤,鞋子除了运动鞋就还是运动鞋…

最后,雷铭终是看不过意了,啧啧两声,冲我摇了摇头,坚定地对我道,“汪青青,你现在的工作,就是赶紧上街去,立马买几身行头回来,换上,OK?”于是乎,我和雷铭浩浩荡荡地杀到城中心最繁华的服装商业街上。我眼瞅着对面就是服装批发城,刚要跑过去,马尾巴就被雷铭一把给抓住了。

“汪青青,我拜托你,你现在是社会人士了,不要再去穿那种档次低的衣服,否则别人会看轻你的!这社会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懂不?”他在我耳根前大吼,震得我耳朵轰轰作响。

一个得瑟,我点了点头。

于是跑去品牌专柜买衣服,一件最便宜的也要了我两百多块钱,心疼得我直叫娘,恨不得被窖的是我的肉而不是我的钱。好不容易买了两套衣服,又去买鞋子,一双中等品牌的高跟鞋,又花掉了我两张老人头,心疼得我直咧咧,大有想撞墙之意。

终于,焕然一新的走在街上,我穿着美丽的宝蓝色缀了花边的紧身过膝长裙,松了束着的马尾,披散了一头柔黑的秀发,再脚蹬一双三寸的高跟鞋…

果然,回头率立马增加了不少。

面带微笑地面对擦肩而过对我投来惊艳目光的路人,我的头慢慢靠近身边的正像李莲英扶着慈禧般扶着我的雷铭,咬牙切齿地道,“拜托你扶稳一点,这么高的高跟儿,呆会儿你把我摔了我让你提头来见!”说完,脚又拐了一下,疼得我直哆嗦。

“可是…”雷铭扶着我,苦哈哈地委屈道,“明明是你看上这鞋的嘛,早跟你说过了没怎么穿过高跟鞋的人要先穿矮一点的高跟才对的…”

我削他一脑瓜皮儿,“还说,我说这鞋漂亮,你也没反对啊!还怂恿着我买!”吼他。

他赶紧低下头,一脸认罪状,再也不敢发言。

过马路的时候,红灯正好亮起,我撑着雷铭的手,换着脚当单腿天鹅地休息着自己那可怜的脚。此时,正是下班的高峥期,每一个路口都人群汹涌,挤得刚穿上鞋子还不习惯的我东倒西歪。我于是不耐地昂起头,正想拉长脖子看看前面路口的红灯什么时候亮…

突然,一个熟悉的背影正与一个女人相互说笑着,从马路对面的商铺里走了下来,往更远处走去。

我的心,莫名的咯噔了一声,赶紧踮起脚尖,用尽全力观望着前方那个人的背影…

不会,不会的!我在心底告诉着自己。

但是,那身高,那背影,那走路的姿势,那与女人说笑间转过来的侧面…真的却像极了我回忆里的那个人。

那个伤我至深的人。

莫非…他真回来了?当初,他曾答应过我,他说他会在两年内修习完所有的学业,然后…回国来与我相聚的……

“姐?姐你怎么了?”见我神色不对地望着前方,情绪激动和起伏,雷铭莫名其妙的问我,“姐你怎么了?”

恰在此时,绿灯亮了,所有人都开始行色匆匆地趁着这一点儿时间赶紧过马路,脸上,都写满着回家的渴切。唯有我,却脑海中一片空白,站在路口,甚至忘记了所有的动作。

然后,就在绿灯开始闪动,就要变为红灯的一刹那,我猛然间抬起手来,将自己所买的衣服的袋子全一股脑地寨进雷铭怀里,“雷铭,先帮我拿着!”说完,我撒腿,提起裙子就往前方的路口处追去……

“姐——”隔着街,雷铭想要追过来,却在那一刹那,人行道的红灯亮了,所有的人都止住了脚步,所有的车辆开始行驶,把他阻断到了路的另一边…

 此时,我根本忘记了自己的脚上,还穿着那么一双令我无法走路的高跟鞋,也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冈刚那个人…我一定要追上那个人!

我要亲自问问他,两年前,为什么不告而别;在他的心底,他到底当我是谁?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终于,在我大步的追逐下,渐渐地,前方的那一男一女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黄焱!”我终于追到了他们,伸出手,一掌拍在那个男人的身上,我满含着期待地,焦急地喊…

那男人被我这么一拍,身体受惊的一僵,慢慢地转回头,一脸错愕又莫名其妙的地看我,“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待看清那个人的真实面目后,我心里咯噔了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的确认错人了…”我赶紧向那个男人道歉。

的确,我认错人了。真认错人了。那个人,并不是黄焱,虽然他有着与黄焱相近的身高,身材,发型…

但的确,他并不是黄焱。

“没关系。”那个男人冲我体谅地一笑,又搀紧身旁的女友,转身离去,离我越来越远。

剩下我一个人,孤单单地站在人行道处,看着那繁华的商业大厦里逐一的亮起鲜艳的霓虹灯,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

心里,说不出的落寞。

黄焱…

黄焱你又一次的,欺骗了我…

两年了,我等了你足足两年…你可知在这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每一天,我都是如何的度过的吗?我不敢想你,怕想起你,就会不断地想到自己曾经拥有过一段无果的爱情,提醒着自己…我曾经,是那么的失败。

可是,说不想你,我又会不断地想起你,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想起…你曾经对我的认同,曾经对我的温柔,曾经给过我的承诺…

这样的日子,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孤单,多么的寂寞和无助?而我,在面对所有人的时候,在面对雷铭的时候…我却只能硬压下这样的情绪,强装着笑意,强装着自己…对你可以不在乎…

累,黄焱,你可知道,这样的日子…

我真的很累!

深呼吸一口气,兀自压下自己心里的这些情绪,我仿若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地,缓缓地转过头,想要往来时的路上走回去…却在一抬头之间,看到雷铭正提着几个口袋,站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痴痴地看我。

他的表情,看起来是如此的失落,又是如此的灰败与落拓。见我看他,他马上强扯出一抹笑意,微笑着,向我走了过来,“怎么了姐,刚刚看到什么了?追得这么厉害?你忘记了你刚刚脚上还穿着高跟鞋,连路都走不动吗?”问我的同时,他垂下眼敛,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雷铭,我…”急急地想要跟他解释,“刚刚…”

“好了好了!”他马上打断我的话,不,甚至说他根本不待让我说完,随即又看了看表,“哟,快七点钟了,我是说我肚子怎么这么饿…走,我们快回家去,我做菜,咱们姐弟俩今晚吃顿丰富的!”说完,他也不待我说话,拉起我的手,开始往家里走去…

67

回家的路上,一路静默。尽管我几次三番地想要挑个话题,但只要抬眼看雷铭的脸,就顿时没有了和他说闹的欲望。

他那脸啊,臭得喃,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就像我借了他的米还了他的糠,就像我抱了他家的孩子跳了井,就像和我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似的…又黑又阴沉沉冷冰冰的,让我都不禁怀疑之前我是否干了什么让他不满意不开心的事儿来。可仔细想想…我的确没有做什么让他不满意不开心的事啊!他之前不都开开心心地跟着我到处买衣服挑鞋子的吗?大不了…就是我让他帮我提了一下那几袋的衣服鞋子嘛!

干嘛这么小气?哼,看来我真把他给惯坏了。不行,回家后我非得对他进行贫下中农再教育不可!

正想得兴起,突然雷铭猛然间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一旁开着的一家超市发呆。

心下一奇,我忙凑过去,“雷铭,干嘛呢?”边说边随着他的头看向超市。他静默着,许久,才缓缓地道,“今天不是要庆祝你找到工作吗?”说着话,脸上的表情却一尘未变,依旧是寒着脸,只是抬起腿就往超市里走,“庆祝,少了酒怎么成?”

呵,这小子,还记得今天是要为我庆祝的啊?拽着这么一张二五八万的脸,我还以为他早把这茬给忘记了!

忙屁颠颠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进超市,打开贩售机,从里面拎出一扎冰啤,又跑到货柜前拿出一瓶上好的红酒…

  “呃…”我捅捅他的背,“酒…会不会太多了一点?”小心翼翼地问他。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哪喝得了这么多,我的酒品他又不是没见过!

哪知他听了我的话,眉一挑,转头来竟然回我一句:“没关系,你喝醉了就直接睡呗。反正这是在家里,除了我,不怕别人看到你耍酒疯。”说完,看我正要说话拒绝,马上指着我的鼻子语带威胁,“呐汪青青,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我正想喝酒呢,你可别找我的不痛快啊!”

“…”我顿时被他的话堵到无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拎着酒去超市的柜台结帐。

他高兴?我还真没看出来!那脸上臭臭的阴阴的冷冷的表情是…高兴?呵呵,他表达高兴的方式可真特别。跟他在一起十八年了,我真到今天才看出来!回到家里,雷铭直冲厨房,关上门开始默不作声地在厨房里忙碌起来。我闲着无事,先翻了翻书,觉得无事可做,便开了电脑去上网看有没有生意可做。结果上来网,生意倒没有,反而是我的邮箱里又多了一封邮件。

好奇地一点开,竟然又是一封以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作为贺卡的邮件,其他的,什么信息也没有。发件地址又是那个:ylove@xxxx.。

  “切!”我有些愤愤地关了邮箱,啐了一口:这发信息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头脑有毛病,天天用同一邮箱发一封这样的贺卡过来骚扰我,很好玩儿是吧?

最近两个月来,我天天都会在邮箱里接到这么一封没有任何信息的,却又不同风情的玫瑰贺卡,其余的,没有只字片语。起初我还以为是哪家网络公司发的无聊邮件,直接删除了就了事,但后来天天如此,不禁让我有些困扰。也曾发过邮件过去询问,但对方却根本不予答复,只是仍然天天照例一封这样的邮件过来。久而久之,我也就当对方神经有问题,看过就删掉就是了。

而今天,在心里暗骂那人神经有毛病之后,我也毫不例外地准备删除,正拖动着鼠标把邮件拖到最下面,准备点击邮箱上的删除功能时——

“姐,菜做好了!”雷铭刚好把菜做好端上桌,边脱着围腰边走进我的房里,“快,出去吃…”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却陡然间瞟到我还未来得及删除的邮件信息,顿时神色一凛,猛然间扑到我的电脑桌边,把我挤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哎哟哎哟…”我忙朝雷铭大声的抱怨,“雷铭你这是干嘛啊…”

抬头,却见他正大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束玫瑰贺卡,看了半晌后,他缓缓的执起我的鼠标,慢慢地前拖…然后,直直地盯着电脑上显示的发件人地址。

手,竟然有些颤抖。

我正正身,跟随着他的目光好奇地盯着我的屏幕,看了半晌,也搞不懂他干嘛这么反常。挠挠头,我望向他,“雷铭…怎么了?这…”我指着屏幕上的花,“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雷铭没有回答我,周身却布满了风雨欲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