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要逃,逃开这一切。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我现在还不够强大,强大到负起那么多的责任,强大到要一桩只为责任的婚姻!

想通这一层,我立刮有了一些自主的意识。但此刻,我现在的处境却容不得我逃走。洗手间往右两间房就是照相室,而雷铭就站在那里等我,如果我要走接梯,雷铭会第一个发现。

前面已经没有退路了。

那身后…

我眼一亮,一下子扑到洗手间的窗台上,探出半个身子到处张望。果然,在墙壁的左侧看到了一条自上而下生了锈的下水道水管。

我现在在二楼,下面,是民政局的。种满了花花草草。

如果我现在沿着下水道水管滑下去,就算落地不稳,但也只会接在花草和泥土里,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

机会就在眼前,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主意一定,我立刻付诸于实践。探出半个身子抓住水管,抓牢,然后慢慢地挪,一寸一寸,逐渐地将身体慢慢地移到了水管上。然后双腿夹紧水管,利用我自小爬树学来的身手,手脚并用地往下滑。由于水管上生了许多的锈,我每滑一步都很艰难,身上穿着的粉色洋装也沾染上了斑斑锈迹。从二楼到一楼,我想了很多。我想我可以先从民政局里逃里去,然后靠着身上仅剩的一点钱买长途车票回到Z城去,找…舒华?不行,这丫头是典型的叛徒。我找方呈学长,请求他的收留。看在同学又同事的份上,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拒绝我。然后等风声过了我再回来,向父母道歉,向雷叔叔何阿姨道歉…这样一想,我似乎看到了希望,于是更加奋力地移动着手脚,“吱溜吱溜”,爬得顺遂极了!

“咯嚓”

哪里知道,就在我已经爬到了一楼的窗台处,正要准备落地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极细微的声响,仿佛人有踩上了枯枝所发出的。

心下一惊,我忙回过头去一看身下,呵,正好跟站在草地上的雷铭大眼瞪小眼!小心肝扑嗵一跳,我手一抖,差点一个跟斗从水管上栽下去。

90

“嘿嘿…雷铭,你…你怎么在这里?”我心虚地冲他笑,企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瞄了瞄我像猴子挂树一般桂在水管上的身体,冲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嘿嘿…汪青青,你说呢?”眨眨眼,双手抱胸,状似无害地又反问我。“你以为我忘记了你小时候最得意的事就是上树摘桑甚砸得我满脸漆黑回家么?刚刚我在洗手间外面唤你你不应,我就立刻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了啊!”

黑线。这小子,把我的套路摸得门儿清,都快成精了!

见我一脸黑线状,也不知有什么可乐的,雷铭竟笑得眸子弯弯,看上去竟直觉地让我感觉有几分危险:“喂汪青青,我就说你不可能这样乖乖的嫁给我,你肯定会有小动作,看来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啊!只是我搞不懂,嫁给我不好吗?我哪点儿亏待你了?”

“哼!”听他这么说,我冷哼了一声,头撇向一边,“好?嫁给你哪点好啦?从小到大你哪一天不整我全身就抖得跟筛糠似的,好了,我跟你在一起了,怀孕了,你明明说是回来帮我处理这件事儿的,结果竟跟父母说要结婚!天哪,跟你结婚?我有自虐倾向是不是?还没被你整够咩?好好好,这些都不说了,我问你,你跟我结婚问过我没?向我求过婚没?哼,一点都不尊重我!所以,我死都不嫁你,不嫁!”我大声的向他吼,刚想伸出拳头向他示威,却突然想起自己还悬在半空中,于是赶忙又将手握紧钢管,只余下失去平衡的身体在水管上晃了晃。

然而就是这一晃可吓坏了雷铭。他脸色一变,大吼:“汪青青,你给我抓紧了,小心!别松手!”额际豆大的汗珠都冒了出来。

我也被自己刚刚的动作给吓坏了,听他这一吼,我俯眼瞪他:“吼什么吼?呐,我告儿你,你快给我走,就当没看到我!你走了我就下来!”

雷铭定眼看我,直到确定我没事,这才缓缓地松了口气,“青青,就算今天真让你逃了,但你父母在这里,你家在这里,况且你现在还怀着孩子…你能逃到哪里去?”他提出很现实的问题。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事实上,这的确也是我在思考的一个问题。除非我真能硬下心肠拿掉孩子,和父母决裂然后远走高飞一辈子不回来。

可是我又的确狠不下这个心。

于是我有些气急败坏地看向扼住我要害的雷铭,怨道:“这都怪你!如果不是你说要结婚,我能这样么我?你走,你给我走!快走!”过于激动,我的身体又晃了一下。

雷铭的脸色于是又是一青,“汪青青你给我抓稳喽!”紧接着他双手摊开,焦急而担忧地仰头冲我吼:“快,下来!水管太脏,而且不安全。你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我却一把抓紧水管,就像抓住自己最后救命的那根稻草般,用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直面他,“不!”我才不下去咧!什么有话好好说,真下去被他给逮了他肯定就直接拖我去办证了,还能有我说话的余地?

见我仍不合作,雷铭终于神色一凝,仍摊着手,却终是威严地对我道,“汪青青,我给你三次机会。你赶快给我下来!”

怒!还敢威胁老娘!

于是我更加坚决地怒瞪他,“不,女子汉大丈夫,说不下来就不下来!”

“一!”他淡淡地开始数数。

  “哼!”我把头翘到天上,不理他。

  “二!”

“…”我仍保持挂在水管上的姿势。

“二根半!”他煞有介事地报出一个让我喷饭的数。

我转头向他,嘲笑:“我还转体一周咧!”

“三!”突然从他嘴里迸出最后一个数字,同时我看到他的眼底升腾出一股狡黠的光芒,正觉奇怪,却见他迅速地转头向着墙壁的另一侧大声地喊了起来,“齐阿姨,找到青青了,青青在这边!”

随即,我立刻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我这个方向跑了过来。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雷铭,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出这么不入流的招数,却见他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此时挂在水管上的发呆的我,冲着我璨然一笑。

“哪里哪里?青青在哪里?”妈妈焦急的声音响起,脚步声至。“啊!”当看到水管上尘土锈迹满身满脸的我时,迸出一声尖叫,响彻云宵。

“汪青青!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给我下来!”妈站过来,就在我身后的草地上,叉着腰指着我狂吼,“快点,下来!你不要命了你!”

我转头看着身下又惊又吓的妈妈,更挂紧水管,死也不敢下来了。但到底小时候被妈打得落下了病根儿,一看妈这架势,我顿时也气虚了几分,“不…不下来!”话都抖不利索了。

妈见我不听话,点点头,“不下来是吧?好,好得很!那你就挂在这水管上吧!”边说边薅了薅袖子,走到水管前面,飞起一脚猛地踹到水管上。

“嗡…”水管顿时发出一声闷响,整条管道都在剧烈的摇晃,晃得我差点抓不住水管而掉下来。

“下不下来?”妈在下面恶狠狠地问。

我硬生生地吞了口口水,“不…不…”结结巴巴地道,语带恐惧。

妈闻言气结,“好!汪青青,你现在翅膀硬了,不听话了是吧?嗯?好,今天有种的你就挂在水管上面,一辈子也别下来!”话音刚落,抬起腿来又是一脚。

“嗡…”又是一声闷响,击落铁锈无数。

“不…不要踢了啦!”我又惊又怕地仰天哀嚎,“我下来,我这就下来!”其实这话我刚刚就想说了,只是被吓得结巴了而已。

于是赶紧老老实实地沿着水管爬下,刚一落地,即遭到老妈神爪功的攻击,被她一把揪住了耳朵:“汪青青,你刚刚在做什么,啊?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竟然跑去爬水管,你不想活了?万一出了点意外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她在我耳边狂吼。

我忙腾出手去捂住耳朵,“哎哟,妈,小声点儿,耳朵快聋掉了都…”

“阿姨,”就在我和妈闹腾成一团的时候,雷铭却突然小小声的,作委屈状的开了口,“我想,青青她现在也许还不想结婚吧…所以她才会这么想逃离我…阿姨,我看,我们还是不要结婚了,至于孩子的问题,我们自己处理就好…”

“不行!”我妈一声怒喝,揪我耳朵的手又使了几分力,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暴力,又赶忙冲着雷铭满脸堆笑,“雷铭你不要误会,青青她只是玩心重,觉得爬水管好玩儿,所以想试试。绝对绝对没有不想跟你结婚的意思,绝对没有!”她拍胸口保证。

雷铭委屈地看看我妈,又望望我,“是这样吗,青青?”

“呃…”,我刚在想措辞,老妈下手的力道又重重地重了几分,拽得我耳朵生疼,差点泛出泪花花,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是这样…”赶紧被迫承认。这个时候哪里还管什么委屈不委屈,自由不自由?保命要紧啊!

妈这才满了意,放开了我可怜的被揪得通红的耳朵。

而得到我红口白牙的保证,雷铭也绽开了一朵灿烂的笑意,“那好,照片洗出来了,我们赶紧进去结婚吧!”说完转身就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我,“怎么了青青?还不快点跟过来?”边说边朝我伸出了手。

“呃…”,我揉着被妈掐得绯红的耳朵,看着他的手,直觉的有些害怕,眼睛上上下下的转悠,脚又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一旁的妈察觉了我的动作,眼一瞪,又一把薅住我另一只耳朵,“雷铭,你走前面。我跟着你和青青进去领证!”她大义凛然地对雷铭道。说完,扯着我的耳朵就往一楼的办证中心里拖。

“哎哟,妈…”我只能边捂着耳朵边脚跟脚地跟在她屁股后面狼狈地走,“放手啦,放手…求求你放手…哎哟,耳朵都快要揪掉了啦!我走…我自己走还不行吗?”

91

我想,我八成是自新中国建立以来出现在民政局里最够憋屈的新娘子了!刚刚我出现在登记大厅的那个样子,足足让所有人叹为观止啊!想我的脸上、身上、裤子上,全因为爬水管而沾上了一身的铁锈,甚至连我的脸上也不能幸免…让登记处的所有人无不感叹:现在的小年轻儿,有个性!连上民政局登记结婚也不爱走正门!

递上了结婚照,登记人员仔细地看了看我们的样子,证明是当事人之后,就开始询问我们的结婚意愿。雷铭回答“愿意”的时候挺大声的,而我则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沉默了。我想,我国的婚姻法还是保护自由婚姻的不是?如果我现在再不申诉,到时白底黑字卖身契一签,我就真玩完了!

于是,我看也不看雷铭那有些乞求与渴望的表情,头一昂,清了清嗓:“我不…”

“嗯哼!”我妈却贴在我的耳边大声地咳了一声,颇有威胁性质,引来登记人员警惕的注目。但即便如此,也成功地让我的心颤了颤,顿时气短了大半裁。双手握拳,紧了又松,松了又松。在这短短的几十秒内,我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心理过程。

但最终,我还是屈服了。我想,反正我和雷铭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我们从小就认识。他除了人不怎么厚道之外,基本上待我还是蛮好的。况且,无论是父母,还是我肚子里的孩子…都渴望着这场婚姻为他们带来的快乐与身份。相较于这些,我个人的得失又算什么?反正现在婚姻法如此开明,实在到了和雷铭过不下去的那一天,我们一纸离婚证解除婚姻关系就是!

这样一想,我豁然开朗,于是故意笑得灿烂迷惑早已皱眉看着我们的登记人员,甜甜地道:“我不愿意…当然是不可能的!”顺势把刚刚自己的回答给兜了回来,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面容一松。

然而那明摆着有些看好戏成份的登记人员却感觉自己受了愚弄,顿时怒了,“好好说话!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吼得我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似的。接下来,审核户口本,身份证,又发给我们一人一份声明书,表示我们自愿结为夫妻。我看雷铭拿过声明书看都不看一眼,执起笔,刷刷刷,龙飞凤舞般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后大拇指点了印泥,很郑重地盖在了名字上。

于是,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左看看,右瞅瞅,颤抖着伸出手去抓起笔,伏案,盯着声明人签字的一栏,许久许久不敢落笔,冷汗涔涔。签名?盖手印?我怎么越看越感觉我像杨白劳?

这名一签,这手印一盖的…我可就真再也翻不了身了啊!

于是开始手抖,不住地抖,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头冒了出来。

“青青?”雷叔叔何阿姨见我有些异常,忙在旁边关切地提醒我。

“青青?”爸也在旁边戮戮我的后背,急切地道,“你发啥愣啊?快签啊!”

“…”对于这些声音我充耳不闻,继续石化。

“嗯哼!”妈却突然又大力地一哼!接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竟在我旁边抡了拴胳膊甩了甩腿儿,再将十根手指一根根的捏得“咯吧咯吧”的作响。我被她揪红的耳朵突然间又这么痛了起来,冷汗直流。

心一横,干脆闭眼看也不看,快速地在这一栏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盖了印泥,这才整个人退开几步,坐到了登记大厅的椅子上,瘫成了一滩泥。

天,我就结婚了?就这样简单?仅仅只是几份资料,照张相,然后签个字盖个章…我的身份竟然就从此改变了!

这世界,变化可真是快呵!

有了所有的证明文件和声明书,后期的制作结婚证、审查处理等就已然显得简便了许多。当我和雷铭接过那大红的结婚证的时候,我打开证件书,看着上面我和雷铭几近大头贴的照片…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和雷铭领着那本红得发亮的结婚证,在一群大人的簇拥下走出民政局大门的时候,一路行来,又引起了一阵骚动。所有的人看到我身上的污迹都指指点点,就连那门口看守的老大爷都盯着我看了良久,直到发现我正怒瞪着他时,才悻悻然地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走出民政局,我回首,恨恨地瞪着这幢葬送了我一生自由的大楼,突然从心底沉处油然升起一种不甘心的感觉,逼得我几近捶胸顿足。但见几位大人在此,又生生地将这情绪给逼回了肚子里。

想想刚刚领证的情节…真是够了!

“呜…”刚转身走出几步来到大街,正想伸手拦辆车,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泣声,间或还传来几声哽咽和用手指椽鼻涕的声音。

我好奇的回头,却看见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哭了起来,抽抽答答的样子。而爸正楼住地,轻声地劝慰。

心下好奇,我赶忙上前关心地问妈:“妈,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么?”妈却红着眼睛摇了摇头,抬头间,一改刚刚还凶巴巴的模样,竟换上一脸慈爱不舍地看着我。看得我全身不自在。

“青青啊,我的乖女儿,你真的长大了…想当初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才这么点大…”她用手丈量了一个长度,然后眼带感伤地凝视着我,抚了抚我额边的绊发,“我一直都在想,当初把你抱在怀里,喂你奶,给你唱歌,然后你就冲着我笑…你知道吗?你小时候很爱笑的,一笑起来,眼睛就弯弯的,比天上的下弦月还要漂亮…我一直都还觉得那样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却不想转眼间,你就已经这么大了…”妈妈说着说着,又从略有皱纹的眼里滚出了几滴泪珠,“青青,我的青青今天就嫁人了,要当母亲了…我…我却发觉我原来很舍不得…”

妈妈的话太过感伤,字里行间,全充满了一个母亲对孩子最深沉的眷恋,让我心里突然一酸,泪意不觉也漫上了眼眶。

“妈…”我深情地揽住她,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们母女俩竟然抱头痛哭起来,涕泪纵流。

所有人,爸、雷叔叔、何阿姨,还有刚成为我丈夫的雷铭全都为这一幕而红了眼眶,纷纷过来开解与劝慰我妈,安慰我妈说我虽然嫁了,但幸好夫家就在隔壁,就算将来我和雷铭留在了Z城,也会经常回来看她,接她和爸上去玩云云,这才略略止住了我妈的哭泣。

我也感伤得一塌糊涂,不停地用染了锈迹的袖口擦着眼泪,见妈稍止住了泪,我也抹掉了泪花,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于是我开口问了:“妈,你当真这么舍不得我出嫁么?”

妈含泪嗔我一眼,“傻女儿,任何一个当妈的,当然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多陪着自己一些时间,不要这么匆匆出嫁。当妈的心情,将来你做了母亲,就能有所体会了。”

“那你刚刚怎么还把我从下水管上拽下来?”我瞪大眼问妈,搞不懂她到底是什么心理。既然舍不得我这么快出嫁,那刚刚就任由我逃婚不就好了么?干嘛还凶巴巴的揪着我的耳朵硬拉我去结婚领证?这不自相矛盾么?

“呃…”,妈被我飞出的这句话甩得一愣。

下一秒,大概妈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竟就这么被我折穿有些难堪,竟一个暴栗却敲到了我头上,“丫的,你还敢说这件事!不想活了你!”又开始对我上演全武行,直打得我抱头暴走,“哎哟哎哟,妈,别打了,求你别打了…”在这一刻,我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本性难移”。

而面对刚刚成为妻子的我被人攻击的事实,雷铭却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也不知道上来帮把手。许久许久,直到我妈将我当阶级敌人放倒的时候,我看到雷铭两眼一翻,对着苍天,“唉!”他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而一旁,一脸好奇的雷叔叔和何阿姨却眼睁睁地看着我妈上演暴力行径,一脸不明就理莫名其妙的神情…

92

结婚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当然值得所有人的祝贺。我们一领证回家,还未坐定,妈妈和何阿姨——不,现在要叫婆婆了,就已经开始忙活了开来,准备为我们拟定摆酒的时间和地点,宴请的宾客名单等等,争得不可开交。我和雷铭见她们又大有挠起来的架势,赶忙商量了一下,于是很郑重地向她们提出因为雷铭现在大学刚毕业,而我工作繁忙,况且结婚摆酒也需要很多时间来筹备,所以暂定先不摆酒,这才免了一场纷争。只是到晚上的时候,婆婆和我妈一起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开了几瓶好酒,请了住了二十年的另外两家邻居和一些爸妈公婆相熟的朋友过来吃饭,让大家见证我们的婚姻,也让大家忍不住一阵唏嘘,感叹光阴流年。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我由于身份的改变,自是要去雷家休息了,而婆婆尽管时间仓促,也仅利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已为我和雷铭收拾了房间,贴了喜字,换了大红的喜被等…显示出了雷家对我加入的喜悦…但是即便如此,爸妈也拉着我的手,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大嚎着舍不得我过去仅一墙之隔的雷家住。那声音之悲凉,令见者伤心,让闻者流泪。

好不容易在众人的劝解和雷铭的生拉活拽中,我进了雷家的门,婆婆和公公为了不打扰我们,还“体贴”地替我和雷铭关上了房门,我这才脱下脚上的鞋子,一骨脑地倒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床上,彻底放松了紧绷了一天的心绪。

雷铭按开电灯,白炽灯瞬间照得房间里一片雪亮一我倒卧在床,抬眼打量着雷铭的房间,依然是堆积如山的书,依然是涂着黄漆的窗,依然是那个矮柜还有那躺在矮柜上的小提琴盒…这些都与我年少时的记忆重合着,就连雷铭的这张历史久远的双人木床,也让我从小和王继还有李春姐蹂躏过不下上百次上干次,甚至连床槛处我小时候刻上去的小人儿都还在那心…

然而我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成为这个家,这个房间的女主人。明明小时候那么不对盘的两个人,现在,竟也会走到了一起。

记忆的闸门一打开,就犹如洪水的倾泄一般,怎么也关不住。于是,我想到了许多事。想起了我和雷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号啕大号让我挨了一顿傻打;想起我们丢王叔叔鞋子后雷铭又跑去告密;想起他总爱站在我家通风门下,啜着手指等着我从通风窗翻下来,然后跳出来一把逮住我要我带他去河里摸鱼;想起我那一篮子被他打翻的可怜的鸡蛋;想起我整老师时被他抓包;想起我们一起学琴时那把被我们拉得“嘎啦嘎啦”的可怜的琴:想起我追曹君毅的糗事…

“噗嗤!”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难怪别人都说人老了都爱回忆,原来回忆往事,竟会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当年挨打时的涕泪纵流,声声痛呼;那被告密时的胆战心惊;被人抓包时的出糗…所有痛快的,不痛快的事,经过时间的洗礼,沉淀在心底、在回忆里的,竟都是一片纯真的幸福。充满着温暖,充满着阳光,让我不能遗忘。正在衣拒换汗衫的雷铭听到我的笑声,转过头来,正好与我望向他笑弯的双目重逢。他于是也咧开嘴,笑了,“老婆!”他第一次这么清亮地唤出这个称谓,却是那么的自然,没有一丝的不自在。然后,飞身一扑,将我压在他的身下,双手自然而然地揽住我的腰,紧紧抱住。

从我的身上抬起头来,他一双明亮的眸子透出幸福的光芒,亲昵地摩挲着我的鼻子,伸出舌头,像小猫儿一样舔了我一口,然后又笑得一脸的满足:“老婆,你好香…”又埋首在我的颈间,轻轻地笑,喵喵道,“说,刚刚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我弯肘,把玩着他一头柔软的短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也柔柔的。

“我在想你,想我们的小时候…”我低低地道,“想着我与你曾经一同经历的往事,你可坏了,老是整我,害我挨打,被我妈揍得我没有一天不是红着屁股去上学…还有还有,在学校里也整我,我还记得有一次,你害得我被迫去给一个校霸补裤子…”

“哦?”听我这么说,雷铭也来了兴致,侧翻了个手,用手支头俯身看我,“原来我小时候这么坏啊?那还有呢?”

我翻眼看他,弹他的鼻尖,“还有?你的恶行多得很呢!简直罄竹难书!你知道你给我的童年造成了多少阴影吗?哼!”

雷铭望着我,摸了摸被我弹红的鼻子,又露出可怜巴巴的认罪状,“哦…好嘛,那我知错了嘛!向老婆说对不起!将来呀,我一定加倍对我的老婆好!弥补我带给她的童年剑伤。”边说边亲亲我的头发。又温柔的蹭蹭我的鼻子。

也许是这样的雷铭太过温柔;也许是因为心里不确定的感情已然成为婚姻的现实,我只能接受这米已成炊的现实;也许是因为…在这一刻,我竟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凝望着雷铭笑锑着我的眼,竟不自觉地也让我漾开了笑花。抬头,我主动的,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旋即又调皮的跳开,用逗弄的眼神看他。

他眸光一深,下一秒,猛力地吻上我的唇,以吻封缄。“青青,你终于是我的了…”我听到他在我的唇上辗转成言。

疯狂的爱火突然因为他这句话而熊熊的燃烧起来,势以燎原。我们解下彼此的束缚,亲吻着彼此,怀着最虞诚,最美好的心,相拥着,亲唇着,用唇爱抚着彼此的身体,给对方最安心的慰藉。

就在我们快要水乳相融的时候,突然间,我放在矮柜旁的手机铃声大喇喇地响了起来,响彻了整个房间,也让我和雷铭都诧了一下。待意识到是什么东西发出如此巨大的声响后,雷铭苦笑一下,从我身上支起身,伸手拿过手机看了看,递给我,“喏,方呈学长的电话。”

“方呈?”我有些吃惊他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从雷铭手上拿过手机,接通,“喂?”

“汪青青,你今天怎么不来上班?天哪,你到底要请假到什么时候?”方呈在那边一声苦叫。

“呃…”我刚想说话,雷铭却突然又压在我的身上,狠力地亲了一下我的肩膀,“叭叽”一声,弄得我好痒。忙用手捶他一拳,示意他老实一点。

“哎,汪青青,你前几天请假的时候我不跟你说了公司有大的人事变动吗?你倒好,越到关键时候越跑得不见人影了!你还要不要你的工作啦?”方呈大声的质问我。

“嘿嘿,学长,不是这样的,啊…”,雷铭又欺了上来,舔咬我的耳朵,害我差点一个气息不稳。飞起腿,扫他一脚,换来他贼贼的笑,不知在乐呵什么。

“不是这样是哪样?汪青青,我告诉你,人事命令下来了,我们分公司新上任了一位总经理。明天可是他的接受仪式,你最好马上给我回来上班,一切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不然的话…”

“呃…学长,是这样的…唔…”这坏小子又开始摸我光裸的大腿,边摸还边用唇形示意我讲电话讲快一点,恨得我差一点咬他一口。

“喂,汪青青你在干嘛呢?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方呈不明就理,还傻傻地在电话那头追问,吓得我差点冷汗都流出来了。

好不容易在这边按下了雷铭不老实的手,我狠狠地瞪他,示意他再这样我就恼了。他这才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噘噘嘴,偏过头不理我,愿意让我打完这通电话。又等了一下,觉得雷铭这次不会再使坏了,我才又开始跟方呈聊起来:“学长,是这样的,我现在在老家呢,家里有点事儿,估计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不行!”方呈却大声地嚷开了,“汪青青我以上司的身份命令你,明天必须回来上班。喂,你现在也算是公司里的一个中层领导了吧,总经理的就职仪式你都不回来参加,这算什么话?”

“可是学长,我真赶不回去…”,很少见方呈这么不通情理,我急得汗都要冒出来了。

“干嘛跟他这么啰嗦,直接告诉他你休婚假不就结了吗?”雷铭直起身,在我另一边耳朵小声提示,音量不大不小,足以让方呈听到。

果然,电话那头的方呈一听我身边有男人的声音,顿时愣住了:“咦?汪青青,怎么回事,你身边怎么有男人在说话?”

事已至此,我心一横,祭出最后一张王牌:“学长,我结婚了,今天领的证。按公司现定,我有七天的婚假,是吧?所以,我现在向你报告:我、要、休、婚、假!”我一字一顿说得坚决。反正公司再大,也大不过劳工法倒吧?

“呃…”,方呈在电话那头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几秒,他似乎才反应过来我刚刚说的话里的意恩,“什么?汪青青,你刚刚说什么?你就算想请假,也不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吧?”

我挺直腰板:“什么开玩笑,我说真的!学长,我真结婚了,今天结的。我老公现在还正在我旁边呢!要是你还不信,回来我拿结婚证给你看个清楚再去销假!”

“可是…”方呈喏喏几秒,“不可能啊…我明明没听你说起过你有男朋友…汪青青,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问得有够诡异,活像是抓奸在床的妒夫。

我不禁有些失笑,“学长,你什么时候关心起学妹我的私事来了?好吧,我告诉你,我一直都有男朋友,他你也认识的,就是雷铭,以前的学生会昌会长,小我一届的学弟。”

“什么?雷铭?是他!你…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哎,学长,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我们两个本来从小就认识的啊!然后现在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啦!安啦安啦,回来我们请你喝酒当赔罪行不?”

“不…那…”

“好了,我还有事呢学长,我挂电话了啊!拜托你明天记得跟人事部说一声我休婚假的事儿啊!拜拜!”

“喂汪青青…”方呈还在电话那头闹腾,我这边却一下子切断了电话,并顺手关了机。

一头倒回床上,冲还噘着嘴佯装生我气的雷铭无奈地笑笑:“方呈学长说公司新来了个总经理,明天新官上任,要我回去当陪衬!瞎,我又不是公关,这些关我什么事?我只管我的本职工作做好就行!当然,”赶紧安抚地捏捏雷铭的脸,哄道,“现在最要紧的是陪我的老公!”

我这一套显然对雷铭很受用,听我这么一说,雷铭果然马上又笑咧了嘴。他一把搂住我,甜蜜地窝在我的肩窝处,“哎,青青,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叫我老公呢!老公?老公!嘿,真好听!”得意忘形了几秒刁紧接着,他又挨近我,一脸暧昧地冲我贼笑,像只狐狸似的:“长夜漫漫,老婆,我们接下来…”

我挑眉,笑,“你想干嘛?”边问边佯装成害怕的样子往床里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