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的某天中午,他离开餐厅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同桌坐了几个Apha。他开始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但他坐下之后,拿起汉堡咬了一口,突然喝令所有人离开他的桌子,否则就杀了他们。”

“有两个人因为畏惧而走开了,另外几个不以为然。他数到三,接下来的十分钟是那几个人投胎转世后都不会愿意回忆起来的噩梦,他用一把勺子捅穿了他们的咽喉”

“虽然起因仅仅是别人在他用餐时,坐在了他身旁。”

陈雅静沉默片刻,淡淡道:“你让我不太敢跟你合作了,罗缪尔上校。维持这座末日基地的人事平衡是非常微妙的,这个危险分子……”

但罗缪尔却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示意金发女子把手提箱拿上前。

小小的金属手提箱由密码锁住,打开后寒气霎时氤氲而出,陈雅静向里一瞥,只见悬空试管架里有一只食指长的三段式注射器,浅红色药剂装在密闭针管里。

“这个,”罗缪尔在陈雅静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说,“是抗病毒疫苗。”

陈雅静难以遏制地伸手,但紧接着被罗缪尔挡住了,随即古怪地笑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部分的疫苗。”

十分钟后,楼下。

罗缪尔提着冷冻箱,带着他的两名手下走出大楼;坐在轮椅上的陈雅静被警卫推出来,停在了台阶上。

“最后一个问题,罗缪尔上校。”

罗缪尔拉开车门的手顿了顿,只听身后传来陈雅静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你看上去并不是对我国文化心向往之的人,汉语却说得那么好,是为了你那位法律意义上的弟弟而特意学的么?”

罗缪尔久久没有动作,半晌回过头,眼神甚至称得上有些阴鹫:

“我说了,小姐。”他缓缓道,“法律意义上‘曾经’是。”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司南盘腿坐在车后座上,披一件几乎能把他整个人埋住的兜帽外套,用宽大的兜帽盖住整个头,但仍然挡不住前排众人丧心病狂的笑声:

“颜豪能上我?哈哈哈哈颜豪那弱鸡能上我?十个颜豪都能被老子一顿艹翻哈哈哈哈”

“队长你够了!你想打架么?!”

“哈哈哈戎哥跟颜豪俩Alpha信息素相斥怎么谈恋爱,纯精神柏拉图吗,好感人的爱情哈哈哈哈哈”

“爸,原来颜豪就是我多年不曾相认的亲妈!为什么你们从不告诉我真相,真是太过分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不该问,司南面无表情地想,杀了这群Alpha吧。

周戎从副驾驶上回过头,隔着兜帽拍了拍司南的脑袋,语气中洋溢着欢乐的神采:“给哥看看,哟,还生气呐?”

杀了这群Alpha吧,司南想,偏头一躲没躲开。

周戎按着他的头顶,强行迫使他靠近自己怀里,边捏他脸边哈哈大笑:“你们A国长大的小孩就是会玩,俩Alpha上了床可怎么搞?来告诉哥,你见过人上床吗,知道上床是怎么回事吗?”

司南缩头躲开了。

“……你,你为什么不早来问……”颜豪从后座上探过头,他从刚才起就一脸欲哭无泪:“那你从军区出来以后呢,知道我们都是Alpha了,为什么不去问问春草、祥子和大丁?”

司南:

“我跟队长哪里会让你误会啊?”颜豪挖心掏肺地问:“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就没有怀疑过吗,哪怕只有一次?”

……当然有,经常。司南心想。

但谁知道你们118为什么要把定位仪设计得这么骚气,煞笔设计师一定是Alpha吧。

司南叹了口气,撑着额角望向窗外,左耳上那粒用耳夹固定住的红宝石熠熠生光。

果然还是把这群Alpha全宰了吧。

“当地机场附近有一座民营航空公司,昨天我和春草在周边地区观察过,停机坪上有两架大型直升机勉强符合我们一次转移所有人员的需求。”

车厢在前进中微微颠簸,周戎拿着一截短短的铅笔头,在本市地图机场的位置上打了个叉。

“初步计划是这样的。我、颜豪、春草和丁实四个人为一组,以高火力为掩护,撕裂停机坪防护栏,强行进入跑道,起飞两架大型直升机;司南和祥子带着其他所有人,在附近寻找适合直升机降落的平台,并顺带为我们的Omega小朋友找药房……找不到就算了不要冒险,命重要。”

“而当你们找到平台并安全抵达后,由司南再按下定位仪就是那个基佬耳钉一千米内颜豪耳朵上的另一枚基佬耳钉会接收信号,以此互相定位,我们会开着两架直升机前去接应。”

周戎合上地图,逡巡众人:“有问题吗?”

颜豪:“我哪点看上去像是会喜欢上队长,各种意义上的上?”

春草:“爸爸爸爸,颜豪是我亲妈么,那司小南是不是新妈妈?”

祥子:“找不到就算了不要勉强,是不是说明干脆不去找了也可以……戎哥?戎哥!”

周戎给了颜豪一拳头,敲了春草一暴栗,在车厢有限的空间里踹了祥子一脚,然后在混乱中看见对面司南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

周戎心说我们队里现在爱岗敬业的只剩编外人员了:“小司同志请发言。”

司南问:“怎样才能确认信号发射成功?”

“本来你发射定位后,北斗卫星系统会传达给118专用的平板电脑和基地终端,但北斗在GPS崩盘的一个月后也相继阵亡为地球某处角落里某位不知名的基站工作人员默哀。”周戎说:“所以现在它只剩物理反应了,一千米内接收信号成功后,两只基佬耳钉会一起震动。”

司南无声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懂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捂头的捂头捂脸的捂脸,都纷纷表示没有异议。

“很好,”周戎握拳道,充满信心地鼓励大家:“让我们以活到今晚为目标,向美丽的南沙群岛进发!”

他起身离开车厢,钻回了副驾驶,望着满目狼藉的机场公路,和车窗前时不时被迎头撞飞的丧尸。

“……会一起震动,”突然他若有所悟。

丁实边开车边扭头瞥他,目光难以言喻。

周戎喃喃道:“……这玩意不会真是给基佬玩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是解开误会了,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哎……等完结后再仔细回头修一修吧

感谢大家的留言,鞠躬~!!!

☆、第36章 Chapter 36

“独立寒秋, 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 层林尽染;漫江碧透, 百舸争流……”

丁实苦着脸道:“戎哥我求你了,别念了, 搞得跟我们二万五千里长征去似的。咱就是突破一道铁丝网再偷两架飞机,开了就走人了好吗?”

“我这是见缝插针的爱国主义教育,经过湘江革命圣地你们都没什么想法么?”周戎有些不满:“前路如此曲折, 境况如此艰难, 你们不应该沉浸在高涨的革命热情中,准备摩拳擦掌大干一番么?”

丁实把军用望远镜塞给他,指指窗外, 示意他自己看。

远处, 当地机场黑烟滚滚,高架桥上、停车大楼、候机楼前满眼望去全是丧尸,跑道上两架客机撞在一起, 机翼、涡轮四分五裂,机身已被烧成了漆黑的焦炭。

丁实把周戎眼前的望远镜推了个角度, 让他看另一边。

民营直升机公司。几架大小不等的直升机降落在大楼前, 停机坪被铁丝护栏围绕,护栏外几百只丧尸蹒跚游弋。

铁丝网内辽阔的停机坪上空空荡荡, 一只丧尸都瞧不见。

“……好像革命征程也没那么艰难,”周戎自言自语道。

按原计划小队兵分两路,周戎等四人开两辆装甲车去强闯停机坪, 而司南换上防暴制服,背上枪,和郭伟祥一块儿转移到旅游大巴,带领群众找能让直升机降落接人的平台。

“颜豪,”周戎突然道。

颜豪正准备起身去送送司南,闻言脚步一顿。

周戎拍拍他的肩,漫不经心道:“借我个东西……”说着闪电般伸手去拔颜豪的耳钉。

“你干什么!”颜豪立马躲闪,箭一样蹿下了车。周戎怒吼:“凭什么你跟我家小司同志戴情侣耳钉?给我!”话音未落也跟了下去,两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司南怔住了,站在旅游大巴车门前,呆呆盯着周戎。

“谁说司南是你家的?你谁?!”

“滚蛋,反正不是你家的,不信自己去问!”

“用不着问反正不是你家的,你……你走开!”

周戎把颜豪狠狠压在装甲车边,死命去扣那耳钉,颜豪在他身下拼命挣扎:“我他妈要喊了!真喊了!”

“所以你怎么会怀疑他俩是一对?”郭伟祥嚼着口香糖,百无聊赖地靠在车门边问。

司南茫然道:“我不太懂你们Alpha。”

颜豪飞起一脚,把周戎踹得退了两步,捂着耳朵冲上了装甲车。

周戎哼了声,竟然没有追,立刻就转移了目标,转身冲到司南面前,双手抱着他的腰,一发力,把他连人带装备抵在旅游大巴车边,脚尖离地一厘米。

司南:“……?”

周戎勇敢地亲了下来。

周戎已经几天没抽烟了,唇齿间却还残留着温存的烟草味,淡淡的挺好闻。他舌尖从司南嘴唇间探入,自紧闭的牙关前温柔舔舐,没有给司南拒绝的机会,旋即唇舌分开。

虽然动作迅猛,却又出乎意料地小心和体贴,似乎那一舔舐中,传递了无数难以道尽的情意。

“等我来接你,”周戎贴在他耳边说,转身箭一般冲回装甲车。

司南站在原地,表情一片空白。

“春草放开我!他妈的,乘人之危,司南肯定不愿意……”

“颜豪别激动!你看他明明很愿意的!”

周戎得意洋洋,一溜烟蹿进驾驶室,快乐的吹了声口哨。

司南感到自己头顶上似乎在冒烟。但他什么都没说,转身钻进旅游大巴,动作同手同脚,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驾驶座后,把脸埋进了掌心里,仿佛浑然没听见身后传来郭伟祥大惊小怪的“喔!喔!”声。

周戎双手抵在嘴巴上作喇叭状:“等哥来接你!”

然后他用力挥挥手,缩回车窗里,凝视着旅游大巴缓缓发动,消失在了高架桥后。

春草在另一辆车上惨叫:“戎哥!你再不走我拦不住颜豪了!”

下午四点半,天光犹在,苍穹未暗。

城市在天地间化作巨大的坟墓,旅游大巴开下高架桥,向市中心驶去。

相反方向,城镇相接处。两辆装甲车全速驶向机场,直升机停机坪外游荡的丧尸们闻声而动,然而车窗后探出突击步和迫击炮,炮火在丧尸群中无情炸开,硝烟弥漫。

两辆装甲车撞塌公路护栏,压过铁丝网,在震荡中将围墙化作废墟,隆隆碾进了停机坪外的水泥跑道。

很多丧尸在车后碾成了两道长长的血泥,而很快更多断胳膊断腿的丧尸们摇晃站起,嘶声嚎叫着,尾随装甲车冲进了围墙。

“颜豪小组准备!”周戎的声音从车载扩音器中传出:“确认目标直升机,我跟颜豪开车掩护,丁实春草准备登机!快!”

办公大楼前,一排五颜六色的直升机错落停在草地上。两辆装甲车以披荆斩棘之势横冲直撞,同时来到草坪前,齐刷刷掉头漂移,连车尾摆荡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刷拉两车后轮外侧,荒草飞溅而起,扇形弧度在半空中完美平行。

“你俩咋这么心有灵犀!到底什么关系!”春草嚷嚷道,打开天窗爬上车顶,开始撬她面前那架大型直升机的舱门:“我要去告密,新妈妈要生气了!”

颜豪:“闭嘴!军校驾驶课都这么教的!动作规范懂吗?”

周戎:“再说爸爸就遗弃你,跟新妈妈生弟弟去!”

周遭安静一秒,周戎猛地咬住了舌头。

丁实:“……新妈妈?”

春草:“谁是旧妈妈?”

颜豪:“……?!”

周戎自知说错,歇斯底里吼道:“你们几个都是爸爸从垃圾箱里捡的!闭嘴干活去!”

周戎扛起迫击炮,轰隆巨响中将跑道夷为平地,撕裂的丧尸身躯冲上半空,如喷泉般四散绽放。

哐哐两声钢铁撞响,春草喝道:“好了!”

丁实:“戎哥上来!”

两架大型直升机的舱门分别被军用撬棍硬生生扳开,周戎仔细逡巡跑道和停机坪,确认没有大股丧尸了,才收起迫击炮,迅速从装甲车中抱起装备和物资,混乱中一股脑扔进机舱里。

爆炸声惊动了办公楼里的丧尸,直升机公司的老板和员工们穿着脏兮兮的西装,眼歪鼻子斜,一扭一扭地从大门中涌出来欢送他们。

“别开枪了,大丁!”周戎喝道:“刚偷完人家的飞机,杀人越货是不对的!”

丁实冲着领头那穿着阿玛尼西装、爱马仕领带和铁狮东尼皮鞋的男丧尸遥遥抱拳,嘴里絮絮叨叨:“不好意思啊老板,非常时期理解一下,军队需要暂时占用你的个人财产,战后你可以凭购买合同和发|票向政府申请补偿……”

周戎砰地摔上装甲车门,仔细收好车钥匙,跳上直升机驾驶座。

不远处颜豪和春草也钻进了另一架飞机,接通机载电源,点着涡轴发动机,螺旋桨鼓荡出巨大的风声,将丧尸们推得集体趔趄。

几秒钟后,两架深绿色直升机缓缓升空,一前一后向市中心方向飞去。

市区,二环外大街。

商业区空空荡荡,马路上还保留着末日来临那一刻的惨像。被丧尸吃光的**腐烂发黑,苍蝇绕着骨架嗡嗡飞舞,老鼠在大巴车驶过时跐溜蹿过街角;它们身后人类的黑血浸泡着垃圾,缓缓流进下水道。

巷口拐角、建筑物后,时不时冒出丧尸,向飞驰而过的大巴车茫然伸手。

阴灰苍穹沉沉盖在半空,俯视着地狱般的末世。

郭伟祥望着窗外,渐渐不说话了,年轻的眉宇间升起一丝掩不住的愁绪。

突然他发现车窗中自己肩膀后倒映着另一张脸,下意识一回头,撞见了司南波澜不惊的目光。

“……哎?怎么?”

司南打量他数秒,问:“你发愁?”

郭伟祥点点头,长叹一口气,瘫在了座椅上:“我在想我爷爷。”

司南安安静静,没有说话。

“我爷爷……嗨,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爸妈去得早,从小是爷爷把我带大的。他年纪上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跟政府一起转移到南海,你说这末日怎么突然就来了呢?戎哥整天嘻嘻哈哈的,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在装。他阴沉下来的时候可怕人了,但会故意避开不让人看见。”

郭伟祥的语气十分认真,听着他这辈子服气的人除了他爷爷,就只有周戎了。

“戎哥说我们特种兵不能消沉叹气,群众的希望都在我们身上呢。我们一个眼神,他们的心就跟着七上八下的,我们要是整天把危机啊末日啊什么的挂在嘴上,群众就该承受不住自杀去了。”

“唉”郭伟祥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长长叹了口气:“但我还是在想,怎么就偏偏轮上我们这代人了呢?怎么就这么倒霉催呢?”

郭伟祥同志眼神放空,手脚大开,直梗着脖子,就像一颗发黄半蔫的小白菜。

司南若有所思,片刻后俯身拎起自己的背包,摸出一罐红牛,默默递到了他面前。